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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佚事 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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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别吃陈年老醋啦!那是以前。以前我要靠那些诗糊口,要靠那些诗改变命运。现在,我的命运已经定了,不写诗了,只想做个贤妻良母。哪知道,做个贤妻良母也这么难,难得……”说着,景翩翩泣不成声。
“别这样!”李春烨像拍孩子一样亲切地拍着景翩翩的背。“别怨我们的命!这世道,谁的命会好呢皇上的命也不见得好到哪去!远的不说,你看宣德皇上,死于三十八岁盛年;景泰皇上,死时刚刚二十九岁;隆庆皇上,也只活三十五岁;泰昌皇上,在位才个把月,三十九岁就归天;天启皇上,驾崩只有二十三岁,比你现在还年轻!活着就是命好啊!”
本打算在栖真岩住几日,才住一个晚上,李春烨和江复就受不了。本来想超脱些,不受性别、辈分之类世俗羁绊,只为兄弟,借一间禅房同睡一床地铺。为保护景翩翩,叫她睡当中。然而,人往往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李春烨一方面自己想入非非,另一方面又担心江复越轨,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有半夜解手的习惯,今天不敢起来,生怕一走就出什么事,一憋再憋。江复则认为李春烨跟她早有私情,只是碍于面子不敢同居。入睡前,他就推让了半天,最后是她也硬要拉他一起。他想他们肯定会有什么故事,怎么也睡不着。三更许,他熬不下去,起身到外面解手,大松一口气。这样一来,李春烨又尴尬,生怕江复误会,连忙跟出。两个人坐在木槿花边赏月,闲聊到天明。景翩翩太累太开心了,倒是一梦到天亮。
江复要先回家,李春烨没挽留。李春烨请他再帮点忙,帮忙到城里弄些琴筝、长剑柴刀之类东西。他当日傍晚就备齐了并送来,次日一起下山。
叠起江南恨 七(1)
下栖真岩,过上清溪桥,李春烨和景翩翩步入通往状元岩的山谷,两侧悬崖峭壁,森严并进。谷尽头,石崖三面迫而来。一面悬崖坡度稍缓,有简易石磴,曲折盘旋,断续相接。相传,这些危磴是邹应龙手凿而成,后人称之“斗米阶”,形容石磴如一斗米粒之多,以此激励后代学子。李春烨今天并不想涉及状元什么的,心思全在景翩翩身上,登完斗米阶便走另一条小路,有意避开状元岩。他双肩负着一堆行囊,一手牵携着她。她从没走过这样的路,摇摇晃晃,但并不害怕,而像被牵携走向d房一样激情澎湃。
这也是丹霞地貌,有的呈一线天,有的是奇峰,还有很多断崖、岩x等等,千奇百怪。无论山顶、崖面还是谷底,都有一股股活水,瀑飞泉滴,溪涧连珠,给一座座巨岩增添灵气。岩间、岩上林木葱郁,桂花飘香。时不时的,丛中野兔逃窜,小鸟惊飞。苍鹰就安详了,在李春烨和景翩翩的头上高高地盘旋,久久地盘旋。
李春烨走在前,手持长剑,不停地打草惊蛇。不多时,他突然伸出一手止住身后的景翩翩:“等等!”
景翩翩吓得毛骨悚然,但又忍不住顺着李春烨手上的长剑看去。结果,虚惊一场。
“真要是碰上什么,有用吗”景翩翩忽然问。
李春烨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有用没用”
“你手上的啊!”
“当然有用!你以为是戏台上的道具啊”
“我是说,你满脑子之乎者也……”
“你别忘了,我当过兵部尚书!”
“你打过仗吗”
“我练过马,练过剑。”
今天运气好,没让李春烨的剑派上用场。虚惊几回,两个人都不以为然起来,又觉得累。李春烨建议歇一下,两个人席地而坐。他解下行囊,走到岩边喝水。
那泉水从高高的悬崖上曲曲折折流下来,在两尺来高处一个###里稍事停留再溢出。这有点麻烦。喝溢出的吧,得吸着岩石;喝x里积的吧,那x有点深,而又略扁。李春烨想了想,只好横着脑袋伸进去牛饮一番。
景翩翩走近李春烨,看了直笑:“你喝得累不累啊!”
“不累!”李春烨抚了抚鼓起的肚皮。“爽!哇——,好爽啊!你要不要喝点”
景翩翩笑了笑,说:“不喝。我不想喝!”
“这又不是我花力气挑来的,尽管喝!”
“那怎么喝啊!”景翩翩娇嗔道。
李春烨想起孩童时的妙法,摘一段芦苇扬的蝉鸣、林风和泉流不在禁例,而正因了它们,这群山更显得恬静、清新而又生动。
李春烨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叠起江南恨 七(2)
“没想什么。”景翩翩嫣然一笑说。
“没想什么不可能!睡觉还要做梦呢!”
“真没想什么!我只是在看,在听,好像除了树木,除了鸟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应该是吧!这一带没有村庄。猎人,采药、砍柴的,应该也没有。以前,这上面有人读书有人听梦,还有人炼丹……对了,好像就在这附近。”
这是悬崖之上,岩x很少。寻了好一会儿才寻到一个小岩x,岩前林木茂盛,岩顶瀑泉长流。岩内d中套d,幽深得很。李春烨携着景翩翩才到d口,正辨认岩上几乎被青苔覆盖的“琵琶岩”三个字,黑黝黝的d里头就发出一片“吱吱”尖叫,成群地飞出小东西。她吓得连忙避闪,那些小东西还险些撞到她脸上……
“别怕!那是蝙蝠,我们泰宁叫‘琵琶老鼠’,不会伤人。”李春烨安慰说。
景翩翩糊涂了:“老鼠会飞”
“是啊,这种老鼠怪就怪在这。传说,一只蝙蝠冒冒失失闯进黄鼠狼窝里,被一头痛恨老鼠的黄鼠狼抓住。蝙蝠说:‘我不是老鼠,我能飞,我是鸟呀。’这样,它逃得性命。不久,它又被一头仇恨鸟类的黄鼠狼抓住,它辩解道:‘你看,我没有羽毛,怎么会是鸟呢我是地道的老鼠。’它就靠这样的本事绝处逢生,就像……”
李春烨忽然不说了。景翩翩追问:“就像什么”
刚才李春烨的脑子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现在官场求生就像蝙蝠在黄鼠狼窝求生,但他不想谈那样沉重的话题。他换个话题,说:“传说蝙蝠善于合气,能长寿。普通的蝙蝠是黑色,上了年岁,变为红色。五百岁以后,红蝙蝠又脱胎换骨为白蝙蝠。千岁以上的蝙蝠,色白如雪,人吃了可以增寿四万岁!怎么样,你想要黑的,还是红的,白的”
“随便,你抓只来看看!”
“哪能想抓就抓得到那样谁也成仙了!人家是住在这d里头,修炼它几年几十年,耐心等待机会……”
“啊——,我可没那样的耐心。”
“其实,不一定非要吃白蝙蝠,道家说吃茯苓也可以成仙。”李春烨转身指松树。“喏——,茯苓就长在那样的树……”
“带我去看看!”
“我只知道有松树的地方就有茯苓。茯苓究竟长在树上还是藤上,我……我搞不清楚。我想,也不一定非要茯苓才能成仙。只要到这样的地方多呆呆,自然成仙。这里丹山碧水,比京城比皇宫美多了!皇宫,只会让人短命,皇上都不能长寿。三昧,我们在这仙境多住几日吧!”
“那我成仙女啦!”
歇了一会儿,继续走。一会儿攀岩,一会儿穿林,处处美如仙山琼阁。
行至一个小山谷,长着一大片松树,一棵棵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在地上铺起一层厚厚的松悠。晴川历历汉时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李白看了这诗,觉得太好,只能叹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景翩翩边走边说,“人家李白都不想与他人比高低,我一个小女子岂敢”
景翩翩是个十足的女子。尽管她着了男装,也掩饰不住风情。时值初夏,丹崖上不时出现一大片一大片金灿灿的花丛。那是萱草花,其间鹤立j群般点缀着洁白的百合花。那萱草丛边沿,还镶着一簇簇翠绿的兰草、龙须草或还魂草。景翩翩采了一些萱草花、百合花和叫不出名字的花,让她的轿子顶上开遍各色鲜花,让人一眼就知道里头坐的肯定是个比花更艳丽的女子……
寨下金场在石塘边上,驻防把总则驻在一个山谷。两边矮墙,中央开门,门边木刻对联云:“矿冶初开,鼓铸金炉开宋代;财源首创,裕国利民遗至今”,对联边有两个岗哨。门内两旁是花圃,各色牡丹开得正旺。尽头是一个岩x,几间房子在那里面,不假片瓦,不患风雨。把总四十余岁,一见李春烨的名帖写着“赐进士出身、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协理京营戎政”的头衔,立刻迎出。
虽然是在山野岩x,厅堂却布置得十分雅致。每面墙壁上有字画,下有花盆,每盆花跟每幅字一样不尽相同。
“想象不出,这会是兵营!”李春烨由衷地赞道。
“不务正业!不务正业啊!”把总谦逊地笑笑。“我这人比较喜欢牡丹,可是泰宁偏偏没有牡丹。那年回家,我就带十株来,一赤、二白、三紫、四浅红。现在远不止十株了!”
“大人府上在哪”景翩翩突然c话。本来,她着了男装索性装哑巴。今天,她看这把总好面熟,又听他说喜欢牡丹,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把总一愣,直辨景翩翩:“湖广。”
“贵姓”
“免贵,姓商……”
“商为舟”
“是的是的!你是——”
景翩翩笑而不答。看商为舟真的认不出,便吟一诗:“曾是琼楼第一仙,旧陪鹤驾礼诸天。碧云缥缈罡风恶,吹落红尘三十年。”
“景——翩翩!”商为舟终于认出。想当年,他慕名拜访她,她不屑一顾,他写了这诗,她才肯见。“三昧!这些年,我经常想到你,也找过你,可万万没想会在这里见到你!”
“不会吧!认都认不出,早不知把我忘哪去喽!”
“怎么会呢!是你变太多了!当年,我总把你看成不太懂事的小姑娘。女大十八变,变成现在……”商为舟急了,拉着景翩翩的手到厅边一幅字前。“你看——,这幅字,随我到过辽东,现在又到福建!”
那幅字是景翩翩当年送给商为舟的一首诗:
汉水自盈盈,男儿自远征。
不知别后梦,底夜到宜城。
景翩翩一望,低首了,热泪盈眶。
李春烨见状,早不是滋味。他看了这诗,马上想起在《散花词》中读过。这是《襄阳踏铜蹄》之一,还有《襄阳踏铜蹄》之二:
郎自襄阳人,惯饮襄阳酒。
未醉向郎言,郎醒应回首。
还有《襄阳踏铜蹄》之三:
骏马踏铜蹄,金羁艳陇西。
郎应重义气,妾岂向人啼。
她还有其他好几首以“郎”、“妾”相称的诗!
景翩翩和商为舟站在那幅字前,面对面低低述说什么,旁若无人。李春烨干巴巴坐着,自行喝茶。他转身望一眼他们,竟莫名其妙觉得他们很般配!他们英雄美人文武匹配,年岁相当,还有诗为媒。而且,他们过去就相爱,此时此刻还那么难舍难分。而我呢李春烨不敢多想,只觉得自己很不配,不该去缠她。她的未来该属于商为舟!李春烨没一点自信,沮丧极了。他悄然起身,踱出厅外、门外,伫立在岩边,远眺奇峰异嶂……
叠起江南恨 八(3)
景翩翩忽略李春烨了,只顾与商为舟叙旧,直到他问她为何而来,她才想起正事。他说:“袁将军夫人的事,还用你c心!”
商为舟马上带景翩翩和李春烨去见鲍氏。她在另一个山岩,那里住的全是军中女眷,而非女囚。她一身素服,一脸哀戚,又比以前更消瘦,李春烨一时认不出来。可她一眼认出李春烨,立时奔出,泣不成声:“未亡人拜见……”
李春烨连忙将鲍氏扶住,眼泪夺眶而出,但什么话也说不出。
山谷右边小山坡并列两座大小一样的新坟,一墓碑文“有明大将军袁崇焕之墓”,另一墓碑文除了“有明布衣程本直之墓”,还有一行小字:“一对痴心人,两条泼胆汉”,但都是衣冠冢。一行人上前祭拜,悲愤难言。
景翩翩知道袁崇焕,不知程本直,悄然问李春烨。李春烨说:“程本直只是个布衣,可他为袁将军仗义执言,一连四次进京抗疏,表示宁愿与袁将军同死,还说:‘我不是为私情求死,是为公义求死。’”结果,崇祯皇上成全了他,让他与袁将军同死。商为舟则在这里成全他,按他的遗愿,葬于袁公之侧,让他目瞑九泉。
祭拜毕,一行人离开时,鲍氏忽然指着山谷正对面小坡一座坟茔说:“还有恩公在那。”
李春烨抬头望去,见那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看样子,那坟有些年份,但是给清扫得寸草不长。鲍氏说的恩公指谁他一时想不出来。商为舟见他一脸狐疑,连忙提醒说:“江御史。你看那剑——”
“哦——,完素兄!”李春烨惊呼道,立即奔过去。
刻着努尔哈赤名字的长剑,跟香火一起直c江日彩墓碑前,经过多年日晒雨淋,已经生锈,难怪李春烨刚才一时没发现。现在他跪在这坟前,一拜二拜三拜,心里说:“有了这把剑,老兄你可以安息了。可是,如果你看到元素老弟在这对面陪你,你能瞑目吗”
李春烨禁不住老泪纵横……
太阳偏西,得赶回县城。李春烨一路想着景翩翩的诗:
窗前六出花,心与寒风折。
不是郎归迟,郎处无冰雪。
还有:
西风吹衣,北风吹面。
郎既相迎,郎心未变。
还多呢!李春烨心痛了,不想了,刻意去看外面的山。那山又高又大,一座又一座,孤兀着,千百年纹丝不动。他想:人,为什么这么多变
回梅子楼,李春烨与景翩翩共进晚餐。他总是闷闷不乐。她有点生气:“我到底哪得罪你啦”
李春烨内疚了,一把将景翩翩揽紧:“你没有得罪我!是我……我今天如果不带你去,那多好啊!”
“为什么”
“今天以前,我总以为真正的爱,最美的爱,像瀑流……”
“怎么说”
“像皇上与民女,像公主与穷书生,像天仙与牛郎,像年轻美貌的你与又老又丑的我……”
“唔……那么今天呢”
“今天……今天我突然觉得,你更适合……更适合商将军!”
“你觉得我跟他更亲密”
“嗯。”李春烨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看来,我还不如她们!”景翩翩终于明白,伤心极了。她比较的是那种纯粹做皮r生意的妓女,她们什么也没留给男人。而她,尽管没跟他们shangchuang,却留给太多了!
景翩翩留给李春烨也太多了!他决心忘记她,不再邀她。她主动到来,只在家里接待,当着妻妾的面,相敬如宾。然而,她一走,他又时不时想念。他常常莫名其妙地想起她的诗,想起她调皮地笑着的上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