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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幕 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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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志从织房里出来,一边匆匆地用破布擦着手上的机器油痕,一边喊着娘快把水壶里的水烧开。刚才,镇守使署来人通知,说待一会儿新任副镇守使栗温保大人要来尚吉利大机房看看。达志虽然对这场推翻清朝知府衙门的革命十分欢迎,尤其是对晋金存的被打倒感到高兴,但此刻听说新任副镇守使要来家里看看,心里仍不免紧张。他要来看什么 达志把茶桌、椅子在屋中摆好,将茶壶、茶盅擦净放在桌上,心神不定地绕桌走了一圈,又快步进了后院,隔了院墙朝卓远家喊:“卓远哥,你过来一下!” “有事”正在书房里用左手练字的卓远闻声出门,走到院墙跟前。 “待一会副镇守使大人说要来机房看看,我担心应酬不好,你过来帮帮我!” “噢,”卓远笑了,“怕他什么他过去不也是一个种田的人,他既然称自己是民军首领,大约办事会为平民百姓们考虑的。也好,我过去帮你说几句话!”…… 栗温保骑一匹白色战马,在随从们的前呼后拥下昂然向尚吉利大机房走来。北洋军的军服穿在他那魁梧的身上使他显得很是威武。他注意到了街道两边的市民们向他投来的目光中有羡慕有新奇也有感激,他不时向两边的人群抱一抱拳,他很高兴,他知道他将继续赢得人们的感激。这些天,他用得到的权力已经为平民百姓们做了三件事:一是开官仓给没吃的人家分粮;二是把知府衙门积存的几百方木头分给城中的无房户,让他们自找地方搭棚盖屋;三是收购了一批土布分给衣不蔽体的穷人。让平民百姓有吃、有穿、有住是他率领民军攻城时提出的口号,他要为实现这个口号去努力。当然,他知道仅靠自己分发东西不是让平民百姓达到“三有”的根本之计,重要的是让人们都抓紧干活,多种粮、多织布、多砍树、多烧砖瓦。他今天亲自去尚吉利大机房,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向人们显示:他希望多产可供人们吃、穿、住的东西,他对所有从事生产的人家都很重视! 他在尚吉利大机房门前下马时看到了拱手相迎的尚达志。他注意地看了一下这个脸上已有皱纹的尚家主人,用手拍拍达志的肩膀说:“好好干,伙计!” 栗温保进院之后没有到客堂坐下喝水,而是径直进了织房看正隆隆作响织绸的织机,他这是第一次看见机动织机,他看得饶有兴趣,不时问这问那,走出织房时他望定达志说:“这织机好是好,可就是太少,你为啥不多买几台” “我何尝不想多买可就是没钱,艰艰难难地挣一点银子,大部分又都交了税了!”达志赔着小心答。他对这个栗温保怀着极复杂的感情,一方面是气恨,气恨他当初对云纬家的抢劫;一方面又是佩服,佩服他带人打垮了晋金存,使那个多次打击刁难尚吉利大机房的大清朝的官从此不得作恶;再就是怀着希冀,希冀他对工商界的发展开扇方便之门。 “栗大人,”一直默然跟在达志身后的卓远这时接口,“人生在世,最基本的需要是吃、穿、住、用、玩,掌管社会权利的人,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满足人们的这些需要,这件事做好了,在内部,就会稳定;在外部,就会强大。而要达到这点,根本的办法是保护生产,是鼓励工、农、商诸业的发展。眼下南阳城中百事待举,然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减轻赋税,让办厂、种地、经商的人有个休养生息继续发展的机会和力气!” “嗯,有道理,你是——”栗温保听了这番和自己想法有些相近的话很中意,便望定这个有着儒雅气度的人问。 “大哥,他叫卓远,是师范传习所的学监,”站在栗温保身后的肖四这时认出了说话人,急忙趋前介绍,“当初我们来城中买枪时,还亏他和尚老板帮忙才没出事!” “呃,这么说,你们也是反清的功臣嘛!”栗温保抬起双手捶了捶卓远和达志的肩膀,卓远被捶疼得 咧 了 咧 嘴。 “这样吧,你这个丝织机房免征一年的税银,有人再来向你要税,你就讲是我说的!”栗温保看定达志当即表态,“你要抓紧积钱再买些机器,要办成一个像样的丝织厂,好多产绸缎,让人们拿到钱就可以买来绸缎做衣裳。如今土布的出产量也不是很大,况且城镇中稍有些钱的人也不愿穿土布,有你这个丝织厂,这穿的事情就好办了!” “谢谢,谢谢栗大人!”达志有些喜出望外。 “卓先生,看来你有些学问,我手下正缺有学问的人,愿不愿到我的手下做事愿的话,就做书记官,和我的营长们拿一样多的饷银!”栗温保这时又转向卓远笑道。 “谢谢栗大人看得起,我不是一个做官的料,还是让我在学界做些琐事吧!”卓远急忙谢绝,“再说,相面的人常讲:如果你一上来就喜欢一个人,则预示着以后你恰恰会不喜欢这个人!” “这是相面人的瞎说!”栗温保笑了,“不过也罢,我不为难你,你只管做你爱做的事。”栗温保又拍了拍卓远的肩膀,“只是你日后倘看到我们当官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要尽早指出来!”说罢,便告辞往外走。 望着栗温保骑在马上的威武背影,达志感叹地说道:“到底比大清朝的那些官好!” “他才刚刚走入官场。”卓远缓声接口,“但愿他能永远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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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绒一时还不能适应自己地位的新变化。 早晨,她刚刚从床上坐起披好衣,看见云纬端一铜盆洗脸水进了门,骇得慌忙从床上跳下说道:“哎呀,对不起,夫人,我起身迟了,让你亲自端水。”直到云纬淡声说了一句:“如今你是夫人!”草绒才重又意识到自己的新身份,才明白云纬端那盆水是让自己来洗脸洗手,才手足无措地去穿丈夫给她买来的那些新衣服。 过去的晋府如今变成了栗府,外院、内宅、客厅、卧室、花园、水池,一切东西都没变,唯一改变的是主人。 因为栗温保每天早上要去军营观看兵士c练,回来得晚,所以早饭都是草绒和女儿枝子先吃。草绒和女儿在餐桌前刚刚坐下,云纬便用托盘把饭菜端来了。草绒看着云纬默默无言地往桌上摆着碗、筷、盘,一时想起过去自己干这事儿的情景,心上顿时有些发酸:人生咋这样无常一会儿是这一会儿是那她深深明白,如今的处境对云纬那颗孤傲的心将带来多么严重的伤害。此刻,草绒那良善宽厚的心里没有半点幸灾乐祸,她只是对这世道充满惶惑,对云纬满是深切的同情。当云纬把碗盘摆好的时候,她轻声说道:“云纬妹子,来,坐下,咱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我在那边吃。”云纬指了指下房。 “就在这儿吃吧,咱们一块说说话。”草绒见状,急忙拉住了要走的云纬的手。 “如今我是下人,和夫人坐一起吃饭,管家看见是要骂的!”云纬微声说着又要走,草绒急了,高声叫:“咱谁也不是夫人,咱是女人,咱坐一起吃饭有啥不得了的!”说罢,硬把云纬按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