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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摸(全本)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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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情相矛盾的是:他有一张极其性感的脸,高高的颧骨,丰满厚实的下嘴唇,在午夜蓝色的夜光下深邃的眼睛。

  她抬头看着天空,努力想驱除掉极度的挫折感。纽曼因曾说过什麽?「要想演奏出杰出的一流的音乐,你必须让你的眼睛凝视遥远的星星。」

  遥远的星星。天空上散布着数不清的星星,它们如耀眼的宝石闪烁出迷人的光芒,它则挂在天边,是那麽的遥远,就像米卡一样疏远着她,即使这样,她仍然能感觉到坐在身边的他的身体的热量。

  「那麽我应该喜爱明亮的、特别的星星,」她的脑子里冷不防冒出这些话,为什麽会有这样的念头,却是不清不楚、朦朦胧胧的。但是她知道那令她绝望,让她痛苦不堪,撕扯着她身心的不可能实现的欲望,她指望能够获得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可以拥有他,用她的音乐,她的身体及他们两个所体现出来的各种潜能来吸引他,诱惑他。他现在正沉浸在音乐之中,总有一天,他会完全地、彻底地被她所迷,乱了方寸,再也找不到自己。

  「拥抱,」她轻声说道,尽量不去破坏他全神贯注、如痴如醉的状态,「拥抱可以有许多种形式。文雅的。紧密的、柔和的、粗暴的、狂野的、激情的。」

  「是的,」他答道,眼睛灼热发光,「那些都是,在拨奏曲之前,在珍珠掉落在地上之前。」

  没有必要去弄懂他的话,她从他的话里已领悟了其中的含意,那是一种压抑着激动和兴奋的音色。

  「就比较而言,男人的阳具和女人的奶头是坚硬的,而手却是柔软的,」他大胆他说了一句,目光盯住她的脸,她知道自己的奶头,正硬起来。

  「是的,」他又开口说道,「舌头可以猛烈抽动,它坚硬且尖锐,而身体则可弓起来,伸屈自如。」

  她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还有笑声,」她兴奋地高声叫嚷,「一定要有笑声,这种笑声只能在一见钟情的恋人间共享,它温暖,亲密,刺激。」

  「是弹拨,而不是弓拉琴,」他说着,转过身,看着她。她的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光芒,她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蓬松凌乱。

  欲火在他们之间涌动着,翻腾着。一阵突然的爆裂、触电般的冲动席卷了她,那欲望的烈焰似乎燃着了她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她保持着安静,一动不动,她在等待着他,她知道他会靠近她,触摸她,拥抱她,就像她亲吻他时的那样。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工作要做。」米卡冷冷他说,「我们回去吧。」

  麦克斯第三次打电话到萨丽的公寓。这次他听到的仍是单调的铃声,铃声,真见鬼!

  晚饭时的情况糟糕极了。因为没有最後的合约文本,他无法随心所欲,无法迅速抓住弗兰卡的注意力,下午她曾很爽快地答应签约,但今晚她却被米卡迷住了,弄得神魂颠倒。心思全不在其他事情上。塞雷娜,这该死的女人,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他怒气冲冲的放下电话,几乎是习惯性的,为了排遣一天来的失意,他拨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想通过答录机收听一些信息。

  几分钟後,他挂断了电话,擦了擦眼睛,好像这样做就能抹掉脑子里混乱、迷惘的思绪,他有点糊涂了。

  他疑惑地盯着盛着苏格兰威士忌的酒瓶,它就放在身边的桌子上,酒瓶里还剩下一半的酒,他没有那麽多的酒量,也许它掺和了一些甜饮料,他想,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刚才他听到从电话线那头传来的萨丽的声音,大吃了一惊。总算找到她了,他首先感到一阵宽慰,其它什麽也没多想,仅仅指示她电传两份最终合约的文本,便挂断了电话,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有些不同。而且她在那儿干什麽?

  她有,当然,她有一套多馀的公寓的钥匙,这是预备有紧急情况发生时才用的,但是他不记得曾经吩咐她检查邮件和为花草浇水。

  他陷入沉思中,又喝了许多苏格兰威上忌。给花草浇水?他把思绪拉回在伦敦的公寓。他不能确定,没有把握,实在说不大高兴了,但是他隐隐有些心中难以消除的猜疑。令他烦恼不已┅┅

  他又一口喝乾了一大杯苏格兰威士忌。

  不,他想起来了,而且很肯定,他没有养过任何花草。

  伦敦

  萨丽手指颤抖地放下电话、伸手拿过一根香烟。

  「怎麽了?」夏娃的声音温和悦耳,如蜂蜜一般。

  「怎麽了?」尼古拉也附和着问道,他砾石般粗糙无礼的声音,和夏娃性感的呜呜低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抖抖索索地摸出镀金打火机,一连打了三次才点燃香烟。「是麦克斯打来的电话。」萨丽有点紧张的说道。

  「亲爱的,当你喊出他的名字前,我就猜到是他了,」夏娃轻快地说,「究竟是什麽鬼使神差,让你去接那个电话┅┅特别是在这种时刻?」

  「我不知道,」她有点麻木地回答道,」只是┅┅条件反射,我猜。」

  这话一点不假。她从来不能忍受电话的铃声,只要电话一响,她就会去接,哪怕洗澡时她也会从浴缸里一跃而起,哪怕是在大厅里她也会放下手中的杂务,摸出房门的钥匙,甚至正在做爱时,她也会不加思索地伸手去拿电话。

  她向他们望进去,他们四仰八叉地横陈在皱巴巴的白色床单上,床单覆盖着麦克斯那张硕大的床。夏娃淡金黄色的头发乱糟槽的,她的眼睛明亮闪烁,鲜红色的、有点淫荡的嘴唇微微撅着。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好像是要竭力把麦克斯的话吐出来,打发得远远的。他那熟悉的深沉的男中音听上去有点迷惑,有点醉意醺醺,他可能正在喝苏格兰威士忌,她猜测着。

  「你很聪明,你告诉他你正在检查收拾屋子。」夏娃赞许道,暗地里却想她从来没有听到过比这更差劲的借口。幸运的是,现在已无关紧要了。「他也许会自然而然地猜想,他那甜蜜温柔、能干顺从的萨丽会操心着他的花草、他的邮件,甚至会检查他的洗衣间,而他则在日内瓦正追求着塞雷娜。这是不是很有趣,亲爱的?」

  萨丽掐灭了香烟,又点燃了一支。

  「聪明的萨丽,」尼古拉表示同意,在夏娃的肩膀上吻了一下,「熄掉香烟,到我这里来。」

  她坐在大床的边沿,「不,」她开口说话,「夏娃,我想我们不应该┅┅我不能。我觉得这样做不妥,不合适。麦克斯信任我,我不能这样做。」

  她低头看着她的手,没有看到尼古拉和夏娃之间正交换着目光。夏娃走近她身边,飞快地拿掉她手中的香烟,让她松驰着躺下来,又竭力柔和的宽慰她,打消她心中的疑虑。

  日内瓦

  他的身体在她的手指下,在她的两腿之间颤动着。她微微扭曲着,让他能更深入她的体内。

  她伸出食指轻压着她脖子上的一边,摸到了那里的动脉,她的身体更猛烈、坚实地压迫着他。

  她微微地露出笑意,甚至就在她加大加深压力的时候。

  塞雷娜,多麽美妙的名字!

  那微弱的稍带点恐惧的低吟声让她兴奋,也使她的名字更有一种感染力、驱动力。他嘴里发出的不稳定的喉声像蛇一样翻滚扭动缠结。塞、塞、塞、塞雷娜。

  男性的躯体在她的身下震颤着,摇晃着,并且凶猛地冲撞着她。他挣扎着想解脱出来,他被她剧烈运动的身体束缚着,奴役着。他反抗,力求摆脱她的支配。他看见了她手里的刀,一种本能的恐惧让他颤怵不止。

  她能感觉到他肚子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的屁股冲撞得更加有力,凶猛,从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急促的呼吸声中,她知道,他很快就要在她体内爆炸了。

  一定不能允许他自得其乐,不能让他在她的体内发泄,不能让他欣喜若狂,心醉神迷。她恍恍惚惚地,犹豫不决地想知道是为什麽,到底是什麽原因,但是她的精神始终集中不起来┅┅它也许和他不断地没有知觉地,像祈祷似地重覆她的名字有关。

  「塞雷娜。」

  「塞、塞、塞雷娜。」

  「塞、塞、塞、雷、雷、雷、娜、娜。」

  当他再次冲刺,再次绝望地、狂野地撞击,想刺穿她。以求得极度亢奋时,他的眼睛紧闭着,全身心地投入到那盲目的,不顾一切的感觉中。他没有看见那藏在面罩之後的像在闪耀着火光的黄色的眼睛。

  「塞雷娜!」这声音几乎是大吼了。

  她的眼睛猛地一闪,她看着压在她胯下的男人的躯体,蜷曲的、杂生的金黄色的体毛覆盖着胸脯;他的脖颈如公牛般粗壮雄健,厚实有力的胳膊向上举着,被手铐牢牢地束缚住。

  瑟奇。

  她的司机。

  他真的不应该那麽大胆放肆,直呼她的名字。这听上去有点太熟了,她想着,太亲昵了。

  藏在面罩之後的阴暗的一面,演员塞雷娜,旁观者塞雷娜全部携手联合起来了。她报复似地飞快地运动着,骑在他身上,驾驭着他,控制着他。

  她故意不理他的需要,他的渴望,逗弄他,吊他的胃口,使他始终徘徊在兴奋的边缘,叫他无法爆发起来。

  他粗厉地呻吟着,一次,两次,他不断的叫着。这令人怀疑的痛苦的声音包围着她,拥抱她,兴奋的热流席卷着她,这声音让她更加狂热,更加激动。

  她任沸腾的热血在周身奔涌流动,最後一起汇聚到她的下腹,猛烈、骚动、放纵、狂躁地,她无法控制自己,完全沉浸在极度的亢奋中,她意乱情迷,听任欲望的驱使,直到她感觉到他就要燃烧,就要爆炸,她的兴奋感染着他,轻弹着他。当她的肌肉感应似地收紧的时候,她情愿自己来增加这份感觉,他没有权力。

  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肉体上,她的所作所为都足以使他痛苦,失望,这种感觉是突然的、强烈的,不能忍受的,塞雷娜非常清楚自己该如何挑逗他,摆布他,刺激他。她能够玩弄他於股掌之中。

  她感觉到他在极度亢奋的边缘上挣扎着,他要放松,他要发泄,他保持着激昂兴奋的姿式,等待着那销魂的一刻。

  她的思绪疾驰到遥远的过去,回到尘封的岁月,她想起了孤儿时代,想起了那时她什麽都没有,一切都被剥夺了,她想起了早年她对米卡的矜持和自我克制,想起了他的天份,他的才华;她想起了那些酬金、那些财富┅┅还有那场意外的事故。

  压在她身下的,骚动不安的,被贪婪的情欲吞噬了的侏儒打断了她的思绪。

  塞雷娜。好像是为庆祝她的名字,这名字是她自己起的,似乎是她成功的标志,她个性的标志。

  她因自己的胜利,因自己的成功而洋洋得意,她感到他的欲望动摇了,刚才狂烈的激情无可奈何地减弱消退了,那阵无法控制的骚动竟也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她成功了,她蠃了。他失去了极度亢奋的欲望,没有了高潮来临前的快感,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她迅捷,灵巧地从他身体上挪开,让自己滑到他的身边。一种触电般的震颤穿过她的全身,她弯起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她大笑着,令人神迷的欲火点燃了,炽热狂烈、好像要爆炸了。

  他不知所措,头晕目眩地注视着她,她被自己的情欲牢牢地控制着,驱使着,放荡的大笑和极度的亢奋让她浑身剧烈地震颤,乐得前仰後台。乳白色细腻的皮肤泛出闪亮的粉红色,黑色的皮面罩看上去有几分凶恶。

  他的脑中急於想释放出原始的本能,原始的性欲,但是他的身体却无反应,不能达到那样的极致。他几乎有点受不了了。他看见她拿掉头上的面罩,晃了晃脑袋,散发着香气的如云彩般的蓬乱的头发飘开来,这更加刺激了他,欲火在他的身上愈燃愈旺。

  「瑟奇。」她低声说着,她的微笑很温馨,红润的弯曲的嘴唇相当迷人,他知道这是快感的先兆预示着将有一场惊心动魄的、让人神魂颠倒的云雨之欢。

  「塞雷娜,看在上帝的份上。」他粗声大气地叫嚷着。猛烈地起伏着他的骨盆,像是在冲刺。他痛苦地寻找着,期待着她的嘴巴,她的肢体,他需要肌肤相亲,需要身体的摩擦,他肯定这次能重新升腾起撩人的情欲,而且一定可以释放出体内积蓄的凶猛的、炽热的、狂野的欲望。

  「瑟奇,我亲爱的,」她温柔地,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想,这眼神几乎充满了挚爱。她俯下身来,用还在微笑的嘴唇亲吻他的脸颊。她的乳房碰到了他的肩膀,这柔软的轻触简直要让他疯狂了。

  「瑟奇┅┅你被解雇了。」

  她站起身来,伸了伸腰,不再理睬他。她向四周望着,想找一些可以遮挡酒窖里寒气的东西。

  她轻声哼唱着,找到一件他穿过的黑色皮衬衫。她满意地用鼻子嗅了一嗅,然後把它套在自己的身上。衬衫很长,┅直拖到她的大腿。裤子会更大更长,她知道,於是,她拿过一条黑色皮带,扎在腰间,对这副打扮,她很满意。

  遗憾的是这里缺少一面镜子,否则她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芳容,她沉思着。

  她抖开一头的秀发,平整了一下身上的衬衫,让它遮盖往自己的大腿。

  生活总是像那样的。

  你必须学会既能享受也能吃苦,是好是坏,都要全盘接受。

  米卡独自一人在音乐室,他伏案坐着,整齐折叠好的谱稿放在桌边,玻璃鸟压在上面,临时充作镇纸。台灯刺眼的光线照亮偌大的房间。他的头发看上去像熔融的黄金。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关上巨大的雕花大门,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他很快地抬起头望过去。

  「塞雷娜。」他的话似乎包含着什麽,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种语气她以前从未听过,模模糊糊,不甚明了。是愤怒?是宽慰?还是恼火?也许仅仅是吃惊而已。塞雷娜猜测着。

  「对不起,亲爱的,我没有穿晚礼眼来进餐。」她说着,转而想无论他话里有什麽样的含意,都不去管它。她懒洋洋地坐到黑色皮椅上,四肢摊开。

  「塞雷娜。」他的语调听上去有多种的含意,好似溺爱孩子的父母宽容着自己孩子的不端言行,好似可怜的情人原谅了另一方小小的背叛。

  「是的,米卡?」她说着,目光充满了挑战,她交叉起双腿。

  「你错过了晚饭,亲爱的。」他答道,从桌边站起来。他伸出手去拿酒杯,喝乾了剩下的一点甜酒。

  他看着她。她黄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飘逸的黑色衬衫翻卷着用皮带扎在腰际,凸显出她苗条婀娜的细腰,红润的嘴巴也被黑色衬衫映衬得格外鲜明惹眼。

  「这衣服有点像帐篷一样,」她说道,又平了平衬衫,让它遮住大腿,「但我确实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穿上。」

  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塞雷娜想着。她隐隐感觉到他想要发表什麽高论,想要评价什麽,话就到了他嘴边,而那些是她不愿听的,她用眼神警告他,微微垂下眼睫毛,又耸了耸肩。

  「你一定饿了吧。」他随口说道。

  「我饿坏了,亲爱的,」她应声说道,「而且还口渴得要命。」

  「在这等一下,我去拿些吃的,」虽然他嘴上这样说,却没有移动脚步,仍然站在桌边,端详着她,好像他再也不会看到其它的地方,神情很专注。

  「嗯,好的,亲爱的,」她小声说道,弯下身子,「也许可以来点鱼子酱,芦笋,鱼┅┅诸如此类有滋味的东西。米卡。」她朝他微笑着,感到很轻松惬意。

  他向她走过来,站在她身旁,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从她的身上,从她穿着的衬衫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性欲的气息,这股炽烈的、迷人的芳香直穿他的鼻子。

  「馋嘴的孩子,」他故意嗔责道,他的手徘徊在她的肩膀上,「要是能吃你就把剩下的晚餐都吃了。其实你应该像过去那样,什麽也不吃就上床睡觉。」

  她笑了起来,温柔而又有些惊讶。她含笑目送他出了房间。

  他刚才开的玩笑是有来历的,这得追溯到好多年前,追溯到他们可怜的孤儿时代,追溯到他们在伦敦时的悲惨岁月。那时,他穷困潦倒,无依无靠,经常买不起吃的,有时候一顿烤豆子就是相当难得的美味佳肴,对他们来说已够奢侈了。真奇怪,那些过去的时光今晚竟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中,还有米卡的脑中。不过,他好像还有什麽话要说,话已到了嘴边,到底他想说什麽?塞雷娜觉得那些话一定是她不爱听的,一定是她不愿关心的,至少今晚是这样的。

  她饥肠辘辘。

  米卡从厨房回来,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拎着几瓶白酒。塞雷娜仔细盯着那些东西,像是个饮食鉴赏家,她有点馋涎欲滴了。新鲜的面包、牡蛎、凉拌芦笋、半只龙虾,还有抹了巧克力和奶酪的点心。盘子里没有一支餐刀、刀叉或汤匙,他知道她喜欢私下独自享用,会嫌那些餐具碍手碍脚。

  「怎麽没有鱼子酱?」她叫起来,那声调颤抖,就像有着丰富经验的餐厅总管惊惶失措的嚷嚷着。

  「你吃鱼子酱时,总是用手指抓,我讨厌你那副吃相。」米卡回敬了一句,把酒打开,「而且你还会吃得满地都是,麦迪接着就要埋怨不止。你该像乖孩子那样好好把饭吃乾净,别大狼狈了。」

  她满意地哼了声,伸手抓过一只牡蛎,她的手指捏着油腻、粘滑的牡蛎,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你一直在工作。」她说,指着写字台,光滑的桌面上堆着一札谱稿。

  「是的。」他应道,往两只酒杯里倒出一种黄色的酒,然後递给她一杯。

  「太好了,真不错,」她低声说着,喝下一大口酒,仔细品味着,然後放下酒杯。她那摸过牡蛎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表面上留下了胶粘的污痕。他的眼睛不经意地瞥着压在他手稿上的玻璃鸟。

  「告诉我,」她恳求道,撕开一块面包,「告诉我。」

  那麽就告诉她,就在她吃饭的时候说给她听。告诉她原来作品的形式有了些变化。调整,由起先的六个乐章精编为四个乐章;告诉她小提琴的激情如何表现在身体的情欲上、琴声与人的欲望如何和谐统一。如何不分彼此,交织相融:告诉她从他手中流泻到稿纸上的第一乐章是多麽的精彩,弗兰卡经历了多大的困难和挫折,最後终於引起了他的注意,得到了他的青睐,告诉她当弗兰卡┅┅亲吻他的时候,他暂时地避开,尽管他有一种奇怪的冲动。他会,他知道,他会及时地告诉塞雷娜一切,除了乐曲的标题。他要一直等到乐曲打上完美的句号,等到它能够被绝妙地完整地演奏出来,再告诉她这首曲子的标题,让她知道这首曲子实际上是为她而写,是她的歌,她的音乐,这也是他呈献给她的最珍贵的最好的礼物。而现在,他还不想透露给她。

  「亲爱的,它很辉煌,很精彩,」塞雷娜叫起来,舞动着手里的一只龙虾螯钳以加强语气,然後把它送进嘴里,吸出鳌钳里白嫩的虾肉。「这曲子包容了我们所知道、所了解的一切有关小提琴,有关音乐,甚至有关性的东西。它是以音乐形式出现的一场排练!」

  「你说得对,」他慢慢他说着,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我没有那样想过,」他承认道,无意识地伸手去拿一个牡蛎。当他看见自己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时,猛地回过神来,伸出去的手落在半空中,悬在盘子上,随即,他抽回了手。

  「真笨。」她呐呐地柔声说道,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挤压着手指,然後夹起一个牡蛎放在他的嘴唇边。

  「你才是个笨孩子,居然不喜欢用刀叉,」他反唇相讥,任她的手指触摸着自己的手指。

  「但是相当困难,」她说,她的思绪很难从音乐上移开,「你如何进行排练?我们是以一种潜在的激情来演奏┅┅当这激情就是音乐主题的时候,那该如何徘练?」

  她的手指悬在龙虾和芦笋之间,犹豫不决,不知该选哪一个好。米卡看着塞雷娜的手指,他感觉到一种突然的、压倒一切的柔情涌了上来。修长的,纤细的,精致的手指,没有戴戒指,指甲也没有修剪过,那双手曾经恐惧地、兴奋地抓住过他。在米卡和随後的恶梦般的岁月里,这双手始终紧紧握着他,宽慰着他,安抚着他。

  他可以告诉她一切,所有的一切。

  除了,也许,那个自从他开始创作乐曲,自从麦克斯和弗兰卡到别墅来之後,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她猛地抓了一些芦笋,「怎麽样,亲爱的?你正在做些什麽?」

  「嗯,其实什麽也没干,」他说。他故意想卖卖关子。急急她,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很快乐,他喝了些酒,注视着她,」没有什麽,除了┅┅」

  「嗯?」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她从龙虾里撬出许多肉出来,有滋有味地吃着,还发出满意的哼哼声。她竟如此轻易地沉迷在贪食虾肉的口腹之乐中,而他却从来不能放肆无忌,兴高采烈地享用美味佳肴。

  他起先说话的时候,有些费力,困难,随着信心的增加,他便流利酣畅地描述起他是如何努力使弗兰卡放松,没有拘束地弹奏『吻』,他又是如何在没有触摸她的情况下,让她激动不安,她是怎样地┅┅亲吻他,还有她用过的词藻,出生、死亡,还有他是如何感到他的作品在喷水池边一下子连贯起来。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边吧。」她纠正道,当她仰头喝乾杯中酒的时候,用眼角的馀光瞥了一眼米卡。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边,亲爱的。」他但率地承认道,他知道她能够从他的嘴唇上感觉出他潜藏的微笑。「我後来才认识到第四乐章必须是尾声、结局,以前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你时常有选择性的视而不见,米卡,」她答道,「你只要看看那些曲线。那些角度设计是多麽精巧自然,整个作品各个部分衔接得非常错落有致,当然,它只是一件雕塑。」她把酒杯伸过来,还要一些酒,他殷勤地给她加上。他知道她不会去谈论喷泉,至少,不会全部地谈及它。

  「她还说过她不需要我的帮助吗?」塞雷娜一边问,一边舔着沾在手指上的巧克力。

  「是的,她是那样说的。」米卡直言不讳地答道。

  「我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她若有所思他说,「不知她是否真的知道所需要的演奏水准,不知她是否能够保持这种水准。当然,她也许是对的,她可能已经能识别出她需要阐释的物质刺激。」她的声音轻柔,温和,充满了安抚、宽慰。

  他目光旁观,盯着灯光下的玻璃鸟。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结束,米卡?」她继续说道,很不情愿地强迫他。

  「一个月,至少六个星期,」他答道,」它进展得相当快,感觉也相当的正确,不过我要一直弹奏它,探索它,扩展它。它是非凡的,注意,那乐曲正在我心中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它似乎总是伴随着我,即使我不能经常意识到它,有时候我会突然明白我该怎样去对付它。那有什麽意义吗?」

  「斯确文思克说过类似的话,亲爱的,」塞雷娜讲道,咽下一大口奶油。她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可惜你不是个美国人!」

  他也跟着她笑起来,这是只有他们俩才能明白的过去的笑话。「当然,谱写美国音乐的方式会简单点。」他开口说道。

  「所有你必须做的,」她接着他的话题说道,「是成为一个美国人,然後谱写你希望的任何种类,任何不可能的音乐!它们有着什麽样的不可能的名字。维吉托马桑!」

  「我们有着不可能的名字,」他评述道,突然变得很严肃,「塞雷娜,米卡,我们过的是怎样的不可能的生活。」「塞雷娜这个名字适合我。」她平静地答道,伸手去拿酒杯。

  「今晚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突然地说道,」晚饭前我和麦克斯喝了些酒,他对我谈及disc-o公司,谈到了他拓展事业的计划以及生意上的情况。实际上我并没有注意去听,我的心思全在『拥抱』这个乐章上,随後他提到了萨丽。」

  她完全怔住了,一动不动,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中。

  「我肯定是流露出了什麽,也许并没有。他紧接着就转变了话题,问你在哪儿,是不是有一些问题。」

  「然後呢?」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什麽,只是稍稍有点好奇。

  「然後我就笑了,上帝助我,事情突然看上去如此荒谬可笑,如此稀奇古怪,如此奇怪巧合。我想我冒犯了他。」

  「巧合?」她问。

  「萨丽,原来是,是他在disc-o公司的助手。」

  她的脸上恢复了一些颜色。她很高兴地看到,她的手相当稳定地握着酒杯,然後把它举到嘴唇边。

  「实在是一种奇怪的巧合。」她轻声说。可能是酒瘾上来了,也可能是由於激动不安,她一口气喝乾了杯中的酒,又递过杯子要求斟满。这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是的,」米卡应道,给她的空杯子重新倒满酒,「後来我想┅┅但是麦克斯不够敏锐,不够狡猾,还不能像那样去玩心灵游戏,他是不是这样?塞雷娜?」

  「狡猾?麦克斯?敏锐?麦克斯?」她的语调里流露出些逗乐的味道,她觉得米卡的话很有趣。

  「哦。」

  「米卡,亲爱的,那很荒谬,很可笑,同┅┅」她想找个合适的类比,但是一时却想不出,「它很荒唐滑稽。」塞雷娜果断地说,外表上很平静。她闪电般快速而清晰地想起开始的时候,她确信麦克斯肯定有一个隐藏着的议事日程。

  她确信在麦克斯的酒里加进了春药,使他受潜在欲望的驱使,知道他有些什麽计划?她理了理混乱的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在麦克斯身上。

  无论她起先有怎样的怀疑,但那次当她看到他坦诚直率的表情时,她的疑虑消失了许多,感到了些安慰,那是在麦克斯来日内瓦的第一个晚上,她偷偷的翻阅他的文件,没想到竟被他发现了,但是他一脸坦然,好像并没有什麽好隐瞒的。除此之外,他乐意沉溺於与她的性游戏之中,他表现出来的永的、无穷无尽的柔情都使她减轻了忧虑,解除了戒心。

  「有些事情听上去是不真诚的,不真实的。」

  米卡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

  「他不可能像他装出的那样对音乐一无所知,否则disc-o公司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米卡说。

  「我不该想他对音乐一窍不通,亲爱的。」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吃中饭的时候你不在场,」他提醒她,米卡想起弗兰卡在听到麦克斯居然说错了最基本的音乐常识时,脸上浮现出惊讶恐怖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的,当时我不在,」塞雷娜说着,忽然打了个哈欠,露出她漂亮小巧、尖利洁白的牙齿,「也许他仅仅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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