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嫂子 第3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但是看着嫂子又瘦了,我心疼地想,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我是男的就把嫂子养得白白胖胖的,要爱她疼她,谁也不能让她吃苦,不能伤害到她。
嫂子一直把我送到了学校,这是最后一个学期了。
嫂子说要抓紧时间好好考试,得了证以后就能工作了,她自己也准备到城里的服装厂去打工。
8920。html
index。html
8922。html
1063
嫂子txt下载'
四十
到现在我还忘不了那家餐厅,那天天气格外好,天空上看到了久违的蔚蓝,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有种奇幻的折射感觉,水晶杯子的棱角散出七色的光,洁白的带着镂空花纹的桌布散发清香,服务员悄无声息地穿行,她们的工作服都是浅粉色的,软软融融的。
我是如此忐忑,虽然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就是我,我今天是客人,要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但我的局促还是把自己出卖了。
我穿着一件三紧的棉夹克,很不幸这件衣服也是不分男女都能穿的样式,灰色劣质的布料包裹着我结实的身躯,使我坐在那里很象山炮进城。
而坐在对面的宁娜,如果没有富人那种藏不住的凌厉的颐使气指,她就美得象首诗。
我想或许我曾经梦想过成为她这样的女子,那应该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看童话剧的时候,但现在不是,我们之间有填不满的沟壑。
她细细嫩嫩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一边浅浅地吸着,一边轻轻地说话,但笑起来声音很大,笑得象个狂放贵族。
牛排我没吃两口就放下了,不习惯,太腥。
她说贺冰我们交个朋友吧?以后你周末就到我家去玩儿?要不我带你出去玩儿?
我说我没时间玩,抱歉。
她说怎么会呢?你就是忙着打你的工?
她不会理解的,我知道,有的人活着因为一笑一颦,有的人活着因为一去一来,有的人活着因为一砖一瓦,有的人活着因为一寸一离。
我没有跟她说自己的事情,尽管她问,我都一语带过。因为没那个必要。
但是第二天中午,一个快递的信封送到了我的手中。我很惊诧,我是送快递的但自己还从来没收到过,我看上面的地址,是宁娜的。
信封里装了一万元钱的支票,我随时可以取出来,我的手发抖了,这对我来说是笔意外之财,而且数额惊人。
她附了一纸短信,就三句话。
贺冰,你太苦了,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帮助,不要因自尊而伤害朋友的心。
朋友往来是有来有往的,借你的,记得要还。
你环境好了之后,记得来找我玩儿,我等你。
这对我来说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宁娜一定是摸了我的底,她知道我不是在勤工俭学,知道我是缺钱用所以做着三份工作,拼命地工作。她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但竟这样信任我。此刻我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竟是这样不可琢磨。
终于可以回家了,心情真的很复杂。宁娜给我带来的冲击仍然很是强烈,使我一度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象小说里的故事情节,天下会有这么好的人么?她凭什么会信任我,不假思索地借给一万块钱?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她有什么图谋,况且我确实没什么东西值得被图谋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有钱,有钱的人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还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助人为乐的事情不是神话,那么,我遇见了一个好人。
于是忽然之间,宁娜在我的脑海里变得不再那么刻薄乖戾了,恍恍惚惚的她的影子似乎叠加在嫂子的身上。想起嫂子,我的心更急切,只恨火车太慢。
就那样晃晃荡荡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象是在时光隧道里穿梭,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车厢里都是急着赶回家过年的民工,灰头土脸的形象,眼神中却闪耀着某种光芒。一路上我只喝了一瓶矿泉水,吃了两块面包,但竟感觉不到饥饿。自然,一路上我的手都死死地捂着裤袋,那里面缝进去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一万五千块钱呢。都不敢把手移开五厘米,好象一不留心钱就会飞了似的。
只打了一个盹儿,迷迷糊糊地看到我带着嫂子和哥上了火车,大概是去北京,又看到哥在病房里躺着,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幻觉,又好象是真的,然后,看见嫂子抱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笑得那么甜那么甜,真的,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笑容是甜美的,捕捉那种味道不是用舌尖而是用你的心……猛地车身摇晃了一下,我醒了,定了定神。
我发誓,如果抓住那个贼,我会杀了他!
我在车厢里拼命叫喊,扯着自己被刀片划开的裤袋,没有方向地仓皇地无助地叫,身边那么模糊的面孔,唧唧喳喳的议论,乘警晃来晃去……我听见他们说,这个女的疯了、疯了……我是疯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甚至把车厢里的桌子都要拍烂了,披头散发哭天抢地。这种失控的状态大概只有五分钟,也或者更长时间,我记不清楚了。乘警车厢里一问一答着做着笔录,说会找到的,你留下联系方式吧。我根本不信,骗人,骗我!在我眼里,整座车厢里的人都是贼,看见谁都觉得面目可憎,但我又无计可施……到站了,乘警把我推到车厢门口,说你到了快下车吧,抓到小偷我们会通知你,我死死地抓着车厢门把手不下去……他们又说她疯了,发神经病了……
我是被车站警察带到出站口的,或者说是被拖到那里的。很多人围观。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风凉话。然后,嫂子来了。我看见她拼命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把我紧紧地抱住,大声地叫妞儿!妞儿你怎么了?
我看着她的脸,我纯净如水的嫂子啊,嫂子我对不起你……
抱着她,我哭得象一滩泥。
唉,不知道老天到底是在干什么,捉弄我们会让它很开心吗?那一刻我坠入了无望的深渊,真的感觉什么都没有了,或许这就叫万念俱灰吧?不过嫂子是真实的,我知道,我感觉到了她的温度,她的味道,她的怀抱那么暖。我就这样在她怀里躺着,躺了一天一夜,然后才恢复知觉似的。嫂子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脸,她说妞儿你咋的啦,咋瘦成这样儿啊,妞儿……我突然不难过了,伸手去摸嫂子的脸,擦她的泪,对她笑,我说嫂子我没事儿。
真的很享受那种感觉啊,我躺着,嫂子坐着,我的头枕着她的腿,然后抬头看着她的脸。嫂子也瘦了,额头好象出现了一根细细的纹,她一皱眉那条纹就出现了。我就用力地拿指头去抹,想把那条纹抹掉。但它是抹不掉的。我就说嫂子你别皱眉,皱眉不好看。嫂子说你头发长长了,这么长了啊,都比我的长。
外面厨房里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泡,我听见妈妈在炒菜。
隔着挂着霜的玻璃窗,我看见院子里有人走动,看着模糊的影子,我猜想那是哥。
我说哥呢?在院子里吗?
嫂子说是的,给你杀鸡呢,好好补一补。
我竟然睡了一天啊,呵呵,睡得那么沉。就在我往无助的深渊里坠落的时候,嫂子的怀抱给了我安全感。我从来没有睡得那么安静。妈妈推门进来看了看我,快起来吧怎么还赖在床上?把你嫂子的腿都压麻了。
我骨碌一下爬了起来,拉嫂子。
嫂子的腿真的麻了,不敢伸直,她轻轻地“哎哟”了一声,妈妈说,你看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欺负你嫂子是吧?
嫂子说没事儿,活动一下就好。
8934。html
index。html
8936。html
1063
嫂子txt下载'
四十一
这个领导可能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以为我是穷疯了。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了一通,把家里的情况大概讲了一遍。他听完后说想不到你家情况是这样的,真挺不容易的。这样吧,这件事情我自己也说了不算,我们开会研究一下,回头我给你们学校打电话。
回到学校的当天晚上,我给嫂子写了一封长信,反正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直写到最后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我是真心真意希望她和哥能好,听到他们吵架的消息我心里比谁都难受。而他们吵架还不是为了生活。有句话说贫贱夫妻万事哀,嫂子的人再好再能干,嫁到我们家也不能光吃苦啊。想到这里我又不知道该恨谁才好了,因为哥也不容易。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我回了家。
嫂子看我回来,高兴得又进了厨房,说一定要做点儿好吃的犒劳一下我,说我学习辛苦了。
我跟着嫂子进了厨房,在她身后蹲了下来帮她择菜。
嫂子的腿就靠着我的肩膀,徐徐的体温从肩头一直漫到了我的心里,那种感觉真的很温馨,甚至比拥抱还使我心悸。
这个房间里仿佛四处都飘荡着嫂子的味道,那种味道只有我能闻得到,她的声音,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一切都化成这样的味道,让我深深地陶醉也深深不安。
这时候我简直痛苦极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痛苦什么,我没有把去应聘工作的消息告诉给家人,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反对的。
吃饭的时候妈又提起买汽车的事情,哥面露难色,嫂子做了个眼色,示意妈不要说下去了。
果然哥闷闷不乐地放下碗筷进屋子里去了。
嫂子说,妈你别生气,他就那个臭脾气,不懂事儿,你儿子你比我了解他,过去了就好了。
妈叹息着说秀依啊,你就别替他帮我宽心了。我这里还有八千块钱,里面包括你们给那五千,我就能支援这么多,明天我再到隔壁那几家张罗一下看。
嫂子说妈你别这样,我们会有办法的。她把妈的存款折推了回去。
嫂子在我眼里是那样神奇的一个人,她说有办法就会有办法的。
可是那天夜里,半夜的时候我出去上厕所,突然发现门前的石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嫂子。
她正在发呆,没有发现我出来。
我远远地看着她,她蜷着双腿,把胳膊拄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腮,正在抬头看着夜空。
她的眼神是那样迷离,闪闪烁烁的不知道是天上的星光还是自己的泪光。
那天月华如水,小虫子在月光下飞舞着,嫂子纯净得象一株盛开的玉兰花,充满静谧的温香。
我站在她身后呆呆地看了她好久,看着看着心里就疼了起来。
嫂子是为难了。是啊,她的钱给了妈,他们所剩不多的钱也花在她爸爸和我哥身上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欠了债,这个时候还上哪里去筹钱买车呢?嫂子又不是神仙。
就在那一夜,我的心一横,决定无论如何我也要争取到那份工作,要先弄出钱来。
8922。html
index。html
8924。html
1063
嫂子txt下载'
四十三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真很快,虽然不做兼职了,但每天还是那么忙,不过忙得挺塌实的。月末做计算的时候我负责的海淀区业绩超过戴鳌他们通州区六万块钱,这可是个漂亮的胜仗啊,我给他打电话,忍不住去揶揄他,我这边轻松地笑着,他那边唉声叹气。叹完气他吵着要我请客,我说好,正好顺便大家聚餐一次。于是选了个晴朗的日子大家一起去爬长城,说实在的到北京这么久了我都没机会好好逛过,还是送快递的时候在门口经过过,长城对我们的诱惑太大了。于是兴高采烈地出去玩,我还特意换了件毛呢裙子,老李在一旁使劲地咂嘴巴说,恩,这才象个女孩子嘛,穿裙子好,还是穿裙子好。
不过我总感觉自己穿裙子并不好看,在我眼里,嫂子穿起裙子来才漂亮……还有宁娜……这段时间我几乎已经把宁娜给忘记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突然的不经意间想起她。春暖花开的季节,世界都有了生气,她还闷在她的笼子里么?
当然生活不是故事,没有那么巧合,我们没在爬长城的时候碰到她。我和戴鳌比赛看谁爬得快,结果是我竟比他先一步上了烽火台,同事说我象猴子似的那样敏捷,然后我兴致昂然地拍了几张照片,原本是想寄回去给妈和嫂子看看炫耀一番的,结果洗出来一看,简直就是我和陌生游客的大合影,长城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再也不想去了,呵呵。
可生活有时候会比故事还巧合,那天爬完长城之后我们一行六个人去了一家餐厅吃饭,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请客,所以不想搞得太寒酸,地点选了一家涮肉店,二楼包厢古朴高雅,我们吃得不亦乐乎。当我出了包厢去洗手间的时候,一推门,同时有人拉门,宁娜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一下子愣住了。
她也愣了。
然后她迅速地笑了,贺冰,这么巧?
我笑了一下应了一声。
我进洗手间,她走向餐桌。忍不住回头看她,见她走向靠窗的二人卡座,那里还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我,看不到样子。
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仍忍不住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宁娜他们正好起身看样子准备离开。跟她一起吃饭的人……很帅……我大概词汇比较贫穷,最简洁的说法就是很帅吧,是个女的,但留着板寸,穿着一套黑色的中性套装,有点儿象警察制服,不知道那是什么衣服,反正非常得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女孩子这样打扮与装束,就象一把利剑那样把的心给豁开了。从没想过女孩子还可以留板寸头,鬓角修得整整齐齐的,显得整张脸英气逼人。她们一边细语一边微笑着出去,留两个模糊的背影给我,这一刻我心里突然翻腾起巨大的波浪,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酸酸的麻麻的涩涩的还辣辣的。
这天晚上回到宿舍我就失眠了,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我到底是怎么了?
后来实在是睡不着,我干脆爬了起来,披着衣服进了办公室。
在打开台灯,微黄的灯光把我包裹着,我拨了电话。
嫂子的声音压得很低,我问她是不是哥和妈都已经睡了,她说是的,我的心理升腾起些须歉疚来,忙说这么晚了还把你吵起来……嫂子立即说没关系,妞儿,你在北京不顺利啦?我说没有,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嫂子说那正好他们都睡了什么都听不到,你说吧,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
麻烦事儿……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嫂子说。但听着嫂子那低柔的声音,我的心突然就静了许多。真是不可思议,嫂子就象是天生为了降服我而来到我们家的,象我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竟然也会有愁肠百结的时候,而这些纷乱的思绪却会在嫂子的只言片语中平息,这太奇怪了,我根本想不通……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对嫂子说这种感觉,我根本找不到词汇来说。沉默了两秒钟,我说嫂子,你当初是怎么爱上我哥的?
嫂子笑了一下。
傻丫头,她说,感情的事情谁能说清楚?反正当初他照顾爸爸的时候特别细心,我还真没见过哪个男子汉那么有耐心,爸爸要去世前真能折腾人,通宵不睡,人熬成干柴棒子似的也咽不下那口气儿,你哥就那么一夜一夜地守着,我从来没见他发过一句牢骚。老人都说懂得孝顺的人肯定不会错,我认定了你哥是个好人,呵呵。后来,我又听你哥说了他的事儿,他……其实挺苦的……我这么说爸爸你不生气吧?他根本没给咱们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可你哥并不恨他,还照顾他一直到死。你哥总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觉得他是个懂得宽容别人的人。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一辈子吗?……呵呵,妞儿,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没什么,就是聊天呗,我睡不着。
她问你和小戴吵架了?
我说没有……嫂子,其实我和小戴根本就没谈恋爱,我是骗你们的。
嫂子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声。
嫂子说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肯定会碰到许多困难,要学会照顾自己。眼下嫂子是离不开,如果离开了也到北京打工去。小戴的人什么样儿嫂子也不清楚,你自己去把握一下,如果没谈恋爱,就把关系摆明,别造成误会。我看报纸电视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在外面恋爱关系没处理好造成的坏事,不过我相信咱们家的贺冰一定能处理好的,有需要帮忙的就跟嫂子说。
我笑了一下,我想,嫂子有时候真象我妈,不,我妈都没她这么细心和体贴。我有这样的哥哥和嫂子真是幸福的啊。
胡乱地说了几句话,我有了困意。
正准备挂电话,嫂子突然问起了宁娜。
我说已经把钱还给她了,也没再联系什么。
嫂子说,妞儿,人在外面还是需要朋友的。我们虽然对她不了解,但她也是帮你的人,经济方面清楚一些是必要的,但朋友可以继续相处啊,你长大了,嫂子不干涉你那么多事儿,该交朋友就交,把握好分寸就是了。
我应着,心里突然明亮了起来。是啊,嫂子说得没错儿,我只需要把事情处理得圆满就成,没必要那么极端,宁娜应该是我在北京的第一个朋友,我为什么要拒绝友谊呢?
那一夜睡得很静很沉,象睡在一个波涛缓缓的湖里似的,直到临醒前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宁娜在爬长城。我在前面爬着,宁娜在后面跟着,我拉着她的手,爬啊爬啊,长城上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但前面的路好长好长……突然醒了,爬长城爬得把被子都踢到床底下去了。
太阳一出来我就象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又忙碌起来。跟货送货一天一天,转眼又到了周末,看着日历才发觉到了清明节。戴鳌跑了过来,说是找我去游颐和园,颐和园我也早想去了,就定好明天一起去。晚饭的时候老李小张和戴鳌一起喝酒,我早早吃完回到房间里看电视。听见外面嘻嘻哈哈在猜酒令开玩笑。老李总是拿戴鳌和我开玩笑,想必他看出了戴鳌对我的心思。我假装没听见,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
然后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才买的手机,当年配个手机还挺“威风”的,虽然是摩托罗拉那种最笨重型的大块头,但联系起业务来很方便,知道手机号码的也是一些客户。我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心里狐疑怎么晚还有人要送货?
接通后电话那边穿来一串笑声,吃吃的,象是个调皮的小女孩。
我愣住了,问,是哪位?
她说你猜呢?
我恍然地犹豫地说宁娜?
哈哈,她说,你还记得我啊。
我说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她说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呢?
真是奇怪,我早搬家离开了通州了,换个办公室,换了联系电话,新办的手机卡,她竟然也找得到。
她还故意卖关子,一副鬼笑的样子,贺冰恭喜你啊,现在都做经理啦。
看来她还知道我不少东西,真是吊我胃口。我说你是做间谍的吧?
她说间谍谈不上,不过找到你也不是件难事儿,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嘛,最近怎么样,还那么忙吗?
我猛然明白过来了,找到我还真的挺简单。她只要说是我的朋友,打电话到通州那边去,随便问谁就可以问到我现在的联系方式了,哼,小孩子把戏,我差点儿被她唬住了。想到这里我笑了,说,还行,不算太忙……找我有事儿?
她说没事儿就不可以找你了?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了。
她说明天有空吗?我计划明天去红螺寺玩儿,一起去吧。
我问红螺寺在哪儿?
她说还能在哪儿,地球上呗,难不成我找你一起上火星?
这刁钻的小姐说话永远是这副腔调,我突然想,你越刁钻我就越不买你的帐,于是回敬她,明天我约好了去颐和园了,那个火星我就不去了,谢谢你啊。
我本以为她会因拒绝而不悦,没想到她竟然嘻嘻地笑了,她说哟,贺冰同学有约会了啊?那看来我需要等你的档期呢,不过没关系,越难约到的我就越要约,反正红螺寺在那儿呆着又不会跑了,今儿不去明儿去,明儿不去后儿去,横竖是要去的,你信不?
我说你今天心情很好?
她说确实不错。
我说为了不破坏你的好心情,明天去颐和园我给你留一个名额。
她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挂了电话。
我猜想,她是不是用笑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呢?她那样一个有钱的骄傲的女子,本就是瞧不起我这个乡下人的,现在主动约我出去玩结果被驳了面子,肯定要气爆炸了,竟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也或者我想多了,我承认,我确实不了解她,很不了解。
8937。html
index。html
8939。html
1063
嫂子txt下载'
四十四
我看嫂子的眼神,那样着急,心里有点儿怕了,但事情已经成了,也隐瞒不住的,就小声地说是的,我跟土产公司签了合同,要去北京了。
啊?嫂子手里的梳子一下掉到了地上,她愣了一下,俯身把梳子捡了起来,有些迟疑也有些懊恼,继续帮我梳着头发。
很快盆子里装满了水,嫂子发着呆,水满了浑然不觉,发觉了以后动作很快,让我低下头来冲水,她的动作仍是那么轻柔,但手分明在发抖。
嫂子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心里忐忑着,只用眼睛的余光看她。大镜子映出嫂子的身影和面庞,她的神情很忧郁,眼神也有些呆滞,但脸庞还是象桃花一样美丽,蒸腾的雾气把一起朦胧了,我恍然地以为我和嫂子在云里飞,飞到了一个没有忧愁没有悲伤的地方。
就这样沉默着,嫂子帮我洗完了头发,又编了两根小辫子,我看到自己的样子有些滑稽,从没编过辫子的我一下子象换了一个人似的,还有些淑女的味道。
嫂子叹息了,说,贺冰……那么说,你们学校里说的那个一万块钱把自己卖了的计算机班的女孩子就是你?
我点了点头。
嫂子问为什么?
我不想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嫂子,我有很多话就是说不出来。
嫂子突然怒了,猛地把盆子里的水泼到了池子里,说贺冰你到底是干什么啊?!你缺钱用你跟嫂子说不行吗?你要他们一万块钱干什么?你说,你跟嫂子说,嫂子帮你退回去!
我不说话,咬着嘴唇,不敢抬头看嫂子。
嫂子抬起头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说贺冰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
我拉了拉嫂子的衣角。
嫂子一把把我推开了,猛地甩手,她可能是想打我的耳光,但手收住了,只拍在了我的肩膀上,这时候我看见她哭了,她说你说话呀,你想把嫂子急死啊?!
我流下了两行长长的清泪,说嫂子你相信我,我没学坏,也没去做坏事儿,那些传言不是真的,我是跟他们签了合同去北京工作,先支出一万块钱给家里用,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是去北京做小姐,不是的。
嫂子愣住了,一下子抱住了我,我听见她含着泪说,对不起,嫂子对不起你。
那天晚上嫂子回去的时候看了我的信。
第二天下午我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学校,宿舍里的几个姐妹送我到了学校门口,挥手惜别着。我想她们有的是真正了解我的朋友,也有的就是传流言说我去北京卖身做小姐的人,我也没时间跟她们计较了,都过去了。
快到家的巷子口上,远远地就看到了嫂子,看着她,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那首歌,嫂子颂。
我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后来把背包和行李都丢下了,嫂子也迎了过来,这时才看见她两只眼睛哭得跟红桃似的,喉咙也嘶哑了。
她说昨天你给我写的信我都看了,谢谢你,贺冰,你真的长大了。
我说嫂子你不怪我吧?
她说怎么会怪你呢?其实我更尊敬你。因为你比嫂子更有能力,我相信你到了北京会好的。昨天你哥发火了,说什么也要你把钱退回去……不过现在想通了,路是你自己选的,嫂子理解你。嫂子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本事,真对不起你,不能供你读完书。但机会还是有的,你还这么年轻,我和你哥好好干两年,好起来就把你接回来,我们继续读,我们上大学。
嫂子说这话的时候好象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我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嫂子是尊重我的,因为她看了我的信,知道我的决心,更何况合同已经签了,人家那样信任我支持我把钱都付了,我们做人得做得有诚信一些。
唉,嫂子什么道理都懂,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的。
五月十三号,妈还有哥和嫂子到火车站送我。
火车即将启动的那一刻,嫂子突然控制不住地抓住我伸出车窗的手,跟着火车奔跑着。她的头发乱了,她的眼泪在风中拉成了线,她喃喃地一句句地重复说,妞儿!记得要好好的,好好地照顾自己,嫂子等你回来,等你回来。
8924。html
index。html
8926。html
1063
嫂子txt下载'
四十六
到了九月初,我已经把新产品的袋装无菌鲜奶推出了一部分,接下来问题不断,单保质期的问题就让人头疼不已,因为销量直接影响着存放。我们产品生产基地离北京很远,长途运输成本很高,导致产品价格比同类产品要高,价格就不具备了竞争优势,而产品又没有明显特色,新牌子上来消费者根本不认可,当一家超市气势汹汹地把一箱子变了味的牛奶往我面前一丢的时候,我差点儿崩溃了。
脑子里只一个概念,公司决策严重失误,我们将全军覆没!
不行,我一定要找领导谈谈。
我有很多话想说,其实总结起来不过是一句,就是产品转型是失败的,我们这么做等于自杀。
但还没打电话,电话先响了起来。
我脑子里很乱,没仔细听,对方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方又重复了一句我才听出来,是宁娜。
宁娜在电话那边哭。
我很奇怪,这是怎么了?
我问她你哭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贺冰,我们算是朋友吗?
我说算,当然算,你怎么了?
她说那你过来……你过来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吃惊……
她的话把我吓了一跳,听声音她虚弱无力,而且哭得特别惨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想也没想立即出门,坐着出租车往别墅赶去。
正是交通拥挤的高峰期,车堵在路上排起了长龙,阳光把每个人都晒得油光满面的,汽车广播里不厌其烦地通报着交通状况,司机喋喋不休地罗嗦着,我如坐针毡地等待着,那时刻,心情真的糟透了。
有点儿后悔,忘记了在北京其实单车才是最快的交通工具。
终于疏通了,到了宁娜家里,我大概迟到了半个小时。
宁娜家的门大敞四开着,没见小保姆,房间里乱七八糟好象没土匪打劫过似的。
四处都是被翻动过的痕迹,连电视机都被砸碎了,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看到了血迹。我吓了一跳,腿有些抖,提心吊胆地往里走。
顺着血迹找到了卫生间,一楼的卫生间,门半开着。
然后我就看到了宁娜。
她躺在浴缸里,浴缸里猩红的都是血,或者是血和水的混合,而她的脸象纸一样白。
那瞬间脑袋就象被人狠狠敲了一锤似的,我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战战兢兢地叫了声宁娜,她闭着眼睛没反应,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我吓坏了,惊叫一声扭头往外跑。
说实话我就是在那天开始从心里亲近起宁娜来,究其缘故想必是因为可怜。是啊,一个人到底要有怎样的勇气才会去自杀,又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不幸才会去自杀?我想不明白,但那鲜红的血,苍白的脸,如噩梦般呈现在面前的惨象给了我巨大的刺激。我仓皇地跑到了大门口才猛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了什么,胡乱地拨着手机,什么110、120、119地乱拨了一通,然后坐在门口抱着头,脑袋里乱嗡嗡地响,两条腿仍旧不停地抖着。直到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心在有些安稳的感觉,我分不清那到底是警车还是救护车的笛声,不一会儿看到一辆120的急救车飞驰而来,谢天谢地,它没有被堵在路上。
宁娜被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抬上车,送往医院,我也一路跟到了医院。听医生说她失血过多已处于休克状态,好在休克时间不长,大概内部器官没什么损伤,我的心稍稍安定了许多。
抢救依旧在进行,警察向我询问情况。
通过现场勘察和对我的询问,他们初步判断为自杀,做了个记录,又翻着她的通讯录,拨打了几个电话。
这时候我才知道宁娜不是北京人,她也是外地来的,湖北,好象她是只身一人在北京生活的。没想到她其实也是从一个很小的小镇子出来的人,并非来自大富大贵的家庭。警察走了,我没法离开,因为现在宁娜身边只我一个人。这时候我想起了程诚。我所知道的宁娜的朋友只有程诚,所以只好拨她的电话,竟然不通了,按名片上的其他电话再打不过,夜色初临,办公室已经没人接电话。
这一夜,坐在急救室门外的长椅上,我心乱如麻。
8940。html
index。html
8942。html
1063
嫂子txt下载'
四十七
一个苦夏我整整瘦了十七斤,可想而知那是什么样子,发现裤子肥了一大圈儿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创造了减肥的奇迹。而且晒得象煤球似的,在这里没有人把我当女孩子看,全以为我是个假小子。即便如此我也没舍得剪头发,戴着帽子的时候都把头发掖到里面去。所以送货的时候几乎人人都惊讶,看到穿着肥大工作服的黑小子一箱箱吭哧吭哧地往里搬货,没想到吹空调时把帽子一摘,竟是个姑娘。我的脸上、肩膀上、胳膊上手上多曝了皮,脱了一层又一层,手也粗得象砂纸似的了。我还创造了另一个奇迹,就是竟然学会了做饭。在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但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在这里首先是我同来的两个小伙子受苦,不是吃糊白菜就是喝盐巴汤,慢慢的终于吃到了可口的饭菜了。
我把这一切都告诉给了嫂子,当然没说得那么严重,我怕嫂子心疼。
而嫂子则一招一式地告诉我怎么炒菜,炒什么先放什么。有时候写信也忘不了写一些菜谱。
国庆节假期的时候,嫂子打电话告诉我,如果有休息日就回来,他们都很想我。但我们没有假期,正是最忙的时候。
好在经过大半年的努力,我们终于有了销路,还建立了几家长期的客户单位。我也得到了领导的表扬。
转眼又要到元旦了,天气逐渐转凉,嫂子跟我说,给我织了件毛衣要寄过来。
我问嫂子,哥还好吗?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她说现在忙啊,你哥现在跑长途货运了,有时候一两个星期都不回来……孩子的事情往后拖拖再说吧。
嫂子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了她语气中有些无奈。
我就劝慰嫂子说不要紧的,现在确实可能条件不适合要小孩子,不管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小侄子,我都跑回去看你。
她说贺冰啊,你找男朋友了没?
我说没有,哪能啊,我才多大,根本没那心思。
嫂子说你在外面一个人,如果有合适的找个伴儿也好,先处着,互相也有个照应。
我说没有,我挺好的,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
我们同来的一个小伙子戴鳌其实对我表示过好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一点来电的感觉都没有。很多时候搬货他都抢到我前面去,能多搬些就多搬些,搬完了一起坐车回去的时候还跟我开玩笑,说小贺你别那么拼命往前冲,那么重的箱子抱在怀里,天长地久影响胸部发育。我就骂他不要脸。
我们几个在一起都呆久了,所以开什么玩笑都无所谓。但他有时候那股傻劲儿还是很明显的。有一天他喝醉了还非拉着我去逛街,那正是查暂住证查得很严的时候,我说什么也不跟他去。他竟然跑到仓库里趴到麻袋垛上哭去了。
那天我劝了他到大半夜,心想这个男孩子可真有意思。
但是我不喜欢他。有心事的时候,我就想嫂子,幻想着嫂子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她的味道她的声音,她的头发和她的手指。
我想,或许有一天我会嫁人吧?但即便嫁了人,心里也会埋藏着一个影子,一个端庄美丽温存似水的影子。
8926。html
index。html
8928。html
1063
嫂子txt下载'
四十九
宁娜出院之前,我帮她租了一处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交通不是很便利,但环境也还清净。我的想法是不管怎样,她都没有退路可走了,现在身上只有两万块钱,还可以当做生活费。而她本身至少是个作家,还可以写稿子,不写稿子大概也可以找一份文职的工作。在北京工作不会很难找的,好的没有赖的也可以啊,只要她肯做,这段不堪的时光肯定会过去的,我把自己的想法对她说,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没表示认同也没说反对。
接她出院之后,我也把部分生活用品从宿舍搬到房子里,让她和小表妹住一间,我自己住一间。房子离我上班的地方比较远,因此我只是周末或有空的时候过来坐坐,这样过了两个星期,我发觉情况不是很好,原来宁娜根本什么家务都不会做,可能以前对小保姆依赖太强了,竟然连方便面都懒得煮。而她的小表妹和她关系并不和谐,每天吵着要路费回家去。终于吵了一架,她给小表妹五百块钱打发走了。
小表妹临走前恨恨地说了句,哼,还以为你在北京多风光呢,你永远都别回去了,尽给我们家人丢脸!
这话太伤人了,我真想甩她两个耳光,哪儿有这么不懂事的孩子,宁娜现在已经这么惨了,她还落井下石地踩两脚。而宁娜好象并有多大反应,说了句你们请我我也不回去,我死也死外面。
她们的家事我不便插话,小表妹出了门,我就开始打扫卫生,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又把宁娜的衣服洗了。那些漂亮的裙子晾晒在阳台上就象是一道风景,我挺喜欢那种空气中滴着水的味道。宁娜说了句,不用对我这么好。
我笑了一下,说没什么的,出门在外,大家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突然她的眼圈红了,走过来,在阳台上,抱住我,把头埋在我肩膀上,用力地靠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人拥抱,那种感觉永远也忘不了。
但当时却忘了是什么样的触觉什么样的味道,总之她的头发掠过我的鼻尖儿,有些痒,而我的鼻子有些酸,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靠在我怀里,象一只无助的小鸟,而我却不知自己能否是她的依靠。
湿衣服滴滴答答的水打在我额头上,我的头扭向窗外,北京的天空并不蔚蓝,但阳光仍是那么明媚,在十二楼的高度往下看,些许行人象蚂蚁一样缓慢移动。我想我和她就象是两只巢居的蚂蚁,虽然很渺小,但是终于可以相互依靠了。
回办公室的时候我可以说是脚下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