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浮生 第24部分阅读

    　　现，来者不善呐。

　　白衣女子渐渐地将身转过，绝色的丽颜让史家军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女子眸中清冷无波，面色淡然无痕，浑身上下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杀气。白衣飘飘，翩然如仙，一瞬间让杀红了眼的史家军只觉眼前一亮，仿佛由地狱走入了仙境般。

　　女子轻笑，手腕一翻，手中薄削的利剑在烈日下闪过一道寒光，立将众人由美梦中唤醒。

　　“杀。”史复把手一挥，挥军杀向闫灵儿。此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与此同时，罗山道两旁如潮般冲杀下来的敌军让史家军不由调转刀锋。混战再次爆发，而闫灵儿也已轻跃而起，朝史复面门杀去。一瞬间，杀气啸出，冷冽如寒冰。

　　史复挥动关刀挡去这一剑，但没想到闫灵儿这一剑只是虚招，所以，在史复挥刀时，她已矮下了身子，一个扫腿踢向史复胯下的战马马腿，战马受痛屈腿，史复忙从马背上跃下，闫灵儿立飞剑追来。

　　闫灵儿将至寒的内力灌注剑身，每一招的舞动都能将周围的气息带冷几分，明明时当正午，史复却觉得周身瑟瑟发寒。看着女子的年纪轻轻，竟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史复暗叹，但却也不见慌忙，既然遇见的是高手，他也得全力以赴，同样将内力注入关刀，史复大喝一声，举刀破空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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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第六十七回 失散

　　【纳兰烨呼唤着闫灵儿的名字，发疯地冲向累累的尸堆，翻找着。】

　　*

　　闫灵儿将至寒的内力灌注剑身，史复则大喝一声，举刀破空袭来。一刀一剑，史复压来，闫灵儿横挡，交击的瞬间竟“哧”的一声腾起阵阵雾气，真气的撞击瞬间波及到了十丈开外。连带地波及到了周围的将士。

　　闫灵儿暗暗叫惊，史复的内力竟属纯阳派，还隐隐与纳兰烨的相似，似师承同派。他与纳兰烨有何关系？想起昨晚纳兰烨有些奇怪的提醒，闫灵儿不知不觉对史复收了几分内劲，纳兰烨说过不杀史复的。但史复并不认识闫灵儿，又心忧珪城，只想离开，对她招招毫不留情。一来一往，闫灵儿慢慢落于下风，但是，她成功地拖住了史复半天之久，此刻已过晌午，纳兰烨应该已打开了城门，顺利地引大军进城了。

　　一瞬间走神，闫灵儿挡开史复飞来的一刀后，却被史复一掌打中了胸口，甜血立刻从她喉间喷出。

　　“哼，小丫头，男人的战场不是你们女人该来的。今天本帅就放了你。”史复说着就想提刀离开。

　　“休走。”闫灵儿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地站了起来，对史复手下留情的确是最大的失误。这人虽已到了朽木之年内力却深不可测。将剑举起，念动“破冰诀”，闫灵儿将第十重“寒月失色”灌注在宝剑上。白衣翩飞，隐隐地竟似雪花绕身，周围的温度也顿降几分，黑云聚拢，呼啸而过的一阵风瞬间消散得无声无息，很快，头顶的烈日也被层层浓云遮住，让杀红了眼的双方都下意识地退出了几丈远，但是已被闫灵儿锁定住的史复却怎么也逃不掉了。

　　史复粘着雪白的胡须，神色从容，不见一丝慌张，将大关刀重重地插在地面后，他取下了腰间的弓。取箭、拉弦、满弓一气呵成。“破日神弓，惊天一箭”这便是史复的成名的绝学，当年他就是凭那么一箭在万军之中、千里之外射杀敌将而深受玉衡王的赏识。

　　飞羽箭还没有射出，箭矢上散发的光芒渐渐将聚拢的浓云驱散，还大地一方朗朗清宇。好强的气势！闫灵儿暗赞一声，森寒的剑光划破雪幕，“铿”的一声直接从手中脱出，飞速地朝史复而去，与此同时，已然弯满弓的箭矢啸着破日的霸气迎了上去！

　　飞剑飞矢，一寒月失色，一破日惊天，撞击的瞬间，地动山摇，余音难绝。迸射出的光芒更是刺眼而灼目。包围着两人的双方兵士忙逃命地躲开，然而来不及逃开的人直接为这激烈的波动震碎了内府，当场毙命。

　　余波的确杀伤力惊人，史复忙收气护体，然而，刺眼灼目的光芒中有一道白影却逆光飞掠而来。史复一惊，但下一刻这人已来到他的身前。闫灵儿一剂手刀跺下，直接从呆怔住的史复手中抢过了破日金弓，金弓一失，史复立清醒过来，对着闫灵儿急欲离开的背影就是一掌打出。

　　闫灵儿避无可避，直接受了这一掌，人被径直打出，若不是魍魉二鬼上前来接，恐怕她将撞上山道石壁。

　　闫灵儿咳嗽一声，直接将肺里的腥血咳出。

　　“灵儿姑娘，你没事吧。”魍鬼担忧，将她扶起。

　　魉鬼大喝一声就想上前与史复拼命，却被闫灵儿拦了下来，“你不是他的对手，不必送死。”说着，又咳出了几滴血，鲜血殷红刺目，已染满她雪白的衣襟，看得二鬼一阵担忧。闫灵儿将弓交到了魍鬼手里，嘱咐道，“拿着这弓，快将它交给烨。有了这弓，玉衡军顷刻便可瓦解，烨将大胜！”这弓的意义二鬼都很清楚。

　　“不！王爷要我们保护姑娘！我们不走！”魍鬼一口回绝，闫灵儿微微蹙眉。

　　“哼，谁也别想走。”史复冷哼，他的随将忙上前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石重、顾忠忙带残余的部下护住闫灵儿三人。

　　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哼，乱来。”看着又咳出了几次血的闫灵儿，史复莫名地来气。虽说眼前这不到双十年华的少女是他的敌人，但是，他看着她这样乱来就是生气。为了从他手中夺弓，她不顾因激斗振起的余波杀伤力强行突破而来，甘冒着后背罩门大开被他打上一掌的危险。

　　闫灵儿没有理会史复，撕下身上一块布，咬破手指在上面写着字。还不待二鬼看清，她已经停笔。在魍鬼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将弓和布强行塞在魍鬼手里，闫灵儿驱动内劲一掌推向二鬼，硬是将他们送出十几丈开外，“走！这是军令！”闫灵儿喝道，清丽的嗓音难掩威严，久久回响在这罗山道中。

　　被送开的魍鬼迟疑着，看了下手中以血写下的白布，魍鬼难掩的震撼，将弓和布条交给魉鬼，劝他离开后，自己立回到了闫灵儿的身边……

　　*

　　“该死，该死！”纳兰烨一边不断地踢蹬着马肚，一边恨恨地骂着。目眦尽裂，心如刀锥。为何她每次都这样！谁让她自作主张要以溪山为饵，谁又让她自作主张地舍身抢弓！“闫灵儿，你骗我！你答应过半日的，你说过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灵儿——”纳兰烨嘶喊出声，马不停蹄地奔向残阳如血的尽头。

　　然而，当他们赶到罗山道上，所有的人都震惊得无法说出话，胸臆之间宛如一块大石压着，一口气都无法吐出。眼前血腥的炼狱宛如修罗战场，怵目而惊心，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史家军是死伤无数，而他们留下拖住史复的几百号人估计差不多也全军覆没了。

　　血鹫在半空中旋飞，饥肠辘辘似早已等不及想就食晚餐。

　　纳兰烨呼唤着闫灵儿的名字，发疯地冲向累累的尸堆，翻找着。刁赋、魉鬼等人也忙加入寻人。夜幕已然降临，夜风习习而来，血腥与腐臭之味让众人隐隐作呕，半空的血鹫越聚越多，嘶鸣哀嚎着，饥肠辘辘得足有俯身冲下的趋势。

　　“烨，够了。已经全翻遍了，没有找到，即使你再翻几遍还是一样。”刁赋一把拽起再次俯下…身子的纳兰烨，月光下，纳兰烨失魂落魄的惨白面色与地上的冰冷尸体几乎无异。不仅闫灵儿没有找到，史复、石重、顾忠、魍鬼也都不见身影。

　　“不！你滚开。”纳兰烨一把将刁赋推开，继续将身俯下翻尸，“她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的，她一定在某个角落等着我来相救！我一定要及时找到她。她在等着我，一定在等着我。”

　　“烨，清醒点。”刁赋再次把他拽起，重重地将他推离尸堆，“她没死。我相信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如果说以前他对闫灵儿有很多不满，但经过这次，刁赋终于看清了闫灵儿的为人还有她对纳兰烨的情。她可以为纳兰烨周全地考虑好一切，甘愿以身犯险，以区区三百号人周旋一万大军，她爱纳兰烨，毋庸置疑。那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爱了将会不顾一切。她不会死的，他也不希望她有何不测死，她对他还有让他虎口脱险的救命之恩。

　　“烨，冷静下来，既然在尸堆找不到她那就表示她不在这，她一定在这附近，我们应该广布人手到附近找找，正如你所说，也许她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来施与援手。”

　　刁赋的话让纳兰烨瞬间冷静了下来，如醍醐灌顶般连连点头。感激地拍了下刁赋的肩膀，纳兰烨对着众人吩咐道：“地毯式搜索，不准遗漏任何一处，找到人以烟火传讯。散！”

　　看着纳兰烨匆忙离去的背影，刁赋微微感慨，是什么样的人值得那个清冷孤高的蝶门梦使放弃一切、逆谍逆命地以生命相许；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那个一向霸气飞扬、自信强悍的男人一瞬间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纳兰烨、闫灵儿……

　　从他们两人的身上刁赋仿佛看到了什么叫刻骨铭心，他们两个相识也不过两年多一点吧，而他与风晴雪呢？青梅竹马，曾经的两小无猜，如今却相看两恶。当年闫灵儿那样的决绝，纳兰烨却从没有放弃过她。

　　烨，我爱她还是爱得不够吗？刁赋无声地问着，回答他的却是头顶那方黑沉压抑的夜空。想起了闫灵儿的安危，刁赋忙收起情绪加入寻人。他真的无法想象失去了闫灵儿的纳兰烨会变成什么样子。

　　*

　　“咻”的一声烟火飞升上空，绽放在黑沉沉的夜空，亦一瞬间将纳兰烨灰朦一片的心点亮，然而，当纳兰烨万分欣喜地赶过去时，看到的却只是石重和顾忠跪倒在他的身前。他们两人身上都伤痕累累，战甲破碎不堪，道道血痕清晰而怵目。

　　“请王爷降罪，臣等罪无可恕。”石重、顾忠重重地磕着一遍又一遍的头，身经百战的老将却顷刻间泪流满面。原来，当闫灵儿送走魉鬼后，仅剩不到一百号人的他们为了不让史家军追上带走破日弓的魉鬼而置之死地地拖住他们。然而如此悬殊的兵力让他们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一个又一个就喋血在他们的身边，伤痕累累尽是，万箭穿心亦有。而他们却自顾不暇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乱刀所杀。很快，他们就只剩四个人，闫灵儿、魍鬼、石重、顾忠……

　　闫灵儿看着午后的烈日，心想着纳兰烨此刻必是成功地为大军打开城门，不由欣慰一笑，但又一瞬间蹙眉，看着已然跨上战马准备离开的史复，闫灵儿也飞身跃上一匹马。“活着，等他！”闫灵儿喊道，回头再看了下三人一眼，夹紧马腹，追史复而去。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史复那么轻易地回去。

　　闫灵儿离去时留下的四个字让三人凛然，快速地对视一眼，三人按照闫灵儿一开始为他们安排好的逃生路线藏入了罗山两旁的密林。一路躲开追兵，三人最后藏到了陡坡底下，但魍鬼却在他们藏好后封了他们二人的穴道跳了出去，寻闫灵儿而去。而他们的穴道也是刚刚才冲开，相互搀扶着走上坡，刚好撞见了前来寻人的自己人，这才放出烟火传讯。

　　纳兰烨听完上前扶起他们，此刻怪罪他们也无用，他只想他的灵儿安然无恙，嘱咐一些人照顾石顾两人，纳兰烨继续迈入茫茫的夜色。看着王爷如此的黯然神伤，众人无不唏嘘喟叹。

　　又一声火箭冲上夜空，纳兰烨心头一悦却又难掩的一悸，这次是灵儿吗？纳兰烨有些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然而，当看到的是昏迷不醒的魍鬼时，他的心再一次紧紧地揪缩……

　　一样的伤痕累累，几乎没一处好肉，但导致魍鬼昏死过去的是胸前的那一掌。是“化阳神掌”，这招纳兰烨也会，是史复！纳兰烨突然一阵趔趄，头瞬间眩晕，他的灵儿此刻正与史复在某一处生死搏斗，然而，无论是闫灵儿死在史复手里还是史复死在闫灵儿手里，他都无法想象……

　　“灵儿——”纳兰烨仰头对着阴霾一片的夜空凄厉地呼唤，这声悲切的嘶喊久久地回荡在罗山上，震响了林中休憩的鸟儿。看着这样的王爷，众人莫不哀戚。

　　“纳兰烨——”一声清丽的女音由远处传来，仿佛是回应纳兰烨那声呼唤般。这音飘渺而不真切，却同样的悲切凄厉。众人莫不一怔，转着身子，搜寻着声音的来源。昏迷中的魍鬼似被这两声呼唤叫醒，拉拉身旁的四弟，魍鬼吃力地对他耳语几句。

　　“纳兰烨——”夜风再次送来一声呼唤，纳兰烨只是垂首木然地站在远处，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灵儿，他的灵儿。但真的是吗？如果是梦，他不愿再醒来了，只要梦中有她在就好。失魂落魄的纳兰烨只把这几声回应当成了自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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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第六十八回 重逢

　　【手轻颤地抚上他刚毅的脸颊，闫灵儿闭上眼，回应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

　　“纳兰烨——”罗山伏虎峰峰顶再次响起一声呼唤，只是有别于前面几声瞭远与飘渺，这一声清楚而真切。

　　“咳咳。”这一声过后，闫灵儿难掩喉间腥甜，几口鲜血再次咳出。

　　“哼，内力体力都损耗得差不多了，此刻还想千里传音？真是胡来。”身后传来的这个声音让闫灵儿神色一凛，闫灵儿转过身，不自觉地后退几步，警惕着一步步踱过来的史复。此刻的史复虽白发凌乱，雪白胡须染上了殷红，但他的那双虎目仍炯炯有神。

　　“以多欺少，以老欺小，我不觉得你赢得光彩。”闫灵儿轻蔑地笑着，又退出了几步。

　　“小丫头，你叫‘灵儿’？”史复忽地岔开话题，问起了她的名字。见闫灵儿有些狐疑地看向他，史复拈着染血的胡须笑道，“听刚刚烨小子那样鬼哭狼嚎般的叫唤，想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定然不轻。”

　　史复自始自终仍和善地笑着，但这样的笑容只让闫灵儿觉得瞬间胆寒，只怕史复已想拿她做人质来对付纳兰烨了，“烨就在这附近了，你逃不掉的。”闫灵儿一边镇定地回道，一边继续抚着心口后退着，染满鲜血的白衣在月色下妖冶而刺目。

　　“呵呵，远水可救不了近火，小丫头。”史复呵笑着，步步紧逼不放。生路被史复封住，闫灵儿一步步退向崖边。

　　怕她跳崖，史复忙敛起笑容，伸手化爪直朝闫灵儿扑去。

　　当纳兰烨一行人赶上伏虎峰顶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史复伸手扑向闫灵儿，而闫灵儿后仰着身子向后跃出，眼看着就要跌落崖底。

　　“灵儿！”纳兰烨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忙飞掠上前，挡开史复的手后，侧身伸手去抓闫灵儿。“嘶”纳兰烨的心随着这一声裂帛之声完全碎掉。闫灵儿甚至还未来得及叫唤纳兰烨一声，便跌落了下去，为夜色吞没……

　　这一刻，纳兰烨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但身体却在失去她的瞬间做出了反应，放开抓在手中的那片衣料，纳兰烨不顾身后众人的叫唤，追着她纵身跃下。

　　“烨小子！”史复上前一步，从容不迫的脸色瞬间惊慌，但下一刻，他也毫不迟疑地跟着跳下。

　　追上来的刁赋等人完全愣住了，这一个个的跳崖让他们几人完全目瞪口呆。

　　*

　　跟着跳下的纳兰烨眼里心里只有那抹染血的雪影，奔腾几下身子，纳兰烨加速下落速度，直至将闫灵儿搂在怀里。闫灵儿怔怔看着他，当感到他怀抱的温暖才意识到了情况。心不由一慌，她就是不想拖累纳兰烨才舍身跳崖的，他怎么偏在这个时候赶来，偏要跟着她跳下！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声叹息，此刻怨怼与担忧无用，两人抱紧对方，寻向四周，寻找一切可以求生的办法。

　　突然，“簌”的一声，一条长藤飞了过来，朝两人卷去。两人看去，正见长藤的另一端由史复抓在手里。他在出手相救？闫灵儿略微一惊，纳兰烨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在藤条收紧前他抱住闫灵儿将彼此在半空中调换了下姿势，这样一来，当两人落地时，他可以给她垫背。

　　将纳兰烨这个举动看在眼里，史复微微一笑，眸中却闪过促狭之味。他本来是想安安稳稳地送他们到崖底，此刻他改变主意了。所以，在快跌落到崖底时，史复松了手，然后他翩翩落地时，纳兰烨与闫灵儿却直接跌下，更确切的说是纳兰烨真的“如愿以偿”地当了心爱之人的垫背。

　　看着纳兰烨这狼狈样，史复哈哈笑着，满带着幸灾乐祸。闫灵儿坐在纳兰烨怀里，听着他闷哼一声，心疼不已，慌忙将纳兰烨抱起，闫灵儿担忧地问道，“烨，你没事吧？”

　　闫灵儿焦急地为他拂去遮住了眼睛的凌乱碎发，纳兰烨坐起后，将她的手握入掌心，“我没事。”纳兰烨在她的眉心点吻一下，吻去她的担忧。不安的心也在闻到属于她的冰雪清香而慢慢镇定了下来。还好魍鬼醒来的及时，告诉他闫灵儿在伏虎峰峰顶，不然，他不敢想象她那样跳崖的后果。

　　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声音，闫灵儿总算放下心，然而，她刚要起身离开他的怀抱，纳兰烨却圈过她的身子，吻住了那抹芬芳。

　　闫灵儿微微被吓到，想撤离却被纳兰烨压住了头，动弹不得。待感觉到他微颤的鼻息，她停下了挣扎，因为她发觉他在不安。纳兰烨眼底的惶惶不安毫无遗漏地看进了闫灵儿的眼里，一并地揪疼了她的心。对不起，我失信了。闫灵儿在心里愧叹道，她明明答应他要好好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受伤的，但这一天来，没有哪一刻不是徘徊在死亡边缘。

　　手轻颤地抚上他刚毅的脸颊，闫灵儿闭上眼，回应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她的不安不比他少，此刻她也只想以这种直接炙热的方式宣泄自己这一日来的惊惶还有与他重逢的无上惊喜。闫灵儿的回应无疑让纳兰烨再也无法放开，一次次将吻加深。仅仅一日他便饱尝了多次失去她的滋味，还好她活着，此刻正安安稳稳地在他的怀中。

　　交错丝密的鼻息，近在咫尺的低喃让相拥相吻的两人慢慢平复下不安的心，炙热狂烈的吻慢慢趋于轻柔的缠绵，口中红舌的灵活交缠让两人微颤于彼此此刻的款款深情中。

　　一旁的史复倒是一点也不避讳，捋着胡须，竟笑眯眯、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小辈痴缠。

　　“灵儿。”纳兰烨突然的一声急唤让史复心头也不由一揪，但下一刻他却又呵笑出声。纳兰烨慌乱地叫唤着已然昏倒在他怀中的闫灵儿，手足无措。她刚刚还好好的，为何，为何？

　　“烨小子，你的姑娘刚刚可是以一人之力敌数千虎将而且为了夺老夫那金弓还挨了老朽一掌，之后为了拖住老夫硬是与老夫大战了好几百回合，内力、体力恐怕已快消耗殆尽。啧啧，小子，你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一照面就是那么狂热绵长的痴缠，你的姑娘受得了才怪。”

　　“你！死老头都怪你，你最好祈祷灵儿没事，不然本王跟你势不两立！”纳兰烨叫骂着，赶紧将昏迷过去的闫灵儿抱起来。

　　“臭小子，有你这么没大没小的么？”史复虽口气不悦，但脸上的笑意却不减，虎目中更是难掩的宠溺。

　　纳兰烨本想再应些什么，但感觉怀中的人儿动了一下纳兰烨忙欣喜的呼唤出声，“灵儿，你醒了？”纳兰烨抱着她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闫灵儿双唇间溢出了几句嘤咛，但是那眼睑仍紧闭着，脸上也比刚才更是红透几分。

　　其实她本就没有昏厥过去，只是……只是确实如史复所说那样……内力几乎耗尽，体内也在刚刚的热情中耗尽，身体一时不支才软了下去……闫灵儿咬咬有些皲裂的唇瓣，她怎么一见纳兰烨就忘了旁边立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敌人呀。越想越羞恼，闫灵儿根本不敢睁开眼了，索性躲进了纳兰烨的胸怀，埋头装睡得了。

　　“灵儿？”见闫灵儿没有回应，纳兰烨一阵担心。

　　“烨小子，不用担心，你的姑娘估计是太累了。这是‘玉露丸’可以补神消疲，你快喂她服下。” 一旁的史复见纳兰烨唤她不醒也着急了，忙将贴身携带的灵丹妙药给纳兰烨。见纳兰烨只是满眼心疼地呆看着她染满鲜血的浑身，史复忙继续插嘴道，“放心，她除了内伤倒是没有外伤，衣服上的血是渐上去的。”

　　“但她肩头。”纳兰烨示意史复转过身去，自己忙褪去她的外衣，查看她左肩的伤势。纱布上隐隐溢有血迹，不过还不算严重。纳兰烨心口的大石落了一块，想来灵儿是右手持剑，没让左肩的伤势加重。

　　“喏，这是我们史家独门金疮药和纱布。”史复背着身子将药和纱布递过来。他身上倒是伤药齐全，外伤内服都有，是他贴心的部下偷偷放进他的箭筒里，药量虽不多却都是上等的灵丹妙药。

　　纳兰烨看了下，只迟疑片刻便接过，史复这才又走开几步。纳兰烨让闫灵儿右侧着身子趴在他的身上，让她的头侧着埋进他的颈窝，小心翼翼地解着她肩头的纱布，每一次看这个伤口，他都心疼不已，虽然比昨晚看到的愈合了不少，但是伤得最深的地方仍溢着血，一些地方甚至还流脓了。

　　该死。纳兰烨在心里咒骂一声，心却如刀割般的疼，昨晚给她上药时她是清醒的，他心疼但没有怎么表现出来，今晚她昏迷了，他再也掩饰不住那种心在滴血的痛楚。药一洒落，她每颤缩一下他就艰难地倒吸一口气，每一次吸气都撕扯着他的神魂。满腔的怒火早已为心疼取代。

　　假装昏迷的闫灵儿感受着纳兰烨比之昨晚更为轻柔地对待，心难掩的悸动，忽而她又有些愧疚，她装晕会不会更让他不安？闫灵儿懊恼地想着，犹豫着要不要醒来，但是刚刚那样的亲热让她实在无地自容……此刻纳兰烨近在咫尺的湿热鼻息，丝丝密密烫染着她的耳际让她瘙痒难耐，红霞铺天盖地而来，从她的耳根一直染到脖颈。这样的窘态让闫灵儿最后还是选择当鸵鸟。

　　明显没有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可爱变化，纳兰烨满眼心疼地帮她上着药。一切包扎完毕，纳兰烨才重重吐了一口气。喂她吃了“玉露丸”后，纳兰烨盘腿准备运功给她调息。

　　“小丫头中的是化阳神掌，你可别用纯阳内功给她调息，用风门的独门内功吧。”史复忙叮嘱道，纳兰烨脸色蓦地一黑，愤然地瞪了一眼史复后，纳兰烨气哼道，“不必你教，本王晓得。滚远点。”

　　知道纳兰烨真的气得不轻，史复忙笑脸相贴，“臭小子，气焰那么大。老夫又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

　　“她是我的妻子。”纳兰烨直接打断他的话，看到了史复微微震惊的样子，纳兰烨勾起一抹讥诮，“就算你知道又如何？在她抢走你的那张弓时，那一掌你会收手么？”看着史复蹙眉沉默以对，纳兰烨就是一笑，“你不会！史复，收起你的虚情假意，给本王滚远点。”

　　史复目光一暗，纳兰烨的质问他无可辩驳，早在好几年前，他就以行动让纳兰烨认识到了自己的无情，他……虚情假意了么？

　　史复黯然地转过身，秋月洒下，拉长了他的影子，颀长却落寞寂寥。

　　纳兰烨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夜幕中难掩的苍白，凤目中隐有哀伤，胸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始终忘不了当年那穿过他胸膛的惊天一箭，即使刁璃医术再高，刁赋妙药再灵，愈合了那箭伤却治愈不了它留在他心上的伤。

　　为闫灵儿运功疗完伤后，纳兰烨就抱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她，心一点点地堕入黑暗。如果今晚他再来迟一步，他的灵儿是不是就死在那人的手下了？纳兰烨此刻的悲伤情绪让闫灵儿再也无法无视。

　　一只小手轻颤起抚上他的眉眼，抚上上他的紧拢成峰的眉头，纳兰烨混沌的瞳孔慢慢映入一双清澈纯然的眸子。“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闫灵儿问着，但在看到纳兰烨的那刻完全被他眼中的神伤骇住，那种宛如被遗弃般的无助与茫然。

　　“灵儿。”纳兰烨唤了她一声，但那眸子仍是呆滞混沌。闫灵儿心头一揪，直起身子抱住纳兰烨的肩头，让他靠着自己，“烨，我在这。”

　　“灵儿，爱却仍忍互相伤害？逆爱伤情，那种爱还叫爱么？”纳兰烨任闫灵儿抱着，双拳搁在腿上，紧紧握起。一旁的史复一听，身形一颤，神色更是黯然。也许闫灵儿没有明白，但是史复再清楚不过，纳兰烨自出生后，一刻也没有开心过，十年来，他得不到父爱，得不到母爱，却要亲眼见着他们互相伤害。之后他才慢慢明白父母间的虐恋，但是他始终不明白明明相爱的两人，朝朝暮暮相对着却为何要时时刻刻算计伤害对方？还有当年自己狠心射出的那一箭更是让他陷入了绝望……

　　“烨，怎么了？”闫灵儿没有想透纳兰烨突如其来的这一问，但是他这样的问题让她心顿时慌乱，逆爱伤情，相爱却相互伤害着，相缠仍相残么？她……她算是吗？她对纳兰烨的隐瞒算是伤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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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第六十九回 祖孙（上）

　　【“小丫头，想知道老夫与这小子的关系？”】

　　*

　　窜进鼻间的血腥之味让神伤中的纳兰烨瞬间清醒。“灵儿，你醒了？”纳兰烨一喜。闫灵儿却一直蹙着眉。

　　“烨，你没事了？”她问着，心还隐隐在痛，刚刚纳兰烨问出的话，揪疼了她的心。

　　“什么？”纳兰烨似乎已忘了自己刚刚神伤时脱口而出的话。此刻他满眼都是眼前的她，松开她，待瞧见她转为正常红晕的脸色后，他才重重地舒了口气，但下一刻另一股气再次扬起，纳兰烨勃然大怒地吼道，“闫灵儿，你忘了答应过我的什么么？好好保护自己，只拖敌半天！你哪点做到了？”

　　“额，我……这人算终是不如天算嘛。”闫灵儿连忙辩解道。心里却因他无视刚刚那问句而松了口气，因为她发觉，她回答不了。逆爱伤情，那样的爱还是不是爱？

　　“哼，好一个人算不如天算。闫灵儿，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一句话么？”纳兰烨眸中的怒火因她的狡辩烧得更旺，从思绪中回神的闫灵儿不由一悸，那句话她当然记得，自他说出口后便一字一句凿在了她的心里。

　　“我说过，你的身上若有一处他人留下的伤，我也会在自己的身上，相同的部位剐上一道。”再次听到纳兰烨这话，闫灵儿面色淡定，心却难掩的慌乱。

　　“我……记得，但是，我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啊，一道伤痕也没有，这些血都是别人渐上去的。”她继续狡辩着，此刻她也没有别的说辞，她怎么也不要纳兰烨自己伤害自己。

　　“闫灵儿，你总是卖弄你的小聪明。”纳兰烨无奈地扯着嘴角，“穿黑衣来掩盖你肩头的伤；跟我讨赏，诓我听从你的军令；执意以溪山为饵，以区区三百人对付一万大军；为了让我赢得轻松，你不怕受伤，抢夺破日弓……此刻，你还想咬文嚼字，投机取巧！你以为没有留下外伤，最后弄个内力耗尽也可以么？闫灵儿，我该拿你怎么办？”纳兰烨问道，这问满是惶惑。他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但是纳兰烨心底却莫名的隐隐难安，他不知道这种不安因何而来，但是他就是怕，怕她的那份聪明，怕她的那份决绝……

　　“烨，我只想为你分担，你怕我受伤，我亦不愿见你陷入苦战有何不测。”闫灵儿解释着，他此刻眼里的不安让她亦难安。

　　“想为我分担？”纳兰烨因她的话勉强平复下心里的不安，“那很好。”抬起她的下颚，让她直视自己，纳兰烨勾起了唇角，“男主外，女主内。回到天权后就嫁给我，安心做神策王妃，做好一府的当家主母，最重要的是为我生儿育女。这些就是为我分担。”

　　见闫灵儿听得完全傻掉，纳兰烨唇角的笑意愈深，刚刚的不安慢慢地远去，捧起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他满是蛊惑般地问道，“愿意为我分担么？灵儿。”

　　闫灵儿紧咬着唇瓣，硬是不发出声音，脸上的晕红一层染上一层，整张绝色丽容完全熟透，那看着纳兰烨的眸光隐有怨怼，哪有像他这样……蛊惑人的。

　　“怎么？不愿？”见她因他的触碰而将双唇死死抿住，纳兰烨挑了下眉，她越是羞赧越是懊恼，他越是想逗她，“那好。你受了死老头几掌？在哪个部位？化阳神掌是吧？刚好这招我也会。”纳兰烨说着，真气竟真的开始萦绕在左掌上，隐隐传来着炙热之气，真是化阳神掌！闫灵儿蓦地一惊，忙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不要这样，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他怎么可以真的拿自己的身体威胁她嘛。闫灵儿真不知该气还是该怨。纳兰烨，我也该拿你怎么办？

　　“答应我什么？”纳兰烨明知故问。

　　“为你分担。”闫灵儿答得无奈。

　　“如何分担？”纳兰烨挑眉，继续纠缠着。

　　闫灵儿明显已经不耐烦了，目瞪着纳兰烨不语。纳兰烨，你可以再无赖点，哼。要她如何说嘛，这旁边还站着一个外人，这个外人此刻还乐呵呵地笑着捋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虽然史复刚刚还是敌人，但是，明显的，闫灵儿感觉到了纳兰烨与他关系的非同一般。同样的纯阳内功，同样会化阳神掌，还有那样别扭却隐带亲切的对话。史复是纳兰烨的师父么？若是的话，她就不能太随意，最起码的矜持应该要有吧。在长辈面前打情骂俏，说什么生儿育女，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但是纳兰烨这厮就是喜欢看她在他的家人面前丢尽脸面！闫灵儿心里怨怼着，对纳兰烨真是莫可奈何。

　　闫灵儿以手抚额，身子微软，倒进了纳兰烨的怀里，“烨，头突然好晕，好累。”她的声音柔柔弱弱，有气无力般，那双美眸写满疲惫，话未落尽就已无力地垂上。他耍赖，她也耍，美人计加苦肉计可以了吧。

　　“累了？”纳兰烨就是一阵挑眉，这身子累得可真及时。纳兰烨半信半疑，但当怀抱着这娇软的身子，看到她写满疲惫的睡容，想起她这一天来的殊死战斗，纳兰烨终是不忍再逗弄她。

　　“好好，你睡会，我守着你。”纳兰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宠溺地应着。掏出怀中的火箭，给刁赋他们传讯报了个平安后，纳兰烨继续把全副心神倾附在闫灵儿身上。让她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为她轻拍着背，呵护着她入睡。闫灵儿脸颊继续爬满绯红，虽然欢喜纳兰烨的宠溺与呵护，但是一想到旁边看着他们两人的史复，她真是无地自容，装睡装到底，她赶紧睡着才好，这样就不会有感觉，不会这样羞怯了。排除一切杂念，在纳兰烨温柔的呵护下，闫灵儿渐渐地安心睡去。这一天的确是累坏了她。

　　史复一直看着甜蜜着的小两口，一丝欣慰爬上了他的嘴角，再看了他们一眼，史复喟叹在心里，他长大了，终于长大了，鸢儿，你可以放心了。

　　*

　　当闫灵儿睡醒时，已经夜半。“灵儿，还早，怎么不再继续休息？”一睁开眼，纳兰烨轻柔的声音就传过来。

　　“烨，你放开我吧，你这样抱着手臂会酸麻的。”闫灵儿边说边打算离开他的怀抱。纳兰烨却还是坚持留着她。

　　“小丫头，不必担心他的手臂，这小子壮得就像一头牛，还有啊，他的臂膀在小时候还特地锻炼过，化阳神掌不是轻易就能打出的，纯阳内功是首要，但强有力的臂膀是必要的条件。缺一不可呢。”坐在一旁生着火的史复呵呵地笑着说道。

　　纳兰烨的脸色有些暗沉，闫灵儿再次感觉到了史复与纳兰烨之间的关系，纳兰烨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闫灵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满带的疑惑，史复心情大好，“小丫头，想知道老夫与这小子的关系？”

　　这话一出口，闫灵儿就感觉纳兰烨的身体略微的一僵。看了眼史复，闫灵儿最后将视线看向了纳兰烨，“有必要知道的事，烨会亲口告诉我的。”言外之意是若纳兰烨不愿说，她可以不用知道。虽然她对这两人的关系很是好奇，但是，纳兰烨似乎不高兴，不愿提及他与史复的关系般。不然昨夜在溪山上，他就早说清了。

　　闫灵儿的善解人意让纳兰烨为之感动。纳兰烨轻吻了下她的鬓角开口，“也没什么，曾经他是我的曾外祖父，但是，他当年将我曾外祖母赶出了史家，与我外祖母断绝了父女关系。这么说来，跟我的关系也没那么亲厚了。”纳兰烨轻轻地扯了下嘴角，寥寥几句交待了下与史复的关系，但是一旁的七旬老人虎目却难掩的一暗，雪白的两鬓一下更是苍白了几分。闫灵儿完全愣住，一直以为史复兴许是纳兰烨的师父，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祖孙俩。

　　“然后我六岁那年随我母后归宁，回了趟玉衡，他见我身体羸弱，非要传我内功心法。”纳兰烨说着，缓缓地看向夜月中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史家是将门世家，可惜他的几个儿子却英年早逝，战死在了沙场。他的几个妾氏也相继去世，当时，母妃与我算是他此生仅剩的亲人了，所以，他想来讨好母妃、讨好我。”

　　“烨。”看着暗夜中越发孤独的老人，闫灵儿拉拉纳兰烨，示意他讲述的口气好些。

　　“没事，让他讲，他讲的都是事实。”史复一生都是铁骨铮铮、敢作敢当的汉子，当年的确是他对不起自己的结发妻子，对不起女儿，也对不起孙女、曾孙儿。

　　纳兰烨继续看着他，只是目光已经复杂，对于史复他还真不知该是何种感觉。当年，由于他的母亲司马鸢怀着他时经常与皇甫氏斗气，影响了腹中胎儿的发育，纳兰烨一出生时身体就很瘦小，即使长到了六岁还是瘦小羸弱，与四岁小孩无异。还记得有一天，她的母妃再次与父王冷嘲热讽地争吵，六岁的他无助地在一旁看着。然后他的父王突然指着他说“这么瘦弱的孩子，不配做我纳兰旭的孩子”，纳兰烨无辜地眨着眼睛，却听他母妃一声嗤笑，“纳兰旭，你这昏君，你终于英明一回了。他，不是你的儿子”。

　　这话一落，父王就不可控制地打了母妃一巴掌，母妃摔到了地上，再次抬起头时，嘴角已溢出了血，但是，纳兰烨却看到她在笑。那刻六岁的孩子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母妃说他不是父王的孩子，那么他是谁的孩子？纳兰烨很怕，他无助地看向父王，这个男人虽然对他也没亲厚多少，但是他曾经抱过他，曾经笑着把他高高举起，但那一刻，他从那个男人眼里看到的只有震惊、愤恨，还有厌恶……

　　之后，母妃就被父王赶出了天权，虽然名义上是归宁。不管如何，纳兰烨在六岁那年随母妃司马鸢回到了玉衡，在那，他遇见了点亮他人生希望却让他曾经绝望的人……

　　隔着明灭的火光，史复看着眼前这个曾孙儿，心疼万分。由于当年自己误会了妻子，逼得妻子离家出走，逼得女儿与他决裂。女儿从此不再认他，而他的孙女司马鸢性格更是决绝，她更是视他如无物，要他抱抱纳兰烨，让他喊声曾祖父更是不可能。

　　这样悲哀的认知让史复不得不偷偷摸摸去找纳兰烨。司马鸢从小就不大管纳兰烨，她似乎不喜欢看见他。她给他的母爱只到四岁，四岁前她会抱他哄他，对着他笑，但是四岁后，应该说，是他越长越大后，她就对他越来越冷淡。纳兰烨曾经感慨，原来世人讴歌的伟大母爱也可以说收就收的。对于这个问题，六岁的他已慢慢不去纠结了。

　　在玉衡的那半年，纳兰烨倒是很自由。就在到玉衡的第三天，他遇到了史复，这个一脸花白胡子却身材魁梧，比他还神采奕奕的老头。老头很宠他，会抱着他转圈，会将他扛在肩头，会买好吃的给他。但也会严厉地让小小的他抬起水桶，那个水桶有他半腰高，但是六岁的小男孩用用力还是可以将水桶举起来，小脸蛋笑起来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可是史复只是哼了一声，开始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