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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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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刚刚是在玩什么啦!超没品,干吗挑我?是不会挑许博淳喔!”许志彰忿忿不平,气到连呼吸都很急促。
“是柯景腾先开始的。”廖英宏一个慌乱,竟推给我。超小人。
“哪是,我是在弄怪兽,是廖英宏先把脚伸到你的鼻子前面好不好?”我解释。
“都一样啦!是不会挑别人吼!很臭耶!”许志彰半蹲得超不爽。如果挑别人,他大概也会参一脚吧。
“好了啦,反正在里面也是很无聊,在外面至少不用憋着。”杨泽于一派轻松。大而化之的他总是很轻松地面对人生的跌倒。
“对啊,十年后来看这件事,一定会觉得超好笑。”我抖抖眉毛,这是我贯彻始终的处事哲学。
“不用等十年,现在就已经很好笑了。”廖英宏吃吃地笑。只要热闹的事,他总是不肯错过的。
我们四人静静地吹着凉爽的山风,半蹲到累了,干脆坐在地上,百般无聊地玩着长在墙角边的含羞草。含羞草一被手指碰到,叶子就会迅速闭合,个性非常闭塞的一种植物,很有趣。
“对了,许志彰……”我突然在静默中开口。
“冲虾小?”许志彰。
“这里的空气应该比较新鲜了吧?”我抓着头发。
“靠!”许志彰大骂。
我们四个人又同时爆笑了出来。
…
吃过简单的晚饭,我们在精舍挂单打通铺,男生一间,女生一间。晚上山蚊子很凶,两房间门口都点了一大卷蚊香,女生房间还挂有蚊帐。
随便洗过澡,男生房间照例开赌,扑克牌、象棋、五子棋全都可以赌。扑克牌就不必说了,象棋的算法是赌胜方剩下了几颗棋子,就乘以十块钱。五子棋则是单纯的互注,一场二十元起跳。
而我,自信满满铺开了象棋的纸棋盘。
“谁敢跟我下军棋,我输了的话再多赔一倍。”我撂下豪语。原因无他,因为小时候常跟爸爸下棋的我“自认”象棋功力远胜同侪,尽管从没验证过。
此话一出,果然吸引多名同学排队跟我大战军棋。
“太自信的话,会死得很快喔。”许博淳哼哼坐下,排好阵势。
“吃大便吧你。”我在掌心吹一口气。
大概是我真的蛮强的吧,我的棋力连同无可救药的自信一齐展现在棋盘上,每一局都用最快的节奏解决挑战者,不多久我的脚边堆满了“悲伤得很隐密”的铜币。
两个小时过去,就连棋力同样很棒的谢孟学也败下阵来,已经没有人够胆子与我对弈,大家都跑去玩扑克牌赌大老二。
我哈哈大笑,开门去洗手台洗脸清醒一下,准备等会开场豪迈的梭哈赌局。我拍拍湿嗒嗒的脸,兀自洋洋得意自己的聪明。
沈佳仪正好也走到洗手台,两人碰在一块。
“你们男生那边在做什么,怎么那么吵?”沈佳仪看着正在洗脸的我。
“在赌钱啊。”我小声说,手指放在嘴唇上。
“真受不了。”沈佳仪不置可否的语气。
“还好啦。我超强的,刚刚赌象棋全胜,赢了不少。”我抖抖沾着水珠的眉毛。
“象棋?你们男生那边有带象棋来?那等一下你把象棋拿到女生房间玩好不好?”沈佳仪有些惊讶,似乎也会玩象棋。
“没在怕的啦。”我哼哼。
几分钟后,我已经坐在女生房间里的超大木床上,排开军棋。
所有的女生都围在沈佳仪后面,兴高采烈地看我跟沈佳仪对弈。我们赌的是“赢家剩一个棋子,输家就赔一块钱”,真是小家子气的赌注。
纵使沈佳仪的学业成绩再好,在棋盘上的胜负可不是同一把算盘。很快的,我就以风林火山之锐取得了绝对优势,我打算将沈佳仪的所有棋子一一解决,只剩下孤零零的“帅”,用细嚼慢咽的“剃光头”局面划上句点。
“柯景腾,你今天作弄许志彰的表现,真的是非常幼稚。”沈佳仪摇摇头。
“幼稚的话你干吗笑?”我拄着下巴。
“拜托,谁看了都会想笑好不好!”沈佳仪反驳。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笑了出来,我跟廖英宏跟杨泽于怎么会被罚,连许志彰也不例外。马的,到了山上还要被罚半蹲是怎样!”我瞪了沈佳仪一眼。
“强辩,没收你的马。”沈佳仪一说完,竟真的将我的“马”硬生生拔走。
我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疯了吗,哪有人这样下棋?”
“你那么强,被拔走一只马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在怕了?真幼稚。”
“这跟幼稚有什么关系?算了,让你一只马也没差啦,我迟早把你剃光头。”
“剃光头?”
“是啊,就是砍得只剩下帅一颗棋。超可怜,呴呴呴呴,超惨!”
“好过份。”沈佳仪迅速将我的“车”也给拔走,毫无愧疚之色。
我咬着牙,冷笑,继续用我仅剩的棋子与沈佳仪周旋。由于我们班女生的脑袋全部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很快我又控制了局面。
“将军抽车。”我哈哈一笑。
“什么是将军抽车?”沈佳仪似乎不太高兴。
“就是如果你的帅要逃,你的车就一定会被我的炮给轰到外层空间。完全没得选择啊哈哈!”我单手托着下巴,像个弥勒佛轻松横卧在床上。
“你真的很幼稚,连玩个象棋都这么认真。”沈佳仪叹了一口气,好像我永远都教不会似的……然后伸手没收了我的“炮”。
“……喂?”我只剩下了苦笑。
经历无奈的半个小时后,由于我的棋子不断被没收,连孱弱的过河小卒也没放过,最后沈佳仪跟我打成了不上不下的平手。
女生房间门口,蚊香缭绕。沈佳仪将象棋跟棋盘塞在我的手里。
“你还说你很强,结果还不是跟我打成平手。”沈佳仪关上门。
“原来如此。”我有点茫然地看着关上的门,脑子一片空白。
原来如此。
这场棋局,就像沈佳仪跟我的关系。
多年以后,不论我再怎么努力,永远都只能搏个有趣的平手。
chapter 4
从埔里回来后,那股象棋风还黏在大家的手上,没有退烧。
于是磁铁象棋组便在大家的抽屉里流传,每到下课就开战,上课就收起。而简单易懂的五子棋也一样,大家在蓝色细格子纸上,用铅笔涂上圆圆的白圈跟黑圈取代黑白子,下课时十分钟就可以对决个两三场,每个人都很热衷。
而“打败柯景腾的军棋”,已经成了班上所有男生同仇敌忾的终极目标。
“从现在开始,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就当作是屁,你们全部加在一起对我一个吧,别客气。要是让我年纪轻轻就开始自大,我的人生也会很困扰的。”我挖着鼻孔,大言不惭。
众志成城可真不是开玩笑,几天内我就尝到了败绩,害我有些不能释怀。
“这告诉我们人不能太骄傲。”沈佳仪用原子笔刺着我的背,很认真的表情。
“我真搞不懂一群人联手打败一个人,有什么好臭屁的。”我无奈地说。
接踵而来的是,赖导宣布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大家听好,为了配合教育局的资优班人数政策,我们美术甲班跟美术乙班,都要从现在的四十五人减到三十个人,两班离开的三十人另外成立美术丙班。所以升三年级时我们要用成绩当作标准,留下前三十名。想要继续留在甲班的同学可要多多努力了。”赖导说,眼睛扫视了班上所有人。
此话一出,我可是震惊至极。
自从爱啰唆的沈佳仪坐在我后面起,三不五时就唠叨我要偶尔念书、不然会考不上我想念的台北复兴美工,我的成绩就开始无可奈何地进步。但进步归进步,我可没把握能够留在原来的班级。
……
“柯景腾,你觉不觉得你会被踢出甲班?”怪兽坐在树下,呆呆地看着浮云。
“踢你个头,顾好你自己吧。”我翻着《少年快报》,心中的不安就像滴在清水里的墨珠,一直渲染扩大。
“其实说不定到丙班比较好,比较没有成绩压力,你就算上课画漫画也没有人管你了。”怪兽建议,看着表。
第二班校车准备出发了。
“闭嘴啦。”我将《少年快报》还给怪兽,烦躁地抓抓头。
…
就在此时,沈佳仪婆婆妈妈的性格燃烧到了顶点。
自修课上,沈佳仪的原子笔又狠狠刺进我的背,痛得我哀叫回头。
“你说怎么办?不是早就叫你要用功一点吗?后悔了吧?”沈佳仪瞪着我。
“天啊,又不是你要被踢出去,瞪我做什么?何况怪兽说,我到了丙班就可以整天画漫画了,不见得不好。”我说,但这并非我的内心话。
“地理课本拿来。”沈佳仪皱起眉头,不容我反抗。
“干吗?”
“快一点!”
我将地理课本递给沈佳仪后,大约一堂课的时间,沈佳仪又用原子笔刺我,将书还给我,上面都是各种颜色的荧光笔画线以及一堆从参考书上节录下的重点提示。
“画线的这些你通通读熟,月考就没有问题了。”沈佳仪很严肃地告诉我:“然后每天都要算数学,从现在起每次下课我们都来解一条题目。”
“啊?”我又惊又窘,却没有胆子反驳正在为我着想的沈佳仪。
“啊什么?这都是你自找的。”沈佳仪打开上次月考的排名表,指着上面的数据说:“你的英文很好,国文跟历史很普通,地理不好,数学跟理化都很烂,如果不是你笨,就是你根本没在念,要不就是念的方法不对。你觉得你笨吗?”
“什么跟什么啊?”我无法思考,耳根子烧烫。
“柯景腾,你笨吗?”沈佳仪看着我,不让我的眼神移开。
“靠,差远了。”我呼吸困难。
“那就证明给我看。”沈佳仪瞪着我。
我呆呆地看着沈佳仪。突然间,很复杂的某种东西缠上了我心头。
一向眼高于顶、惯于嘻嘻哈哈的我,本应非常排斥这样的窘状。但我知道不能不接受沈佳仪的好意,被当作笨蛋我也认了,因为我无法回避紧紧包覆住我灵魂的那股严肃的暖意。
我一点都不想离开美术甲班。
如果被踢出去,我一定会被家里骂死,而且沈佳仪就只能找谢明和讲话了。
嗯,非常刻意地带到我生平最大的爱情敌手,谢明和。
阿和胖胖的,像个沉甸甸躺在沙田里的大西瓜,是个生命历程跟我不断重迭的朋友。
打从国小一年级起我跟阿和就一直同班到国小毕业,到了国中也巧合地考进了美术班。我家开药局,阿和他家也是开药局。我对英文老歌了如指掌,而阿和对英文歌曲也涉猎颇丰。我自大,阿和自信。甚至国小六年级时,我们也是喜欢同一个女生。我喜欢跟沈佳仪聊天,阿和也是。
我一眼……一眼!一眼就看出阿和很喜欢沈佳仪,而我也严重怀疑阿和同样发现了我对沈佳仪奇异的好感。
那时我坐在沈佳仪前面,阿和坐在沈佳仪的右边,座位关系呈现出一个标准的直角三角形。我们两个都是沈佳仪最喜欢找聊天的男生,这个共同点让我坐立难安。
我跟阿和共同在国小六年级喜欢的女生叫小咪,就坐在我后面,而阿和正是坐在小咪旁边。小咪很喜欢跟我们聊天。糟糕,就跟现在的情况、队形一模一样。
“昨天晚上大家说英语的广播里面,主持人说的那个企鹅笑话我早就听过了,我姐姐说……”阿和笑说,沈佳仪聚精会神听着。
阿和在跟沈佳仪讲话的时候,总是非常的成熟,听得沈佳仪一愣一愣的。
国中时期的阿和已经可以从汽车谈到计算机,再从计算机谈到国外的风土民情,简直是个小大人。对比阿和的博学多闻,我的幼稚显得狼狈不堪。如果我们三个人聊在一块,久了,就很容易出现我意兴阑珊的画面。最重要的,是阿和这家伙跟我交情长久,是个很不错的朋友,这点尤其让我泄气 。
于是悲剧发生了。
那时我面临踢班压力,放下尊严与沈佳仪在每节下课练习数学解题(其实根本就是被指导),我将数学参考书放在沈佳仪的桌子上,两人反复操作数学式子的答案推演,有时连中午吃饭也放了张涂涂写写的计算纸讨论,一刻都没放过。
记得是堂自习课,阿和百般无聊,提起最近学生间一则乱七八糟的谣言,说有一批僵尸从大陆的偷渡舢舨登陆台湾,在中部山区游荡。那个传言在当时非常盛行,甚至上了报刊杂志。
“不要跟我说那些,我很胆小。”沈佳仪不悦,阿和立刻识相住嘴。
啊,博学多闻我是没有,但要比吓人跟胡说八道,我可是才华洋溢。
“我听说那批僵尸不是一开始就是僵尸的,而是在大陆渔民偷渡时在台湾海峡被淹死,浮肿的尸体跟着空船……”我说,却被沈佳仪严厉的眼神打断。
[txt图·电子书下载乐园—bsp;“柯景腾,你不要一直说一些我不喜欢听的东西,那个很没有营养。”沈佳仪口气毫无保留。
嗯,果然开始怕了。看我怎么再接再厉把你吓坏。
“由于撞上阴时的关系,那些肿起来的尸体在一上岸的时候变成了僵尸,在月光下开始朝山里跑,一路吸人血一边傻傻地跑,不知道要跑去哪里。我哥是念彰化国中的,他说晚上还有人看到那群僵尸在八卦山上面跳。没有的事情不会突然被传,一定是有什么……”我越说越起劲,先起了头的阿和当然聚精会神地旁听。
“可是也没道理尸体一上岸就会变成僵尸啊?阴时有这么厉害吗?”阿和有些怀疑。
“所以也有人说,是会法术的船东害死了偷渡客,再用茅山法术控制了尸体变成僵尸,没想到后来船东自己也被僵尸咬死,让那些没大脑的僵尸就这样一路吸血逛大街。”我绘声绘影,不时观察沈佳仪纠结的神色。
“这太扯了,是怎么传成这样的啊?再说船东把他们变成僵尸又能干吗?”阿和不解,但已经踏进了我的阴森领域。
“那些我怎么知道,只是很确定的是,海巡署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有发现船东的尸体,尸体上还有僵尸的咬痕。这些都可以在报纸上找到新闻,假不了的。还有啊,根据哪些僵尸跳啊跳的路线,这几天就会经过大竹了……”我故意扯到沈佳仪家住的大竹,让恐惧的氛围更浓重。
只见沈佳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却没有停止胡说八道。
“你自己想办法好了。”沈佳仪突然低下头,将我的参考书轻轻往前推了几公分。
我有些傻住,阿和也尴尬地停止发问。
“喂,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其实那些僵尸没有要往大竹跳啦,应该是沿着中央山脉跳到台湾尾巴啦。”我不知所措,看着低头不语的沈佳仪强自翻案。
但沈佳仪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当我是团没营养的空气,自顾温习她的功课。我又说了两句也没响应,只好悻悻然回到我自己的位子,烦闷地解数学。
接下来的几天,沈佳仪还是对我不理不睬。我本以为再多捱几天就会没事,但沈佳仪的脾气似乎硬到出乎我意料。
每天早上我将早餐摔进抽屉后,照例趴下去装睡,但我的背再也得不到那尖锐的呼唤。沈佳仪完全不跟我讲话,在走廊上错身而过也彼此回避眼神,而我也干脆不再回头,免得接触到沈佳仪冰冷的脸孔。沈佳仪倒是与阿和越来越有话聊,有时声音还大到我不想听清楚都办不到,让我胸口里的空气越来越混浊。
月考越来越近,我的心里却越来越闷,想说干脆被踢到美术丙班算了,就不必再受这种纾解不开的气。
如果时光倒流,我是不可能再扯一次鬼故事强塞沈佳仪的耳朵,但要我事后低声下气道歉,当时心高气傲的我也办不到,毕竟我已错过了道歉的黄金时刻。
“柯景腾,你是不是跟沈佳仪吵架了,最近都没看到你们讲话。”怪兽看着天空。
“靠,你不懂啦。”我也看着天空。
“果然是吵架。你们到底在吵什么架啊?你成绩这么不好,跟沈佳仪怎么会有架吵啊?”怪兽转头看我,大惑不解。
妈的,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亏你的成绩还比我好。怪兽,你再这个样子下去可不行,一定交不到正常的女朋友。
“怪兽,你跟小叮当熟不熟?”我问,翘起二郎腿。
“不熟,冲虾?”怪兽呵呵笑。
“帮我借台时光机。”我说,看着云。
再这么看天空下去,迟早我也会变得跟怪兽一样。
……
日子越来越无趣,每天上学变成了心情紧绷的苦差事。
考前三天,坐在我右后方的阿和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把历史、地理、健教课本拿过来。”是沈佳仪秀丽的字。
我心情复杂,想别扭地不肯照办,但我的手却自动自发解开挂在桌缘的书包,将几本课本高高伸过我的头,让坐在后面的沈佳仪接过。
放学时,沈佳仪经过我的桌子,顺手将那些课本轻轻放在我面前,若无其事地去坐她的校车。我还是没有开口跟她说话,只是将课本打开。
毫无意外地,里面写满了一行又一行的批注,一行又一行的荧光划记。
“是担心我,还是瞧不起我?”我心中百味杂陈。
当时的我,真的很渴望拥有一台时光机。
二年级下学期最后一次月考结束,暑假平平淡淡地过去,整个暑期辅导沈佳仪都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我跟阿和说话时,沈佳仪便专注做自己的事,沈佳仪跟阿和说话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回头插嘴自讨没趣。
三年级开学的第一天,赖导站在讲台前,拿着一张丙班名单宣布被精简出去的同学,气氛肃杀。我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双手靠在椅子上合十祈祷。
“你干吗这么幼稚?你根本不会被踢出去。”沈佳仪突然开口,神色冷峻。
“为什么?”我茫然。
“因为有我帮你。”沈佳仪嘴角有些上扬。
赖导念完名单上的学号与名字,果然没有我。
没有我,没有我。
“恭喜。”沈佳仪咧出笑容,好像我们之间从来不曾尴尬过一样。
“……”头一次,我说不出话来。
说不出“我一认真起来,厉害到连我自己都会害怕啊!”。说不说“拜托,这种事轻轻松松啦!”。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赖导念完了名单,随即发给大家新的班级学号以及安排新的座位。新的座位,意味着我离开美术甲班的破烂原因也跟着不复存在。
“柯景腾,你坐在沈佳仪前面表现不错,希望你继续保持下去。”赖导颇安慰地看着我,拍拍我的肩膀。
拍个屁,我真想在赖导的耳朵旁边大吼:“把我安排到沈佳仪前面或后面、左边或右边,不然我会像个炸弹一样吵个没完!”但没有。
沈佳仪看着我,她的右边位子还是空的。
“你去坐那里吧,从今天开始就要认真拼联考了,你很聪明,拼拼看能不能进红榜,创造奇迹。”赖导指着一个我无法理解的空位,我心中所有期待顿时被掏空。
李小华的后面。
一个开启月老故事的位置。
chapter 5
国三那年发生了好多事。
华视上演着港剧《鹿鼎记》,梁朝伟演韦小宝,刘德华演康熙皇帝,精彩的剧情逼得我跑到金石堂站着看完一整套原著。
井上雄彦的漫画灌篮高手,连载到湘北与海南附属大争夺神奈川在全国大赛的出赛权。三井关键时刻的最后出手,被清田信长的指甲构到、咚咚咚弹出篮框。
张学友的“每天多爱你一些”录音带,让我反复倒转、播放,学起我生平接触的第一首粤语歌。当时的我只承认张学友是世界上唯一的歌神,根本无法想象多年后会有一个叫做周杰伦的奇才,灵异地颠覆我对音乐的想象。
由于甫念国一弟弟的月考成绩优异,我家头一次养了狗(我弟弟的奖品),是只会吃自己大便的博美。这只博美狗虽然有令人无奈的食粪癖,但长得非常俊俏,个性霸气又任性,我们起名为puma。
然后,我遇见了李小华。
…
“柯景腾,你的数学很好啊。”
李小华第一次转头跟我说话,就用了令我吃惊的句型,加上一个特灿烂的微笑。
“还好吧,你的成绩才超好的。”我说,看着桌上刚刚发下来的考卷。
在沈佳仪的调教之下,这张数学考卷上的分数是九十五,而李小华手中的数学考卷,却只有九十。
但一张平时考的考卷不能代表什么。由于二年级下学期的“开始看书”,我的全校名次从三四百名窜一路升到一百多名,然而李小华的成绩可是跟沈佳仪不分轩轾的程度,俱在全年级二十名左右,在我的眼中都是遥不可及的书虫怪物。
“你这题写对耶!那你教我这题证明题怎么写好不好?”李小华将她的考卷放在我桌上,这动作让我不知所措。
“喂,你是在开玩笑吧?我只是碰巧遇到一张我都会写的考卷而已。”我说。我这假天才居然紧张起来。
“才不是,我早就知道你只是不读书而已。”李小华笑笑,将笔递给了我。
我只好半信半疑地解证明题给李小华看,完全猜不透李小华的脑袋在想什么。解着解着,李小华露出佩服的表情。
坦白说,一个成绩特好的女孩对我露出这个表情,我完全没有一丝成就感,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跟难堪。
我远远看着沈佳仪。
阿和那小子居然通过“换位子”的卑鄙动作,跟沈佳仪继续坐在一起。可恶,如果我也有那种厚脸皮就好了。
“对了,你这学期的理化参考书买了吗?”李小华打断我的思绪。
“啊,还没,有推荐的吗?”我回神。
“不是啦,我只是想说,如果我们用不同牌的参考书,以后就可以互相解对方参考书上的问题了,这样就可以懂更多,不是很好吗?”李小华从书包拿出她选的理化参考书。
我虎躯一震。
这女孩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我们同班两年多,所讲过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大多是“借过”、“谢谢”之类的发语词。但李小华该很清楚我的调调跟成绩才是。
跟我一起交叉使用参考书?简直莫名其妙。
但李小华可是相当认真。
当时理化学的是电学,课本里头全是奥姆、电阻、安培等来自亚力安星球的名词。有次理化考卷一发下来,我又落在凄惨的及格边缘。
然而李小华这个女孩,对我的烂考卷似乎有另一番见解。
“咦,这一题你会喔,教我。”李小华拿着非常高分的考卷,将她错的、我却意外答对的问题拿来问我。
“这个自修上有解答啦,你自己看啦。”我肯定是脸红了。
“如果我看得懂,我就不用问你啦,还是你不想教我?”李小华眨眨眼,看着我。
于是我只好努力压抑羞耻地想撞墙的冲动,教起功课好我一百倍的李小华理化。后来我慢慢知道,所谓的成绩好有很多种原因,“努力用功读书”是最普遍的一种,也是最扎实的一种。而李小华就是这样的类型。
李小华读书没有特别的方法,就是一股傻劲地念,在她的心中却很羡慕别人可以靠天资节省下跟书对话的时间,去做一些更有趣的事。例如……看言情小说。
“柯景腾,你看不看言情小说?”李小华问,转头将参考书放在我的桌子上念。
“看个蛋,光是看到封面我就觉得很倒胃了。”我说,看着自己的理化参考书,上面的笔记密度已经到了我以前绝不敢想象的地步。
我一定是疯了。
“其实言情小说很消遣啊,我姐姐跟我都会看言情小说,喏,这本借你,下礼拜要还我喔。”李小华自己打开我吊在桌缘的书包,小心翼翼地将一本言情小说放进去。
“喔。”我应道,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看完。
唉,我的自尊心使然,为了应付李小华问我的理化问题,我必须将参考书上的问题反复演练,推敲个中奥妙,确定自己解释问题的方式没有混杂“自我想象”的部份。除了理化,我还得教李小华我最擅长的英文,为了不漏气,我还买了一堆英文试卷等着写。
天啊,没有“啰唆魔人”沈佳仪的督促,我还是不知不觉变成了书虫。
周末,我在家里快速翻完了生平唯一一本的言情小说,内容大概是一个开着跑车的多金贵公子……好吧,其实我忘光光了。礼拜一到了学校,李小华迫不及待地问我对言情小说的感想。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李小华热切地问。
我决定答非所问。
“从现在开始,我讲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给你听。内容超精彩,要抱抱有抱抱,要亲亲有亲亲,要刀光有见血,爱到翻地腹地,杀到血流成河,通通都有。”我竖起大拇指,微笑道:“欢迎来到‘宫本勇次又带刀’的世界。”
李小华愣住,殊不知她已经进入我的领域。
“那是什么?听起来很恐怖。”
“一旦我胡说八道起来,连我自己都会怕啊!”
从此每天我都跟李小华说一段日本武士的豪壮恋爱史,让李小华每天都笑到肚子痛。故事主角是一个叫做“宫本勇次又带刀”的日本武士,顾名思义是个随身带刀谈恋爱的硬汉,他曾经在酒醉后跟一头母狼发生关系、生下一个杂种的黄毛小孩(宫本先生酒醒后,还误以为自己上的是公主);也曾为了一亲芳泽,跟一整艘海盗船杠上,发生百人斩的壮举(后来宫本先生发现那根本不是海盗船,而是可怜平民百姓的渔船);宫本为了寻找小孩的生母公主(唉,其实是只母狼),不惜一路捐精卖血上京都。
“不要再说了,你都乱说!”李小华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流出来了。
“请不要讥笑宫本先生的热血爱情。”我郑重提醒。
李小华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线的模样令我深深着迷。而我随便脱口而出的白痴笑话,则引起李小华对我的好奇心。
在准备模拟考的国三节奏里,自修课越来越多,而李小华也学起以前我跟沈佳仪一起念书的模式,将参考书放在我的桌子上一起念。我想我真的很幸运,遇到的成绩好的女生,都毫无气势凌人的模样,反而让我对“成绩好”这三个字怀抱温馨的敬意。
当我整天在自己的世界里涂鸦漫画的时候,这些所谓的书虫,将自己的青春无怨无悔地倾倒在课本与参考书之间。每个人推到上帝前的筹码不一样,回收的东西自然也不相同。
这就是努力。
我再也不会看轻跟我朝不同领域努力的人。
联考的压力之下,同学间的竞争也越来越白热化,自修课班上都很安静。李小华跟我用一张计算纸放在中间,用写字代替说话。比起沈佳仪清丽的字体,李小华的字圆滑许多,而我的随手插画则始终在字里行间滚来滚去。
“柯景腾,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漫画家吧,可以走进日本的那一种。”
“那你想要念高中吗?”
“我想念复兴美工,可是我爸不会让我去念。你呢?彰女吗?还是越区去考台中女中?”
“彰女吧。”
“你成绩那么好,一定没有问题的。”
“可是我不像你,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分一点分数给我倒是真的。”
“嘻嘻。今天你还没说宫本勇次又带刀的故事给我听呢。”
在我跟李小华暧昧的那段时间,沈佳仪跟阿和的友情似乎也越来越饱满。
看着沈佳仪跟阿和也在自修课上传纸条的画面,我的心就往下一沉,看见明显也在喜欢沈佳仪的廖英宏常常在下课时跑去找沈佳仪说话,我就心中不痛快。
我知道人不能贪心,但我无法否认心中那份淡淡的遗憾。
…
而怪兽,则完全无法理解我跟李小华之间正在酝酿着什么。
“柯景腾,李小华最近怎么一直缠着你?”
“缠着我?”
“对啊,看她一直缠着你,你都不会烦吗?”
“……怪兽,你还是专心看你的天空好了。”
…
国三第一次模拟考结束,成绩公布。
“柯景腾,恭喜你第一次进入红榜,全校第五十九名。”赖导拍拍我的肩膀。
“还好啦。”我腼腆地说。
人真的不能太高估自己的天分,这只会让“努力”这两个字失去应有的光彩。青春里的两个女孩,联手让我认识了这一点……并且拼了命相信,努力就会看见美丽的风景。持续不懈的一流努力,就会看见不可思议的世界。
领了红榜的奖状,回到座位。
“好好喔,真羡慕你的聪明。”李小华回头。
“哪……哪有……”我那没来由的自尊心再度落败。
因为你。
chapter 6
毫无意外,我喜欢李小华。
非常非常的喜欢。
但说真的,尽管李小华老是对着我笑,但我从来都不知道李小华是不是喜欢我,抑或只是对我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而已。
分手,只需要一个人同意,但“在一起”,可是需要两个人同时认可才能作数。恋爱就是要这么不确定才有趣,不是吗?至少我已经完成了我这一半的拼图。
那阵子我每天都充满朝气地去上学,一到学校,停好脚踏车,就迫不及待地从车棚飞冲到教室,有时还会在操场旁的花圃摘下一朵小野花,趁李小华还没有到教室前,将小野花夹在她桌上的透明垫板下,然后等待欣赏她看见小野花的表情。我生平第一首诗,也就出现在小野花旁边的纸条。
笔记本上的对话:
“嘿嘿,你家住哪?”
“干吗?”
“只是好奇而已。”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么聪明,想知道应该就可以知道啊。”
放学后,我便骑着脚踏车等在校门口,看着李小华的爸爸骑摩托车载她回家。我深呼吸,一踩踏板,疯狂地跟上。
精诚中学跟市区隔了一道坡度陡峭的中华陆桥,平常骑脚踏车上去,屁股都要离开坐垫,使尽全力才不会使自己中途放弃、用牵车的方式解决(精诚中学的毕业生,八成都有一双筋肉纠结的萝卜腿,唉……)。
恋爱的力量真的很不可思议,我一路狂追,无视可怕的坡度,紧咬着李爸爸的摩托车屁股。李小华当然知道我在后面狂追,她偶尔回头嘻笑的表情,仿佛在为我加油打气,让我完全忘却小腿肚的悲鸣。
“等着吧,这点困难怎么可能挡得了我。”
红绿灯下,我气喘吁吁看着扬长而去的李爸爸。
我花了几天,便用逐步缩短未知地带的方式,知道了李小华住在哪个区域。那地方距离我家只有五百公尺,以前小时候每天走路去民生国小时都会经过。
“今天你不要再追了啦,每次我看你冲马路的样子就觉得很危险。”
有天李小华放学时,走到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冲向脚踏车车棚的我身边。
“啊?那个还好啦。”我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手上还是在收拾东西。
“我今天已经跟我爸爸说要自己走路回家了,所以……”李小华的脸红了。
不由自主,我的呼吸暂时停止。
……
从那美妙的一天起,李小华开始跟我一起牵脚踏车回家。我们靠右边走,我走在外侧,李小华走在里侧,所以我们中间隔了一台很碍手的脚踏车。
“你想知道我家在哪里,到底是为什么啊?”李小华抿着嘴唇,眼睛在笑。
“知道你家在哪里后,我晚上遛狗就可以去附近走走啊,晚上无聊骑脚踏车乱晃,也多了一个地方可以绕。”我胡说八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知道李小华家住哪里。
“对了,我还是觉得,你一开始认真念书就进红榜,真的很厉害耶。”李小华看着我,语气佩服。
“那个还好啦,你们这些成绩很好的人才真的很厉害,居然可以从国一就开始努力用功到现在……三年耶!我根本没办法想象自己有那种毅力。”我坦白。我的聪明,原来只是一种退缩的惰性。
“你那么聪明,念自然组一定很适合。”李小华突然说。
“念自然组?”我有些讶异。
因为我心中已经暗暗盘算,如果爸不让我考复兴美工、强烈希望我念普通高中的话,我笃定会挑没有物理化学的社会组。
“对啊,你的数学不错,理化也很棒,念社会组太可惜了。”李小华笑笑。
天啊,这其中误会可大了。我的数学是沈佳仪一题一题帮我开窍的,而我的理化更是李小华你自己不断地逼问我一堆电学原理,害我回家只好一直猛k理化参考书,你怎么会一副“柯景腾理化很棒”的表情?
成功路巷口。
“我家快到了,走到这里就好了。”李小华停下脚步。
“不可以送到家门口吗?”我好奇。
“再过去的话,我会生气喔。”李小华有些局促。
“那,明天见啰。”我跨上脚踏车,挥挥手。
“宫本勇次又带刀先生,明天见啰!”李小华笑着挥挥手。
我们一起牵脚踏车回家了几次,每次都送李小华到她家的巷口就止步。我能体会女孩子跟男孩子一起回家,不想被邻居或家人撞见的担忧。
然而我开始受不了那台从中作梗的脚踏车。
于是我早上提前十分钟从家里出发,再将脚踏车停在中华陆桥前,用跑步的方式飞奔到学校,气喘吁吁摘一朵花,压在李小华的桌垫下,然后写上一首诗,画上一个图。如此一来,我才可以在放学后,跟李小华轻轻松松地走路回家。
同学间也开始察觉我跟李小华间不寻常的气氛。尤其大家回家的路线都一样,想回家就得经过中华路,所有人都看见我跟李小华肩并着肩一块聊天走路。
“谈恋爱喔!”廖英宏笑骑着脚踏车从我们面前经过,丢下一句。
“你放怪兽一个人等校车是不行的啦!”许博淳也在脚踏车上丢下一句。
“柯景腾,你最近被这样缠住都不会生气喔?”怪兽还是在状况外。
没有了碍手碍脚的脚踏车,我跟李小华就可以用更舒服的步调,选择更幽静的路线回家。然后,嗯嗯,李小华的肩靠我越来越近,她的左手紧紧贴着我的右手。
我的心跳有没有加快,我不清楚,因为我的灵魂已经完全失控。
距离握住李小华的手,只有一个停止呼吸的距离。
“……”我。
“……”李小华。
但我始终没有勇气张开手,牵住她。
两个人就假装手没有紧靠在一块,嘴里聊着班上的同学,今天发生的趣事,我的狗,她的姐姐,幻想中的高中生活,以后想过的日子,期待完成的梦想。
就是没有牵手。
好几天就这么过去,每天早上我都向天发誓,放学一定要牵住李小华的手,但关键时刻到了的时候,我都处于脑袋空白的当机状态,无法更进一步。
我想我是丝毫不值得同情的。
有次下大雨,我们俩一起撑伞回家。
我很绅士地将伞靠往李小华身上,让她不会被大雨淋到,自己却湿了大半边,雨水沿着头发倾坠而下,爬满我的脸。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李小华怯生生问。
“嗯啊。”我看着她,李小华的侧脸真可爱。
“为什么你都不牵我的手啊?”李小华似乎咬着牙。
“……”我一震,脑中整个混乱。
李小华停下脚步,看着我,她清澈的眼睛毫不放过我的窘态,连眨眼也没有,拼命想要看穿我心思似的专注。
我慌了,竟脱口而出:“因为,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手足无措。
李小华的身子一震,沉默半晌,两人又继续在大雨中前进。
两人来到陆桥上,看着下面空荡荡的铁轨,天空没有尽头的灰蒙蒙,雨水不断坠落。坠落。
“你喜欢的人,是沈佳仪吗?”李小华的声音很细。
“啊?”我愣住。
“我以前坐在教室后面,常看到你们聊天聊得很开心,我就在想,你们应该会在一起吧。”李小华看着铁轨。
没有火车经过,铁轨只是单调的线条。雨水也仅仅是灰色的涂鸦斜线。
“才不是那样,我跟沈佳仪只是喜欢聊天的好朋友。”我失笑。
“当时我就在想,你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要不然沈佳仪才不会找你讲话。”李小华自顾自说着。
“吼,她根本就是欧巴桑好不好,上次她还送我证严法师的静思语语录,要我静下心来念书,天,证严法师耶!念南无阿弥陀佛那个!”我强调,夸张地笑了出来。
“……”李小华没有转头看我,只是看着铁轨。
“反正,我没有喜欢沈佳仪。”我笃定。
“一点点都没有喜欢?”李小华伸手,摸着雨。
“沈佳仪是欧巴桑星人。”我超级笃定。
就这样。
就这样。
在对话失焦到沈佳仪身上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