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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剑卿》 第四章(3)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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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竟是满头白发的样子。
江湖之中,什么传得最快?
当然是八卦,尤其是名人的八卦。仿佛一夜之间,客栈里的这一幕,就已经被人夸张了十倍百倍,传遍了整个江湖。
这个消息惊动了很多人,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一些梦想着能当上白家庄新的女主人的女子,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着要找白衣剑卿的麻烦。不过这些未出深闺的女子,能有多少手段,一听说白赤宫寸步不离地跟在白衣剑卿身边,就打起了退堂鼓。她们可不想当出头鸟,坏了自己在白赤宫眼里的好印象。
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麻烦找上身,总有对自己自信过度又不信邪不怕死的人。比如落花剑客的孙子赵明思。落花剑客跟流水剑客是挚交,所以赵明思自小就认识白赤宫。
赵明思从小就喜欢白赤宫,尽管小时候不太明白,越是喜欢就越是爱跟白赤宫做对,直到被白赤宫压在身下狠狠揍了一顿,他痛在身上,心里却十分喜欢,只觉得跟白赤宫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后来,赵明思被落花剑客送到移花宫去学武,一直没有再见过白赤宫,等到赵明思学武有成可以出宫的时候,却听说白赤宫纳了一个男妾。赵明思气得要死,借着白赤宫给儿子办满月酒的机会,故意勾引白赤宫。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他成功地将白赤宫勾引到床上,一夜颠鸾倒凤,说不尽的风流快活,但第二天白赤宫就将他置于一旁,再不搭理。他死缠活赖地跟在白赤宫身边两个月,看着白赤宫枕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气极,也妒极,却毫无办法。直到落花剑客闻讯而来,把他强行从白赤宫身边押走。
不久之后,他就听说白家庄一夜之间庄毁人亡,乘落花剑客不注意,他又偷偷溜回来了白赤宫身边,利用移花宫的势力和落花剑客在江湖中的威望,帮着白赤宫重新建庄,尽管落花剑客被他的行为气得大病一场,不久就过世了,他也没感觉到半点哀伤,反而沾沾自喜着,再也没人能阻碍他了,他幻想着总有一天白赤宫会发现只有自己才是最值得他爱的人。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江湖传言,白赤宫跟白衣剑卿在一起。他不信,他知道白赤宫这次到燕州去,是去拜祭白衣剑卿,这还是他乘着白赤宫喝醉酒的时候套问出来的。一个已经死了两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又出现了?赵明思大感不安,打听清楚白赤宫目前所在地方,他快马加鞭地赶去。
终于,在黄河边上的赤水渡,他追上了白赤宫。虽然心急如火燎,赵明思却没有立刻现身,而是刻意寻了机会,装做是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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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白衣剑卿正站在渡口边上,火影马在他身边低头啃着地上的青草,时不时还晃几下尾巴,打个喷鼻。白衣剑卿双手负在身后,远眺着黄河,那泛着黄色的河水仿佛是从天尽头奔涌而下,浩浩涛涛,声响震天,阳光下,飞溅而起的水珠折射出万道光芒,几乎令人无法逼视。然后水流在半途打了几个旋儿,在河道比较宽的地方,流速减缓下来,终于形成了眼前这个渡口。
黄河水从天而降的场面,非常壮观,在这样的自然景色面前,人显得极为渺小,白衣剑卿看着神驰不已,这赤水渡他并非第一次经过,但却从不曾留心地观赏这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色,此时细细看来,才知道自己以往执着于其它无谓的事情,却错过了世间许多美丽。
已经错过的,没有办法再拿回来,所以,他要珍惜以后的每一天,认认真真欣赏眼前的每一份美丽。
白衣剑卿在这渡口已经站了整整一个时辰,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眼前的壮观景色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看景色,十丈外白赤宫则痴痴迷迷地看着他。
自从在客栈里暴露身份以来,一路上遇见的江湖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想看热闹的,有想看稀奇的,也有不怀好意的,更有贪图天一教的十万赏金的。这样的局面白赤宫早有意料,甚至当时在客栈里,他是故意对身份不加掩饰。
白赤宫这样做,当然不是想要将白衣剑卿置于险地,而是他自信自己绝对能保护得了白衣剑卿。他已经不是以前的白赤宫了,如今的他,有能力,有地位,有势力,更有一颗迫切想要弥补的心,他要在白衣剑卿面前证明这一点,让白衣剑卿原谅他,重新接纳他。公开身份,一来是向白衣剑卿表明他的爱意,二来是向世人宣告白衣剑卿是他的人,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自己掂量着,别以为天一教的十万赏金是那么容易拿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要让白衣剑卿明白,只有他能够保护他,虽然这种行为不够光明磊落,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白衣剑卿随时都会甩掉他,火影的速度太可怕了,当初白衣剑卿只不过比他早一步出了燕州,他不眠不休追了三天三夜才追上。白赤宫现在最害怕的事,就是白衣剑卿一个心情不好,纵马狂奔,他不怕自己追不上,只怕在这段脱离了他掌控的时间里,白衣剑卿出了什么事。
所幸,这一路上,白衣剑卿慢慢悠悠,走上几里地就要停下来休息,喝几口酒,看看风景,遇到有水的地方,还给火影刷刷毛,细心关爱的模样,看得白赤宫嫉妒不已,恨不能取火影而代之。
但始终只能是想想而已。白衣剑卿看风景的时候,他就看白衣剑卿,在他的眼里,什么风景也比不上白衣剑卿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更让他着迷。拥有的时候没有珍惜过,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哪怕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能让他情不自禁。
再也不能失去了,这两年,别人以为他风光无限,却不知他只是无处排泄痛苦,自己没事找事做,借以减轻心中的那股空虚寂寞以及无法说出口的悔恨。
幸好白衣剑卿还活着,幸好……按住胸口,曾经的痛苦悔恨在悦来居里第一眼看白衣剑卿的背影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能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看着,已经是上天对他的眷顾。只是还不够,他想要的更多,他是贪心,可他不认为有什么错,想要的,就要使尽手段去得到。这一点,他与当年的白衣剑卿,没有什么两样。
日头渐渐西移,余晖将天边照得一片金红,远远地,最后一班渡船出现在视野之中。
“剑卿,我们过河吧,错过了这班渡船,今儿夜里就要露宿在野外了。”
白衣剑卿收回远眺的目光,看了看天色,道:“今夜我想露宿。”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份夺天地之造化的大气与壮丽,他还没有欣赏够,或许,只有在这样的壮观景色面前,他才能分外体会到自己曾经的狭隘,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安身,他竟然会把白赤宫看得比什么都重,而把自己逼入了最低贱的境地。或许,正是因为锁情针的取出,而令他终于看开了,这一路来,纵情于山水之间,体味着天地之间的钟灵秀美,尤其是这黄河天水的壮丽,让他的心胸一下子开豁,即便是再中一次锁情针,他相信自己也能放得下。
默默地看着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从马背上取下帐篷的白赤宫,华衣锦服的公子做这种事情,怎么看也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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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庄主,我自己来。”白衣剑卿阻拦了白赤宫的举动,这一路来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一句。
他始终不明白白赤宫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他,尽管白赤宫给的理由是因为爱他,但他不相信。明明是怨恨着的,两年前,白赤宫对他的怨恨是那么地清晰明显,难道白赤宫也中了锁情针不成?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白衣剑卿感到一阵好笑,当年,他因为锁情针而对白赤宫错生爱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真的爱着白赤宫,爱到难以自拔的地步,爱到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能相守一生。是穆天都让他发现真相,那一刻他几乎心丧若死,可是当锁情针取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依然爱着白赤宫。
不管事情的起因是多么的荒唐,他已经把错爱当成了真爱,付出的感情都是真实的,他爱着白赤宫,这个事实并不因为锁情针的取出而有丝毫改变,唯一改变的只有他的心态。死过一回,很多东西他都看开了,看透了,不再执着于要跟白赤宫相守一生。
无论他再怎么爱白赤宫,白赤宫也不会响应他的感情,无论他肯为白赤宫付出多少,哪怕是连身为男人的尊严都放弃了,得到的也只不过是白赤宫的鄙夷与怨恨。
与其两个人都痛苦,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所以,他退让了,果然发觉天高海阔,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再见到白赤宫,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不堪,没有想象中的恋恋不舍,他的心平静了,虽然仍会微荡波澜,却再也不会波涛翻涌。
白赤宫不明目的地跟着他,他也不怕,反而隐隐感到欣喜。曾经,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携手佳人,拂清风,沐明月,踏遍草原大漠,探游五湖四海,做一对神仙眷侣。眼下的情形,虽不中,迹不远矣。
他始终都爱着白赤宫,这一点,即使是到死,也无法改变,只是……他不会让白赤宫知道这一点,他学会了淡然处之,现在的他,才是真正做到了潇洒。白赤宫爱不爱他,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他爱过,并依然爱着,有了缺憾,才会懂得去珍惜能够拥有的东西,因为不圆满,才会去欣赏眼前所见的每一份美好。
夕阳的余晖下,渡船来了又去,碧空之下,孤帆远影,自有一派安详宁静。
“船家,船家等等……”
一道焦急的声音打破了这最后的宁静,只是渡船早已去远了,哪里还听得见岸边的呼唤。来迟了的行客唉声叹气地停了下来,目光一转,落在了白衣剑卿和白赤宫的身上,然后惊喜地走过来。
“白大哥,真巧啊!”
来者正是赵明思。原本他是想等白赤宫和白衣剑卿渡了河,投了宿,再安排这场偶遇,可是他躲在暗中见两人迟迟不渡河,实在等不下去了,跑了出来。
白赤宫的注意力一直在白衣剑卿身上,直到赵明思出声,他才瞄了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明思,是你啊。”心下却是暗恼赵明思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打扰他跟白衣剑卿的独处。
“白大哥,你也没赶上渡船吗?这位……是你新收的手下?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让你一个人忙来忙去的。”赵明思故意装做不认识白衣剑卿。
白赤宫脸一沉,道:“明思,不得无礼,他是我的夫……”后面一个“人”字,在白衣剑卿淡淡一瞥中咽回了肚子里。
“咳咳,他是白衣剑卿……剑卿,这位是赵明思,落花剑客的孙子,与我们家也算世交。”
白衣剑卿先是感觉到一股敌意,这才看了看赵明思,见他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又看他看白赤宫的眼神含情脉脉,心下已然明白,顿觉一阵好笑,脸上已是露出几分笑意。
“赵公子,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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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跟你幸会,赵明思心里咕囔着,长得又不好看,还满头的白发,从背后看还以为是个老头儿呢,又不要脸,死缠着白大哥,贱人一个,他暗自骂着,却浑然不觉自己的目光一直没有从白衣剑卿的脸上移开,死命地盯着看,看得白赤宫渐渐变了脸色,不悦地冷哼一声。
赵明思这才回神,拱了拱手,道:“原来你就是我白大哥的男妾。”语气里不无轻蔑之意。
白赤宫皱起了眉,突然觉得男妾这个词刺耳之极,他想反驳,又觉不对,那岂不是撇清了自己跟白衣剑卿的关系;不反驳,又觉白衣剑卿受了委屈,一时间左右为难之极,竟不知如何是好。一双眼只得小心翼翼地望着白衣剑卿。
白衣剑卿却是失笑,不以为意地招来火影,从火影背上取下一坛酒,道:“相逢既是有缘,赵公子,可愿与我喝一杯?”
“我有酒。”赵明思从自己的马上取下酒,连带拿出两只翡翠杯,转过眼对白赤宫道,“白大哥,我带了你最喜欢喝的梨花白。”
白衣剑卿没带酒杯,自然是抓着酒坛大口灌酒,白赤宫想起他的身体不好,怕他喝多了有伤身体,赶紧从赵明思手里拿过一只翡翠杯,递过去道:“剑卿,酒是要慢慢品的,你这样大口喝,容易醉。”
“梨花白是用来品的,我这烧刀子喝的就是个烈字,一大口灌下去,才叫痛快。”白衣剑卿推开白赤宫的手,一眼瞥见赵明思佩在身侧的长剑,“赵公子,可否借剑一用?”
赵明思眉一挑,正要拒绝,却见白赤宫眼含期望地看着自己,心头一软,道:“但用无妨。”解下佩剑递了过去,手还没缩回来,已是后悔了,却也不好再反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剑卿拔出了剑。
“好剑!”
长剑出鞘,只见剑身明晃如镜,有如一汪清水,寒气透剑而出,白衣剑卿不由赞叹一声,横剑于身前,伸指一弹,便听得剑鸣宛如龙吟,悠远清亮,余音绵长。
“这就是落花剑客的瞬华剑吧?”
“正是,我爷爷用这把剑,斩杀过无数奸恶无耻之徒,但凡宵小之辈,都休想逃得过去。”赵明思傲然道。
白衣剑卿点点头,再次伸指一弹,在悠悠剑鸣声中他漫声吟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清亮的嗓间仿佛与天地间的风声水鸣融合在一起,隐隐生出震颤之感。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半边身体染上了一层瑰丽的金红色,背后是奔流不息的黄河,风吹乱了他满头的白发,银丝与金光相缠,仿佛溶在了一处,再也分不清哪是发丝,哪是夕阳的余晖。
弹剑而歌,一曲将进酒,唱出多少豪迈旷达,唱出多少潇洒自在,白衣剑卿的声音不够嘹亮高昂,可是他的天性潇洒反而更能将诗中的意境表达出来,歌尽余音渺,听得白赤宫和赵明思直入神,许久才渐渐回过味来。
“赵公子,你的剑……”
白衣剑卿把瞬华剑还给赵明思,他的脸上因刚才的尽兴一唱而微微透着红晕,胸膛起伏,略带喘息,很明显中气不足的样子。
白衣剑卿失去了武功?
赵明思在接过瞬华剑的那一刻,猛然发现了这一点,握剑的手掌不由一紧,如果他现在抽冷子一剑刺过去,就是白赤宫也来不及阻止。这个念头只在赵明思脑中一闪而过,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白赤宫一眼,这一看,却是一惊。
只见白赤宫一脸痴迷地看着白衣剑卿,那双勾住了不知多少人神魂的桃花眼里,充满了爱恋与深情。赵明思蓦然间心头一酸,他从来没有见过白赤宫对别人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从来没有。心头有如打翻了五味,说不出的难受。发了一阵呆,再想杀白衣剑卿,已是错失良机。
“天快黑了,你们聊,我去捡点柴火来。”白衣剑卿站起身,往不远处的密林走去。
“我去打点野味。”白赤宫紧跟在白衣剑卿后面,嘴里是这么说,其实就是不放心白衣剑卿离开他的视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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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气得把嘴唇都快咬破了。他不会认输的,不会……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让白赤宫发现他的好。对了,一定要杀了白衣剑卿,白赤宫是被这个贱人给迷惑了,只要杀了他,白赤宫就会清醒过来,就会发现只有自己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白赤宫打到两只野兔,一转头,就看到白衣剑卿用树藤扎了一捆柴,正往背上背,他连忙跳过去,讨好道:“剑卿,我来拿。”
白衣剑卿看了看他一身干净的白衣,微笑着拒绝了。以前白赤宫从来不穿白衣,不是不喜欢,而是不适合。白赤宫的容貌和气质都是非常张扬的,朴素的颜色不仅不能衬托出他的出色,反而会使他变得内敛,减少那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白赤宫垮了垮脸,锲而不舍地又凑上去,道:“剑卿,你看这两只兔子,够不够肥,我记得你烤的兔子肉特别好吃……”
白衣剑卿只烤过一次兔子肉给白赤宫吃,显然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白赤宫话到一半,自己就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去。他这里心中忐忑,可白衣剑卿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和赵公子都出身世家,被人伺候惯了,不适合在野外露宿,不如乘天还没黑,赶回李家铺去,不过十里地,应该能赶得上投宿。”
“你不走,我不走。”白赤宫干脆利落地扔下六个字,虽然心里一抽一抽地,可是他就是赖定了白衣剑卿,不管白衣剑卿怎么赶,他也不走。
白衣剑卿站住脚,转过身,淡淡看了他一眼,道:“白庄主,你这一路一直跟着我,究竟想做什么?”
赵明思对着白赤宫表现出来的显裸裸的爱意,让他不能再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当年他曾沦落到跟女人争宠的地步,如今并不想重蹈覆辙,尤其这一次对方还是个男人。赵明思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不能再跟白赤宫这么不明不白地纠缠下去了。
所以,白衣剑卿决定把话跟白赤宫摊开来讲,索性一次解决掉这个问题。
“剑、剑卿……我只是想你跟我回家。”白赤宫立时有些心慌,不知道白衣剑卿这么问的目的,却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不要说你爱我,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白衣剑卿放下柴堆,在上面坐下来,气定神闲地看着白赤宫。他到要看看白赤宫还能给他什么理由。
“我爱你,怎么会与你无关……”白赤宫被白衣剑卿的这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忍不住激动起来,“以前是我不懂爱,错待了你,我知道错了,剑卿,难道你连一个弥补的机会也不能给我吗?这些日子来,我跟前跟后地照顾你,保护你,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你感觉不到我的爱吗?”
“我感觉到了……可那又如何?”白衣剑卿仍旧是一句淡淡地反问,“白庄主,如果你只有这些话,那么不必再说下去了,你爱我,或者不爱我,我都已经不在乎了,你也不必再跟着我,就算你跟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剑卿……你、你不要逼我……不要……”白赤宫猛地抓住白衣剑卿的肩膀,用力之大几乎要将白衣剑卿的肩胛骨捏碎,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复杂,痛苦中夹杂着几分狠绝,还有几分犹豫。
“白庄主,你要用强硬手段了吗?这样做……究竟是谁逼谁?”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白衣剑卿忍住剧痛,语气依旧淡然。
白赤宫仿如乍醒,火烫一般地松开手。
“剑卿,我不是……不是……”
他又急又悔,恨不能打自己两掌,想要辩解,嘴一张却喷出一口黑血。他的毒发了。心绪大乱之下,内力不稳,再也压不住当日所中之毒。
白衣剑卿眉头一皱,站起身正要走,衣袖却被白赤宫紧紧拉住。
“剑卿,别……别走……”
“我去给你拿解药。”
白赤宫却没有松手,眼睛望着白衣剑卿,惨然一笑,道:“剑卿,你不相信我,我不怪、怪你,可是有些话,我一定要说给你听……那天我赶到燕山,看到你的绝命书,你知道我有多悔吗?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是爱你的,其实早就该发现了,是我被鬼迷了心窍,对你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这两年,我每天都活在悔恨中,我想你,想得几乎要发疯,这是你留下的绝命书,每当我想得狠了,就把它拿出来看一看,每看一次,我就多恨自己一分……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两年了,不想再过下去,你也不必给我解药,就当是我还你的,等我死了,算不算还清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份绝命书,黑紫色的血字,浓厚得令白衣剑卿脸色一变,他当年用血写下的字,自然不可能积成这么厚的血渍。看到这张绝命书,他仿佛能感觉到右手中指隐隐作痛,这种痛不是来自身体,断了的手指早就被穆天都治好,而是发自内心,这一刻,他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白赤宫,你是在用死来威胁我吗?”
“不,我只想知道,你还爱不爱我,如果你对我已经没一丁点爱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白赤宫!”崩紧了脸,白衣剑卿努力忽视那种痛,一股无名的怒火却升腾而起。卑鄙,太卑鄙了,竟然还想利用他的爱……
“剑卿,如果你已经不爱我了,就让我死吧,否则……我也许真的会忍不住把你抓回去,我不想……不想这样对你,可是没有你,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我发过誓,再也不让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不想等到自己失去控制的那一天,我宁可死……也不要再伤害你……”
白赤宫又吐出了一口黑血,他放任毒素在体内流窜,不再用内力压制。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跟白衣剑卿慢慢地磨下去,可是就在刚才,他差点就……就又做出伤害白衣剑卿的事,不能这样下去了,绝对不要再伤害到自己所爱的人。
白衣剑卿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注视着白赤宫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出白赤宫言不由衷的证据,却被白赤宫毫不掩饰的深情所动容。
他是真的爱着自己,他的眼神,与当年的自己毫无二致,那是一种近乎疯狂地痴恋,白衣剑卿一阵恍惚。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剑、剑卿?”
“两年前,我离开白家庄的时候,在西湖边捡到半面铜镜,当时,我一见那半面铜镜,就想到了我自己,你我已恩断情绝,正如这半面铜镜,这是上天在告诫我,我们之间……已成破镜。如果……你能把另外半面铜镜找出来,与我捡到的那半面铜镜合上,我就跟你回白家庄,以往的一切,我们一笔勾销,重新开始。”
“剑卿!”白赤宫的眼神亮了。
“你可答应?”
“答应,我答应,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白赤宫一激动,又吐出一口黑血,他却不以为意地抹去嘴角边的血渍,露出了笑容。
“如果你办不到,我要你这一生一世,再不许来见我。”
“好!”
白赤宫满口答应,暗自却握住了拳,他一定会找到另外半面铜镜的,哪怕是把西湖边翻个底朝天,挨家挨户地问过去,他也会找出来。如果找不到,他就……他就自刺双目,白衣剑卿只说不许再见他,可没有说不许再陪在他身边。
“我去给你拿解药。”
白衣剑卿转过身,微微闭上了眼,再睁开,原先的动容已完全从脸上褪尽。破镜难圆,就算白赤宫找出了另外半面铜镜,他们之间,也再不可能复合,当年他捡到的半面铜镜,已烧毁在两年前的那场火中。
缓兵之计而已,明天,渡过黄河,就应该分道扬镳了。
赵明思看到白赤宫让白衣剑卿扶着回来,当场惊跳起来,知道白赤宫是中毒,而且还是白衣剑卿下的毒之后,忍不住沉下脸,指责了白衣剑卿几句,却被白赤宫一阵呵斥,气得赵明思几乎立刻就要拔剑,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尽管非常想杀掉白衣剑卿,却还知道,绝不能当着白赤宫的面这样做。
给白赤宫服下解药之后,白衣剑卿生火烤肉,等都弄好了,天色也全黑了。三个人只有两个帐篷,赵明思主动挨到白赤宫身边,道:“白大哥,今晚我们一起睡。”
“不能睡。”白衣剑卿在旁边道,“他中毒的时间过长,就算服了解药,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驱尽毒素,需要静心打坐,用内力将余毒逼出。”
“那白大哥,你运功,我为你护法。”赵明思担心地看着白赤宫,他知道白赤宫曾经有过走火入魔的经历,万幸的是没有出事,只是白赤宫的嗓子因此而变得低哑,却不料反而使声音更好听。
“不急。”白赤宫推开赵明思附过来的身体,走到白衣剑卿的身边,柔声道,“剑卿,我刚才抓你的时候不小心太用力了,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白衣剑卿避过了他的眼神,左肩上自是疼痛,但与他曾经承受过的痛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你让我看一眼,不看看我不放心,心里记挂着你,又怎么能静心逼毒?我不想再因为想你而在运功的时候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
白衣剑卿皱了皱眉头,随手解开了衣襟,露出左肩。他要看就看吧,反正明天就分道扬镳了。左肩上的五道指痕非常清晰地映入白赤宫的眼中,红中泛着青紫之色,看得他一阵心疼,不由自主地抚上去。
“对不起……剑卿,对不起……”
白赤宫一边道歉,一边按揉着几处穴道,用内力将青紫之处的瘀血化开,这样到了明天就不会肿起来了。
白衣剑卿看到赵明思对着自己投过来的嫉妒眼神,心中微悸,推开了白赤宫的手,拉起衣襟,淡淡道:“我回帐篷里擦点药酒就好,你看也看了,赶紧运功去吧。”
“好,我听你的。”白赤宫只当是白衣剑卿在关心自己,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温柔了,看着白衣剑卿走进搭好的帐篷里,他才有些不舍地转过眼,换上一副平时的冷漠表情,对赵明思道,“明思,上半夜我要运功逼毒,你来守夜,千万要保护好剑卿,到了下半夜,我换你。”
“白大哥,你就这么喜欢他?”赵明思再也忍不住妒意,冲口问道。
白赤宫掀开的帐帘的手一顿,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冷了下来:“明思,这两年你帮了我不少忙,是出于什么心思,我都知道,我也没有亏待你,给了你不少扬名的机会,我们之间扯平了,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只要你别干什么出格的事,我白家庄就是你移花宫的盟友,如果你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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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帐帘下,独留赵明思一个人,对着晃动的帐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一会儿,眼神又落到白衣剑卿所在帐篷上,充满了怨毒嫉恨之色。
这一夜,过得分外缓慢,三个人,三样心思,却要属白衣剑卿最为平静,也看得最清楚,赵明思掩饰不住的嫉恨,更坚定了他要离开白赤宫的决心,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第二天,三人一起过了黄河,进入一个小镇安顿下来,白赤宫心里念着那半面铜镜的事,抽工夫跑出去用飞鸽给白安传了一封信,叮嘱白安务必要找出那半面铜镜来,等他回客栈的时候,白衣剑卿却不见了人影。
白赤宫当场脸色大变,转身冲出房间,正撞见赵明思从客栈外面进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声道:“人呢?”
“什么人?”赵明思愕然地问。
“少给我装。赵明思,我警告过你,不要做出格的事,你把剑卿弄到哪里去了,快说!”
赵明思吓了一跳,暗忖他才刚出去把白衣剑卿失去武功的事,偷偷散布到江湖上,这才一转身的工夫,难道就已经有人对白衣剑卿下了手?
心里虽然这样猜,嘴上自然是不能认,佯做恼怒道:“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我这不是上街逛逛,才刚回来。白赤宫,你不要什么事都赖在我身上,我赵明思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出身,会干这么下作的事吗?对了,你不是说这一路来,他一直在游山玩水吗,指不定是出去玩了吧。”
白赤宫松了手,不见了白衣剑卿,他一时间心绪大乱,只怕出了什么,这时听赵明思一说,才渐渐定下心神,略略一想,也许白衣剑卿真的是出去游玩了,赶紧跑去问掌柜,这附近是否有值得一游的地方。
“公子你可真是说笑了,这鬼地方,穷山恶水,哪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您问那位白发的客人,先前二位公子出去的时候,他也出去了,对了,他是骑着那匹赤马走的,那可真是一匹好马啊,只一低头的工夫,就跑没了影儿……”
掌柜的话,仿佛一盆冰水,对着白赤宫当头浇下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他的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晃晃地扶着一张桌子,喃喃着:“他走了……他还是……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走?他不是已经答应只要找到铜镜,就肯留下来的吗?剑卿……白衣剑卿……这是报复吗?前一天才给他希望,让他无限欢喜,隔一天就不告而别,让他从极喜到极悲,大起大落之间,他仿佛听到了一颗心落在地上,摔成碎片的声音。
“白大哥,他走了就算了,不识好歹……”赵明思自是高兴,忍不住的笑意浮上了脸庞。
“滚开!”白赤宫忽然一把将赵明思推坐在地上,冲出了客栈,骑上自己的马,向着镇外直直追去。
一定要追上,哪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火影的速度再快,白衣剑卿总还是要休息的,尤其他失去了武功,体力比平常人还差些,一天两天追不上,三天四天总能追上,他不会再心软了,他要把白衣剑卿带回白家庄,哪怕是用强硬的手段,就算这样做,会让白衣剑卿恨他一时,只要他多陪小心,多些温柔,时间长了,白衣剑卿一定会原谅他。
白衣剑卿是爱着他的,他坚信这一点,否则,昨夜白衣剑卿又何必为了让他吃解药而答应给他一个机会,只要还有爱,无论他做了多少错事,白衣剑卿就一定会原谅他。
以爱为名,什么样的过错不能被宽恕,以爱为名,什么样的伤害不能弥补,以前的事情无论他有多后悔,也无法改变,未来的幸福,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白衣剑卿,把他带回白家庄,他一人独身在外,实在太危险了。
然而,白赤宫却忘记了一点,论江湖经验,白衣剑卿比他高了一截,诚心想躲,短时间内,白赤宫又没有办法调动白家庄的势力,怎么可能轻易追得到白衣剑卿。一连半个月,他连白衣剑卿的影子也没追上,心急如火燎间,却撞见了温小玉和上官渚。
当时白赤宫正纵马狂奔,转过一处树林的时候,两匹同样狂奔的马迎面而来,眼看三人就要撞上,白赤宫猛一提缰,连人带马凌空跃起,对方也是骑术了得,在白赤宫提缰跃马的同时,硬是横移了半个马身。
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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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这个人会不会骑马,看不看路啊!”娇脆的声音传来,竟是个女子。
白赤宫打马转身,一抱拳,道:“在下心急,姑娘莫……”话没有说完,已看清那个女子正是温小玉。跟在温小玉旁边的,自然是上官渚。
“白赤宫,是你这个混蛋!”
尽管白赤宫这半个月来为了找白衣剑卿,几乎是少眠不休,已是满脸风尘,一身白衣也沾满了污垢,可是他一双招牌桃花眼,还有眼角两道血痕,仍是让温小玉一眼就认出他来。
“混蛋,本姑娘今天要杀了你,为剑卿大哥出一口气!”
一认出白赤宫,温小玉心头的怒火就蹭的一声冒上心头,如果不是这个混蛋,剑卿大哥怎么会弄得身败名裂,如果不是这个混蛋,剑卿大哥又怎么会被满江湖的人嘲讽追杀,如果不是这个混蛋,她……她跟剑卿大哥之间也许就……总之,一切全是这个混蛋的错。
凤焰剑才出鞘,却被上官渚一把拦了下来。
“小玉,别冲动,现在去救剑卿前辈要紧。”
一句话让温小玉收回了凤焰剑,也让白赤宫身体一震,纵马拦住了上官渚,急声道:“剑卿怎么了?”
“你还敢问?”温小玉几乎又要拔剑,却强忍了回去。“死木头,不要理他,我们快走。”
“等等,不说清楚,别想走。”白赤宫纵身一跃,跳下马拦在路中央。
上官渚拉住两眼冒火的温小玉,道:“白庄主,剑卿前辈被人围追,躲入了迷山,我们正赶去救他,还请让道。”
“被人围追?我跟你们一起去救他。”
白赤宫脸上几乎完全没有了血色,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其实这件事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只是白赤宫一路来只顾着寻找白衣剑卿的踪迹,没有留意到江湖上的动向,这才不知道白衣剑卿被围追的消息,要不是遇上温小玉和上官渚,恐怕他还在像只没头苍蝇一样瞎找呢。
半个月前,白衣剑卿已经失去武功的消息在江湖上渐渐传了开来,多少人开始眼红天一教的十万赏金,原先还因为白衣剑卿的武功,而使很多人怯步,现在,就连一些三脚猫都开始出来打听白衣剑卿的下落。
白衣剑卿再能隐藏行踪,也经不住那些人的寻找,三天之前,他被一群江湖人围堵在飞岩谷,幸运的是,当时他占据着上风的位置,靠着穆天都的毒药,毒倒了下风处的一批人,然后凭借火影的脚力,冲破了重围。
可是江湖中人不乏擅长追踪之人,火影速度虽快,白衣剑卿却是要休息的,不出一天就又被追上了,身上的毒药用尽,不得已,白衣剑卿躲进了迷山中。
迷山其实并不大,之所以叫迷山,是因为山中多雾,山道上常常浓雾迷漫,即便是山下的猎户,进去之后,也时常会迷路,没有三五天、七八天的出不来。白衣剑卿躲进了迷山,就跟这些江湖人玩起了捉迷藏,只是出山的几条山道口都已经被堵了起来,他出不去,又能躲上几天,被抓到也只是迟早的事。
温小玉和上官渚一直在寻找白衣剑卿,只不过温小玉是个不会打听的人,又冲动,听不得别人说半句白衣剑卿的不是,所以打探消息的事一直是由上官渚经办,上官渚性格是木了一点,但人还不笨,当然是能拖则拖,故意装作打探不到,直到听说白衣剑卿被围困在迷山里,他才觉得大事不妙,赶紧告诉温小玉,两人急匆匆地往迷山赶,结果半道上就撞上了白赤宫。
现在不是算旧帐的时候,温小玉再看白赤宫不顺眼,想着这个人起码还能在救剑卿大哥的事上出一把力,也就不管他了,只是一路上少不了给他脸色看,白赤宫担心剑卿,也不计较,要是在平时,他可就不会容忍了。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天一早赶到了迷山,一看几个入山口都已经没了人把守,脸色就都变了。
“只怕我们来晚了……”上官渚涩声道。
“不会的……不会的……”白赤宫突然一夹马腹,率先冲上了山。
“混蛋,让我先上去。”温小玉在后面拍马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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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刮了一场大风,山中的浓雾都被吹散了,露出了布满青苔藤蔓的山道。白赤宫纵马只冲上了半山腰,就因为山道难行而不得不弃马,展开轻功,顺着地上凌乱的痕迹,一路往山顶上直冲。他这一冲,顿时把温小玉和上官渚远远地拋在身后,比轻功,他实在高出太多。
便在这时,很多江湖人慌张地从山上下来,被白赤宫一把抓住一个,厉声逼问道:“白衣剑卿呢?你们杀了他吗?”
那人吃了一惊,待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满面风尘的男子武功比自己高得多,连忙答道:“没、没有,大家伙儿打了起来,我们打输了,只好放弃十万赏金……”比起钱来,自然还是命更重要。
白赤宫一听白衣剑卿没事,当下顾不得这个人,飞身又往上冲去,此时又有人从山上下来,堵住了狭窄的山道,他一急,索性踩着这些人的头一掠而过。
迷山的山顶是一片裸露的石坪,白衣剑卿被好几百个江湖人围困在山顶。纵然已是身临绝境,他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贯的浅笑挂在唇角,很随意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各位都是冲着那十万赏金而来的吧。”强劲的风将白衣剑卿的白发吹得漫天乱舞,他的身后是一处山崖,崖顶白云飘飘,乍一眼望去,仿佛他便是从白云深处走来一般,有种令人不能近亵的遥远感觉。
“白衣剑卿,像你这种离经叛道,背友弃教,不仁不义,卑贱无耻之徒,就算没有赏金,也是人人得而诛之。”
说话的人背上插了两把大剑,一脸的落腮胡子,满口的仁义礼教,其实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铁横江。
白衣剑卿不认得他,但却认得他那两把招牌式的大剑,忍不住淡淡一笑,道:“是铁横江铁兄吧,久仰久仰!”
“好说好说……咳咳……”铁横江按照寻常的江湖礼节客套了一下,突然一想到被一个甘为他人男妾的人说久仰,委实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顿时一口唾沫呛在喉咙里。
白衣剑卿的目光缓缓扫过其它人,里面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黑道的,也有不黑不白道的,甚至还夹杂了一帮名门正派的弟子,大概是不屑跟这些黑道人物站在一处,都挤在一处,显得泾渭分明。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各位也不必掩饰了,我虽逆天而为,离经叛道,不容于世,却也未曾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各位行走江湖,总不能饿着肚子去行侠仗义,以剑某区区无德之身,换得各位的温饱,进而积福于天下人,也不枉此生。”
“听你这么说,是甘愿束手就缚了?”有人怀疑道,只恐白衣剑卿还有什么手段,这几日的围追,可有不少人被白衣剑卿的毒药所伤。
“不束手就缚又能如何,莫说我武功已失,即便不失,双拳也难敌在场诸位,倒不如从容一点为好。只是……我一人之身,在场却有百数人,十万赏金虽然丰厚,百数人均分,却是不多了,恐怕诸位都还看不上眼了吧。”
他这一番话,让这些江湖人微起骚动,纷纷警戒地看着周围,怕不一小心,着了暗算,确实,十万赏金让人无法不心动,但数百人一分,就真的没有多少了。
“哼,白衣剑卿,你这小小的离间计,想骗得了谁?”
一个尖尖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这声音飘飘乎乎,一时间白衣剑卿也看不出是谁说的,不过这话的确点醒了一批被金钱迷了心窍的人。
眼看一窝就要被点沸的油又平息下来,白衣剑卿也不急,只是淡淡道:“我不过是提醒各位而已,一番奔波,得不偿失,既然各位对平分赏金没有异议,我又何惜此身。各位,请吧!早些动身到天一教,各位也可早日拿到赏金。”
终究还是十万赏金叫人太过眼红,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哪怕明知是离间计,也仍会有人跳出来。
“慢着!他奶奶的,十万赏金数百人平分,一个人才得几百两,还不够老子来回跑的盘缠,不能这么分,大伙儿说是不是?”
有人跳出来了,自然就有人应和,有人应和,当然也就有人反驳,应和者大都是武功高强或人多势众的,反驳者自然武功低微或人单势弱的。这些江湖人物,多半相互之间有恩怨,尤其是黑道与白道之间,先前只是因为要围堵白衣剑卿,才没有起冲突,此时利益当头,一言不和之下,立时动手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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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白衣剑卿并没有半分欢喜之色,依旧是浅浅地笑着,只是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讽刺。江湖之中,义字为先,若为利故,谁还讲什么仁义。他这个小小的离间计,哪里能骗过这些老江湖,只是他们自己先被利益蒙了眼睛,就算没有他这个离间计,早晚还是要打起来。十万赏金,不是小数目,对这些不事生产的江湖人来说,几乎能吃喝一辈子,尤其是对那些白道中人,意义更大。别以为白道人就不要吃饭了,他们没钱的时候怎么办,还不是黑纱一蒙,入室偷抢。回头拿着偷抢来的钱,再去做善事,博出一个好名声。
不到半个时辰,场中已是分出了高下,除了在一开始被杀掉的十几个人之外,大部分武功低的人,自知无望,纷纷退走,只留下三人,自是武功最高的几个。
“白衣剑卿,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跟我们走吧。”铁横江上前一步,他的左臂上被划了一道剑伤,样子比先前狼狈了许多,但能留在这里,显见他的武功还是相当不错。
“好,各位请前面带路。”
白衣剑卿从石头上站起,掸了掸衣角,从容不迫。却不知他越是表现得从容,铁横江等人就越是警惕。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自然知道白衣剑卿在成为白赤宫的男妾之前,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在天一教的时候,与教主方宏隐及章无痕,组成了天一教的铁三角,后来他离开天一教,天一教也就日渐衰落。像这样的人物,即便失去了武功,也一样不可小视。
“好气度,果然不愧是侧身天地一剑卿,要不是老道我答应别人定要将你拿下,倒也不舍得为难于你了。”站在铁横江旁边的,是一身道袍的干瘦老人,枯道人,在黑道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为人性格怪异,亦正亦邪,在场中人怕是只有他不是为那十万赏金而来。
白衣剑卿微微一怔,突然作揖道:“枯道人前辈,不知是受何人所托?”
枯道人眼光一闪,道:“你既将死,又何必知道,徒增烦扰。”
白衣剑卿略一沉吟,又是微微一笑,道:“前辈所言极是,将死之人,理会这些身外事做什么,倒不如多看几眼世间美景。”
他这一笑,通透潇洒,竟是完全置生死于度外,饶是在场三人阅人无数,也不禁心中暗叹,好一个风流人物,真是可惜了。尤其是三人中的最后一人,鬼面翁杜玉郎,别看他一副鬼脸,年轻时却有探花郎之称,自然是贪花好色之人,后来年纪大了,也就淡了那色心。此时被白衣剑卿的一笑弄得心头一动,旧习又起,摸着下巴发出一阵淫笑。
“二位,为保一路平安到达天一教,不如将此人交给我看管,同吃同睡,定不让他离身半步。”
“杜兄愿意出力,自是大好。”铁横江正在愁怎么带白衣剑卿走,他可不愿意去碰这个男人。
鬼面翁又是一阵淫笑,道:“走之前,还是先让我搜一搜身为好,免得他身上还有毒药。”说着,他探手就向白衣剑卿的衣襟抓去。
白衣剑卿这时脸色才微微一变,正要后退,猛听一声大喊震天响般地传来。
“不许碰他!”
铁横江、枯道人和鬼面翁同时一惊,这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显然蕴含了深厚的内力,来人是个高手。鬼面翁立时收回手,转身戒备。便在这顷刻间,白赤宫的身影已出现在山顶,一见这三人,二话不说,取出玉扇,猛地攻了过来。
砰砰砰……几声闷响之后,四道人影乍合即分,白赤宫的身影停在了白衣剑卿的面前,他的胸前被铁横江的大剑划破一道口子,衣衫裂开,血丝隐现,另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都挂着彩。
“青玉扇,你是白赤宫?”枯道人神色一变,他曾经见过白赤宫,印象里是一个绝美到令人不敢逼视的冷魅男子,哪曾见过这般狼狈模样,若不是这把青玉扇和那双桃花眼,还真认不出来。
“剑卿,你有没有受伤?”白赤宫一站稳身体,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白衣剑卿左看右看。
白衣剑卿见他一身狼狈,不看自身,却先问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动,如果说他不感到高兴那是假的,只是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无伤。”
“哼,伤风败俗。”铁横江看他们两个男人亲密如若无人,大感恶心。
白赤宫见白衣剑卿没有受伤,自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此时听得铁横江厌恶的话语,不由眉尖一挑,面上露出一抹冷笑。
“我们夫妻相会,不识相地站在旁边偷看的人,才是伤风败俗吧,半点礼数也不懂,也不知爹娘怎么教的。”
“呸,无耻!”铁横江大怒,正要出手攻击,却被枯道人拦住。
“白庄主,你也算是故人之后,纳娶男妾终不是人伦正道,此等无良无义之辈,还是交与我等,莫坏你一世英名。”
“你们黑道中人,什么时候讲究起正道来了。”白赤宫再次冷笑,“我堂堂七尺之身,若不能维护自己的妻子,任由你等见利忘义之徒欺辱,才是丢尽一世英名。废话少说,想动他,你们就得先过了我这关。”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娇喝传来。
“还有姑奶奶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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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温小玉和上官渚及时赶了来。场中形势立时一变,原本白赤宫以一对三,略落下风,这时温小玉和上官渚一来,即便他们两个的武功不如那三人,但只要能牵制住其中二人,待白赤宫解决掉一个,再回过头来相助,胜负自然不言而喻。
“小玉?”
白衣剑卿微感头疼的按一按额头,心念电转,已对铁横江等三人动了杀机。
“凤焰仙子?上官少侠?”鬼面翁贼溜溜地的眼睛在温小玉身上打了两个转,嘿嘿笑道,“二位都是正派子弟,上官少侠更是上官盟主之弟,理应协助上官盟主清除武林败类才是,今日为何却反要助这贱人?传出去恐怕……”
“呸,满嘴胡言,剑卿大哥为人豪爽潇洒,跟他比起来,你们几个不是杀人就是放火,竟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才是真正的败类,姑奶奶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们!”
温小玉长剑出鞘,发出了有如凤鸣一样的声音,火红的披肩迎风扬起,配合她临空一跃的动作,宛如一只炽焰凤鸟,俯冲向鬼面翁。
“黄毛丫头,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鬼面翁脚下一点地,身影在瞬间忽闪忽现,使温小玉无法把握到他的准确方向,一时间,凤焰剑竟失去了攻击目标。
“小玉,小心背后!”上官渚忽然大喝一声,纵身扑向温小玉,连人一声扑倒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温小玉先前落脚处,已被鬼面翁生生一脚,踩出一个大洞来。
“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就在他们过招的时候,白衣剑卿突然轻轻地挽住了白赤宫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浅浅而又熟悉的气息,让白赤宫心头一阵荡漾,反握住了白衣剑卿的手。
“放心,我绝不放过欺负你的人。”
玉扇一展,白赤宫再次出手,被早有防备的铁横江和枯道人联手拦住。三人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上官少侠,你不顾自己的名声,难道连令兄的名声也不顾了吗?”鬼面翁哈哈大笑。
上官渚顿时犹豫起来。
“上官少侠,山顶之上只有我们几人,若是不把那些会乱嚼舌根的人杀了,将来传到江湖上去,怕就真的有损你和上官盟主、还有小玉的名声了。”白衣剑卿在旁边淡淡地提醒。
“上官少侠,为了这个无耻下贱的败类,你敢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是令兄知道了,怕是要伤心失望了吧。”
就在上官渚犹豫不决的时候,温小玉已经从地上跳起来,一剑向鬼面翁刺了过去。温小玉这一出手,上官渚也没有办法了,紧跟在温小玉后面,一言不发地对鬼面翁下了狠手。他既然不能阻止温小玉帮助白衣剑卿,那就只能尽力杀了这三人,以免消息传到江湖上去。
有了上官渚的帮助,温小玉再没了后顾之忧,一手凤舞剑法封死了鬼面翁的上中下三路,让鬼面翁展不开身法,不多时,便落向了下风。
场中的打斗僵持不下,短时间里,双方谁也胜不了谁,白衣剑卿沉吟了些许时候,然后走近白赤宫的身边,在白赤宫的身后站定,对着铁横江微微一笑,一只手探入了怀中。
铁横江脸色大变,高喝一声:“小心毒药。”此时他们处于下风处,若是白衣剑卿洒出毒药来,只怕来不及躲。
他这一声,让枯道人分了心,被白赤宫寻了机会,一扇猛击下去,枯道人反应也快,就地一滚,避了开去,但是与铁横江的联手却已被破去,白赤宫也不追击,顺势一转身,下一招直奔铁横江而去。
此时白衣剑卿的手已经从怀中掏出来,拿着一只白色的瓷瓶,慢慢地拔开瓶盖,对准铁横江的方向晃了晃瓶口。铁横江哪里知道那只是一个空瓶,害怕是毒药,他的注意力被白衣剑卿吸引,又要兼顾白赤宫的攻击,一时间手忙脚乱,被白赤宫一扇敲在手上,发出一声惨叫,已是手腕骨折,握不住大剑,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这边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落败,也影响了鬼面翁,这老儿见大势不妙,想不到几个小辈的武功居然都不错,尤其是白赤宫,功夫高得出乎想象,心里盘算了一番,猛地一声大喝连拍出十八道鬼影掌法,突然变得凌厉的攻势,让温小玉和上官渚戒心大起,转攻为守,却不料就在这一顿之间,鬼面翁突然抽身疾退,竟往山下逃去。
“站住,居然敢逃……”
温小玉气得娇喝一声,正要追上去,忽见鬼面翁的身影又出现在山顶,竟是倒着飞回来的,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就再也不动了。
“鬼面翁杜玉郎,奸淫虏掠,无恶不作,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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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声音,一人缓步走上山顶,只见他青衣芒鞋,乌发深眸,面容阴柔而秀美,但周身气度不凡,虽然论美丽不如白赤宫,然而威势之重,尤在白赤宫之上,也只有白衣剑卿的天性潇洒可与相比而不落之下。
“大哥!”
上官渚脸色微变,猛然抓住温小玉的手,不让她过去。
“上官盟主!”
铁横江和枯道人脸色更差,他们先前虽然用上官沅的名义来阻止上官渚插手,可是身为黑道中人,对上官沅这个盟主,却是忌惮得很。
“上官盟主,咳咳,既然盟主驾到,那我等也就功成身退了,白衣剑卿这个无耻之徒便交由盟主处置,告辞!”
铁横江勉强拱了拱手,正要走,上官沅却含着笑道:“去年中秋蒙山镇李家一百二十一口人命案,是你做的吧。”
铁横江神色一狞,道:“盟主这是何意?”
“前年重阳,洛水之上有一艘官船上……”
“够了!”上官沅的话还没有说完,铁横江已经挥剑冲过来。
“铁横江,你杀人越货,手上血腥无数,比鬼面翁更该死!”
上官沅不急不慢地一句话,铁横江已经冲他刺出十一剑,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这十一剑全落空了,铁横江冲势剎不住,被上官沅一掌击中头部,倒像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死一样。
剩下一个枯道人,看着上官沅在转瞬间连毙二人,也不害怕,只是道:“不知老道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请上官盟主赐教!”
上官沅笑了笑,道:“已有人为你求情,且你虽是黑道中人,行事不讲情理,却也无大恶,我自不会为难于你。”
枯道人微微一愕,转念便想明白了,他本是赵明思请来的,并非贪图那十万赏金,此时一想,只怕这位盟主,也是赵明思怕他们拿不住白衣剑卿而通知来的。当下也不再多说,拱了拱手,飞身离去。
上官沅的目光落在了上官渚的身上,道:“渚弟,你和温小姐一起下山吧。”
“是。”
上官渚应了一声,正要拉着温小玉走,温小玉却猛踩他一脚,对上官沅横目竖目道:“我凭什么要走?你想对剑卿大哥怎么样?”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模样,把上官渚急得都变了脸,可惜温小玉此时却没有注意到,不然怕就要囔囔起来死木头也有表情啊。
上官沅哈哈一笑,道:“温小姐多虑了,我与剑卿,乃是结义兄弟,久别重逢,正有些体己话要单独说,你们在场,不方便不是。”
“结义兄弟?”温小玉狐疑地望向白衣剑卿,却见白衣剑卿带着一脸微笑对她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死木头,我们走。”
温小玉前脚一走,白衣剑卿便对白赤宫道:“白庄主,我们兄弟说话,你也不方便在场,请离开吧。”
“剑卿……”白赤宫紧紧抓着白衣剑卿的手,这一声叫得又是委屈又是担忧,原本要用什么强硬手段之类的想法,在看到白衣剑卿的那一刻,早就被拋到九霄云外了,他怎么能再做出伤害白衣剑卿的事来。
白衣剑卿抽出了手,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白赤宫一肚子话又憋了回去,一步一回头地离开,经过上官沅的时候,压低声音狠狠道:“你若敢伤他一根毫毛,我决不饶你。”
这话只引来上官沅一阵大笑。
“我是叫你东篱呢,还是叫你上官盟主?”
“二哥还是叫我东篱好了,听着亲切。数年不见……”
白赤宫隐约听到这一句,便再听不到山顶上的声音,强劲的风将白衣剑卿的声音吹散了。他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飞身绕过眼前一块巨石,顺着山壁,一点一点爬了上去,终于让他爬到可以看到白衣剑卿的位置,只是风声太大,仍是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即便如此,仍是让他感到几分安心,手脚紧紧攀着山壁,那姿势就像只大壁虎,难受又危险,一不小心还可能会摔下去,可他顾不得这许多,只要白衣剑卿的身影仍在他视线之内,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正贪婪地望着白衣剑卿的一举一动,却忽见白衣剑卿猛然指住上官沅,不知说了什么话,然后对天狂笑几声,一转身,跳下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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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卿!”
意想不到的转变让白赤宫惊喝一声,魂飞天外,顿时眦目,内力一发,整个人从山壁上弹了起来,借着风势,横跃了整个山岩,向着白衣剑卿跳下的地方扑去。
上官沅愕然地望着白赤宫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失笑出声,摇了摇头,喃喃道:“可怜的人,被二哥算计上,自求多福吧……”
转过身,他一摇三晃地走下山顶。天一教的江湖悬赏令,该取消了。
不知什么过了多久,山里的迷雾渐渐又生起,将整个山头都包裹起来,再也看不见下山的路。一根褐色的藤蔓垂挂在山崖上,上面晃晃荡荡地吊着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白庄主,你的手麻不麻?”白衣剑卿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白赤宫摇摇头,死死地抱住白衣剑卿的身体,他的心还在跳,看见白衣剑卿跳下山顶的那一刻,他几乎吓去了半条命,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下来了,结果才刚落下来,就看见一抹白衣在山崖上晃来晃去,他下意识地抱住了那抹白,然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这样抱着,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口,想哭,可是被堵住了。
“可是我的手麻了,白庄主,你不想上去,我想上去,还请放手。”
“不放!”白赤宫反而抱得更紧,把脸埋进了白衣剑卿的胸口,“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直到现在,他才能说出话来。
白衣剑卿脸上透出一抹笑意,等白赤宫抬起头来,他脸上的笑意又立时隐去,只是淡淡地望着白赤宫,不喜也不怒。
白赤宫又低下了头,一只手抓着藤蔓,一只手搂住白衣剑卿的腰,脚下在山壁间用力一点,几个起跃,两人又回到山顶上。
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身体,白衣剑卿一言不发,向山下走去,到了半山腰,一声呼哨,不消片刻,火影那有如烈焰一般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白衣剑卿才刚骑上去,便觉腰间一紧,竟是白赤宫也跟着上来了。
“你别想再甩开我。”白赤宫一字一顿道,强硬手段不敢用,死缠烂打,他也一样拿手。
白衣剑卿不置可否,也不去管他,一拍火影的脖子,这匹马便如风一般窜了出去。
火影跑得再是平稳,总还有些许的颠簸,白衣剑卿不比当年,随着颠簸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倾,立时便感到身后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耳边不停吹拂,白赤宫跟自己的后背已经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渐渐有些暖意从背后的胸膛传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陷在白赤宫的怀抱里了。
他有些后悔让白赤宫上马,但是现在仍然为刚才白赤宫的举动心情激荡。本来以为佯装自尽,白赤宫看到他跳崖会就此死心离开,谁知他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当白赤宫的身影映入自己眼帘的那一刻,他震骇了,甚至几乎松了手差点真的掉入山崖。那一刻,他终于相信,白赤宫是真的爱着自己。曾经求而不得的一切,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爱,在这一瞬间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他的心里像是打翻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细细品来,却仍是苦多于甜。
无论白赤宫现在有多么爱他,也无法弥补曾经造成的伤害。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肯为了白赤宫的一点点温柔,为了求得白赤宫的一点点爱而可以付出一切的那个白衣剑卿。也许是那根锁情针的缘故,也许是他自己情不自禁的缘故,当初,他爱白赤宫胜过世间一切,现在,他爱自己,胜过爱白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