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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灯 完整版 第七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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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喧闹,挽灯推挤着,一把从身边的美国间谍手里夺来信号枪,高举朝天,狠狠不停扣动着扳机!
红色信号弹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升上天空,滑落一道惊红如血的轨迹,坠下深海。
华雍,快来,姊姊在这里!
她在这里!
人群大乱,挽香被一拥而上的军官揪起身,青木大佐在裤子上搓了两把枪管,震怒的直指挽香後脑。
“都给我滚开!让我替鬼塚大人报仇,毙了这女间谍!”
“将臣哥哥……”
滚落在地上的青然,舒卷闲云淡抹青山,垂眸拉着她的手一寸寸慢慢吮吻。
“香儿,咱们婚礼上神父都说过什麽,还记得吗背给我听。”
宁华雍微笑,抚摸着她的额角,温柔男嗓怜爱的替她起头────
“从今以後,不论──”
她热泪盈睫,意识渐渐弥散,却喃喃而艰难的接下来,“……不论……不论富贵还是贫穷,不论健康还是疾病,都……都要在一起……,爱……爱他,安慰他……,尊、尊重他、保护他……像爱自己一样……,……永远照顾他,始终忠於他,哪怕────”
“哪怕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宁华雍淡笑着说完,弯着妖精似的美丽眼眸,“你看,我们发过誓的,就算是死亡来临,我又怎麽会离开你呢”
一株金黄的小花,盛放在湿润的悬崖边,挽香伸出手吃力拔了出来,颤颤插在头上,“花……”
“想不到日本也生长着金艳菊。”
宁华雍微笑,替她正好花朵,起身抱起挽香,修长的身躯直直走向悬崖,仿佛前方是一片坦途。
海风撩起黑发,他目光平静,阖起双眸,牢牢护着怀里毫无声息的妻子。
清澈北京的蓝天,美丽的玉娃娃,他的最爱。
他笑着,吻着她的长发。
曾经,想在等战争平息之後,一起回家,卷起一池汉唐月,听风听雨听禅。
曾经,想在阅尽浮华之後,一起回家,拂去一身红尘,换上宽松衣裳,钓山钓水钓流光。
曾经,想在半生纷纭过後,一起回家,庭院深处日暖茶香,唤取膝下小儿,种桃种李种春光。
挽香。
傻瓜,活着是为了和爱的人在一起。
你若离开,我又怎麽会独自留下来
宁华雍紧紧抱着挽香,向後翻倒坠落,大风呼啸,惊涛卷雪,双双被冰冷的巨大蓝色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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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吉尼亚大学里,来了一位东洋长相,异常美丽的娇小客人,她申请入学。
入学之前,有人以她的名义给予了学校大笔捐赠,於是校长亲自接待她。
“女士,”她的年轻和美丽让校长惊艳,“请问您要攻读哪个学院呢”
“东洋史。”
美丽的女学生态度温和,眸子温婉,她的语调清澈,犹如冻结的玉。
“好的。那麽请问女士的名字”
“挽灯。”她回答,迟疑了一会儿,复又开口“宁挽灯。”
“好的。”校长记下来,却又好奇的眯起蓝色眼眸,“我想要冒昧的问问可爱的女士,您为什麽要选修东洋史麽”
挽灯开口,“因为文明。”
“啊”校长有些不解。
“日军侵华,将中国人赶成一堆,枪杀、赐死、绞刑、烧死、棍击、勒死,无所不用其极,街头到处都有砍下的人头,房屋里到处悬有被肢解的身体。
他们血洗了无数村镇,虐杀男子,女子先奸後杀。老人被当做刺杀活靶,开膛儿童屍体处处可见。
他们的731试验部队是人间地狱,在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下,被迫接受实验的中国妇女被捆绑着使劲一撸,皮肉就像脱手套一样的脱了下来,整个肘部以上变成了残留少数肉丝的森森白骨。
他们还让中国受害者把手伸入低温箱进行速冻,然後用短棍敲打,就象打断冰柱一样,将中国难民的手指一根根打落。
他们为了玩乐,比赛杀人,在手术中摘除中国难民的胃和小肠,把食道和大肠直接连接起来,给中国难民身躯里注入马的血液……”
“等等,女士!”校长听得直恶心,连忙摆手制止,“您说这些的意思是什麽呢”
“这世上永恒的是战争,但更珍贵的,则是文明。”
这就是姊姊拼命也要守护的东西。
只要有人,世间就有永远会有战争,永远会有吞并和侵略,但战争从来不是问题,文明才是。
“日本人在小海岛上窝憋了上千年,侵华可以理解,但他们不能如此灭绝人性,罔顾生命、罔顾文明。”
“不求给文明多少时间,但我们至少要给时间以文明。”
挽灯的眼瞳如同阳光照射下的明玉,对着目瞪口呆的校长微笑,“历史,能让我更接近文明。”
这个世界上有比野心和权势更重要的东西,就是对生命的慈爱,和对文明的尊重。
鬼塚将臣,你不懂得这些,所以,姊姊她不爱你。
不管你多麽温柔多麽倾心,她也永远不可能爱上你,你死以前不停的问为什麽,这就是原因。
────这是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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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8月14日正午,日本天皇向全国广播了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的诏书。15日日本政府正式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
这一天,读完了博士学位的挽灯孤身站在维吉尼亚大学静谧的校园里,拿着一束鲜花,对身边穿梭而过的年轻学生们点头微笑。
身影穿过校门外的道路,她到达一处绿荫下的公墓墓碑。
那块墓碑是两个人的大小,碑上光滑无字,雪白一片。伫立在林林总总的墓碑中有些怪异。
“姊姊,姊夫,果然如你们所说的,中国不会亡。”
挽灯站在碑前,柔声微笑。
弯下身,将怀中慢慢的一捧金艳菊缓缓放在地上。
“姊姊,姊夫,我一直都在想,你们的碑上应该刻些什麽,找来找去都不满意,昨天看到一本书,那里面有一句话,真是适合。”
她拿出钢笔,在洁白的石碑上一笔一划,整整齐齐的写下来──
bsp;何时何地,何人何时,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lfesgreerhndeh,bulovewsmorehneher.
生命比死亡贵重,但爱高於一切。
nonedoslcken,nonecnde.
不能分离,也不会消失。
美丽的东洋女博士毕业之後,留在母校做了教授。
她那样美丽,即使年龄一天天增长,却依旧看起来年轻而稚嫩,异常吸引人。
不少人替这个温柔美丽的女教授着急,介绍给她不少理想物件,却都被她笑着婉言拒绝──
“sorry,我结婚了。”
大家都很奇怪,这女教授明明是单身一人,形单影只,哪里来的丈夫糊弄人吧
再问,她还是礼貌却疏离的微笑,“真的,我已经嫁过。”
她用的是过去时,顿时无人再问。
在她心里,的确已经嫁过了人,那人美貌绝世,如同妖精。
她也拥有过新婚之夜,上海的春日月色中,淩乱暧昧的大床,刻骨的肢体缠绵。
虽然那一晚,竟然是她和最心爱的男人,唯一的,最为靠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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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败落,中国却继续在血雨腥风中混战,内战刚停没多久,又卷起了文革风潮,挽灯经常从收音机和报纸上收听祖国的声音,有人追问她祖国山河破碎风飘絮,她为什麽还如此平静。
美丽的东洋史女教授微微一笑,沈静的说,“所有战争都会过去的,没有什麽能打败文明。”
时代继续前进,岁月一点一点染上了挽灯的脸。
终於有一天,当上了年纪却依然美丽的女教授随意在校园散步的时候,一队嘻嘻哈哈的年轻学生从她身边跑了过去,碰掉了她手上的书册。
挽灯无所谓的笑笑,自己弯下腰去捡。
一只修长而洁白,骨节分明的手掌伸过来,替她收好了散落一地的书。
微风黑发,长长青丝。
挽灯如被雷击,怔然呆立,看着缓缓抬起头来的少年。
蹲在地上的少年有着妖精一般的美貌,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唇角带笑,轻拔流水浓饰绿树,舒卷闲云淡抹青山,醉人一如春江水波。
“你──”
她几乎听不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见那美少年细细拍落书上的尘土,将书册递还给他。
宁华雍!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阳光如此灿烈,照的她不能睁眼,脚下坚实的水泥路面变成了棉絮,撑不住她虚软的身体。
回眸三生琥珀色,转身一世琉璃白。
这容光,这妖精一样的美貌,分明就是他,他竟然如此美丽,如此年轻,他没有死────
“教授好。”
少年礼貌对她点头行礼,眸子里是春水般的笑,“我经常来听教授的课,很喜欢呢!您长得和我祖母很像,让我非常亲切。”
挽灯回神,声音几乎细到无法察觉,“……你的祖母”
“对啊。”
少年弯起妖美的眼睛,黑色的纤长睫毛带着淘气的笑意,“我的祖母是前朝晚清的格格呢!”
她浑身发抖,嘶哑出声,“你的祖母────她、她在哪里”
“祖母和祖父两人住在苏黎世。教授,你真的长得很像她,乍看过去简直就是双胞胎。哎,如果不是我祖母早年受过重伤身体不好,我真想把她叫过来见见您!”
“他、他们──过的好麽”
轻声细问,挽灯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少年拨拨颈侧的漆黑长发,弯起一个月牙一般柔软的美丽笑意,“当然好啊!苏黎世很适合休养,我祖母早年受伤的时候摔倒了头,什麽事都想不起来了,连语言都是新学的,祖父说她是中国人,可祖母的英文说得比中文还好呢!”
“唔。”
“我祖母也对东洋史很感兴趣,她的生活习惯非常中国化哟,我的叔叔伯伯,还有姑姑们虽然出生在瑞士,但都很敬仰中国文化。”
“教授,您跟我的祖母实在很像呢!都喜欢喝茶、听二胡,而且……”他顿了顿垂下眼眸略带笑意,看着她衣领的刺绣,“也都喜欢金艳菊。我一直很注意您────您该不会和我家有亲戚关系吧”
他狐疑笑道,对这个温柔的老教授非常有好感。
挽灯手心湿冷,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阳光清澈,她却几乎不能站立。
在少年的关切眼光中,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认识。”
她的眸光如同冰水,在艳阳中打着冷颤。
“真的吗您再想想,我祖母姓爱新觉罗,祖父姓宁──”
“我不认识!”
脱口而出的严厉吓着了她了自己,也让眉飞色舞的少年吃惊的闭上嘴。
她重整反应过度的狼狈神色,换回静谧的安然表情,对着美丽的少年徐徐微笑。“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听说你的祖父母,也不认识他们,即使相像,大概也是巧合吧。”
“哦。”
少年有些失望,重新对她行礼之後就离开了。
挽灯闭眸,抱紧怀里的书,捂住心口猛烈跳动的疼和灼热。
姊姊没有死,宁华雍也没有,最终,没有什麽能打败爱情,死亡也不能。
挽香失去记忆,宁华雍也不曾找她。
挽灯苦笑,沿着阳光照落的绿色树影慢慢走回家。
宁华雍一定是得知了挽香当年被鬼塚掳走的真正原因,所以即使他们幸存下来,也远远离开美国,以他的能力找到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可他却毫无消息。
宁华雍没有让儿女和妻子知道,其实世上还有一个也姓爱新觉罗的,曾经和挽香一同出生在遥远北京的同胞格格,任她在美国独自一人生活着。
她的大半生,如此悔恨,每天每夜淹没在自责中,午夜梦回都是姊姊血湿的身体和悬崖上飞扬而下的双双人影。
她夜夜饮泣,宁华雍明明活着,却从来不曾派人来寻她,让她再看姊姊一眼。
挽灯抱着书,蹲在地上,她的柔肠似乎被刺穿般痛,一遍一遍对着远处的方向哭泣,反复喃喃说着许多夜里最深的哭泣──“姊姊,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活着,却不来相认。
这就是宁华雍的惩罚。
他从来没有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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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以它不可思议的速度进步发展,中国摆脱了文化大革命的精神禁锢和血腥械斗,重新走上正轨,美国,依旧机器轰鸣,在钢筋水泥中缔造传奇。
战火已经依稀远去,什麽也不曾改变,却留下不能弥补的沧桑。
────我们都老了啊!
挽灯开开收音机,给自己冲了一杯茶。比起上海的咖啡和美国的可乐,她其实和挽香一样,仍旧迷恋古老中国的生活习惯。
窗外阳光清澈,绿树安然,在白色窗棂上映下活泼调皮的光影。
挽灯坐在摇椅里面轻晃,闭眸幻想着,睡着了就做起梦来。
在她的梦中,是许久之前北京破旧的,带着硝烟味的蓝天。
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格格,从教堂阴冷的暗巷里拐出来,泪痕覆面,慌乱如蝶。
她一个绊脚,戚戚然扑在身前陌生人的身上,两人双双摔倒。
细碎的阳光如同金纸洋洋洒洒,照在她晶莹剔透的漂亮脸蛋上,让旁边站立着的美少年有一瞬间的怔然。
小格格满眼仓皇,爬起来就跑。
“喂!等等,你等等啊──”
少年有着妖精似的绝世美貌,他从惊艳中反应过来,急切而不舍的迈腿直追,可还没等追上她,就发现那小格格一个拐弯消失在了某个胡同里,他不禁暗暗饮恨在原地怔望。
这个梦美好的让挽灯忍不住微笑。
生在荒旧的王府,经历时代变迁和战火硝烟,她却始终不能忘记那曾经的春日一瞥,造就所有纷乱眷恋。
咸涩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晶莹剔透。
如果当年,她勇敢的对他说出了“我也喜欢你”呢结果会不会一样应该不会吧,也许他也只是淡淡的笑一笑。十年生死两茫茫,有些事,就是这样了。
她替梦中的挽香和宁华庸而微笑,那场美丽的邂逅,应该和她梦到的一样美。
原来她最终只不过是,情深无缘,看着别人幸福。
维吉尼亚大学东洋史女教授宁挽灯,1996年於家中摇椅上过世,享年87岁,无病无痛。
根据宁教授遗嘱,她将所有财产悉数将捐赠给红十字会和中国近代史研究协会,教授本人的遗体也捐赠给维吉尼亚大学的生物研究室。
同校的几个法医学生整理她遗体的时候,不禁发出了奇怪的交谈。
“唉sm你来看看,教授贴身穿的这是什麽衣服,好奇怪。”
“好旧的红锦布──嗨,这好像是中国旧时的女性内衣,叫做肚兜。”戴着金边眼镜的学生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爆声。
“对,就是肚兜!”一人拍手,“瞧!还是大红色,绣着金艳菊,是女人在新婚之夜才会穿的……唉,教授怎麽会穿这个东西”
春日里,陌上公子如玉,人无双。
那是谁家的少年足风流。
春闺梦相遇,如痴如狂。
她的一生桃李满天下,有名望,有金钱,却充满无法理解的空虚和不能实现的愿望,一个回眸,一笑一叹间,如此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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