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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帼英雄第一人---冼夫人列传 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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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鹿缘
岭南的晚秋,暑气刚刚褪去。云雾山中的雨林仍在蓬勃的生长。此时,恰是山中俚人狩猎的好季节。
冼家寨的都佬冼云龙带领着一队俚兵,已经在林中奔波了大半天,说是出来打猎,但他们却毫不理会眼前出没的各种鸟兽。因为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活捉一头小鹿。
这是一头被猎人惊散而与鹿群走失的小鹿,圆圆的小脑袋上,刚刚钻出两个小拇指般的幼角,健美的身体上印着几朵淡淡的梅花,尤其是那一双孩童般充满灵气的圆眼睛,深深的迷住了冼云龙十二岁的小女儿冼英。其实冼英年纪虽小,但箭法在寨中已是数一数二。她完全可以轻轻一箭将这头小鹿放倒,但她心里实在喜欢这头小鹿,就想把它活捉带回家中豢养。于是,把冼英看成掌上明珠的冼大都佬,只好带人远远的跟踪,以便寻找适当的时机将这头小鹿捕获。
小鹿没有觉查到身边潜在的危险,仍在努力地寻找着鹿群的踪迹。前面出现了一泓淡绿的涧溪,口渴的小鹿,急切地奔向那泓绿水,埋头大喝起来,喝饱后惬意地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昂首凝眸远眺。突然它发现不远处的溪草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小鹿警惕的观察了半天,犹疑着奔了过去,用小巧地鼻子使劲嗅着。那东西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小鹿便伸出毛茸茸的右腿,好奇地拨弄起来。
“这真是个好机会!”冼云龙一挥手,十几个俚兵蹑手蹑脚地从四面包抄上去。目标越来越近,近得似乎能闻到小鹿的喘息声。小鹿感觉不妙,“呦”的一声,快速从俚兵间的缝隙中蹿了出去,逃向密林深处。
“妈的,又让它给跑了,”一个矮瘦的俚兵狠狠的骂到。
他们走到小鹿刚才拨弄的那堆东西前,原来地上是个趴着的汉人,这个汉人约摸四十五岁,斑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已有好长时间没有梳洗,脏兮兮的青袍,被山中杂生的荆棘扯成褴褛。裸露的右腿乌黑发亮,已肿大如柱。
“倒霉,看这右足上的牙痕,分明被毒蛇咬了不久。他有可能是口渴要过来喝水,蛇毒发作,便死在这里。”走在最前面的矮瘦俚兵,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阿爹,即然是刚刚被毒蛇咬的,你看他还有救吗?”小冼英也跟了过来,怜悯地望着地上的汉人,扯着冼云龙的衣袖。
高大威猛的冼云龙伏下身子,将手搭在汉人的脉搏上。扭头大喊:“他还有救,快拿我的鹿皮囊来。”
“又要浪费蛇公的一颗灵丹了。”一位脸上长有黄斑的老俚兵,不情愿地捧来冼云龙的鹿皮囊。
冼云龙快速解开鹿皮囊。从中取出一粒豌豆般亮晶晶的药丸,撬开汉人紧咬的牙齿,将药丸塞了进去。
蛇药相当灵验,没多大一回儿,汉人抽动了两下,只是眼睛还没有睁开。“这蛇不是一般的毒蛇,蛇公的药暂时制住这蛇毒,只不过要想活命,他这条腿就得砍掉了,快取我的大刀及止血药来!”冼云龙只好亲自操刀要采取第二步措施。
“阿爹,腿砍了,还能再长吗?你就想想其他的办法吧。”善良的小冼英拽住冼云龙的胳膊,摇着头苦苦哀求起来。
“他是个汉人!右脚被蛇咬伤,现在蛇毒已经串到整个右腿,若不及时斩断这条腿,等药劲一过,他还会有生命危险。”老俚兵解释道。
“汉人怎麽了,汉人也是人啊?阿爹,不如咱们去求蛇公吧,蛇公爷爷会有办法的。”小冼英想起什麽,忽闪着月牙般的笑眼,自信地提醒着冼云龙。
冼云龙爱怜的拍了拍小冼英的肩膀,忙令左右去请蛇公。
蛇公住在离这不远的药师岭上,是个异人。谁也不知他原来的姓名,只知道他幼时就在罗浮山中学道,是陶弘景的师弟。他随师勤学符咒炼丹之术,日日起早贪黑,却没有这方面的天分,直至壮年也是一无所成。一次,他砍柴到一个山洞中避雨,却发现了师祖葛洪遗留的几篇《蛇经》,顿然开悟,终于练成了天地禁蛇###,下山后便云游四方,画篆捉蛇、驱毒救人。因为云雾山中有一个恶蛇谷,恶蛇谷有各种各样的毒蛇,蛇公为研习天地禁蛇###,更为救治经常被蛇咬伤的山民,便在毗邻恶蛇谷的药师岭上隐居下来。日日驱蛇采药,救人不图其他回报,只须酬美酒一坛。蛇公嗜酒如命,与同样好酒的冼云龙是多年的好友,因为冼家寨中也时常有人被毒蛇咬伤,所以蛇公便送给冼云龙一些蛇药,以备不时之虞。没想今天对这个汉人也派上了用场。
救人如救火。不一会儿,身穿破旧道袍,体形瘦小,但精神矍铄的蛇公就快步赶来了。
蛇公顾不上寒暄,对冼云龙略一拱手,便走到那个汉人跟前,仔细摸了摸汉人黑肿的右腿。沉吟道:“秋季之蛇,尚未蛰伏,毒性正浅。幸亏你们来的又是时候,让他及时服下蛇药。如果再晚一刻,蛇毒串到心脉。就是大罗金仙到此。也不能救他性命。若想不砍掉这条右腿,只须将咬人的毒蛇召来即可。”
“蛇公爷爷,你法术高强,一定有办法保住他的腿,到时我阿爹肯定会请你喝好酒。”小冼英嘟着小嘴奉承着蛇公。
蛇公捋了捋稀疏的黄胡须,睁着一对圆目黄晴,得意的说:“你阿爹这顿酒自然免不了。我的小菩萨,你就在旁边瞧好吧。”
蛇公命人将汉人抬到一块较为平坦的草地上,将他仰面朝天放好,用丹砂围汉人撒了个圈,只留汉人裸露的右足探出圈外,然后正了正歪着的道帽,手持一杆油亮晶莹的绿竹杖,踏起禹步向四方喃喃而语。
咒已念完,毒蛇还没有到。蛇公有些发怒:“这畜牲倒也机灵,知道惹祸了,躲入谷中不肯出来。看来得让小青走一遭,押它过来。”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从中倒出一条尺把长碧绿晶莹的小蛇,对其叱道:“速去将咬人的毒蛇引来”。
小青蛇点头应命,如飞一般向恶蛇谷方向蜿蜒而去。过了半晌,竟然引来了一条尺半长的双头蛇。战国时的孙叔敖曾见过此种蛇,认为逢之不祥,便把它杀了埋掉。而这种双头蛇在岭南却为数不少,只见它只有小指般粗细,腹下遍布红鳞,身披锦文;一头有口有眼,一头似蛇而无口眼,两头都能前进。
蛇公在地上又画了个圈,用绿竹杖一点那条双头蛇,双头蛇便乖乖的爬到圈内,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蛇公用绿竹杖轻敲它有口眼的蛇头:“你这畜牲,不在界内取食养性,吸取日月草木精华,却私自出谷使毒害人,还不速去将毒吸回!”
双头蛇逡巡半晌,蛇身展缩,不肯上前。蛇公又挥杖念咒,双头蛇似被什麽东西控制,呆呆地爬到汉人右足跟前,寻到足上的疮口,张口大吸了起来。只见汉人右腿的黑肿渐渐退去,两腿恢复成一般粗细,右足伤口处流出丝丝鲜红。再看那条双头蛇,却变得比自身粗好几倍,倾刻间蛇皮撑裂,化成一滩血水,只留一条白色的脊骨蜿蜒在地。
汉人慢慢睁开双眼,挣扎着要爬起道谢,懂事的小冼英把半袋水递给他:“老伯伯,你喝口水,慢慢说……”。
原来这名汉人姓祖名立之,乃是东晋名将祖逖的四世孙,自幼习得兵书阵法,多有谋略。曾随梁武帝萧衍从襄阳起兵,屡出奇计,年纪轻轻就辅助萧衍建立梁朝,颇为萧衍倚重。当时,梁朝的对头是北魏,到了梁普通十年(公元526年),北魏境内烽火连起,民间有葛荣率百万大军起义,朝中是大臣尔朱荣擅权欺主,北魏内外交困,政权亟亟可危。祖立之认为这正是南北一统的大好时机,实乃百年不遇。便力劝萧衍大胆向北用兵,并请缨到大将陈庆之营中参赞军机,取得涡阳大捷。梁普通十三年(公元529年),陈庆之再接再厉,用祖立之“一山二虎”的计策,以送还北海王元颢为魏王的名义,率领七千精兵从至县一直攻入洛阳,历经大小四十七战,攻下三十二座城池。百余年来,南朝对北朝一直采取的是守势,这次能够攻入洛阳,真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祖立之认为南北一统立马可成,便上书恳请萧衍倾全国之兵进军接应,萧衍心存犹疑,以国中财力不足,粮草不济为名,陈兵观望。而自己却大肆“佞佛”,广建佛寺不说,还要第二次舍身进寺院为奴,至使大臣们还得凑一亿多万钱为他赎身。
祖立之等援兵不到,只好亲自回建康朝见萧衍,劝萧衍用准备赎身的钱作为军费,趁势北伐。萧衍醉心于佛事,纳而不见。没过多久,后无援兵的元颢和陈庆之,被尔朱荣打得一败涂地,只剩陈庆之一个光杆司令逃回建康。祖立之闻讯悲愤难忍,闯入萧衍正在举行的佛事,推倒佛像。被认为是“大不敬”。萧衍又听信中书舍人朱异的谗言,认为这次兵败都是祖立之心中无佛的结果。念在祖立之过去建立的功劳上,便“施恩”将祖立之发配到岭南,在高州刺史孙迥营中“戴罪立功”。
祖立之到高州后秉性不改,看到高州刺史孙迥滥杀俚僚,便极力劝阻孙迥止戈安民,孙迥是中书舍人朱异一手提拔上来的,早就受了朱异的嘱托,不但不听祖立之良言相劝,反而处处设置阻隘刁难他。祖立之一气之下,心灰意冷。想到从曾祖祖逖北伐,到他已经四世,南朝由东晋到宋到梁,都不能收复河山,南北一统;而自己空怀大志,却报国无门,便想效仿陶渊明归隐南山;就一个人独自跑到云雾山中,想找一个清静的山头隐居。没想到他刚入山中就迷了路,在林中转了七八天,一不小心还被毒蛇咬伤右足。幸好被冼云龙及时发现,才不至命丧于这荒野瘴地。
冼云龙早就听过祖立之的大名,正好也想为小冼英找位老师。如今见祖立之就在眼前,怎肯放过!便极力邀请祖立之上冼家寨。祖立之身体还需要调养,二来感激冼云龙救命之恩,而自己没有其他的去处,也喜欢聪明的小冼英,便谢别蛇公,随冼云龙搬入冼家寨中。
小冼英没有捉到小鹿,却有缘得到一位奇师,本来就聪明颖悟,再加上祖立之悉心传授,自然进步神速。
转眼六年过去了,到了梁大同初年(公元535年)小冼英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这六年的时光中,小洗英在祖立之的教导下,整顿军纪,排演阵法;更以信义带兵,恩威并施。在与其它犯境部落的争战中,屡屡用计获胜。至使洗家寨在岭南声威大振,日益兴旺,部众多达十万于众,就是远在海南岛上的“雷人”,也有一千余洞慕名归附。
祖立之看到自己已把全身的本领传授给洗英,觉得到冼家寨越来越闹,便搬到药师岭蛇公处,做到真正隐居起来。冼云龙看到儿子冼铤和女儿冼英均已长大,而且小冼英把部众治理的井井有条,便放手让冼铤和冼英管理寨中大小事物;自己却时而不时的抬一坛美酒去药师岭寻蛇公和祖师痛饮,倒也其乐融融。
一天,冼云龙又想到药师岭上醉上几日,而冼英也想到药师岭去看看祖师和蛇公,便收拾好礼物,带上十多个女兵随冼云龙到了药师岭。祖师和蛇公见了冼英,也是欢喜异常,非让冼英在那玩上半天再往回走。冼英怎麽也没想到,在她回寨的路上,还有一段她意想不到的奇缘再等着她。到底会有什麽故事会发生呢?
第二回 魈惊
春深三月,绿意似海。经过几次透雨的洗礼,岭南的山川披着微微的寒气,更笼罩在匝地远天的浓翠之中。逶迤的山峰如浪头似的一个连着一个,一簇拥着一簇,仿佛永远滚不到边尽。
云雾山南麓崖谷的一条山道上,正有三个人牵着马在吃力的移动,他们已在山中盘桓了半日,看来也是迷了路。
带路的陆大成擦着瘦脸上的汗,回头嘟嘟囔囔:“老爷,您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求走近路,这次到好,没能早点到高凉郡衙,咱们到要命丧在这荒山野岭,早点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多嘴老陆,你还有脸说,你不是说认识这从罗州到高凉的近路吗?你说官道上不太平,自告奋勇要带路,说你在这大山中走了好多遭,闭着眼也能走到,你怎麽又这样说……?”第二个牵马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名叫冯宽。冯宽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一听这话,更是牢骚满腹,张口对陆大成就是狗血喷头。
后面一直未发话是个青年官人,正值弱冠年华。头披白纶巾,身着夹领小袖的绛纱袍,皮肤白皙,浑身透出一种远远超过其年龄的成熟及镇静。此人姓冯名宝,原是北燕皇族后裔,罗州刺史冯融的次子,其远祖冯业率领三百人度海投奔南朝的刘宋王朝,被安置在新会。到冯融时已经三代为罗州刺史。当时是南北朝对峙时期,南朝梁在北魏强大的军事压力下步步将重心南移。因为扩军备战,财源日益枯竭,梁武帝萧衍便加重各种赋税徭役,更看到岭南物产丰富,就加紧了对岭南各族的经济掠夺。岭南百姓不满官员的盘剥豪夺,起先是抗租抗税,后来发展到聚众围攻官衙府办,甚至好些郡州的俚人、僚人造起反来,赶官杀吏;势态严峻,几乎失控。为了征服俚獠各族,梁武帝萧衍多次派兵###,并在梁大通初年(公元527年)诏令“讨平俚洞立高州。”由于俚獠各族的顽强抵抗,萧梁部队屡屡失败,不得不作出让步,对岭南俚獠各族推行“以故俗治”的羁縻政策,以俚獠各族的势力范围为界限划地设置郡县,同时任命各族酋长作为刺史、太守等地方官吏进行治理。冼家寨的冼铤就是在此时被任命为南梁州刺史。而冯宝少时在梁都建康求学,由于才学出众,再因为三代在岭南为官,也算熟悉当地风俗,所以被选派为高凉郡太守,今天是刚要去上任。罗州刺史冯融不放心,便特意安排跟随自己多年的管家冯宽和功曹陆大成来辅助冯宝,他们本想抄近路穿过云雾山到高凉郡衙,没成想三转两转地就在山中迷了路。
冯宝没有说话,更加仔细的打量起四周。只见山道两旁夹壁欹叠,状若颓城。夹壁上怪藤千尺,时有几只黄猿牵甩而下,发出声声哀鸣,给寂静的山道凭添了一种幽抑恐怖之气。似乎在这翳郁的雨林深处,潜伏着百万妖魔,正在锯牙钩爪,吸风蓄雨,等待号令一发倾巢而动。三个陌生的人,身陷在这无边无尽的浓翠里,怎不感到恐慌渺小?
“我说怎麽不大对劲呢。老陆,你不是走过好几回吗,都这麽大半天了。难道你真的迷路了?你再仔细看看。”冯宽有些慌了。
“冯大管家,我以前是走过这山中几回,不过是由当地土著人领着来的。您看这春景一换,今天又是个阴天,我确实分不出哪是哪了。老爷,误了您的事,您就饶末将这一次吧。”陆大成可怜兮兮的在自己瘦脸上连煽几个耳光。
冯宝阻住陆大成:“算了,不怨你。咱们还是省下力气想想别的办法吧。”他紧拉了下身后躁立不安的青骢马,向前方望去。突然,他扬起马鞭:“你们看,那是什麽?”
天上的阴霾将要散去,太阳挣扎出半张模糊的脸。顺着他马鞭指处,前面的山头似有缕缕绿气自下而上浮起,须臾汇聚成一团蘑菇状的绿雾,如车轮般膨胀着向这边快速旋转而来。
“老爷,快躲起来,这是青草瘴!”陆大成惊慌失措地喊起来。
自古以来,岭南一带山川聚结,空气不易疏泄,加上天气常年暑热,草木长青,各种毒物也由此繁衍而生。瘴气当为其中首害,一般多在雨季流行,常发于日出日没等湿气上升或下降之时。瘴气浮若烟云,散布空中,由瘴毒程度之深浅表现出不同的颜色:黑色之雾最毒,人遇上必死;五色雾次之,白雾较为常见而毒最轻。春夏之时最易发生的瘴气为青草瘴、落花瘴、和黄梅瘴,这类瘴呈五色毒雾,其中绿色的青草瘴在五色雾中最毒。每年青草初长之时,岭中恶蛇从土中冬眠苏醒,呵出的毒气与草木阳气混集,从而形成毒瘴。如果遇到行人瘴气,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是马上找个背风的地方躲避,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得在原地挖个坑,把头伏在坑中,屏息静气,等待毒瘴移过再起,方能无恙。因为南方土脉疏松,地气容易通泄,而人的皮肤血脉也时刻在与外界交流,当二者一旦接近,土中热气传到身体,汗液相诱,从而使草木毒湿之气疏泄出来。如果不幸中瘴,即使不死也要大病一场。所以不熟悉山中气候者不敢轻易上山。就是有经验的当地人没做好充足的准备,也要尽量避开在雨季入山。此时,天已过午,山中久阴欲晴,湿气上升成雾,便引得这青草瘴发作起来。
躲起来?躲到哪呢,山道两边是壁立的山崖,山崖上到有几个山洞,但此时又怎能爬上去?
“快拔刀挖坑!”陆大成终究经验丰富。顾不上许多,赶紧呼唤二人拔刀伏地大干起来。
就在这时,忽闻怪笑连连,野藤上的黄猿惊慌逃窜,却见有十余巨人从左边的悬崖上攀藤跃下。眨眼间就到了三人面前。只见这些人面目非人,身长皆七八尺开外,猩额红唇,巨手宽面,全身布满黄绿毛发。陆大成见了大恐,“是山魈!”冯宝举剑欲搏,突然一阵眩晕。三人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扔下手中的武器仆倒在地上。原来此时瘴气已飘了过来。惶恐中已有少许飘入三人口鼻。
见到三人晕倒于地,没费吹灰之力的十余只山魈相向而笑,不再张牙舞爪,转而鼓掌互贺。在领头的一只雌山魈指挥下,几只体形较小的雄山魈奔出来将三人夹在肋下,顺着山路跳跃向前,其他的则拾起三人丢在地上的刀剑,驱赶着三匹马影从而去。
三个人慢慢醒来,头不再旋晕,口中却都含有一颗荔枝般大小的绿色果子。这是山魈乘三人昏迷之时塞入他们口中可解瘴毒的妙药。此时他们早已远离了瘴气之地,身处一个山坳里面。陆大成和冯宽的两匹座骑早被山魈们用三人的刀剑宰割,已经燃火烤熟,正要环坐大吃一顿。那只耳边簪着野花的雌山魈,袒胸露乳,威然端坐于火堆前特意搬来的石头上,挥动毛爪呶呶杂语。几只雄山魈过来将三人提到火堆前坐下;另有一只山魈捧来还带有血丝的烤马肉放在三人面前,示意三人鼓腮吃肉。
三人觉察出这群山魈似无恶意,忐忑不安的心略微放松。再加上他们已在山中转了半天,确实又饥又困,自身无力又怎能违意?不如暂且顺从再说。三人互视会意,也拿起马肉吃了起来。不一会,两匹马肉所剩无几,除了簪花的雌山魈之外,其余的山魈都站了起来,摸着鼓鼓的肚子冲天仰啸,似为果腹而喜。
那只仪重万千的雌山魈,扫视下三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冯宝身上,好象对冯宝产生极大的兴趣,眼中露出欢喜与淫狎之意,冲着冯宝做了个媚笑,喝令一个小山魈去提冯宝坐到她腿上。陆大成和冯宽赶紧爬起来摸起地上用来割肉的腰刀,紧张地护在冯宝跟前。冲着小山魈狐假虎威地恐吓起来:“你再过来,就砍了你?还不走开!”其他的山魈见状大怒。一齐鸣呜着向三人如泰山压顶般逼来。
就在这危急时刻,忽然一道光弧掠过,一只红羽箭插在雌山魈跟前。簪花的雌山魈面露惊恐之状,一跃而起寻找目标欲搏。远处树林中传来一声娇斥:“还不散开!”随之又有两支红羽紧贴雌山魈的头皮连环射中它身后的一棵大树。雌山魈见势不妙,遗憾地呼哨一声,转身领着那群山魈翻越重岭,逃的无影无踪。
看到山魈们落荒而去,陆大成和冯宽才松下一口气,无力的坐倒在地。冯宝处变不惊,拔起地上的红羽箭,确见这种箭是特制的,箭杆上还刻着“冼英”两字。“冼英?救他的人竟然是冼英?” 冯宝手捧红羽箭,向发箭之处望去。
却见山坳北侧不远的树林中,疏密相间的枝桠掩映着七八个俚族打扮的女兵,个个骑马弯弓。其中最前面的是个十###岁的女子,上身是圆领窄袖的绣有金边红衫,下穿红色筒裙,中间鹿皮刺绣束腰,脚登薄底鹿皮靴。跨在一匹胭脂驹上,正要将弓弦上一只未射的红羽箭取下,放回背后的鹿皮箭囊中。
冯宝稽首遥拜:“在下冯宝,多谢女侠拔刀相助,可否献身一见,容我等当面致谢?”
此人正是冼英,刚从药师岭回来。正好看到冯宝危险,所以发箭将山魈惊走。
“姑娘,这位白面书生挺多礼的,还想见您哪!”冼英身旁的女兵荔枝,故做大惊小怪地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荔枝,别胡闹。”冼英微微一笑,一提马缰,带领着众女兵旋即驰到三人面前。
没等冯宝叫陆大成和冯宽过来再次致谢,荔枝又打趣起来:“我说你们这些汉人,没事到这大山密林来干吗,要不是我们家姑娘,你就成了雌山魈的乘龙快婿了。”
另一个小眼睛,薄眼皮的女兵也插嘴道:“亏来碰上的是山魈,如果碰上的是乌浒野人,现在被吃的可不是这两匹马了。”
“红豆,不要无礼。”冼英故作严肃地喝道。
薄眼皮的红豆偷偷一吐舌头,飞快地躲到女兵群中去了。
冯宝脸上微微一红:“这是为何?”
“这是为何?你不知道吗”冼英再也忍俊不止,如桃花般灿烂的笑靥上,呈现出一个调皮的酒窝。
原来,山魈其实是一种体形较大的野人,多藏于岭南的山林中,喜欢吃马肉和驴肉。以雌性为首领,###成群,经常潜伏于山道旁边劫掠过往骑马的行旅,往往只劫马匹而却不贪图其他财物,只要行人不顽抗还击,山魈不会主动伤人。雌山魈性淫,喜好男色,常把行旅中的英俊男子掠回洞中强逼与其交配。所以刚才冼英才发响箭把山魈吓跑,而不是将它们射伤或射死,就是怕引起山魈凶性大发,不顾性命的厮拼伤人,造成两败俱伤的结局。而乌浒野人,则是岭南未开化的原始部落。也爱在山道旁边伏击过往行人,但他们喜欢吃的不是马肉和驴肉,而是爱吃人肉和喝人血。乌浒野人捉住行人之后,先要割下手掌和脚趾,回去做为贡礼献给长老(族群中的首领)食用。还要留下人的髑髅用来饮酒。所以行人宁愿遇到山魈,也不愿遇到乌浒野人。
冼英羞于和冯宝解释,忙令俚女们将陆大成和冯宽搀扶起来,搀扶陆大成的是快嘴的荔枝,荔枝没用三言两语,就从多嘴的陆大成口中打听出了三人来山中的来龙去脉。而陆大成也打听出她们竟然是冼家寨的,领头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冼英。
冼家寨是岭南最大的俚族部落,而冼英的名字冯宝早已听过数次,他上任之前,他父亲冯融就一再叮嘱他一定要和冼家搞好关系,要想真正在高凉扎下根来,没有冼家的支持是万万不行的。
“你们想去高凉郡衙?怎麽转到这里?”荔枝惊讶地大声叫了起来。“即使你们不遇到山魈,你们也要在这大山中转上几月呀。”
“天色不早了,离高凉郡衙还有很远的路,你们得赶紧走,不然天黑到不了啊”冼英看了看阴霾中模糊的日头,打断了荔枝的话。
“是啊,是啊。那你们赶紧跟我们走吧,不然晚上就得住在这山里了。嘻嘻……”荔枝也嬉笑起来。
红豆走到那棵大树下,取下树上的两枝红羽箭。又把目光停留在冯宝手中的箭上。
冯宝怎不明白意思,“人家是想收回啊。”冯宝双手捧箭,走到冼英跟前,不好意思地说:“小姐,冯宝有个不请之请,不知小姐是否答应?”
冼英宛尔一笑,“大人,请说。”
“可否将此箭送与在下,在下将时刻铭记姑娘的救命之恩。”
“吆,我还没见过要人东西谢恩的呢?” 红豆打趣道。
冼英看到冯宝脸色又红,爽快地说:“那就送你吧。”
早有女兵牵来冯宝那匹未被宰杀的青骢马,收拾好让冯宝骑上。冼英又命另外一个女兵让出一匹马,由陆大成和冯宽共骑。然后派荔枝和红豆带路将他们送出山外。
冯宝没想到传说中的冼英这样年轻俏丽,但匆忙中没有说几句话,总有少许遗憾。他骑马走在最后,有些留恋的回头望去。却见英姿飒飒的冼英也在立马向这里凝望。二人目光一会,冼英冲冯宝又是一笑,打起马来,带领其余的女兵如旋风般向冼家寨的方向奔去。
第三回 尸异
“抓住他,抓住他就给我活活打死,”在这气极败坏的叫喊声中,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泥污的黑脸少年在赤足狂奔,后面是一群如狼似虎的伙计,在手挥棍棒拼命地追赶。
两边的行人惊慌失措的闪避。听到叫喊声越来越近,黑脸少年更是急不可耐,无奈肚子饿了两日,早已没了力气,脚步就越跑越慢起来。
前面是个大街的急拐角,黑脸少年看不到前面的事物,便一头冲向迎面而来的青骢马,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稳步慢行的青骢马被惊的一跳,几乎把在马上的冯宝闪了下来,冯宝身后的冯宽和陆大成也急忙勒住自己的坐骑,看个究竟。
很快,那群伙计追了上来,不管不顾的就用自己手中的棍棒往黑脸少年身上一顿乱揍,黑脸少年疼痛难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连爬几步,冲着马上的冯宝伸出右手:“救命,救命!”
冯宝接任高凉郡太守没有多久,刚刚理清郡衙中的顺序,好不容易才推掉郡中富豪和属吏们的宴请,为避人耳目便带领冯宽及陆大成乔妆打扮,要实地巡视了解郡中民情;谁知刚刚走到东街,就撞见了眼前的一幕。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如此行凶。”冯宝禁不住胸中的怒气,大喝一声。
众伙计听此断喝,一看冯宝面沉银盆,怒中含威,就知遇到的不是一般的人物;他们心里摸不清底细,便犹疑地停下手中的家伙。
“住手?这是我家的牲口,给我往死里打,让他还敢跑。”圆球般的茂祥商行老板陆九章在两个伙计的挽扶下,也气喘吁吁的撵了上来。
冯宝早已下马,命冯管家将地上的黑脸少年扶了起来。伙计们听了陆九章的鼓动,哪里肯让,又鼓噪着举起手中的棍棒围了上来。瘦长的陆大成按捺不住,用马鞭分开众人,指着陆九章的鼻子:“老爷已让你们住手,你还敢唆使行凶,小心官刑侍侯!”
“老爷?官刑?”陆九章哆嗦着两腮的肉球,努着圆圆的鼻子,用挤成小缝的眼睛斜睨了陆大成一下,鄙夷的说:“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们洗家的事,你这是找死!还不快快闪开,不然把你们三个也当作牲口抓起来卖掉。”
争执当中黑脸少年已从地上爬起,简单的告诉冯宝此事的来龙去脉。茂祥商行根本不是什么商行,其实应该叫作“人行”才对,他们做的不是一般的买卖,而是贩卖奴隶。茂祥商行真正的老板并不是眼前的陆九章,是南梁州刺史冼铤。岭南一代俚僚各族很多,一些当地人黑瘦精悍,极易吃苦耐劳,自古以来就常被掳卖到内地为富贵人家做奴隶,叫作“牲口”。冼铤本是洗家寨冼云龙的长子,冼英的哥哥,自持武力,常常带领人马侵掠它郡的人口,卖作“牲口”换钱,后来被朝廷安抚为南梁州刺史,却不愿去赴任,喜欢横刀立马的生活,照旧在冼家寨逍遥自在。冼英渐渐长大,在祖立之的教育下深明事理,时常劝谏下冼铤不可胡作非为,冼铤不得不有所收敛,只不过把此行当由明里转为暗地,派自己的心腹陆九章在高凉城中开起茂祥商行,专门做“牲口”生意。当时高州刺史孙迥正在对岭南僚人用兵,陆九章便从孙迥军营中低价买来俘虏,然后由高凉装船经广州卖到内地,不再主动劫掠人口。但每当牲口数不足时,也会顺路趁伙打劫,绑架落单的俚僚充数。黑脸少年是僚族人,父母出海双亡。原本在海边采珠为生,拥有一身好水性。一天,他采得一个大海珠,便在港中叫卖,没想到陆九章刚由广州乘船归来,见到如此大的海珠便心生歹意,让人将黑脸少年骗到船中,连珠带人一并拿下,带回到高凉,准备凑数卖作牲口。黑脸少年被关押了两天,这是趁他们看守松懈之时,逃了出来,恰好遇到巡视的冯宝。
“好个狂妄的蠢猪,睁大你的猪眼瞧瞧,竟敢对我们大人无礼?”陆大成闻言也耀武扬威地呵斥起来。
“大人?这高凉本是我们洗家天下,我看你们更是狂妄,难道真想反了天不成?”陆九章本出生在书香门第,读书时对《四书》《五经》一点也不感兴趣,却把《九章算术》背的滚瓜烂熟,能左右开弓打得一手好算盘,天生是个经商的料,所以他父亲便给他起名叫“九章”。撺掇冼铤做起一本万利的“牲口”买卖,就是他出的鬼点子。冼铤任命他为茂祥商行的老板,对他更是言听计从,陆九章横扬跋扈惯了,此次看到有人敢管闲事。顿了顿嗓子,更是气势汹汹。
“洗家?”冯宝眼前又出现冼英立马挽弓的俏丽身影。便止住陆大成,把脸转出陆九章:“你是洗家什麽人?即是你家牲口,可有买卖契约?”
“契约,笑话,我们洗家从来没有什么契约。老子说他是牲口就是牲口,连你们都是!伙计们,还不快快动手,将他们一并拿下!”
冯宝再也冷静不下来,口中迸出两个字:“你敢?”
僵持时刻,一队巡城官兵闻讯赶到,领头的队长认出是新来的郡守大人,这正是邀功的好时机,二话没说,就命令官兵将陆九章等人团团围住:“不得对太守大人无礼,快快放下手中器械,不然死路一条。”
“太守?”伙计们面面相觑,面对眼前明晃晃的刀枪,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棍棒。
“太守?太守又怎样?我家爷乃是南梁州刺史,就是高州刺史孙大人见了也得给八分薄面。你个新来的郡官,可知这高凉天有多高,水有多深?你到了高凉的地界,还没去我家爷处拜访,没找你算帐已经很便宜你了。你竟还趟这片混水,我看你要吃不了兜着走。”陆九章硬着肥硕的脖子,依然骄横无礼的威胁道。
“来呀,把这家伙掀翻在地,重打二十,然后带回衙属问罪。”冯宝见状更是火上浇油。
“慢!”一直未插话的冯管家拉住冯宝的衣袖,小声地说:“少爷,他可是冼家寨的。来时老太爷一再吩咐,在这一定要和冼家搞好关系;何况冼家寨的冼姑娘对咱们有救命之恩,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冯宝觉得有理,沉吟半晌,缓缓说道:“今天看在冼姑娘的份上,饶了你。不过这个少年你们不能再带回去,”
冯管家示意官兵们松开陆九章及众伙计,让队长把黑脸少年也带上,簇拥着冯宝转回郡衙。
一个伙计扶起地上的陆九章:“爷,这次咱可撞了霉头,我看就算了吧,”
陆九章急促的抽搐着蒜头鼻子,望着冯宝远去的背影,狠毒的说:“算了?咱们走着瞧。”
黑脸少年被冯宝带回郡衙,吃了些东西,换了身汉衣,除了皮肤黧黑,发鬈而黄之外,到也眉青目碧,唇红齿白,俨然是个英俊少年。冯宝命人取些盘缠送黑脸少年回家,黑脸少年早已无家可归,看到冯宝是个好人,自愿留下来侍候冯宝。冯宝见他身体黧黑如墨,矫捷如龙,便为他取名“墨龙”,让他留在身边服侍左右。
第二天天刚放亮,冯宝便被匆匆赶来的衙役叫醒,原来郡衙前的旗杆上赫然吊着一个死人,手脚已被斩断,血淋淋的对着郡衙大门口。情景十分恐怖。
冯宝带上墨龙及陆大成匆匆来到郡衙门前,命令衙役将死尸从旗杆上放下,仔细勘察起来。
死尸手足俱断,身体浮肿,衣服已辩不出原来本色,满身是半干的黑血和泥浆。
“这明明是刀伤,是被人谋害。死者是谁?为何竟敢挂在郡衙门前,难道是向本官示威?还是……”冯宝大脑在飞快地转动着。
“大人,这不是被刀杀死的。”黑龙在旁提醒道:“您看,这死尸浮肿,口内还有淤泥,衣服带有泥浆,而血迹又在泥浆之上。分明是先在水中溺死,后又被捞起来斩断手脚吊在这里。”
冯宝闻言,不由对身边机灵的墨龙另眼相看,点头连连称是:“你分析的有道理。”突然,他发现死尸的衣服上挂着的一根稻草,再看旗杆下的地上,也散落着几跟同样的稻草。他拾起一跟稻草,思考片刻,命人将今日城门当值的士兵叫来。
守城门的老兵匆匆赶到,跪地磕头。冯宝手拿稻草:“我来问你,今日凌晨,可有人拉稻草入城?你要如实道来。”
守门老兵点点头“有,有,小人记的清楚,小人今日卯时开的门,最早入城的是东市茂祥商行的马车,车上拉了半车稻草。小人也很疑惑,就问了一句,他们说拉来是要喂马。”
“这就对了。”冯宝命人看住尸首,让陆大成点起衙兵,速去茂祥商行,将陆九章等人提到郡衙大堂。
陆九章和十几个伙计胡乱披着衣服,被衙兵们压到大堂。守门的老兵指着其中的两个伙计喊了起来:“我不会看错,就是他俩拉的稻草入城”。
冯宝命人将十几个伙计拉到堂边一角,却留下茂祥老板陆九章跪在堂下听审,茂祥老板陆九章依然骄横,哪里肯跪。冯宝冷笑一声:“好个刁民,不跪也罢!你可知罪?
“大人,我等不知罪在哪里,身犯大梁律历哪条?为何一大早把我们抓来,搅了我等的好梦?”陆九章故意装糊涂。
“好,我来问你,是否是你命他俩一大早拉稻草入城,到底有何居心?
“是又怎样?我们店中马已缺食,所以就派人出去拉稻草用来喂马,他俩昨晚就出去了,当夜没赶回来,才在今天一大早入城。难道这也犯法?“陆九章气焰虽凶,毕竟心怀鬼胎,口气也软了下来。
“你说你店中马已缺食,你们商行所在的东市就有专卖马料的,不买马料,却跑到城外去寻马食。如今城外马草正嫩,你不打马草喂马,却拉稻草入城?即拉稻草,为何又只拉半车?我看你拉稻草是假,分明是要拉死尸入城,拉上半车稻草无非是要遮盖死尸而已。你把这死尸拉到郡衙,分别是蔑视王法,向本守示威,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九章被冯宝揭露真相,抵赖不过,陡然冷笑几声,口气又硬了起来:“不错,这尸首的确是我派人找来的。谁让你扣住我家牲口,与我家老爷做对,我就是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冯宝也不动怒,微微一笑:“好,念在此人不是你们杀死的,罪尚可恕。不过,你蔑视本守,拉尸报复,还将已死之人斩断手脚,违背天理人伦,这次岂能饶你?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大梁律历,尝尝新太守的手段!”然后,大喝一声:“拉下去,重打三十,不得姑息。”
如狼似虎的衙役拥上前来。扭住肥胖的陆九章便往外拽。陆九章口气依然很硬:“你敢打我,我家大爷不会饶了你,我让吃不了兜着走……”
不一会儿,郡衙外传来陆九章杀猪般地嚎叫声,十几个伙计也哆嗦成一团,纷纷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