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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也要爱 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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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第16节:荒地 与正义狭路相逢(7)

  我和杨帆收养了小猫,为它取名为“活着”。这是一个怪异至极的名字,但小猫对此却敏感得很,每次杨帆在客厅里轻唤一声“活着”,它立马就能从卧室的床下钻出来,屁颠屁颠地朝厨房冲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对“活着”抱以巨大的同情与愧疚,虽然它母亲与兄弟姐妹的死与我们无关,但我们残忍地将鸽子带走,让它们死去的灵魂饥饿与仇恨。杨帆常常会为自己对母猫的那一击而愧疚万分,她以虔诚的方式忏悔着说:“如果我没打坏母猫的牙齿,或许它就能够将小猫们衔出来呢。”

  我们更多的是害怕。

  杨帆紧紧地抱着小猫,警惕地注视着房顶,生怕我们如那几只惨死废墟的野猫,葬身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小广场上的人们陆续散开。短暂的静寂之后,遛狗的老人们又出来了。那些不同体态的狗,在万物复苏的春天里乱伦,它们不负责地发泄着身体的欲望,从不顾及自己的种子将会播进哪只母狗的肚子。有个老头对两只小狗哈哈大笑:“嘿,财财,你搞错了,旺旺是公狗!”但两只狗似乎没有分开的意思,于是王大娘也笑了,她说:“旺旺,你这个傻瓜,乱找对象!”那些老人们就粗俗爽朗地笑了起来,到最后主人们不得不将两只狗驱赶开,感叹道:“啧啧,狗也流行同性恋喽!”他们聊的话题无非是某一天牌局,某一位邻居,某一只母狗,或者某一场车祸。王大娘最喜欢看新闻,每每报上发生了什么枪案、凶杀、车祸,她的眼睛里就会闪着特异的光彩。她总习惯饶有兴致地唉声叹气,说:“唉,这个世道啊!”但语气里分明夹杂着倾诉分享的幸灾乐祸,然后她就会飞速地将案子的时间、地点、人物、损失、死伤说得滴水不漏。人们对这些事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比较配合王大娘的嗜好,他们会睁大着双眼煞有介事地配上“怎么回事?”“啊?是真的吗?”之类的附和语,以配合王大娘滔滔不绝的讲演。我不知道王大娘是否已将杨帆的恶劣行径了如指掌,所以我得侧耳倾听,希望能从王大娘鸿篇大论的唉声叹气里,辨别她是否已经怀疑到我们的行踪。

  但听了大半天,无非是些诸如泥石流、车祸、井喷之类的事故,我稍感放心。杨帆黯然地抱着“活着”,我坐在忧郁的夜幕下,感到前途茫然而不知所措。

  人声渐渐消匿,吠声淡然失色,蛐蛐鸣唱,晚风送香,我们终于顺利地走出了废弃工厂。一切悄然有序,一路风平浪静,但等我开门的时候,王大娘的房门突然伸出一只手。

  上面放着三个鸡蛋。

  我和杨帆吓了一大跳,王大娘也是。她指着满脸漆黑的杨帆问我:“小李,这是哪个?”

  “我表弟!表弟!”我还真佩服自己的临危不惧。

  王大娘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好奇地看了看杨帆的脸,问:“你们吃烧烤啦?脸被弄得这么黑?”

  “是啊,是的……”我恨不得马上将杨帆拉进房中,将门狠狠地关上。但这位王大娘却悠闲得很,她继续有条不紊地问杨帆:“小兄弟,你在哪个学校读书啊?”

  “他高中毕业就没读了,来我这儿玩呢!”我抢答道。

  王大娘啧啧有声,叹道:“哎,可惜了,可惜了,这么瘦的个子,不读书能干什么?”然后又瞅到了杨帆手中的猫,问:“这猫哪儿买的?这么小的都有卖?”

  “一个毕业的朋友送的!”我回答得相当郁闷。

  “哦,我也想养只猫了,昨晚我在凯凯床下发现一堆老鼠屎,唉,这些好吃懒做的耗子!”因为她好不容易说了这么一次感叹句,我终于可以不回答,便扯开了话题,问:“大娘您这么晚了还没睡?”

  王大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絮叨着说:“人老喽,最近老失眠呀!”然后扬起手中的鸡蛋,问:“你今天一直没在家里吧,我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不等我回答,她马上又顿悟似的敲了敲头,说:“对嘛,看这破记性,你带表弟玩去了嘛。重庆不错哟,要带他多逛逛!”

  我笑笑说今天很累,想睡觉了。但王大娘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突然低下声调,神秘叵测地问我:“前几天你家来了四个警察,出了什么事吗?”

  “啊,啊,没有,没有!”我吓得毛骨悚然。

  “他们来干什么?”王大娘连环发问,如在审讯。一时半会儿我编不出故事,只得老实告诉她:“我的一位朋友死了,警察来调查一下,只是问了些问题,没什么事的。”

  “是赵一平吧?”王大娘紧追不舍地问。我都快被问得崩溃了,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回答:“嗯。”

  王大娘高深莫测地分析道:“是一个叫杨帆的女孩子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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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节:荒地 与正义狭路相逢(8)

  “可能是吧!警察正在调查中呢。”

  “唉,这世道!”王大娘终于对赵一平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痛心疾首地向我们分享那些我下午已经听过的惨案,还时不时对杨帆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要让她小心谨慎。到最后,这位老妇人一再告诫我们:“年轻人做事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个社会上什么罪犯都有,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王大娘房里的灯光将杨帆映照得面如土色,也烘出了我手心里的一把细汗。终于,小猫“喵喵”地嘶叫起来,我从王大娘手中接下那三个鸡蛋,关门之前,还听到她在那儿说:“小猫要多喂点米汤,啊!”

  “活着”是一只乖巧的小母猫,它只有巴掌那么大时,就学会了逗宠撒娇。杨帆给它彻底洗了个澡,小心梳洗打扮之后,它的毛发立马就变得温顺轻柔,像极了一位优雅的猫公主。不过“活着”对我这个“异性”有点怕羞,它在杨帆脚下不断打滚,“喵喵”不停,最终获得了与杨帆同床共枕的机会。还好,有了小猫的屋子弥补了没有电视的空白,杨帆整日陶醉在与“活着”的游戏中,不久它就将我在杨帆心中的位置“取而代之”。因为我常常听到杨帆喊:“嘿,小峰,那稀饭给我们留一点呀!”或者怀抱“活着”说:“小猫小猫,我们现在可是风雨同舟了!”在最为拮据的日子里,杨帆甚至能够拿出自己的食物与小猫平分秋色,这不得不让我也得让出一小部分,以示自己的爱心。

  因为王大娘的失眠,我们减少了夜游的次数,所以大部分时间,杨帆都与小猫厮混在一起。“活着”猫小心大,常常利用它那娇小的身段与妩媚的眼神霸占我在家中的地位。它理所当然地坐在杨帆的身上,时不时“喵喵”两声对电影品头论足,有一次我租到了《海底总动员》,这小家伙竟然看得直流口水,恨不得把我的显示屏给吃了。于是杨帆小姐不得不吩咐我:“小峰,哪怕我们只吃面包,也要为‘活着’买几条小鱼。”

  小猫是介入我和杨帆流浪生活中的一只精魂。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常常“鞭笞”着我对杨帆的想入非非。虽然我与杨帆已经牵过、抱过、背过,也躺在一起睡过,但我们之间仍然保持着那份底线的理智。虽然我已经知道,杨帆是爱我的。我也明白,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相互依靠的爱情。古镇事件后,我甚至想要豁出去,与杨帆达到身体的交融。但是,“活着”的出现及时地扼杀了我这种冲动。有时,我刚准备牵起杨帆的手,她怀中的小猫马上就会用小爪子向我挥舞,并发出战备的怒吼,我就不得不立刻理智地管好自己。

  我甚至在梦境里想到这只小猫就是赵一平派来的,或者它就是赵一平的再生。

  然而,它是母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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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节:大学 我把初夜献给了你(1)

  第四章 大学 我把初夜献给了你

  大多时候,我们俩躲在一个小小的关卡里,守着那一座亘古不变的城堡。我们以一种小心卑微的方式,投入两个新生的历史角色,在那个战火纷争的风云里顽固不化,在恶劣凌人的环境中享受淋漓尽致的死里逃生。

  捉拿杨帆的悬赏金已经涨到了八万人民币,这是同类案件中的首例。就在我以为这是“救平”会与网络传媒的小题大做之时,赵一平的另一个前女友——“救平”会的倡导者陈菁找到了我。

  陈菁属于另一种风姿绰约的美女。她的皮肤光滑白皙,短短的夹克下露出了肚脐,而爆炸式的碎发中又有一对天生狐媚的眼睛。她身材高挑、屁股浑圆却又胸部平坦,她是二十一世纪新新美女中一杯当之无愧的独特佳酿。然而,我还是更喜欢杨帆。杨帆那东方美人式的如瀑长发,那匀称得体的丰满身材,那动感十足的修长双腿,那令人醉生梦死的歌喉,那俏皮眼睛中的聪慧圣洁,简直就是中国版的蒙娜丽莎!我无法理解赵一平为何在拥有完美的杨帆之后,还会与这个陈菁鬼混在一起,最后甚至还与那个死去的肖云霞发生了肉体之亲。

  陈菁开门见山地要我为“救平”会写一篇战斗檄文,我拒绝了。我说:“一平已经死了,你们别瞎折腾了,就让他安心地去吧。”陈菁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对我说:“本来我们也不想闹下去了,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活过来了。”我稍感高兴地点点头,说:“对啊,这样整下去,只会让他在那个世界更加不安宁……”

  “但是,”没想到陈菁突然打断我,她话锋一转,“但是赵大爷不饶!现在他已经闹到市公安局去了,还说再抓不到凶手他就死在派出所门口!我们这样也是想配合大爷早点抓到凶手,让他早点回家去!”

  我无言以对。

  原来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见消停,是缘于赵大爷可怜的复仇心。

  只听陈菁继续说道:“赵一平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们是想让你避开杨帆不谈,报道一下大爷与一平的事,从侧面的角度让外界继续高度关注……”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我只有不断地摩挲着玻璃杯来平息内心的恐慌。过了半晌,我才启口说道:“实在对不起,我这段时间要忙毕业答辩,你还是另寻他人吧。”陈菁抬起撩人的妩媚双眼,意味深长地问我:“你还是舍不得杨帆?”

  我被这句话问得莫名惊诧,稳了稳心神,方竭力愠怒地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陈菁神秘莫测地眨了眨眼,悠然说道:“有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我被吓得胆战心惊,忙问她:“知道什么?”

  陈菁却说:“杨帆和你的事,赵一平说过的……”

  我准备离开。我害怕我那脆弱的心理抵抗能力,在陈菁浓烈香水与诱人眼神中,无意间将杨帆置之死地。于是我抱歉地站起身,陈菁对我拒绝写稿之事颇为失望,却趁我走过她身旁时,突然抬头暧昧地说了句:“你和赵一平真像!”——眼神里竟然有了一股移情别恋的柔情。

  校园里充满着离别的忧伤。学院知道我没出息,也没怎么为难我,答辩进行得相当顺利。图书馆门口排起了长长的杂货摊,那些崭新的教参、发黄的藏书、污渍斑斑的杂志以及cd、磁带、台灯、风扇、电脑桌、mp3、单放机都打着“跳楼、卖血”的旗号超低价甩卖。我也守了一个大热天,好不容易“连卖带送”地处理了十多本书,剩下的以四毛钱一斤的价格贱卖给那些笑逐颜开的收荒者。大学岁月里的精神食粮,大堆大堆地累积在收荒者的喜悦里。找到工作的朋友已经开始请客离别,就在那个夏天,以我狭小的人际关系,仍然吃了五顿离别餐。

  吉他声嘶力竭,离别的愁苦盘旋在整个燥热的校园。我抽空回了一趟寝室,老大、胡舟在隔壁打牌,项北昨天玩了一个通宵,正窝在阴暗的被子中打鼾。赵一平曾经花哨的床上,只剩下一双无人问津的臭袜子,而上边属于我的床位上,堆着两三摞乱七八糟的闲书。将书分门别类地整理了一番,我感到苍老身体里涌出了碎汗,于是索性躺到赵一平的床上,脑子里不知不觉地就浮现出许多陈年往事。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和赵一平提前两天来报到。当时那位宿管阿姨挺热情,她将钥匙递给我们,说:“你们先来,六个床位随便挑吧!”我和赵一平满怀好奇地来到宿舍,结果看到的却只是一地杂物,那些大四师兄们的牙膏、袜子、杂志、拖鞋、圆珠笔、毛巾丢了一地。阳光照进窗户,拍打出了毛巾上的灰尘,我们提着行李,第一次感受到大学生活的惨不忍睹。

  第一天下午,我们将学校逛了个遍,赵一平心满意足地说:“咱们学校可真大!”第一天晚上,我们在鸳鸯路段惊睹了情侣们的疯狂热吻,赵一平不无感叹地说:“咱们大学生可真开放!”第二天中午,我们到食堂吃了两块钱一份的荤菜,赵一平忧心忡忡地说:“咱们食堂消费可真高!”第三天下午,在图书馆看到琳琅满目的书籍,赵一平又感慨万千地说:“咱们学校的书,可够看几辈子了!”

  ……

  我喜欢睡懒觉,所以赵一平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脚尖顶顶床板,好唤我起床。那个寒冷冬天的清晨,我们嚼着生硬的馒头,堵在七教门口等待占座;那个下雨的黄昏,我们撑着同一把雨伞,一路点燃路灯朝b区而去;那个艳阳高照的下午,我们扭捏地坐在报告大厅里,准备着那两位“新闻社长”的苛刻拷问;那个响雷闪电的夜晚,我们欢快地奔跑在狂风之中,引来女孩们的瞠目结舌;那个春季运动会上的三千米比赛中,我们并肩成为院排名第二,又齐步成为学校倒数第三;那个有凉爽夜风的晚上,我们用三十分钟跑完十八圈,最后累得躺在操场的草坪上,尽享撩人的夜色……

  不知何时项北从模糊的睡眠中醒来,他正准备下床撒尿,却被睡在赵一平床上的我吓得大声尖叫,飞快地冲向了走廊。只听他鬼哭狼嚎地大声喊道:“妈呀,我见到赵一平的魂啦!”打牌的胡舟说:“不,不,不可能!”老大也打着颤,自我安慰道:“怕个毛啊?他是我们的兄弟嘛!要不胡舟,你,你去看看……”

  于是就引起了整栋宿舍楼的骚乱。等我从缥缈的往事中回过神时,宿舍门口已经堵满了前来捉鬼降妖之人。好不容易消解误会后,项北仍然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实在太像了!实在太像了!李小峰你怎么躺在赵一平床上,把我给吓死了。”

  ——我和赵一平真的很像吗?

  旧书带给我八十块钱的收入,为此我为“活着”买了半斤鲫鱼。它高兴得直往我脚下蹭,甚至还叼着一条小鱼走向杨帆,那架势有点有福同享的味道。杨帆连连摆手,对“活着”说:“你吃,你吃,我不吃,我不吃!”

  虫工木桥◇bsp;第19节:大学 我把初夜献给了你(2)

  因为租影碟太贵的缘故,杨帆怂恿我去租点单机游戏回来打发时间。不过市面上的游戏大多缺乏吸引力,往往打上小半天,我们俩就腻味了。接着卸载,之后再租,如此这般三心二意地试了两天,我们开始着迷于《三国群英传》。抛开这游戏的智谋与趣味不谈,我和杨帆最喜欢的还是在游戏里能够创建两个智勇双全的“男小峰与女杨帆”。然后再由他们俩组建一个国家,男小峰是君主,女杨帆当军师,我们俩一起与曹操、刘备、孙权等拥有上百武将的大国家相抗衡。

  大多时候,我们俩躲在一个小小的关卡里,守着那一座亘古不变的城堡。我们以一种小心卑微的方式,投入两个新生的历史角色,在那个战火纷争的风云里顽固不化,在恶劣凌人的环境中享受淋漓尽致的死里逃生。

  在游戏的日子里,“活着”在杨帆心目中的位置渐渐被我取而代之。每当我们赢得一次战役时,杨帆都会与我拍掌相庆。甚至有一次,在曹操领了十五个大将前来摧毁我们时,在本人智略、胆识与赖皮的斡旋下,小城堡终于坚守住了,而且我还抓到了两个俘虏。旁边的杨帆一高兴,就给了我的脸颊一个湿润的、香喷喷的、令人记忆犹新的——吻。

  胡舟去的是环保局,所以客最先由他请。接下来老大签了广州一家洗衣粉公司,客请得也小具规模。项北早就保送了学校的研究生,但因经济拮据迟迟没有落实饭局,最后还是请大伙儿吃了一顿串串。新闻社的现任社长也为我们这些“老领导”饯行,论坛上的几个文友aa制又聚了一下。在我以为“吃福”应该到此为止时,夏雨竟然打来电话,说:“到‘君之薇’吧!”

  在与夏雨长达一年的恋爱里,我们几乎将城市周边的中低档美食尝完吃遍。君之薇火锅属于我们吃饭重要程度的最高等级——分手的那一次,我们吃的至多也是肯德基。故而对于这顿饭,我抱以巨大的忐忑不安——要知道,我的钱并不多了。

  那天的夏雨穿着一件浅黄色的毛衣,酒红色的头发扎成了一个歪马尾,本就精致的脸上抹了些淡妆,在摇曳的灯光中分外动人。仔细一看,她的睫毛上好像还涂了金粉,熠熠中反射着撩人心魄的光亮。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美丽的夏雨!此时的她简直就是两年前的杨帆,那次杨帆在舞台上表演的是一只孔雀,我当时也正是被那高贵的眼波所倾倒。我就那样痴痴地望着眼前的极品美女,回忆之潮此起彼伏,夏雨不好意思地低头夹菜,嗔问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老实巴交地赞扬道:“你今晚真美!”夏雨将肉片夹进我的碗里,说:“哦,那我原来就是丑八怪了?”我夹起肉的筷子马上松开,忙解释道:“没有,曾经也很漂亮,今晚是特别美,简直就……就是星光四射!”

  夏雨的眼睛里反射着灼热的光芒,她捋了捋额上的两缕头发,问:“真的很好看?你喜欢吗?”

  我心神激荡,痴痴地说了句:“喜欢!”

  “那你还甩我?”夏雨脸色突变,她以三个月前的幽怨口吻叹道:“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别说了——是我配不上你。”我颓然地说道。

  “我签了南京的一份工作。”夏雨说。

  “那挺好,离家近。”我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确切地说,我有些后悔。我后悔自己伤害了一份对我本就算奢侈的爱情,而去盲目地守候一份虚无缥缈的怜悯。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杨帆被赵一平牵起手的画面——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乞丐!夏雨与我的相处十分融洽,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往往轻松、愉悦、充实而又平静,她无时不在的温柔更是令我爱不释手。然而杨帆的影子常常出现在拥抱夏雨的脑海里,我不得不为此忍痛割爱。

  夏雨对我间隙性的迷怔颇为失望,她说:“你就不问问什么工作,待遇怎么样?”

  “哦?”我还没回过神:夏雨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虽然这份初恋已经经历了暗恋杨帆的伤痕累累,但我仍然从中找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快乐。她为我折过千纸鹤,每一只上面都写满了浓稠而甜蜜的爱情物语。她会安静地陪我在图书馆待上三个小时,又与我在操场上发两小时的呆。而且她会尽最大可能地支持我的文学事业,我的节日礼物常常是一支精挑细选的签字笔,亦或一本质地优良的散文集。夏雨还会砍价,她能够将那些唯利是图的小贩吹得目瞪口呆,最后还不得不低价出售他们的东西。夏雨也会唱歌,歌声虽然没有杨帆那种字正腔圆的专业气质,但从她小嘴里随意哼出的小曲,在风中、在怀里,别具一番摄人心魄的魅力……

  “南京一家羽绒厂的广告部,月薪三千,也算一个小白领吧!”

  ◇欢◇迎◇访◇问◇book。hqdoor◇

  第20节:大学 我把初夜献给了你(3)

  “哦,恭喜,恭喜!”我感到惊诧:这个曾伏在我怀里嘤嘤哭泣的柔弱女孩,竟然能独自找到那么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除了祝贺,我能说什么?

  “你呢?”

  “还没有!”我懊恼地回答道。

  “我有个表哥在《阳光日报》,你要不要找找他?嗨,就是那个‘线头’,网络作家,你知道吧?”

  “线头?你表哥?”我真的迷糊了。夏雨笑笑,说:“是啊,我这表哥原名叫蔡小田,为人有点古怪,不过很有才气的哦。听姨妈说他好像在北京漂了一段时间,两个月前才来到《阳光日报》,却一下子就当了副主编!”我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线头的文章我看过不少,写得非常不错。在我心目中他一直是位高高在上的大作家,但现在听夏雨说,他不仅就在重庆,而且还是她的亲表哥!虽然我已经不指望他帮我找份工作,但一睹风采的欲望肯定是有的。于是我便问夏雨:“能见见他吗?”

  “行!”

  火锅的浓烈让尴尬的氛围慢慢缓和起来,我随口胡诌了几个笑话,夏雨呢,还是深情地向我倾诉了一些琐碎的生活烦恼。我们没少喝酒,喝得有点晕,但都没有醉。

  不久,我就牵了她的手。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表达这种矛盾的心情。假如没有眼前的杨帆,我甚至会深情地向夏雨背诵出“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至今想来后悔莫及……”的经典台词。之后,夏雨不容置疑地抢着付账,我们漫不经心地来到了鸳鸯路。在漆黑而暧昧的夜色里,我们像无数个曾经一般,疯狂地拥抱、抚摸、亲吻。激情之中,我将舌头放进了她的嘴巴,双手握住了那一对乳房,夏雨的身体就像火一般滚烫,她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小峰,带我去你家吧!”

  我明白这句话的分量,我已经知道夏雨将在离别前对我以身相许。我激动却又矛盾,但不久我就想到了杨帆,她现在或许正穿着我的大拖鞋,用饼干逗弄小猫。于是,激情骤然冷却下来,我抽出罪恶的双手,对夏雨说:“我们不能!”

  夏雨最终还是幽怨地走了,她在第二天的短信上这么向我道别:“小峰,我走了,但我还爱你。我表哥的手机是:136xxxxxxxx!”然后就注销了我们曾经千百次煲电话粥的号码。

  而我那在校园里的唯一一份爱情,也同时走向了虚无。

  我曾在好几家大型刊物上看到署名“线头”的文章,东西写得老到、辛辣,而且涉猎范围很广。有纯粹至极的乡土题材,又有悬念迭起的侦探小说,都市言情、校园青春、书感影评都得心应手。假如我能有他一半的功力,估计就能在不景气的文艺界混得如鱼得水了。

  令我大跌眼镜的是,蔡小田的长相不仅乏善可陈,甚至可以说是奇丑无比。只见他头大肚小脚细,丑陋的大脸蛋上爬满了参差不齐的肉疙瘩。那双眼睛更是隔三差五地眨两眨,牵扯起整个面部的大幅度抽搐。眼前这位其貌不扬,似乎患有先天癫痫的蔡小田,怎么可能是文笔霍霍、词风飘逸、断句凝练,文章里跳跃着诙谐与潇洒的网络作家“线头”呢?而且还是如花似玉、娇小可爱、亭亭玉立的夏雨的表哥?

  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酒过三盏,蔡小田的文人气质开始跃然眼前。这家伙上知天文地理,下晓鱼鸟蛇虫,他从《楚辞》滔滔不绝地讲到《红楼梦》,又从《围城》噼里啪啦地聊到了《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此外,他不仅对许多外国名家随手拈来,而且对国内先锋小说极为推崇,特别是一提到我最喜欢的余华,我们的交流立马就变得通畅无阻。

  据蔡小田说,他小时候发过两次羊痫风,蔡母四处求神拜佛,均无所收。最后终于在黄山遇一道人,求得妙方两副,熬给他喝了五天,竟然奇迹般地好了。但美中不足的是,蔡小田的眼睛开始经常止不住的眨巴,而且牵扯到大半边脸的肌肉。更遗憾的是打那以后,蔡小田额头就开始凸出几块疙瘩,似淤血又似脓包林林总总地爬满了整个脑袋,不久便泛滥成灾。因为当时不疼又没钱,蔡母也没太在意,但打那以后,不管给他吃山珍嚼海味,蔡小田却再也没有长高过。倒是每多几分营养,他那布满癞子的脑袋就会长三分,最后发展到现在这种畸形而恐怖的形态。

  可怜的蔡小田从小就受到邻居、同学,甚至老师的歧视。虽然蔡小田沾了大脑袋的光,聪明绝顶,但每当他敏而好学地抬起眨巴的双眼,津津有味地凝望黑板时,老师就浑身起一阵鸡皮疙瘩,授课的情趣骤然降下来。虽然知道蔡小田近视,班主任还是残忍地把他调到了最后一排,并且叮嘱蔡小田务必得配制一副大框眼镜。

  第21节:大学 我把初夜献给了你(4)

  蔡小田同学身残志坚,最后终于考取了县城最好的中学,然后又顺理成章地考到某大学的中文系。虽然精神上一直受到外界惊恐、鄙视眼神的摧残,但慢慢的,蔡小田用文字的光环铸就了铜墙铁壁的防弹衣。随着对文字世界的深入,他开始在精神领域称王称霸,帝王将相、金戈铁马皆运筹帷幄,挥斥方遒。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的蔡小田声名鹊起,大小杂志社约稿函纷至沓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那晚我的酒量陡然提升,为坚韧不拔的蔡小田频频举杯相敬。虽然偶尔正视那颤抖不止的前额仍然心中惶惶,但我已然走出尘世的偏见,抵达多姿多彩的文学际涯。我想现在城市街头牵手亲嘴拥抱做爱的恋人情侣们,假如对方突然毁了容,或者失去了某些诱人的部位,你们还会那样深情地凝望吗?

  越想越恐惧,蔡小田虽然朋友不多,但个个都真情实意;而我手机上空有上百个号码,关键时候,能够拨给谁呢?

  我们都虚假得很。

  蔡小田说,文学有一个巨大的内在世界,你就是你文字世界里的上帝,你对所有的人、物、地点、色泽、质地、关系、情感、生老病死进行控制。你就是文字里的造物主,你能控制他们的悲欢离合,你无所不能,你所向披靡。你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任何环境里,比如一望无垠的沙漠,碧绿清幽的草原,以及森林、山川、河谷、村庄——全都应有尽有。你热了可以下雨,可以是漫山遍野的乡村暴雨,可以是淅淅沥沥的城市酸雨。你可以打雷,惊天雷或者瓮声雷,若隐若现或远在天边都可以。你可以下雪,可以刮风,可以阳春三月,可以酷暑难当,可以秋色肃杀,可以残冬暖雪。甚至你还可以凭空多出无数个叔叔阿姨、兄弟朋友、姐妹知己,你们一起聚餐、倾谈、散步、疯耍……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蔡小田说,坚持文学,你什么都有了。文学可以延长你的生命,可以博取欢乐,可以名利双收,当然也可以与孤独、颓废、无聊、沮丧抗衡。蔡小田说,你可以努力让自己的作品流传千古——那样,死亡便不足为惧。

  蔡小田越说越激动,他虚着眼、绷着脸、青筋暴出,油腻的汗渍在他额头一瓮一合的眨巴里闪烁发光。我感到自己舒坦极了,蔡小田给我展示了一条道路,这条路是唯一一条可以抗衡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俯瞰众生的路,我很喜欢。我觉得灯光下的蔡小田很英俊,很可爱,也很慈祥,虽然外表丑陋无比,但内心纯粹伟大,他注定将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偶像。

  聊到凌晨两点,小店老板催了我们七八次,每来一次,我们就再叫一瓶啤酒,他又无可奈何地旋回去。

  末了,蔡小田举起酒瓶,说:“酒逢知己,干!”

  酒逢知己,干!

  与蔡小田畅饮十五瓶啤酒之后,我与杨帆上了床。

  文学倾谈驱散了我梦想中的阴云,而酒精的猛烈又催发出了我积攒已久的欲望。自从十二岁时与刘义无意中撞到初中女生游泳之后,这种原始的欲望就日渐蓬勃。

  当时我的确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涂。我曾经无数次地把拥在怀里的夏雨当做杨帆,但当把杨帆真正压在身下后,我又觉得与我正在进入的身体,是夏雨的。

  也许我的确把杨帆当成了夏雨,我的酒意模糊让我仿佛置身于昨晚的疯狂接吻里。而当阳光将我刺醒,我触及到了杨帆光滑的胴体。

  她侧着身,逆着阳光,对我笑。

  我的记忆出现了紊乱,在我的大脑里,似乎有两个可能的初夜。

  第一个可能是:我跌跌撞撞地走回住所,打开房门,烂醉如泥地躺在沙发上,气息奄奄。这时离去的夏雨突然从厨房走出来,她将我的呕吐物一一清扫干净,用湿毛巾不断捂着我那火热的额头。接着她熟练地褪下我的外套,又俯身脱下我的皮鞋,将我扶到了卧室。我躺在卧室的床上,心慌气短,夏雨便打开我的电脑,放出一支轻柔的乐曲。我的心灵在音乐中渐次舒缓,但我的身体却开始口干舌燥。于是夏雨又为我倒来一杯白开水,我却不小心把水溅到了她的身上,然后我就看到夏雨微笑着站起身来。她随着音乐一件又一件地脱下衣服,向我展示她那美轮美奂的丰满胴体。她的乳房就像两个柔香的包子,她的脖颈光滑,她的小腹平坦,她迎合着我灼热的欲望与坚硬的身体,向我大大方方地走来……

  另一个可能的初夜,则是我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了沉睡在沙发上的杨帆。她左手拿着遥控器,右手抱着安详的小猫。她碎花衬衣的扣子已经松开,于是我便轻易地看到那对没有包裹的乳房——像两个白面馒头。于是我血脉贲张,我血气方刚,我一手拂开遥控器,一脚踢开小猫咪,将沉睡中的杨帆抱进了卧室。那一对饱满的乳房将我的胸口硌痛了,于是我低下头吻去。杨帆不久就被我吻醒了,她惊异地张大了双眼,轻柔地说了声“别这样”。我刚准备停下来,然而不知为何,她又突然紧紧地将我抱住,反咬我那酒气渗人的舌头。紧接着,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剥成了一颗大白葱,然后俯下身子,一寸又一寸地亲吻她的肌肤……

  第22节:大学 我把初夜献给了你(5)

  两种记忆盘踞着我的大脑,全都模糊不清,认真回忆或者仔细推敲都令我的大脑几乎撑得破裂开来。但不管如何,此时的杨帆正赤裸着身体躺在我旁边,还羞涩地对我微笑。“活着”已经开始在床下散步,不久好像追逐上了一只蚊虫,出了卧室。我将手轻轻地探了过去,真实地触摸到她诗意的战栗!杨帆的身体抖了一抖,只听她悄声地问了句:“小峰,你不嫌弃我吗?”

  “从来没有!”

  之后在我的人生记忆里,真实地刻录下了第一次偷尝禁果的温暖画面。我表现得勇往直前、大汗淋漓,杨帆努力地迎合着我的肆无忌惮,她将她那最完美的胴体、最危险的人生,全盘交付给了被酒精浸泡后的我。

  当时,我竟然没有想到赵一平任何的音容笑貌,事后想来,大约是因为那一缕明媚的阳光。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越过了莫名其妙的暧昧关系,彻头彻尾地将生活捆绑在了一起。那时的我们没有想到,这场身体的交融,是对我们逃亡生活的一次庆贺。我们并不知道,与我大醉的蔡小田,即将把我们从“困居重庆”的尴尬中解救出来。

  当五月的阳光已经透露出恶毒的味道时,赵大爷撤出公安局去了市政府,他开始认为:杨帆的迟迟不落网,全都是因为公安局的不作为。李老师与张警官忙得焦头烂额,陈菁的“救平”会掀起了新一轮的“救平”高潮,杨帆的照片已经在网络通缉上广为流传,好事者将这照片贴在不同大学的bbs上,冠以“校花”之名。

  大醉后的第三天,蔡小田又邀我到他报社去了一趟,似乎夏雨暗地里已经将我的求职托付给了他。于是我又在蔡小田的书房与他促膝长谈了一个下午。

  蔡小田的书房别具一格,十平方米的地方温馨淡雅、漫卷书香,令我心驰神往,赞叹连连。西边一张多功能电脑桌,液晶显示屏精致光亮,低音炮音箱声色纯正,打印机于左,摄像头于右。东边放着一张大书桌,置放着荧光灯,灯下文房四宝齐全。三个书橱将书桌围了起来,一个放着世界名著、中国古典;一个放的是当代作家小说:杰克?伦敦、博尔赫斯、村上春树、余华、王小波、王朔、苏童、莫言、贾平凹……身后一个放着一些文坛杂志:《收获》,《人民文学》,《芳草》,《四川文学》,《红岩》,《十月》,《莽原》,《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等。此外,窗前还摆着一个金鱼缸,旁边的一株仙人掌上结了两朵黄花。椅子柔软,桌面平坦,光线宜人,我的天啊,这么舒适的环境,写不出好东西都难。

  蔡小田从书橱里拿出三个大笔记本,上面贴满了各式体裁的、全都是蔡小田原创的文字。他淡淡地笑了笑,说:“据说有八十三万了。”然后又找出一大捆信件让我翻阅,大到《收获》、《十月》的各式约稿函形形色色,开篇都是“尊敬的线头先生”——我羡慕极了。

  这就是蔡小田帝王生活的平台,每天他就是坐在这里,用大脑统治文字里的生老病死、财富、荣誉、奸情。

  我对一个作家肃然起敬。

  推开窗户,几只鸽子正在“咕咕”地叫,下面有一块大草坪。远处嘉陵江雾霭茫茫,船只鸣笛而过,我幡然发现枯燥乏味的生活底层,竟然涌动着那么多的阳光明媚与波光粼粼。

  这次更为深入的谈话,让我彻底信任上这位刚认识的朋友与偶像。其实蔡小田的信任远比我强烈,他甚至拿出了大学时期的日记给我看,指着一个平凡女生的照片深情感叹道:“我喜欢了她整整三年,但只说过两句话。”而后又找出一些狂热的诗行,不无遗憾地叹道:“后来我的室友抄了一首送给校花,就和校花好上了……等我准备鼓起勇气说喜欢她时,她已经嫁了人!”

  蔡小田无奈地看着我,坑坑洼洼的大脑袋就像一个巨大的问号:“世界上没人会喜欢我的丑陋!”

  晚上回来,整个小区漆黑一片。摸索着好不容易爬上楼梯,隔壁大敞着房门,饭桌上的蜡烛飘浮不定。正在低头吃面的王大娘突然抬起头,吓了我一大跳。

  “小李有没有蜡烛?我这儿买了一大包,要不要匀你两根?”见我反应木讷,她马上热情高涨地拿出两支蜡烛,关切地问:“你表弟哪儿去了?”我从王大娘的手中接过蜡烛,递出一枚硬币后说:“住在他一个朋友家里。”之后不等她再说话,我开门、推门、关门,说:“对不起,我要睡觉了!”

  屋内漆黑依然,月光本就惨淡,照进窗户的几缕更显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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