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丽：有钱人终成眷属 第9部分阅读

    　　我伸出手拉起安德烈。我说：“你太棒了！就是我不答应嫁给你你也照样棒极了。我当然……女孩们，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想跟安德烈早点告退，我们有许多话要说。”

　　凯凯说：“快滚！”

　　女孩们都说：“快滚！”

　　我拉着安德烈，然后我们手拉着手，走出了昂纳拉的大门。

　　走到他的车子前时我说：“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安德烈，我们之间的事，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好吗？”

　　他说：“瑞丽，我从来不曾把你迷住过。我就是想不明白，凭什么你看不上我？看着我。我是不够英俊，还是不够成功？记得你亲口说过，你从来就没觉得我对你有吸引力。”

　　我说：“瞧你，胡说什么呀！”

　　他哈哈一笑，“有点犯傻是不？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我说：“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他说：“记得你坐在四合院橘红色的灯光下，我仔细打量你。你身穿一件黑色的细肩带礼服，肩膀太迷人了，柔嫩、雪白……眼睛黑黑大大的，鼻子尖挺微翘。那模样儿像格温尼斯般雍容华贵，但又显得楚楚可怜。当时我真恨不能亲你一口。”

　　我说：“为什么没亲？”

　　他说：“说什么疯话！”

　　我说：“我就是要你回答，为什么没亲？”

　　他说：“当时吴超群刚去世几天。”

　　我说：“还有呢，再举个例。”

　　他说：“我跟诺诺订婚那天夜晚。我们在半岛酒店开派对。满桌子的食物，还有烟酒的气味让你受不了。我们俩溜出去换换空气。就坐在消防通道那儿，记得不？”

　　我说：“当然记得。”

　　他说：“你那天晚上的穿着，我现在都能说得出来。lv的红色上装，阿玛尼的牛仔裤，戴着珍珠项链，因为热，你把上衣脱了，露出了两条纤细雪白的手臂……那时候，我好想亲你。”

　　我说：“那又为什么没行动？”

　　他说：“你已经爱上李享了。我一直都很矛盾，一直都在苦苦挣扎。那晚回到家里，我一个人痛哭了一场。”

　　我说：“这些话你为什么一直没跟我讲？”

　　他说：“我怕失去你。”

　　我说：“没错，那时候我是爱李享。知道吗？在我跟李享相识的日子里，他两度与女友复合。到后来我明白了，问题不在他是否与女友复合，问题在他这个人的人生从来都是原地打转，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犯同样的错误。而我这个人是绝不会走老路的。”

　　他说：“是这样啊！”

　　我说：“嘿，安德烈，我现在的样子还能迷住你吗？瞧我这样儿……？”

　　他说：“瑞丽，求求你了，别逗我了！”

　　我说：“我性感吗？”

　　安德烈注视着我：“我爱你。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女人。不过……这会儿你就像一堆臭狗屎，瑞丽，你就像臭狗屎一样臭！”

　　我们俩放声大笑起来。

　　我和安德烈回恒德资金公司。我要买美国债券。路上，我把我和苏所发现的有关龙菲尔德资金公司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安德烈。我对他说，依我之见，我们也许永远也见不到我们那四千万美元了。

　　自从我跟安德烈共事以来，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什么事震惊过。可这回他震惊不已。

　　他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公司里没有复核过文件吗？”

　　我慢慢地摇摇头。

　　安德烈说：“你不觉得应该报警吗？”

　　我说：“我也考虑过这件事。我觉得在一切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不应该告诉谁。”

　　他说：“但是，这是一桩大欺诈案。应该将此事报告香港警方，并交由他们处理。”

　　“二百五女孩”俱乐部（3）

　　我说：“不行，这样做会毁了黛希。我不愿意那么做。”

　　安德烈凝视着我。

　　我说：“我想自己解决。”

　　他依然凝视着我。

　　我说：“我已经逐字逐句地看完了龙菲尔德资金公司的招股章程。要提取这笔钱，需要几个先决条件，其中包括花田银行的担保人的签字。这就是说，在支付这笔钱之前，非利克尔斯律师事务所一定看到过那个文件。要么他们看到的文件是伪造的，要么他们没有见到任何文件就把那笔钱发了出去。此外，账目必须每年进行审计。审计由一家当地公司的会计师担任。招股章程中没有任何条文表明我们有权力进行查账，但这些账也许记录存档在某处。最后一点，这笔钱肯定已经从荷属vip群岛公司转往某处，或投资到什么地方。很可能在这些过程中，某些律师或会计师也卷了进去，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说的。荷属vip群岛素有保守绝对秘密的美名。如果他们坏了名声，那么通过该群岛投资的钱明天就会有半数撤出。”

　　他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猜想龙菲尔德资金公司将继续支付我们利息，以免引起怀疑。只是我们再也见不到本金了。所以，我现在必须弄清楚我们的钱流向了哪里。”

　　他说：“也许你能发现一些黛希与龙菲尔德资金公司交易的事。但是务必十分谨慎，重要的是别让黛希察觉到。”

　　我说：“你觉得黛希这个人怎么样？”

　　他说：“印象深刻。”

　　我说：“嗯哼……？”

　　他说：“你知道黛希开什么车吗？啧啧，她开一辆灰色的最新版阿斯顿—马丁赛车。我虽然不是权威的赛车专家，但是我看得出来，那车与詹姆斯·邦德影片里出现的车型相同。我掩饰不住对她车的羡慕之心。我甚至想象着会看见机关枪和弹射座椅的按钮。黛希很自负。她曾经在一次聚会上对我说，香港这地方有的人不知道出售债券是怎么回事。他们以为，他们把一百万美元的债券交给瑞士银行家，他们就算是卖债券了。他们什么也不懂。卖债券就是让大笔大笔的钱在世界上流通。卖债券就是让世界的一部分资助另一部分。黛希之所以被人们称为‘现金王’——她是现金国王。因为她控制着现金。像黛希这样的有价证券管理者们认为他们控制着他们资金中的现金。而黛希比他们这些人更高明，她就是能控制这种现金。事实上，是像她这样的人在操纵着债券系统现金的流动，黛希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这些资金每流动一次，就有一部分流进了黛希的腰包。”

　　我说：“天哪！虽然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经我手毁了黛希。安德烈，我现在琢磨该从哪些地方下手呢？”

　　他说：“这很难说得清。任何把黛希和龙菲尔德资金公司联系到一起的事情，特别是能表明龙菲尔德资金公司准备拿你们公司这笔钱派什么用场的情况，你都要摸清楚。”

　　我想，招股章程上仅提到证券方面的投资，但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证券。

　　我觉得没有一点线索。

　　他说：“你真的不愿意报警吗？”

　　我说：“我的目的只是收回属于我们的资金，而不是将黛希送进监狱。况且我知道，日本的德川人寿保险公司打算将其十亿美元交由瑞林达来投资，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这个月黛希就能拿到钱。你不是不知道日本人的性格，如果像德川人寿保险公司这样有声望的集团准备将那么一大笔资金交由瑞林达来投资的话，其他公司便会纷纷仿效。这也许正是这么多年黛希企盼的突破。这可以使她成为香港的主要投资人之一。我知道黛希是有雄心的女性，我能感觉到她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力量。她想成为最大的投资人——这是她的决心，也是她的梦想。”

　　我的膝盖都跪疼了（1）

　　23

　　我的膝盖都跪疼了

　　我的膝盖都跪疼了

　　凯凯跟我说好晚上在比本顿姆酒店见面。

　　我提前二十分到达，在一张餐桌上坐下来，环顾四周。女招待员个个都像胸怀大志的女演员——看她们脸上的浓妆就知道了。有她们这类招牌式的漫不经心以及地道的摇曳莲步，菜单上满是时下流行的蔬菜，酒单上充斥着十多种品牌的矿泉水。

　　酒店的主人似乎什么都考虑到了，因此没有理由不让顾客喜欢。

　　我看着餐厅入口，每次有人进来，我就抬头瞥一眼，寻找凯凯的满头黑卷发。

　　但当她最终真的出现时，我却吃了一惊，一连看好几眼才敢确定是她。

　　她一点都不像我想象中的凯凯（一脸愁容），头发往后梳得油光水滑，露出光滑修长的脖子，眼睛和颚骨细细地化了妆，显得更为突出，左右两边的耳垂上都嵌着两颗小小的珍珠，身上则穿着深蓝色阿玛尼短身裙，贴身剪裁，当下最时髦的款式，看起来活像一件昂贵的内衣。

　　我站起来，拉住凯凯的手，闻到她的香味，感觉到她肩膀上的肌肤裸露在我的双手之下，见到她遇事不惊的样子我真有点嫉妒。

　　我说：“如果我事先知道你盛装，那么我会穿一条好看点的裙子。你喝点什么？”

　　凯凯点了拉佛多哥（laphroaig），一种极佳且昂贵的苏格兰威士忌，不加冰，使酒保惊奇地扬起了眉毛。她向我描述她跟罗杰斯的婚姻时，我小口地慢慢喝着巴杜尔矿泉水。她拿出巴米粒和罗杰斯一起拍的艳照给我看，欣赏着光线透过高高举起的照片光面在我面孔上流动的幻影，同时忍不住骂我，“瑞丽，我想杀了你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餐厅变行繁忙起来，餐桌前逐渐坐满了时髦的男女。凯凯十指尖尖，蔻丹嫣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涂这么浓烈的指甲油。

　　我说：“你仍然放不下罗杰斯这家伙吧？”

　　凯凯痛苦地点了点头。

　　生活与艺术不同的地方是，艺术是一种有形的东西，它有开端，经过和结束。而在生活中，事情总是任其自流，难以把握。你认为一次恋爱结束了，正在为自己安娜·卡列尼娜式的命运伤心，可是两星期后，你的恋人站到了门口，胳膊扶着门框，外衣敞开着，满脸可怜相地说：“嗨，我回来了，接受我吧！”或者我们认为恋爱正如干柴烈火，难舍难分，可是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冷了。在生活中，人们很难把握对于事件的感情。我们不是不知道事件的发生，就是不知道它的意义。感情和事件是难以统一的。感情是巨大的，贯彻终生的。我们可以谈情说爱，但是谈情说爱只是一种时刻，它不可以整理，不可以证明，也是不固定的。艺术的功效就是将事件发生时我们的感情固定下来。它可以将我们的身心，语言和眼泪统一起来。而在生活中，我们对感情的走向根本无从把握。

　　跟凯凯交流我才知道，好几个夜晚她都在想跟罗杰斯离婚的事。她在黑暗中一直坐到天明，喝着白葡萄酒。她终于明白，罗杰斯的做爱技巧确实不是无缘无故的。他确实不止和一个女人发生过关系，他确实为了保证那些女人不舍离去而学会了许多做爱技巧。罗杰斯不止一次冒着失去家庭和妻子的风险在外面鬼混，想到罗杰斯跟巴米粒在一起，一面做爱一面咯咯笑着，凯凯很痛苦。凯凯告诉我，她已经办妥了离婚协议，只需要罗杰斯在上面签字。而且凯凯已将罗杰斯的所有衣物打包差人送往他的父母家里。还把所有的门锁换了，罗杰斯别想再靠近家门一步——所有的固定资产都是凯凯的婚前财产，罗杰斯都没有份。华人小说吧 m.hrsxb

　　我的膝盖都跪疼了（2）

　　我说：“感谢老天！”

　　凯凯说：“罗杰斯知道我要离婚不肯见我。”

　　我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说：“我想了个好主意。”

　　凯凯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火。我几乎没见她抽过烟，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从不抽烟，只是在外面偶尔遇到了什么事激动了才抽上一支。凯凯今天下午到半岛酒店把她买给罗杰斯的车收为己有。宾利车有白色的羊皮座垫、最豪华的音响设备、影视设备，但是罗杰斯却把内部弄得一团糟。其实他一向如此，破烂的工具放在车里，香蕉皮、核桃皮、开心果皮满车都是。他对待车子的方式，就像他一向对待钱财的方式一样，乱花凯凯的钱，因为钱不是他赚的。凯凯看见车被糟蹋成这样很生气。她说：“我用维斯康蒂的电话给罗杰斯发了个信息。就说他那关于电影市场的观点给维斯康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与其洽谈业务之前，维斯康蒂和他事务所的同事们想与他见个面，好好地谈一谈。因此维斯康蒂建议在比本顿姆酒店一起吃个饭。”

　　我说：“你想把他骗出来？”

　　凯凯说：“罗杰斯曾告诉我说，维斯康蒂是他的偶像，维斯康蒂的事业就是他追求的目标。他准会来的。他给维斯康蒂回了信息，十拿九稳他会来。于是，我订了两张八点钟的桌子，维斯康蒂名下的那张四个人，我名下的那张二个人，就是现在你我坐的这张桌子。我们就在这儿等候吧。”

　　我摇摇头，“凯凯，你不需要跟罗杰斯动脑筋了，让他滚得越远越好，不就这么简单吗？”

　　用凯凯的话说，婚后她就是一具微笑的行尸走肉，在婆婆家游走，在派对上游走。她开始明白我说的话，在时尚圈，美女是不值钱的东西，更何况你是结了婚的美女。那儿有大把大把无足轻重的美人儿，在派对上出没的女孩都很美丽，连女招待都是美人儿——而多数大牌明星倒未必美得惊世骇俗。一个痴迷高消费虚荣心爆棚的巴米粒就抢走了罗杰斯，我的妈！这可不是个小小不言的打击！这些年凯凯一直认为自己很特别，在时尚圈很突出，因为她有一口靓牙，鼻梁高挺，百合花似的皮肤，胸部丰满。可如今丰满的胸脯已经不时髦了，艾迪瑞恩、泰德·卡布兰卡和其他所有大牌设计师开创了平胸宽肩时尚，丰胸只得让路了。我们想想，妻子意味着什么呢？事实上，一个妻子的社会地位就像编剧——虽然必要，但不出名。连那些刚出道的小模特儿小演员都能在派对上引起更多的注意，这些新人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出任任何角色。但是一个妻子，一个时尚圈的妻子，太受人尊重就没人靠近，太无足轻重又没人尊重。

　　事实上，没有人为我们这一代的女人打算——我们的出生率膨胀（七十年代），人口过剩——我们的身份不再只限于女人。我们要全部的东西——工作和爱、艺术和子女——我们是得到了，但也付出了代价——孤单寂寞的代价。我们正陷于历史上奇特的年代，我们的妈妈祖母不适应这个时代。如果凯凯这样的事发生在一九三○年或一九四○年的话，她是不会这么干脆离开罗杰斯的。我们这个时代的女性正在体验一种新的生活模式，这是历史上的女人从未试过的，难怪我们感到失落。我们正在打开女性的禁忌——创造我们的生活，表现自我，勇往直前。

　　我的膝盖都跪疼了（3）

　　难怪我们对妈妈祖母、子女和丈夫来说，像个叛徒。我们破坏了旧东西，却未创造新事物。我们无法回到过去，又不能开创未来，怎么办呢？啊——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大难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就要八点了，凯凯说她去趟卫生间。在去卫生间的途中，她看到巴米粒站在卫生间外面，手臂上搭着件白色的宝姿休闲西装上衣。凯凯记得那是她买给罗杰斯的。巴米粒往凯凯这边看，看到了凯凯，似乎并未认出她来，然后又继续在卫生间外等候。

　　凯凯看到巴米粒，令她感到愤怒，罗杰斯在哪里，他一定在男卫生间。凯凯想去女卫生间上厕所，但是她动不了，她知道罗杰斯就在男卫生间里。凯凯站在那里，用手捂着脸，既绝望又迷惑，她终于逼着自己走进男卫生间。

　　她看着罗杰斯小便。凯凯这么歇斯底里是为了看罗杰斯撒尿吗？没有人能理解现在凯凯的心情。老天，如果她能在男厕所跟罗杰斯办完离婚手续那才叫棒呢！卫生间的灯光倾泻下来，巴米粒在凯凯身后敲着凯凯的后脑勺……上帝啊，凯凯说什么也想不到天底下竟然有人硬得过她——从来没有人做到过。

　　一切变得不可思议。凯凯转过身，但是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天哪，她必须忍受巴米粒的无耻。她假装微笑着告诉巴米粒。

　　“滚出去！”

　　巴米粒耸耸肩膀，“别指望我放手。”

　　凯凯说：“巴米粒，你疯了吗？我知道你到香港生存有压力，但是你不能勾引别人的老公。你表现得好像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归了你。即使你是女神，就是想将别人的老公抢到手也会让人耻笑的。”

　　巴米粒不理她，抬手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罗杰斯，“跟我走。”

　　罗杰斯灰溜溜地跟在巴米粒后面……凯凯刚想发脾气要罗杰斯的命，又停住了。仁慈的上帝啊，这不正遂了巴米粒的意吗？她走向罗杰斯，全身发抖。凯凯得从一个不配做自己丈夫的人那儿忍受这些。她知道巴米粒在旁边看着。从没有男人这样对待过她，没有男人当着她的面拒绝她。以前拒绝男人的都是她！凯凯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她的全身在灯光下发抖。这太荒谬了。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凯凯将目光盯着罗杰斯，就如同在盯着一个战斗开始时抓到的俘虏，怕他在战斗进行中捣鬼。尽管凯凯眼睛望着罗杰斯，可是巴米粒每看她一眼，她的眼睛就眨动一下。她通过眼角的余光知道巴米粒在盯着她。突然，凯凯跳了起来，她的动作太快，撞倒了迎过来的巴米粒，她大步向罗杰斯走去，将罗杰斯拽出男厕所，挥拳头痛打罗杰斯。罗杰斯用双手捂着脸。我闻声跑过来，拉住罗杰斯。巴米粒叫道：“罗杰，当心你的脸，当心你的牙！”她抓住凯凯的裙子。凯凯挥拳打巴米粒，巴米粒缩着头。然后，凯凯又去拽罗杰斯的胳膊，将他衬衫袖子扯了下来。来找我的苏和裳儿挤过围观的人，拉住罗杰斯，将他从巴米粒的身边拉开，一直拖到凯凯定的餐桌前，按着他坐下。这一边巴米粒极力护住自己的脸部，她怕凯凯给她来个满脸花。凯凯的保镖从不知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两个人抓住巴米粒的手臂，将她推出酒店。巴米粒望了望罗杰斯所呆的方向仍不肯走。

　　我说：“你滚出去！”

　　巴米粒耸了耸肩，“瑞丽，你不要偏心眼。如果不是冲着你我刚才绝不会饶了凯凯。”

　　我的膝盖都跪疼了（4）

　　听了巴米粒的逻辑，我微微笑了笑。巴米粒随母姓巴（满族），虽然受过教育，但她天生具有一种下作的智慧，再加上一点能使一只小狗在一窝狗崽子中脱颖而出的那点灵气。

　　我说：“你离罗杰斯远远的，离男人远远的。”

　　“哈！”巴米粒冷笑一声，“天哪，听起来太刺激了！瑞丽，跟你的生活比较起来，娱乐圈也显得单调无味了。你心里有李享，你还有死活都爱你的安德烈，还有林肯带你到最高级的酒店去吃大餐，跟你结婚，你还跟维斯康蒂……未来的公爵……有一腿！天哪！瑞丽，少说你也有四五个男人，我实际上一个都没有！”

　　我大笑起来，“你那是胡说八道！”

　　她说：“那你也比我复杂得多。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爱情。我认识的男人除了给我买衣服，就是帮助我获得某个小角色。我最了不起的社交生活就是到下等酒吧去，跟另外一些业余电视剧演员聊天喝酒。”

　　我说：“你就不能在演艺圈交到一个一起玩的知心朋友？”

　　她歇斯底里大叫，“哈，瑞丽，你弱智吗？你居然问这样的问题？我们这些业余演员太容易失业了，我们没法知心，要知心也是假知心，我们是不会给朋友买一杯橙汁的，因为我们的每一分钱都是踩着玻璃碴上的臭鸡蛋得来的——没羞没臊的钱！而且我们大多数人都疯了似的抓紧时间打工——在肯德基麦当劳里做钟点工，在旅馆当服务员，在电视台搭背景，在电视剧里做群众演员。我们什么都干，只要能让我们有化妆品服装去见那些导演制片人。”

　　我突然意识到巴米粒也不容易，“你不是说到香港有电视剧拍吗？”

　　她说：“那都是瞎说。我只是想在香港能挣更多的钱。我现在希望能像依萨那样唱歌，表演。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搭上罗杰斯，他答应给我找经纪人买演出服。这样我就可以在香港待下去。说不定我会遇见个像样的男人，把自己嫁出去。”

　　我说：“你就是为这个来香港的？遇到一个人，嫁出去？”

　　她纠正说，“遇到一个有钱人，嫁出去！”

　　我说：“你不热爱演艺事业吗？你不想成为像……维斯康蒂不是跟你签下了五年合约吗？”

　　巴米粒放声大笑起来，“瑞丽，你太可笑了。那些当明星之类的鬼话不要跟我说！章子怡不是明星吗？她为什么要傍上一个长得跟鬼见愁似的富豪？跟维斯康蒂签下合约的事你也不要想糊弄我，我的经纪人还有话跟你说！瑞丽，我或许可以成为一个明星，我知道每一次我往观众面前一站，身体里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变化——我长得很漂亮，我的舞跳得不错，我的歌唱得很好，我几乎可以唱依萨所有的歌，或许现在就能顶下她登台演唱！我每次站到舞台上，就会有那种感觉……就好像观众将我抱在怀里似的。我跟导演谈过这个问题，我跟写歌曲的作者谈过这个问题，我现在跟你也在谈这个问题。我说我可以比依萨唱得更好，没有人相信我，导演和作曲家都认为我疯了，你也会认为我疯了。你想了解我吗？你不了解现在的我，你也不想了解。他妈的，你们都不了解我！我还是嫁人吧！”

　　我沉默了。我没法跟巴米粒的逻辑辩论。我往凯凯的餐桌方向看了看，“好吧，巴米粒，你去吧，我还有事，别叫我再撞上你跟有妇之夫在一起。”

　　她笑得更响了，“瑞丽，你不仅说起话来像个傻瓜，考虑问题也像个傻瓜。你就享受你轻易得来的傻福气吧……太棒了，那感觉一定非常美妙吧……？”

　　我的手机响了，也就是说凯凯已经跟罗杰斯正式谈离婚了。我按了下手机，表示马上就来，然后就向巴米粒挥手，“我得走了。”

　　我来到餐厅，只见餐桌上凯凯哗啦从皮包里抽一叠早已写好的离婚协议，放在罗杰斯面前。

　　这是一个温馨美好的夜晚。酒店外来往汽车的头灯映着街灯在路面上跳跃舞蹈，偶然闪着转弯汽车指示灯射出橘黄色灯光。一群年轻人在街对面的小酒馆里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他们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走上大街时，我盯着他们看。当我收回目光时，我眼角瞥见了什么。

　　黛希。

　　她在那儿，凭窗坐在比本顿姆酒店的酒吧里，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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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和事件是难以统一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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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和事件是难以统一的

　　感情和事件是难以统一的

　　我定睛细看，只见黛希穿着正式，跟几个政界的朋友坐在一起。这倒提醒了我，在回北京之前一定要去趟瑞林达投资银行。一来摸一下黛希的底，二来今夜是美国财政部拍卖八十亿美元十年期政府新债券，想想看，瑞林达这部投资银行机器能不参与吗？

　　送走凯凯，在酒店门口我又遇见了巴米粒。我看见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即使心里很吃惊，脸上也没表现出来。世界上有没有比有一个厚颜无耻的亲戚更难受的事？像我这样，不必睁开眼睛、瞪着面前的巴米粒，就能知道她所为何来——小时候，我喜欢跟巴米粒玩，因为我是个寂寞的人，像磁铁吸引金属，巴米粒这家伙的聪明伶俐非常吸引我。我们常常坐在新街口冷饮店，试着把冷饮跟人们配对。粉红色的草莓圣代冰淇淋，是那个看浪漫爱情小说的女孩的首选。加冰的雪碧饮料，是那个看起来脏脏的、快要睡着了的男生的。巧克力圣代冰淇淋，是那个不断给小孩子擦鼻涕的妈妈要的，而那个妈妈还在不断跟别人聊天，却不知道冰淇淋要融化了。有时候，我会跟巴米粒玩一个游戏，试着去想，如果我们是这个冷饮店的主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我们每天每顿都吃冰淇淋，我们的脸蛋会不会长得滚圆，我们的肚子会不会像小猪的肚子。如果我们日复一日以冰淇淋为生，我们会从哈佛毕业，研究犯罪心理学画像。如果我们拥有这间冷饮小店，我们可能不用再学跳芭蕾舞，我们可以天天看别人跳芭蕾。那个时候我的表姨跟她那个不争气的丈夫总是伸手向我妈妈要钱，借口是给巴米粒读大学用。而巴米粒穿着唇环，绑着蓝色条纹的细发辫，总是说：“表姐，我长大一定嫁给有钱人！”待到巴米粒长大，她放弃医院的工作，非要演电视剧。今天她身上穿的名贵衣裙是跟一个阔佬睡了一夜换来的，明天她还会跟这个阔佬睡觉，这样她就能得到另一件晚礼服。尽管那个阔佬毫无魅力，而且浑身是毛，但是她需要名贵衣服，长得英俊的小伙子承担不起奢侈品的付费。某种看不见的机器几乎在她脑中，以苹果电脑的精准性盘算着，自动删除任何不切实际的念头，并且在很难抉择的时刻堵塞住她的纯情。

　　——巴米粒出生于一个不太富裕的人家。和许多生活在北京的女孩子一样，她聪明伶俐，天真纯朴。可是八十年代的北京，无论是什么阶层的家庭，都要把孩子送到自己认为的重点学校受好的教育，培养精英式的思想感情和言谈举止，为日后考上大学受高等教育打下基础。巴米粒的妈妈爱女心切，也赶时髦，把她送进一家重点学校。巴米粒生性敏感，感情热烈，想象丰富，在学校的女学生相互影响及电影电视反复拿男女婚恋为题材富贵奢华为生活向导的影响下，她的灵魂深处，唤起了意想不到的柔情和渴望，而流行歌曲，那些格调低下，音调轻浮的东西，使巴米粒窥见了诱人而又变化莫测的感情世界。不仅如此，九十年代末，配合国际品牌进入中国，巴米粒在大学里接受了物质至上主义的熏陶，成天满脑子漂亮衣服、高级化妆品和富贵生活。这些东西与她出身的环境和她日后的生活走向格格不入。正是社会的飞速发展，腐蚀了巴米粒的心灵，在她的灵魂深处播下了贪慕虚荣的种子，做成了堕落的温床。

　　感情和事件是难以统一的（2）

　　昨天半夜巴米粒妈妈给巴米粒来电话诉苦，说既英俊又混蛋的巴米粒继父就要退休了，他们不可能靠巴米粒继父的社会保障金生活。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会入不敷出。而且巴米粒妈妈常年患病，家里的电视机、空调机、洗衣机、冰箱都坏了，还有许许多多需要支付的药费。巴米粒说她在香港的演出收入扣除社会保险和所得税所剩无几，她早就月月入不敷出了！巴米粒妈妈说她忍饥挨饿送巴米粒读书不是为了让她去当一个不起眼的小演员。巴米粒妈妈告诉巴米粒如果一个女孩没有钱就不要为了爱跟男人在一起，那样会老得很快。爱是不会持久的。巴米粒答应妈妈将阔佬送给她的项链名表寄回家。巴米粒告诉妈妈她对香港所有人说自己二十二岁（实际上是二十七岁），她的爸爸很富有，但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丧生了，爸爸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后妈，只留给了她一点钱，刚够她读完大学。她冒充二十二岁，就隐去了待在深圳那几年。巴米粒妈妈问巴米粒是怎么向香港人介绍自己的，巴米粒说妈妈死了！她不能跟香港人说她还有一个妈妈住在内地，跟一个酒鬼继父住在一起。

　　——钱！

　　巴米粒得弄到钱。解决的办法就在她的身体上——这才是可行的。她已经这么做了许多次了。她现在跟维斯康蒂签约，另外起了个名字，继续隐瞒她的年龄……她认为我可以帮助她。不管怎么样，她得弄到点钱，她绝不能白来香港。现在，跟维斯康蒂签约的女演员都在剧组里。这些女演员会无精打采地坐着，或者用外衣将自己包裹起来，墨镜后藏着她们没有化妆的眼睛。她们慢慢地喝着纸杯里的咖啡，满脸的不高兴。而巴米粒却不得不等在酒店外，神情紧张，随时准备冲向我。我和苏一起走到保时捷前。巴米粒一阵风似的来到我面前，小脸变得可怜兮兮的，“表姐，我知道我不该上这儿来。但是我不想回去。我一定要跟你说说。”她的脸上泪痕斑斑。我说你不是跟维斯康蒂签了合同吗？你怎么不去排演呢？她突然就哭出声来。我看了一眼苏。“米粒怎么回事？”我把巴米粒的衣领拉了拉，“米粒……控制一下情绪，告诉我怎么回事。”

　　她说：“我以为这一次我杀进演艺圈了呢。可是……”

　　我说：“你没有参加彩排？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么点事就哭哭泣泣的啊。”

　　她说：“我想哭哭泣泣就哭哭泣泣。现在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她的眼泪刷刷地顺着面颊流下来，洒在她的衣服上！“呜呜呜呜……”她哭得更响了。“表姐，罗杰斯没了，阔佬没了，我的新衣服也没了。你看我这件衣服……都被我的眼泪弄脏了，我明天还怎么穿啊……那个演艺圈聚会……我怎么去啊……”

　　苏气不打一处来，“维斯康蒂已经跟你签了合同，你还想怎么样？”

　　巴米粒说：“那个合同？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没有才华，所以我不需要一个适合我的合同？”

　　苏说：“你没有才华，你不需要才华。”

　　她说：“那又怎么样？你们心里很清楚，我是整个签约女演员中最漂亮的一个，但是他们现在不用我！”

　　苏厌倦地说：“狗屁。”

　　巴米粒说：“表姐……”

　　苏说：“找瑞丽没用，你还是找维斯康蒂去吧。”

　　她说：“至少让我进剧组吧？”

　　苏说：“你不需要进剧组，你需要的是睡觉。”

　　感情和事件是难以统一的（3）

　　巴米粒翻脸了：“这就是你们打的如意算盘！”她一把抓起放在车身上的lv包，冲过一排排车辆，冲出停车场。巴米粒的情绪大起大落，倒也有她的动人之处。她的欲望是不掩饰的，而且她一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和苏开上保时捷直奔黛希公司。突然，巴米粒出现在我们车前，胳膊上挽着一个模样儿活像孙猴子的小个子香港男人。孙猴子拦住我们的车，“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苏下车去：“什么怎么回事？”

　　孙猴子说：“瑞丽，别以为你那张小姑娘似的脸能把我糊弄住。我知道这是你在里面玩的把戏。凯凯跟罗杰斯离婚与巴米粒有什么关系？只是巴米粒的运气不错。她现在可以说是天下最大的美人。你总不能对我说，因为巴米粒比你的朋友凯凯更能吸引人就将她灭掉吧？”

　　苏说：“你打电话找维斯康蒂吧。”

　　孙猴子说：“我打过了，他愿意付每年二十万只让巴米粒在电影里披麻戴孝念两句台词。”

　　苏说：“呵呵……”

　　孙猴子说：“你们巴不得巴米粒主动退出。你们千方百计想让巴米粒自己退出。因为瑞丽不顾自己的表妹，因为瑞丽的朋友需要保护……”

　　这下可好了，孙猴子提起我保护凯凯，引出了巴米粒的怨气。闸门开了，横炮乱飞，烟雾升腾，我成了巴米粒攻击的目标。我确实维护凯凯，而今天这件事本来就是巴米粒不对。巴米粒冲向我的车，抡圆了手中的lv包向我的车门砸来！她说：“瑞丽，要不是你，这不是明摆着吗？要不是你，维斯康蒂能不让我进剧组吗？好啊，你现在成了一个有权势的人了！”她哗一下打开车门，将我从座位上拽出来，我被她拽得好凄凉，比小狗叫人打一顿还糟。而且车门半开半掩，我被拽的时候脑瓜子撞到车门上，巴米粒用的力气非常大，害得我从车厢往外打了一个滚儿。我摔倒在地上，没法站起来。好像我是一条狗似的——至少，狗一旦站稳了还可以咬她。

　　我不能投降。

　　我站直了。我说：“巴米粒，你自己看看！”说完我从皮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扔给她。

　　巴米粒像肚子上挨了一拳，她看见了那些照片（凯凯给我的），哦……那些照片……——最初衣裳整齐，然后是宽衣解带，这些裸体照片自成一套荒诞的发展历程。最初，巴米粒还是双拳紧握，撑在紧张的大腿上，她还总是侧面向人，用一边肩膀把丰盈的乳房遮住。当她终于面对镜头时，也仍双手抱胸，挡住乳房，双膝紧紧并拢。到了最后，几张裸体照片坦然无所顾忌，几乎像死尸照片般毫无遮拦。看到照片，巴米粒绊在自己的lv包上，差点摔倒。我看着她那副样子，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酒店前刺眼的大灯照射着巴米粒苍白的脸，远处，透过酒店敞开的双扇门，可以看到酒店大堂的水晶大吊灯。这座酒店看上去像一座美术馆。遥远的大堂像宴会厅。她说：“这些照片……罗……他将这些照片……？”

　　巴米粒飞快地翻阅着每一张照片，直到翻到自己全裸的那张，然后把整叠翻转过来，拿起现在变成最上面一张的最后一张照片，我开始后退，我知道这张照片的内容。“哦……”她大叫起来：“这他妈的是怎么……？”

　　我拼命招呼苏上车，转身要离开时，我才发现巴米粒像影子般，默不作声，紧紧跟在身后。

　　她说：“停下，表姐你看这些照片了？”

　　我说：“我不是你表姐！”

　　巴米粒像肚子上又挨了一拳。她喊道：“表姐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表姐你什么时候可以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吧！求求你给我一点希望，求求你跟维斯康蒂说说，我现在整天都有空，我现在需要钱，我现在真的需要钱——我现在知道错了，我现在住在一间小房子里！我现在他妈的什么名牌衣服鞋子都买不起！我现在身无分文！表姐，我他妈的不乱搞就要活不下去了！表姐，我不跟那些男人睡觉就不能去参加演艺圈的聚会，就没有导演会看上我，你能原谅我吗？”

　　苏狠狠地关上车门。

　　她追着车跑。她身上的裙子被风吹开了，她奋力拉紧。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幕，最不忍卒睹的半裸体——巴米粒不穿内裤！

　　她喊道：“站住，表姐你会原谅我吗……？”

　　但是车道上尖锐的石块使巴米粒无法追上我们的车。她弯下腰，捡起一把石头，向我们的车扔来，大部分的石头都砸中了汽车。她再捡起一把石头，却突然倒在石子路上。天哪，巴米粒摔倒了。她大喊大叫：“表姐我摔倒了，表姐我的脚啊……表姐我的脚断了……”

　　我马上叫停车。打开车门，向巴米粒跑去。她哭着说：“疼死我了，表姐我的脚断了，表姐你得抱着我……表姐我身上的衣服脏了就没有得换了……！”我把巴米粒从地上抱起来，一直抱到我的车上——我很小心的怕碰到她的脚。巴米粒轻若无物，几乎比我还轻。但是一抱起她，虽然时间短，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和体味就让我几乎晕厥。那种味道的体味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难以形容，我说不出那香水是什么牌子，我相信巴米粒的体味也是她吸引男人的制胜法宝。

　　我把她放在车后座上时，苏马上说：“我可不送她回家。”

　　巴米粒说：“你就那么讨厌我，你自己的道德有多高尚？”

　　我说：“求求你巴米粒……我们还有急事要办。”话一出口，我才发现字字都是我的肺腑之言，而且我心目中的急事，确实是比巴米粒脚疼更迫切需要我解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