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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浮生 第2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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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闭嘴!”茅草学堂里,一个孩子放下手中的书卷,拍案而起。喧闹的课间霎时安静了下来,欢唱着打油诗的孩子们也缄住了口。一时间,课堂内的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了那个拍案而起的孩子。

  七岁的玄封比同龄的孩子还要高大,只可惜俊美的容貌无法让人害怕他。玄封握紧双拳,隐忍着勃发的怒火,“你们可以骂我,但是不准骂我的阿娘!”

  “骂她又如何?你的阿娘不仅是个浣衣妇还是个狐狸精,你知道田八哥的衣物为啥总让你阿娘洗吗?还不是你阿娘勾引八哥?害得八嫂天天与八哥吵,你阿娘是狐狸精,是祸害。”其中一个孩子站了起来,插着腰,挺着肚皮,奶声奶气地叫着,没长齐的牙齿露着风,挺起的肚皮圆滚如猪,那样子煞是滑稽。

  “臭胖子,我不就是不跟你玩么?你就让你家穷酸书生的爹爹编这首打油诗来辱骂我们,混蛋,到底是谁读书识字不懂礼!你阿爹才枉为一个读书人!”玄封也不甘示弱地回击。眼前的胖小子是这村的孩子王,他父亲因为懂几个字被任命为村长候选人,他们家从此就在田家村作威作福。起初胖小子对他很好,经常勾肩搭背与他称兄道弟,但是没多久玄封就讨厌他们了,他讨厌胖小子对他毛手毛脚,拉他去河里洗澡,还变态地要他脱光光。他讨厌那群孩子看他的眼神,那种眼神猥琐得让人作呕。玄封知道,他们没一个信他是男孩子,就连学堂的老夫子都对他没多少好脸色。每次都会在课堂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每天都巴望着他这个“假小子”赶紧退学。

  阿娘要他忍,阿娘希望他多读书,他只能一年忍过一年,臭胖子要勾肩搭背他就让他勾搭个够,但是他要他当众光身子,他就是不要。他讨厌那种被侮辱的感觉,即使知道脱光洗澡不会少半两肉,但是倔傲的男孩就是不愿,不愿迎合他人,不愿任人戏弄!

  所以他选择与这群讨厌的小鬼绝交,平时他们骂,冷嘲热讽、指桑骂槐都没关系。课间休息时,他们骂,他们唱,玄封都可以置若罔闻,他宁愿看书也懒得理会他们。只可惜,他的不理会居然将这群无聊的孩子惹毛,连这样莫名其妙的打油诗都出来了,还连带地骂了他的阿娘。玄封紧握拳头,再也忍不下去,没有人可以骂他的阿娘。

  “娘娘腔,你敢说我爹!欠揍!”胖小子挥舞着胖得与猪有得一拼的胳膊,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然后周围起哄的声音开始沸腾,刚刚安静下来的课堂立刻比集市还吵,玄封跟比他壮了两倍多的胖小子扭打在了一块,之后似乎还有几个孩子也加入战局,拳脚乱飞,玄封以一敌众,身上脸上很快就挂上了彩。

  双拳难敌四手,落了下风的玄封只能蜷缩着身子抱着头蹲在角落任人拳打脚踢。七岁的孩子咬紧牙关,忍着身上的疼痛,那双与琉璃争辉的眸子慢慢为暗色取代,被愤恨染红……

  “啊!”玄封一声吼叫,以不知哪来的力气掀倒了围着他殴打的一群孩子,一拳撂倒一个,眸子腥红一片,煞是骇人。

  看着突然发疯似的玄封将胖子单手提起,学堂的孩子都吓呆了,胖小子更是吓得湿了裤裆,哭了起来。玄封轻蔑地勾起了嘴角,那样的笑容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该拥有的。不顾胖子的哭求,一丝阴鸷闪过他的眼底,玄封刚想将他扔出,夫子赶来了。

  “玄封!你在做什么?”这一声喝让玄封下意识地放开了胖子,撤去嗜血般的眸色,七岁的孩子眨着琉璃般的眸子看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夫子,有点茫然。但一场混乱不堪的斗殴总算了了声息。老夫子对着玄封摇头喟叹,莫可奈何。

  之后玄封被老夫子一顿说教,还被罚站在学堂门口一个下午。

  下课后,又被夫子训了一顿,玄封才走出了学堂。回家的路上,七岁的孩子一直忍着心里的委屈。但是,他只是紧紧地咬着唇,拽着拳头,把满心的委屈哭在心里,把满腔的怒火呐喊在心里,更把不安埋藏在心里。他又发疯了……玄封很是不安,打从他记事开始,他只发疯过一次,那是他五岁那年,酒鬼父亲殴打母亲时,他为维护母亲而发狂过一次,他不记得发狂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当时真的好恨,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

  “杀”多么可怕的字眼,但是,无论是五岁那年还是刚刚,他的确是动了杀念。若发狂能让他变强的话,玄封不怕,但是,五岁那年他发狂后打跑了父亲,母亲却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母亲的害怕与不安让五岁的他亦难安,在母亲的千叮万嘱下,玄封答应不会轻易生气,不会再让病发作,只是,今天,他又控制不住了。

  不能让阿娘知道。七岁的玄封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能让阿娘伤心担心,特别是现在,阿娘还怀了宝宝,他更不能让她忧心。念及此,玄封直接去菜地捧几把泥在脸上青紫的部分涂抹。

  *

  “阿娘,我回来了。”推开由几根竹子随意绑扎在一起的门,玄封回到了家。一间茅草屋,家徒四壁,这就是他的家。简陋而破旧,但这一切却因屋内笑容亲切甜美的女主人而蓬荜生辉。那是他的阿娘,百澜。

  “阿娘,”见着美丽的娘亲,七岁的孩子放下课本就想扑进她的怀抱,刚刚隐忍在肚的委屈顿时决堤而出。然而在意识到自己满脸泥巴,双手脏兮兮时,玄封停住了,只是在母亲的跟前站在,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委屈难表,有苦难言。

  “封儿,怎么了?”儿子这样憋屈的眼神让百澜有些担心,挺着九月多的肚子将一盘菜放到桌上,百澜艰难地弯着腰心疼地看着满脸泥巴的儿子,“脸上怎么都是泥?手上也是。”

  “我……我刚刚不小心,跌倒了田里,田大伯刚刚给菜儿浇了水,田里湿嗒嗒,泥泞着,我这一跌就惨啦。”七岁的孩子耸了下肩,故装镇定地对母亲说着谎。百澜看了一眼儿子,垂着眼帘看向他的脚。脸上,衣襟上,手上都沾满了泥巴,但是裤管、鞋子却干净得很。

  “哦,是田大伯把你拉起来的?”百澜转过身子,继续拿菜,不经意地问道。玄封见母亲似乎信了,心底不由高兴,屁颠颠跑过去接过母亲手上的菜放到桌上,回应道,“不是,是封儿自己爬起来的。”

  七岁的孩子似乎还有些得意,他喜欢自己独立,不需要别人来帮忙。然而,转过身后,他看到了母亲严厉的脸色,心一阵咯噔。

  之后,玄封被母亲拉到了一间黑屋子,这间屋子隐藏在爹娘卧房的一面墙里,这个地方是玄封最最害怕的地方,以至于他连爹娘的卧房都畏惧如虎。

  玄封被拉进来后就乖乖地跪下,每一次他一犯错,阿娘就拉他进来跪,跪在一个个牌位前,由于识字不多,玄封并不知道牌位上写的是什么,但是他大多是清楚的,那些牌位是他的祖先。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百澜挺着大肚子,以手撑着桌角站立,因动怒而虚汗淋漓,但那双眸子即使在这幽暗的烛光下亦熠熠生辉,闪着严厉的光芒。

  玄封低下了头,“封儿不该贪玩,不该摔得满身泥,让阿娘担心。”

  “玄封!到现在你还说谎!你身上、脸上的泥是摔出的?你说你是自己爬起来的,那么你的裤脚、鞋子为何不见半点泥巴?你竟然对为娘撒谎!我百澜教出的好儿子啊。”

  “阿娘,封儿知错了,您不要生气,我给祖先认错,我跪上三天三夜,您不要生气,不要动怒。”知道自己小小伎俩被母亲拆穿,玄封赶忙认错。看着母亲挺着肚子气得摇摇欲坠般,他就不忍。

  “好,那么告诉祖先,告诉娘,你错在哪?”百澜稍稍缓过气,抹去虚汗,她靠着桌角看着儿子,仍旧一脸的威严。

  “我……我跟臭胖子打架。”看见母亲眸中难掩的失望,玄封一急,辩解道,“但是我没错,胖子让他有才无德的老爹编了一首打油诗辱骂我们,他骂我不要紧,我不要他们骂阿娘。我想听阿娘的话看书不理会他们,但是,封儿真的忍无可忍了。”

  玄封声泪俱下,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决堤汹涌。眼泪倾泻而下,在那满是污泥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泉。百澜看着儿子,心紧紧揪住,但是,对着这年仅七岁的儿子她仍旧选择硬下心肠。“封儿,你还是错了。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不计较他人过错,不理会他人辱骂;大丈夫更要学会识人御人,让敌人成为朋友,化干戈为玉帛,从而化阻力为推力。封儿,你很聪明,你是娘,是我们家族唯一的希望,你要长大,要变强,要成为一个大丈夫。”

  “不,封儿不懂,封儿不要,封儿是孩子不是大丈夫,封儿不要成为大丈夫。”面对母亲苦口婆心的一番教诲,七岁的孩子似懂非懂,但母亲的意思是要他继续忍受委屈,继续任人辱骂,还要和讨厌的胖子做朋友吗?他不要,不要!

  “啪”百澜一个巴掌甩向了扑到她脚边哭求着她的儿子,手上沾上了他脸上的泥巴,百澜却只觉如刺在扎,扎着她的手更扎着她的心。“好好反省,何时懂了,何时能做到,再出来。”百澜狠厉地骂出却不住地喘息着,想走得决绝却艰难地迈不开步子。一股湿热从腹下滑出,顺着小腿,染红了裤管,百澜不由哀叫出声。

  趴在地上默泣的玄封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慌了神,但下一刻,他赶紧爬起。扶着母亲出去,母亲要临盆了……

  *

  夏日的某一个夜晚,他的母亲猝然临盆,稳婆是隔壁的田大妈,她并不专业,但是他们家穷得没办法请稳婆,七岁的孩子一直站在屋外,听着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哀嚎,他缓缓地跪下,直到痛苦的哀嚎声为嘹亮的哭啼声取代,玄封才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内。

  “封儿,她是你的妹妹,好好照顾她。”颤颤巍巍地接过张大妈手中的新生婴儿,母亲嘱咐他一声。

  “阿娘,对不起。”玄封抱着妹妹,跪在母亲床头,琉璃般的眸子闪着泪光,百澜叹了口气,轻抚着儿子的头,“是阿娘对你太严厉了。”

  玄封拼命摇头,琉璃般的眸子闪着坚定,“封儿可以做到,封儿要成为一个大丈夫,一个可以让阿娘和妹妹依靠的大丈夫。”

  “好,这才是我百澜的好儿子。”看着母亲欣慰的笑容,玄封也笑了。亲了下怀中哭啼完已经入睡的妹妹,玄封把她交给母亲后,送张大妈回去。

  送走张大妈后,玄封进屋却看见阿娘站在窗前。“阿娘!您怎么起床了?窗前风冷,您不该站在这。”玄封说着,忙拿来大衣给母亲披上。

  “封儿!”百澜一把抓住了儿子,神情激动地看着夏夜的星空。玄封莫名,却看见母亲慢慢将视线转移到了床头刚刚出生的妹妹,“原来是你,我们终于等到了,一百年了,一百年了……”母亲笑着,喃喃自语着让玄封不懂的话。他看了眼妹妹,再看向星空,只是星空璀璨却让他迷茫,最后他看向了母亲。

  “封儿,不要打架,不要惹事生非,你是娘的希望,是家族的希望。只要你们兄妹一条心,大事即可成。”

  玄封眨巴着琉璃般的眸子看着母亲,此刻他仍旧不懂母亲所语,但很清楚地感觉到母亲加在他肩头的手在这一刻仿佛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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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轩辕后人(二)

  【“阿封,你那酒鬼爹爹回家了,他这会又在发酒疯,在、在打你阿娘!”】

  *

  “小灵,过来,对,好棒,过来,哥在这儿。”绿油油的草地上一个男孩逗弄着快一岁大的小女娃,弓着身,弯下腰,男孩伸展手臂,迎接着一步步往他走来的女娃儿。

  女娃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挪动着胖嘟嘟的小腿,一步一摇地走向男孩,粉雕玉琢的小脸扑红扑红,好不可爱。此刻笑得灿烂的她在颚上绽起了一对小巧玲珑的梨涡,更是惹人喜爱。玄封忍着不住地想跑上去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等待着她完成五尺远的旅程。

  女娃儿一开始是兴奋,但是走着走着,久了也累了,她很想放弃,但是看到那个笑得如沐春风般的笑颜,看到那溢着七彩流光的琉璃眸子时她就不想放弃了,她要过去,想要扑进他的怀里,蹭蹭亲亲。

  五尺的距离,在女娃儿够到他的手心时,玄封将她高高举起,一阵掌声亦随之响起,男孩得意地看向周围同龄的孩子们。

  “小灵好厉害啊,不愧是老大的妹妹,还没一岁就会走了,还不哭不闹地走了五尺,阿胖哥输得心服口服。”自觉地掏出怀中五文钱交到玄封手里的正是一年前让大伙唱打油诗辱骂玄封的村长候选人儿子小胖。早在三个月前,他便对玄封俯首称弟,甘做小厮。

  斜睨着身边的胖子,玄封勾起了嘴角,琉璃般的眸中一闪而过的促狭是同龄孩子中所少见的。降服这群孩子其实很简单,“擒贼先擒王”是第一招。这些孩子都是听从胖子的,摄于他未来村长儿子的地位亦惧于他肥如猪、状如牛的身材。胖子虽然可恶,但毕竟只是孩子,除了耀武扬威,仗势欺人什么都不懂。

  阿娘说了,每个人都会有弱点,若想要征服一个人,那么就要清楚他的弱点所在,胖子的弱点有两处,一是怕狗,而是怕他家老爹。胖子怕狗,玄封便设计让村里的大黑狗去咬他,然后再搭救他。过程其实很简单,他只不过是把大黑最喜欢的腌肉汁趁胖子不注意沾在他的裤管、鞋面上,搭救他时,也很简单,他只要拉他跑,大黑狗家的不远处就有一条溪,玄封拉他跳进河里除了避难还可以连带地让他把裤脚、鞋面的肉汁洗掉。

  大黑狗不懂游水,只能悻悻而归,但是路过大黑狗的家是胖子回家的必经之路,所以最后,胖子拉上玄封,硬要他送他回家。这倒是无碍,玄封很乐意地帮忙,没有肉汁味吸引,大黑狗就没有兴趣扑过来了,一连好多天,玄封都当这个保镖,而大黑狗都没再攻击过胖子。于是乎,玄封在胖子眼中俨然成了大哥大,连最凶恶的大黑狗都怕他,胖子为了求得他的保护慢慢地与他做了好朋友。

  帮助胖子对付他老爹更是简单,他爹就是想要他考试合格,家长会时不被夫子唠叨而丢了脸面,所以,每次考试,玄封都会帮他作弊,起初玄封是自愿,后慢慢地面露为难,但尝过不劳而获的甜头,胖子怎么也不会放过,慢慢地,他开始央求玄封,玄封便打着为兄弟两肋插刀义正言辞地继续帮忙。

  洗澡上玄封也不再顾忌,阿娘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他们瞧不起他一半以上也是因为怀疑他是假小子,只要他在他们面前现出真身,证明自己是男儿,他们也都收敛点了,再加上有胖子撑腰,玄封很快就融入了这群孩子,细心观察每一个人,慢慢地抓住一个个的心,玄封很快便成了孩子王。

  阿娘,原来识人御人如此简单也如此有趣。将几个打赌输了的孩子送上的钱放进兜里,玄封眯起了眸子扬起了嘴角。

  “小灵,你好棒,替哥哥赢了不少钱,哥哥带你去买冰糖葫芦好不好?”一岁的女娃似懂非懂,听到“冰糖葫芦”时却咯咯地笑了,乌溜溜的眸子眯起,可爱的梨涡绽起,瞬间降服了在场的所有孩子,大家七嘴八舌的夸赞一点也不见吝啬。

  女娃一直笑着,吐着泡泡的小嘴亲着哥哥,霎时笑得更是绚烂,玄封宠溺地将她支起,让她荡起,“小灵,哥是不是最疼你的?”女娃依依呀呀地乐着,似在回着什么,玄封挑了下眉,“问我怎么疼你的?呵,有哥在,一定让你天天开心快乐有糖吃。”女娃儿笑得更是甜腻,连带周围的孩子也都笑了。

  “咯咯,咯咯,哥哥。”女娃儿突如其来的呼唤让乐得开怀的玄封怔了下,他示意周围的孩子安静,将还笑得咯咯响的妹妹放下,抱在怀里,“小灵,你在叫哥哥吗?”

  “咯咯,咯咯。”女娃儿只懂笑,肉肉软软的小手轻拍着一脸期待的哥哥。

  “不对,你刚刚喊哥哥了。小灵,乖,再唤一声,‘哥哥’。”玄封耐心地教着她。但是他的妹妹还是只懂笑,让他尝试多次之余慢慢地垮下了脸。但周围的孩子却笑了,一时间绿油油的草地上童声笑颜迅速绽放开了。逗弄妹妹是玄封童年最大的快乐。

  突然,一个孩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阿封,不好了,你那酒鬼爹爹回家了,他、他这会又在发酒疯,在、在打你阿娘!”

  *

  玄封把妹妹交给隔壁的阿花,让她暂时照看,自己则领胖子等几个男孩冲回了家。果然,他的那个所谓的爹爹又在发酒疯,又在打他的阿娘。打玄封记事以来,他很少见到父亲,母亲怀孕生下妹妹后他回来过几次,但是每一次回来就是给家里拿钱,那是母亲浣衣赚来的钱,拿钱也罢,但每次玄封回到家看到母亲额角、身上的淤青就心痛难当。凭什么他抢了母亲辛苦赚来帮补家用的钱去买酒去赌场还要打人?那是他的妻子啊,他是个完全没有血性的禽兽吗?

  父亲每次回来都是他不在的时候,所以,每次他回来都看到母亲伤痕累累地以泪洗面而无能为力,他甚至为了在家保护母亲而旷课逃学,但每一次母亲都会严厉地将他关进黑屋子,跪在一大堆牌位面前,逼得他不得不好好呆在学堂。玄封恨极,恨父亲的残暴,恨老天的无眼,更恨自己的无用。

  琉璃般的眸子霎时被恨意烧红,他咬牙扼腕,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屋。男人打在女人身上的每一拳每一脚都似砸在了他的心口,鲜血淋漓般的疼。为何,那样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母亲不让他在家是不想让他也遭父亲毒打,但是,慢慢地玄封发觉了规律。不管怎样,禽兽父亲都会在每月初五回家。而且他发现这一天母亲会特别的敏感,更会千方百计地将他们兄妹“赶出”家门。所以玄封很配合地带妹妹出去,却让人在家附近当哨探。果然,让他逮到了!

  玄封嘶喊一声,冲了进来,几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齐齐冲进了屋,或拿笤帚,或拿竹竿在玄封的指挥下打向了那个打着妻子的高大男人。

  百澜蹲在墙角,抱着头任自己的丈夫发泄,突然,一群孩子冲了进来,他听到他们的嘶喊也听到丈夫的嘶吼,将头从膝间抬起看到的竟是儿子玄封拿着椅子欲从丈夫背后袭击。

  “不。”百澜惊叫一声,直接扑了过去,以身挡住玄封的那一击。

  “啪”的一声闷响,两个大人都倒了下去,几个孩子都吓傻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到母亲为父亲挡下,被他用椅子砸伤的玄封更是直接呆愣当场。见闯了祸,那群孩子看了眼已经傻住了的玄封,面面相觑后慌慌张张地跑了。

  “承哥,承哥?”百澜唤了昏睡过去的男人几声,刚刚倒下时他的后脑撞到了桌角,再加上病发他才昏厥了过去。百澜没看儿子一眼,更不管自己身上又青又紫的伤,以多于普通妇人好几倍的力气把丈夫扛回了卧室,抱上了床。玄封一直愣愣地跟着母亲,看着她头发凌乱,额角、眼角皆是伤却仍不管不顾地打水拧布,先为父亲清洗。

  “承哥,封儿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他忤逆不孝。”百澜轻柔地笑着,为丈夫玄承把脸洗净。晕沉沉地睡着的玄承一点也没有听见妻子的喃喃自语,他有些不耐烦地拍开为他擦拭的手,咒骂一句,又睡了过去。

  “阿封,跪下!”为丈夫洗净脸面后,百澜回头看向了呆怔的儿子,严厉地喝斥道。玄封一颤,一点也不敢违逆地屈膝跪下。

  “向你爹认错。”他刚刚那椅子打来的力道可不轻,一个八岁的孩子竟有那样的爆发力,他就那么恨自己的父亲吗?

  “他不是我爹!”八岁的孩子指着床上睡得正酣的恶魔叫道。百澜一听脸色微变。

  “住口!谁说他不是你爹,谁准你如此忤逆!”百澜骂着,刚刚背上那一击伤到了肺部,她开始咳嗽起来。

  玄封心一疼,但是,他就是怨就是气,“他不是我爹,没有爹只懂喝和赌,没有爹会那样打阿娘,他是恶魔,不是爹!”

  “住口。”百澜厉声喝住忤逆子,走过来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但是五指刚碰到儿子的脸,她的身子便软了下去,身上的疼痛让她根本使不上力。玄封一惊,忙把母亲扶起。在母亲的坚持下,他将她扶到了那个恶魔的身边。

  “他是你爹,封儿不要怪他,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切都是报应,冤孽,冤孽啊……”百澜苦笑一声,疼痛的身子让她再也支持不住,她趴在了丈夫的身上。

  玄封愕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直觉告诉他,爹娘间的故事没那么简单……

  “阿娘,我给你擦药。”抱着一大堆跌打药回来的玄封问向一直趴在父亲身上的母亲,百澜淡淡地点了下头。

  玄封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幕,当他为她阿娘擦着满身的乌青时,她忍着痛趴在打她的那个男人身上,手揽着他的颈项,竟笑得那样安心,那样温柔……

  *

  他忘不了,因为他不懂,不懂为何阿娘要对那个男人那样的好。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忍不住,开口问了母亲。“阿娘,你爱他吗?”

  哄着小女儿睡下的百澜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一旁问着这话的儿子,好不容易睡下的女儿也睁开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被儿子女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百澜横了一眼儿子,瞪了一眼女儿。

  “小灵,快睡。”她刚刚不是乖乖睡了,现在这么精神地瞪大眼睛做什么?才两岁的孩子也想懂爱为何物么?

  “呜,娘娘凶,哥哥抱。”小女儿打着哭腔却笑嘻嘻地把肉肉的手臂伸向儿子。玄封一见妹妹撒娇,赶紧伸过手臂抱住她。

  “小灵乖,哥哥抱。”儿子哄着,女儿马上就破涕为笑了,不,百澜摇摇头,女儿根本就没哭,就爱撒娇,而且就爱跟她哥哥撒娇,有她哥哥在,她这做母亲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

  玄封哄着妹妹,坐到了母亲的旁边。妹妹小灵扭着圆嘟嘟的身子爬到了母亲身上,蹭蹭母亲,闻着属于她特殊的温柔气息,玩弄着母亲佩戴在脖颈上的一颗石头。这块石头通体透明,色泽淡黄,月牙儿形状,一节手指大小,在妹妹的把玩转动下竟耀出五彩缤纷的光芒,光泽灿烂,晶莹剔透,霎时美得炫目。

  玄封倒是见过几次,它叫圣石也叫虹石,因为可以在光下反射出七彩如虹的光芒而得名。只是母亲与这石头的渊源母亲倒是从来不说,他只知道母亲很看重这块石头。不过,妹妹小灵倒是第一次见到。“美美、亮亮。”小灵在欢叫,拍手咯咯地笑着。百澜蹙了下眉,从女儿手中轻轻拿回藏进衣襟。“小灵,不可以调皮,这是圣石不可以拿来玩。”

  两岁的小女娃眨着瞳孔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微微板起了脸的母亲。她可不懂什么是圣石,只知道母亲把刚刚漂漂亮亮的石头藏起来了,满眼的委屈哦,眼看就要哭了。

  百澜心一软忙抱起女儿轻哄着、逗弄着在房里来回踱步。但是女儿就是苦着一张脸,小手儿还揪着她的衣襟,一下一下地拉着,她就那么喜欢那圣石?百澜真是莫可奈何。黔驴技穷下百澜直接把女儿扔给儿子,他出马一定可以降住女儿,这点百澜可以打包票,但是心里头有些不爽,她的女儿怎么可以更亲她的儿子?她这个做母亲的,面子往哪搁?

  不爽归不爽,果然交给玄封,小灵就不哭了。百澜暗暗挑眉,女儿还真是更亲她哥哥。也难怪,她出生后一手带着她的是封儿,她这个做母亲的每天浣衣、洗碗、收菜,早出晚归根本无暇带她。

  百澜心疼地将儿子女儿抱进怀里,有些惭愧地抚着儿子的头。玄封亲了下安静下来的妹妹,抬头看向母亲,“阿娘,你爱他吗?”看着这双与他相似的琉璃般眸子,百澜俏脸微微一红,轻咳一声,她敲了下儿子的脑门,捏了下女儿粉嫩的小脸蛋,“不要老喊‘他’,他是你们的爹。”她纠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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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轩辕后人(三)

  【“封儿,是时候告诉你一切了。”】

  *

  “不要老喊‘他’,他是你们的爹。”

  “哦。”玄封闷闷地应着,但是在他心里,他无法把那个男人看成爹。倒是还不大懂事的玄灵奶声奶气地拍着手叫着,“爹,爹。”

  鼻头泛酸,百澜感动地亲了下女儿的小脸蛋,“小灵乖,承哥会高兴的,如果他能听见的话……”说到这百澜难掩的神伤,她的丈夫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他此刻又在哪间酒肆,哪间赌坊?但是,她会等他,会守候他,因为,“我爱他。”

  母亲哭了却又笑着,玄封与玄灵忙替母亲擦泪。“娘,乖,不哭。”小玄灵哄着娘亲,玄封却黯然了下来。

  “阿娘,什么是爱?”

  知道儿子今天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百澜叹了口气,温柔地抚着儿子的眼睛,他的五官大多继承了她的,但是唯独这双琉璃般的眼睛继承了她的丈夫,那样的璀璨夺目。“爱他,无论多少险阻多么艰难,都想守护在他身边;爱他,即使要背逆一切,不忠不孝,为人不齿,天下难容,也要与他不离不弃;爱他,即使为他牺牲也无怨无悔。”

  玄封愣住了,玄灵却睁大着圆溜溜的眼睛。

  “是吗?如何那样才叫爱的话,我不想爱上任何一个人。封儿只想守在娘的身边,护着小灵,不会再有人能走进封儿的心里。”玄封绝然地说着,百澜深叹了口气,满是感慨,若要封儿继承大志,不要懂爱为何物最好。但是,他又会多么的寂寞……

  百澜心疼地看着儿子,对命运莫可奈何。

  多年来亲眼见着母亲那样辛苦地爱着父亲,玄封打从心底拒绝那所谓的爱,但妹妹小灵却懂得了母亲那样炙烈的爱,并终在那一天为了那所谓的爱而逆谍逆命,背弃了他……

  *

  然而不管母亲多么爱父亲,多么容忍父亲,父亲还是没有回头,他依旧鲜少归家,依旧醉卧酒肆,依旧流连赌坊,依旧让本就拮据的家雪上加霜。虽然不再是每月初五,但每月他都会回来一次,一如既往,他仍旧会发疯,会打骂,但慢慢的他变了,他不会再打母亲,而是换成了拿家里的家具出气。

  只要不打阿娘,他想怎样都行。玄封兄妹回家看到一地的狼籍总是默默地收拾。不忍让妹妹知道父亲的家暴,玄封每一次都骗她是地震了。只是随着妹妹的长大,他这点临时编出的拙劣谎言很快就会被拆穿,因为没有理由地震只震他家。只是三年过去,一如既往,妹妹都信他蹩脚的说辞,只是沉默地帮忙收拾东西从不追问这场“偏爱”他们家的奇怪“地震”。

  但这一次,玄封再也瞒不住了,因为那个男人回来了。那天下午,从菜地里回来的兄妹俩在家里看到了那个男人。这还是小灵出生三年来第一次见到父亲。她明显不知道他是谁?玄承衣衫褴褛,颓然地坐在椅上,腰上的酒葫芦倒挂着,滴酒不剩。

  知道他又没钱喝酒了,想回来要钱,玄封暗暗扼腕,一步上前,把小妹护在身后。父子俩诡异地对视着。

  “阿娘生病了,叔叔有什么事改天再来吧。”被哥哥护在身后的玄灵探出了小脑袋,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她感觉到哥哥看着这个男人时微颤的气息,哥哥在害怕,亦或者是愤恨。不管是哪一种,这个人是哥哥讨厌的人,那么她也不会欢迎他。

  男人有些呆滞的眼神从男孩身上移到了小女孩身上,“病了?”他们只听他口齿不清地重复道。还不待他们回答,玄承“嚯”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看见他抬腿迈出的方向,玄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不准你靠近阿娘,不准你再打她。”

  见哥哥这样,三岁的小女孩顿时慌了。“哥哥。”

  见妹妹唤着要跑过来,玄封连忙喝止,“小灵,不要过来!”这话刚说完,玄封就被玄承一脚踢开。见他离去,玄封赶忙爬起,追了过去,三岁的小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哭着鼻子跟了过去。

  盛夏夜晚的风燥热难耐,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当兄妹二人跌跌撞撞地赶到时,不由双双愣在当场。

  他们震惊地看见那个男人抱着母亲,声声呼唤着“澜儿”,口齿仍旧不清语调却是难掩的悲凉凄切。

  “不准你抱那么紧,你想活活勒死阿娘吗?”玄封上前,用力地扯着男人的臂膀。

  “滚开!”男人甩手推倒了玄封,继续搂抱着妻子,但明显,他的力道轻了。“澜儿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

  今天这个男人有些奇怪,但玄封还是怕,更何况母亲最近病了,他不想母亲有任何不测。看喝不开男人,十岁少年拿过椅子刚想砸过去,却被身后的妹妹拉住。“哥,阿娘醒了。”

  百澜幽幽地从昏睡中醒来,“承哥!”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虚白的脸色难掩的惊喜。

  “澜儿。”玄承的回应让昏昏噩噩中的百澜瞬间清醒。

  “承哥,你终于认得我了?!”母亲的话让两个孩子怔住,玄封更是吃惊。不久后他才终于知道,原来父亲遗传了祖上的失心疯,会时常发狂,发狂时会六亲不认,所以,他会无所顾及地打骂母亲。

  令十岁少年不安的是他的病也发作了两次,怪不得第一次发病时母亲会哭得那样的伤心,会那样的害怕。玄封不想,不想自己以后变得像那个男人一样,会毫无所觉地打骂自己深爱的人……

  好在十二年来,玄封只发过两次病。他慢慢也不当回事了。自从父亲回来后,母亲开心多了,他看得出来母亲很幸福,即使眼前的男人曾经虐打过她,如今有些呆傻,需要她费神费心地照顾,但她看着他的眼神仍旧是那样的温柔,会跟他有说有笑。每当母亲笑了,那个男人也会跟着笑着,傻傻憨憨,只是他仍旧口齿不清,仍旧呆呆傻傻。

  贫贱不弃,生死不离,也许就是这样吧。但是,对于眼前这个男人,那声“爹”玄封还是唤不出口,倒是妹妹小灵慢慢地接纳了他,会绽着可爱的梨涡唤他“爹”。然后那个男人会傻傻地笑,然后妹妹会跑过来拉他,“哥,爹爹的眼睛跟你的一样,好漂亮,像琉璃一样。”小灵好几次都想拉他过去,但是玄封怎么也不会靠近那个男人五步之内。

  那个男人也不会来靠近他,他只是远远地看他这个儿子,但一发觉玄封瞪了过来会将头迅速偏开。这个男人是在怕他吗?十岁的少年只觉好笑。昔日他记忆中的恶魔成了一个大龄的弱智孩童。这是那个病的后遗症?玄封忽地又有些害怕。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平淡如水却让玄封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安宁。那个男人在母亲的照料下慢慢地恢复了神智,只是却越来越沉默。小灵还是会跑过去和他说话,但玄封仍旧倔强地不唤他一声“爹”。

  半年后玄封便没再去学堂了,母亲不知从哪里捧来一大堆书,让他开始自学。还有,玄封发觉母亲对妹妹格外的重视,她要他不去学堂留在家也是为了让他教妹妹读书识字。阿娘曾经夸过他聪明,玄封一直引以为豪,但他最近才发觉,他的妹妹比他更聪明,四岁不到就懂了好多字,那是他六岁才能达到的程度。而且她不仅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更重要的是她能将看到的道理,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

  有别于他的眸子总如琉璃般溢彩,妹妹小灵的眸子却瞳孔分明,黑白两色纯澈而清明。如果说他的眸子可以用漂亮来形容,那么她这双纯澈的眸子根本无法用任何一种词能够形容。这双眸子犹如一弯水潭,水潭很深,能容百物,但那水面却平静无波,清澈地倒映着世间的万物。但只是倒映,玄封明显地感觉到了,这弯能容百物的水潭却在湖面搁置了一面镜子,隔绝了尘世的一切。她虽然会亲切地唤着隔壁的大叔大婶,但她却从未将他们容纳进她的眼底、她的心底。

  隔壁邻居大多是看不起他们的,即使他们的父亲已经不似以前那样疯癫罪恶,但是邻居们仍旧会嘲笑他们。玄封总是眯着眼阴鸷地看着他们,但妹妹小灵只会淡淡的一瞥,那一瞥无波无痕竟毫无感情……

  这就是妹妹对待世俗中黑暗与不堪时的态度?他比同龄人早熟而他的小灵更是。只是每当在他们面前,她仍旧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但事实上他已经慢慢看不懂妹妹在想些什么。

  玄封有些心疼地看着妹妹,但是,不管如何,玄封很喜欢看她眼睛,更确切的说是喜欢看倒映在她眸中那双琉璃的眸子,只有在这儿他才会看到属于它原本的温柔。家里的情况以及母亲无形中加在他肩上的担子让他快速地成长,朝着母亲期许的“大丈夫”成长着。

  然而,平静安宁的日子里母亲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经常性地昏倒,他们好不容易攒够了钱请了大夫,但全村最出名的大夫却查不出母亲的病因,只是嘱咐母亲多休息。

  每当母亲昏睡过去时,玄封都会发觉那个男人在偷偷掉眼泪。此时看着这个男人,玄封不知是该恨该怨还是该同情。这个男人即使在母亲需要他的时刻都没能为母亲做任何事。让他去村里找工作,他都干不好。因为有疯症母亲也不大愿意他出去,他似乎也认识到这点,在一次母亲的劝说下只是乖乖地留在了家里陪着她。

  于是家里的担子全部落在了十二岁少年的身上。玄封白天外出打打零工,晚上回来与妹妹一起读书习字。而五岁的妹妹也慢慢地学会做各种家务,甚至于煮饭、炒菜都落在了她的肩上。玄封赚回来的钱勉强糊口却怎么也不可能再请得起大夫,母亲眼看就要病入膏肓。

  兄妹俩时常落泪,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跪在自家院子,望着满天星辰,虔诚地为母亲祈福。又过了一年,在某一个夜晚,当兄妹二人再次虔诚地跪拜祈求母亲康复时,那个男人凄厉地哀嚎一声,抱着头跑了出去,母亲追了出来,但是没走出屋子就已经吐血倒在了地上。一切突变只在瞬息,兄妹二人忙进屋将母亲扶上床。

  “承哥,承哥……”母亲心念的仍是那个男人。玄封只觉心痛。

  *

  母亲幽幽地昏睡了过去。兄妹二人轮流守夜。当清晨第一缕曦光洒向大地时,母亲睁开了眼。气色仍旧死白,但眸中却有了生气。

  母亲醒来的时候,妹妹刚好累着睡去了。

  “封儿,是时候告诉你一切了。”百澜温柔地抚摸着趴在她膝盖上的儿子,带着他进了卧室墙面的那间黑屋。一进黑屋,玄封仍旧有些害怕,虽然六年来他不再犯错,不再被罚跪在里面,但年幼时对这间屋子的恐惧还是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头。母亲对着那堆牌位肃然地叩拜了三下,玄封也跟着母亲叩拜。

  起身后,母亲伸手转动了下中间的那个牌位,然后,黑屋左面的墙壁“轰”的一声就被打开,一股阴气随着墙门的翻转打开扑面而来。玄封下意识地抱紧手臂。

  “封儿,过来。”母亲已在墙边,正招着手让他过去。十三岁的少年在那一刻是怕的,不懂为何,他一点也不敢上前一步,里面给他的感觉与地狱无异,深寒阴冷而压抑。但是母亲已站在了里面,他怎舍得独留母亲一人在那……

  玄封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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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轩辕后人(四)

  【这是什么?一幅幅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图!】

  *

  “啊!”十三岁的少年尖叫出声,因着母亲点亮洞里烛火,他在洞壁上看到的一幅幅石画。断头、炮烙、凌迟、五马分尸,有的被万箭穿心,有的被乱棍打死……有漫天的水,有肆虐的火,有疾病瘟疫……

  这是什么?一幅幅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图!

  “阿娘。”十三岁的少年,即使平素再成稳、再冷酷,此刻他只能抱着母亲嚎啕大哭。恐惧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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