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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恋十六年 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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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过身,他抖动着嘴唇,“走吧,带她走。”
狄克没有任何犹豫,抱着悠,朝楼梯走去,随后跟上的便是猎鹰旗。
当他们走远的时候,安德鲁在颓然地跪坐在地上,沉闷的哭声,让他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米修静静站在那,想要去安慰他,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口。
雨依然没有停,下得越来越大,一如他的失去所有的泪水。
海浪声拍打着金黄色的沙滩,在淅沥的冲刷下,那曾经被他放回沙土里的紫色贝壳,又悄然浮了出来。
它依然在等待着波塞顿。
只是,它永远都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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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卷:第四十五幕 往事(二十八)]
一回到纽约,慕容悠便被立即送往bsp;曾经,那娇媚万千,迷杀万人的慕容悠,此刻只是一朵凋零的花,枯萎得掉落下一片有一片的花瓣。
“狄克,你在外面等着,不要太激动,只是例行检查而已。”拭着泪,阿洛拉将想跟着进检查室的狄克挡在门外。
“不,我要陪着他,她会害怕的。”狄克不住地朝里探去,看着悠在那挣扎、叫嚣,只想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会保护她的。
“你这样子进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听我的,我们只是要了解她到底病得有多严重。”
她说得,狄克当然明白,但他实在太担心了,一路上,她不只一次的情绪失控,谁也不认识,活在自己编织的噩梦中,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他就无法站在等待,他已经等得够久了。
“让我进去,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眼见他和阿洛拉站在门口争执不下,欧阳决走到狄克身旁,“你进去干嘛,悠的情况需要的是医生,而你在那能帮什么忙。”
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至少他要守着她。
决拍了拍他的肩,“先顾好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惨白的脸色比鬼都好不到哪去。”
说着,他招来一旁的护士,“还有没有其他医生,这家伙也需要检查一下。”他可是还记得,他吐过血,又加上悲愤交加,真怕他撑不住。
“我已经叫了琳露了,她呆会儿过来会照顾狄克的。”本来这该是她的工作,不过现下她更担心悠,而琳露的医术在bsp;她看着视线一直往检查室探究的狄克,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双手拱握住他的大手。
“相信我。”她眼里有着承诺。
狄克清楚地看到了,痛苦纠结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暗哑地恳求道,“拜托你了。”
她拍了拍他颤抖的手,“先照顾好你自己,如果你倒下了,还有谁来照顾悠。”
他点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阿洛拉安慰得拍着他的肩,然后对决说道,“照顾他。”
决颔首,目送她进入检查室。
狄克看着被关上的门,一个踉跄,像是精力都消耗殆尽了,往后倒去,幸好决眼明手快将他一把扶住。
此时,琳露从电梯门内走出,只消一眼,她就知道狄克伤的不清。
“快扶他到三号检查室。”
攀着决的肩膀,狄克不舍得离开,但是此时身虚体弱,根本敌不过决的力气,只能被他拖着走。
而在另一边,卡尔也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一看到娜娜的出现,立刻冲了上去。
“怎么样,悠好吗,她有没有受伤。”他难掩心中的担忧,急抓住娜娜的问道。
娜娜看着她忧心忡忡地绿眸,那里面虽然有她的倒影,但她知道,他牵挂的一直都是另一个她。
只是在这种时候,心里的那股心痛,比酸楚更烈。
“她一点都不好。”回想悠的情况,她不禁落泪。
卡尔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脸色也刷得变白,他更加急切的抓住娜娜的手,“她受伤了,是不是?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懊恼不已,早知道就该不顾一切跟着一起去的,要不是迦陵罗王在这,除了他,又没有人可以压制住他,他也不会留下来。
娜娜摇头,“她没有受伤,不过……”她哭呛得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泪珠滴落在卡尔的手背上。
“不过什么?你不要只把话说一半。”卡尔焦躁得握住她的肩膀摇着,“她怎么了?你说啊。”
止不住地眼泪从娜娜脸颊上滚落,她甩着头,哭声更大。
“她疯了,她是被逼疯的。”她哭喊道。
卡尔如遭电击,整个人都瞠大了眼睛,“疯了?”他无神的咀嚼着这个词,像是不相信她的话,握紧她的肩,摇得更大力,完全不在乎似乎弄疼了她,“什么叫疯了!”
可是娜娜无法回答他,她哭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是为悠,还是为他的痴情。
卡尔彻底急了,握紧拳头呆立在原地,喉结上下起伏,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上帝,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他悲嚎道。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阿洛拉的检查室,看到的就是蹲在床角,披着床单,神情呆滞的慕容悠,她睁着那双曾经灵黠,此刻却空洞如一潭死水的眼眸,喃喃自语着,“他死了,他死了。”
在她的身上他们看不到生的气息,只有逐渐枯萎凋零的生命。
阿洛拉告诉他们,她彻底关闭了心门,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她的生命,希望她能够自己从编织的噩梦里醒来,否则,她一辈子都会这样。
说着,阿洛拉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听到这样的话,娜娜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悲苦,上前抱紧阿洛拉,两人痛苦失声。
卡尔紧咬着牙关,脸颊因心里的痛苦而抽搐着,他闭上泪水模糊的眼睛,用指甲抠挖着掌心。
欧阳决红着双眼,然后转过身,胡乱擦拭着眼角。
只有一个人,他静静地来到床边,将悠搂进怀里,紧紧地,用他的温暖来包围她。
他扬起柔柔地微笑,轻哄着,“没事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你还是你,我会照顾你的,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所以,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担心。”
那在笑容下颤抖地背影看起来沉痛而哀伤,仿佛整个心都被挖空了,
但他不能就此倒下,因为他是狄克,只属于慕容悠的狄克&8226;雷&8226;霍尔德。
*
wfp纽约总部基地后方是一片美丽的白桦林,穿过林间,就能到达wfp的宿舍大楼,这里是所有wfp队员的居住所,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大多wfp队员除了假期之外,都会居住于此,传统的欧洲建筑风格,公寓式酒店的人性化服务,这里宿舍条件几乎可媲美五星级酒店,至于装潢上,也可以按照个人的意愿来修改,所以这里的住宿条件极有家的感觉。
aka829小队的宿舍位于f区中间的那两栋,这两栋居住的队员都为将军级的军衔,1单元是女性,2单元则是男性,2楼以上是每层十间的一厅一室的套房。
2单元的706室是狄克的居所,黑与白的基调,金属的家具,简洁而富有现代化,房间内几乎没什么软装饰,显得有些冷冰冰的,唯一能让屋子里显得有点人气的东西,就是那挂在天花板上垂吊着的沙袋,外面的黑色裹皮失去光泽的皱了起来,看得出,它经常被使用,或许使用的次数比房间里的任何一个家具都要多。
这里的格局和其他宿舍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卧室的西墙多了一扇窗,透过窗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对面女性宿舍706室的宿舍窗户,两者之间的距离仅一步半之遥,如果同时打开的话,那么从这里过去,那可真是非常方便的一件事情,而且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而这栋女性宿舍的主人正是慕容悠。
在噩梦都没发生前,他和她就经常打开各自的窗户,伴随着咖啡的香味,聊天,说着属于情人间的亲昵话题,他也常常为了想和她单独相处,而把窗户当成门,如入如人之地的来到她的房间。
或许狄克从来没有想到一天,他会透过这扇曾经带给他最快乐时光的窗户,看到几乎让他心惧胆颤的一幕。
他只是想回来取点东西,但却看到慕容悠木然看着手里的枪,然后将枪口缓缓得抵入自己的口中……
“悠!!”狄克撕心裂肺的嘶鸣,惊惧地跨过窗户,将她握在手里的枪夺下。
而慕容悠一点反应都没有,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对刚才的事情一无所觉。
狄克紧紧抱着她,无法想象要是晚一秒发现,她可能就已经扣动扳机了,一想到这,他拥得更紧,身心都在颤抖。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她一点都没有好转,但是她从未做过像刚才那样的事情。
他捧起她的脸,仔细的搜寻着,他有中感觉,这绝不是偶然的。
“你想死,是吗?”他颤声地问,短短的一句话,让他说得极为吃力。
慕容悠只是空洞地眨着眼睛,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唇,在黑发的衬托下谁都看得出她的虚弱,但狄克感觉得到,在她这副孱弱得随时都会晕倒的外表下,有种潜意识在催促她,干一些可怕的事情。
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她以为他死了。
只是因为她以为他死了。
无法涌上心头的酸涩,狄克的眼泪滚滚而出。
他拥紧她,在她耳边呐喊,“我还活着,我的心在跳,你感觉到了吗?“他握着她的手,让它放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到这颗为她心痛的心,“我的身体还是暖的不是吗?我没有死,我活得好好的,你明明感觉得到,为什么不去相信,为什么不好好看我。”
怀里的悠,动了一下,她仰起头,看着那落下的温热眼泪,抬手轻轻地抹去,但仅此而已,她依然是空洞无神的,只是机械化的抹去他的泪。
狄克知道,或许她听得到,只是不愿去面对,因为她有太多太多的痛了,痛的害怕醒了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看着她无神的表情,他觉得心里那种无力的痛几乎将他撕裂,但即使再痛,痛得足以让他粉碎,他也不能放弃。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酸涩苦楚的眼泪停止,拉着她的手,和她一同坐在沙发上,他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说道,“记得吗,我总是在深夜的时候,敲你房间的窗户,我告诉你,我有吃夜宵的习惯。”他仿佛像是在轻哄婴儿般,将她拥在怀里轻摇,诉说着过往的幸福。
“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只是找借口到你这里,可以看着你在厨房里为我煮面,然后可以让你陪着我将面吃完,而后我还可以和你聊天,当你迷迷糊糊困得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可以抱你到床上,这样一个晚上我都可以赖着不走。”他说着从未对她说过的事情,往日的兴奋和喜悦,在此刻却只留下一种孤独的悲伤。
“还有,我说我从来不抽烟,也是骗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我有很努力的去戒烟,只是偶尔也会瞒着你抽几根,我保证只是几根而已,绝对不超过五支。为了不让你发现,每次约会前我都会洗澡,重新换套衣服,就怕你会闻到香烟的味道,有时候来不及洗澡换衣服,我就会冲到决的房间里,用他的古龙水来遮掩烟味,每次这个时候,决都会嘲笑我,可是我不在乎,那个时候光是想到要和你约会,就已经乐翻天了。”
他总是在她面前塑造最完美的自己,点点滴滴都要做得尽善尽美,那时候的自己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就连梳头发,他都会梳上很久。
“悠,我爱你,那种爱你的心情,连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着了魔了,看见你的眼泪我会心痛,看到你笑,我就会好开心,每次你主动吻我,我半夜醒来都在傻笑,你常说我霸道,我也有试着改,可是一看见你对着其他男人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全身都不受控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那个男人,有时候回头想想,我对自己这种占有欲也觉得心惊,这样的我,你会不会觉得很讨厌。”
慕容悠静静地窝在他怀里,没有回答,就像一尊美丽人偶娃娃。
狄克拼命的眨着眼睛,将眼泪逼回去,“不要这样躲起来,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人会伤害你,醒过来,好吗?让我们像以前一样,我答应你我一根烟都不会抽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半夜也不会敲你的窗户,我也不会动不动就乱吃醋,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抬首,空洞的眼眸里只有死寂,她的眼里依然没有他。
他抚上她的脸,被逼回去的泪水在这一刻倾泻,心痛得让他哭不出声,只能发出残破的呜咽。
他该怎么做才能唤醒她,无论什么他都愿意付出,代价再大也无所谓。
只要她醒过来,哪怕只是浅浅的一笑,他都甘之如饴。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里,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让自己绝望,才能告诉自己还有希望。
“我爱你!我比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只求你记住这句话,别离开我,别放弃自己,更不要伤害自己,求求你……”
*
当纽约开始渐渐炎热起来的时候,芬兰的米涅罗瓦依然寒冷,那伫立在森林间的黑色城堡也愈发的狰狞,因为魔王回来了,带回得是杀戮,也是残忍。
从塞舌尔回来的安德鲁,就像从地狱归来的死神,浑身都充彻着让胆寒的杀气,他的脾气变得狂躁,回来的近一个月,像永远不知道疲倦似的征战黑道各处,那些曾经以为他引退,私吞了他不少货物的帮派,全都被单枪匹马的冲进去杀光,白天,他躲在书房里,颓废的窝在沙发上喝的烂醉,黑夜,他就是噬人鲜血的恶魔,杀人不眨眼。
一时间,黑道上腥风血雨,人人自危,没有人胆敢再做生意,就怕惹祸上身,有些胆子大的,买了各路杀手,欲要他的命,但这些杀手最终的命运就是身首异处,每一个死得凄惨无比。
结果,没有杀手敢接这个任务,就算开价再高,也不接。
因为杀手是人,再厉害也敌不过真正的恶魔。
书房里,烟雾弥漫,充彻着一股酒臭,黑暗的视线里,唯一能看到就是那忽闪忽名的桔色星火。
米修站在门口,接着星火,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他像是失去了所有,摊躺在沙发上,周围散落的是空酒品,数量有数十个之多。
现在是白天,安德鲁就是用这种醉生梦死的方法,去忘记她,也忘记自己心里的痛苦。
有用吗?
米修苦笑,如果有用,他就不会一二再,再而三的去杀人,用喷洒的鲜血去遗忘。
“你该换药了。”
沉默良久后,书房里才想起嘶哑的声音。
“不需要!”
米修摇头,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不如行动。
他没有打开灯,知道安德鲁现在极为讨厌亮光,因为能照亮他的那束光芒,已经从他指间溜走了。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他来到安德鲁身边,从医药箱里拿出绷带,双氧水,还有量体温的温度计,用它在安德鲁耳朵里测量一下体温。
“你还在发烧,不要喝酒。”
“我还没死吗?”黑暗中,安德鲁苦涩的问。
米修不语,只是径自将他缠绕在胸口上的绷带拆下,然后换上新的。
“子弹离你的心脏还有八寸,死不了。”他没有安慰他,说出的话也像是在开玩笑,他不需要安慰,能够治疗他伤痛的人,不是他。
“我连死都这么困难。”安德鲁将手中喝空了酒瓶扔砸了出去。
玻璃碎了,一片片,但比不上他的心碎。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死,很困难。”
“为什么,我活着还有意义吗?”安德鲁咆哮道,推开米修,整个人即使在黑暗中,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痛苦,比黑夜还要深沉的痛苦。
“活着,你还有希望,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希望?”安德鲁咀嚼着这个词汇,这个词,他深恶痛绝,“我从来都没有希望,我有的只有绝望。”她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他还有希望吗?
“安德鲁,我说过再给我四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希望。”米修握住他肩膀,激动得叫唤道,“这个希望会让你重生,会让快乐,更会让你想要活下去。”
“我不会快乐,只要我活着,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快乐。”他的快乐只有那短暂二十五天,不再会有了。
“有的,有的,给我时间,不要再自暴自弃,四个月一到,我就会给你快乐,给你希望,相信我,就相信我这一次。”米修很想将一切告诉他,可是在那个孩子没有顺利完成之前,他不能说,他要给他一个真实的希望,而不是等待中的希望,只要时间一到,他相信,他会就此重生的。
“我好难受……”他太痛苦了,这种痛让他想死,让他变得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所以他单枪匹马的去杀人,去剿灭那些曾经敢在他头上动土的杂碎们,可是就算他浑身浴血,死的人永远都不是他。
“再等四个月,或许四个月都不用,总之你再撑一下。”他能说得就是不要那么快放弃自己,最起码也要等四个月后。
安德鲁嗤笑了一下,转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猛灌了几口,“我死得了吗,无论我伤得再重,你也救得活。”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救他,如果没有救他,或许他现在已经死了,什么痛苦了也没有,或许他可以自杀,可是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却不让他这么做。
恶魔是没有资格自己了结自己的。
恶魔……
他永远都是生活在黑暗里的恶魔。
她眼中的恶魔,更是她心里的噩梦。
他的心又开始痛了,痛得连口中的酒都变成了能够穿刺的喉咙的利刃。
死不了,那就醉吧,醉得什么也不用去想。
他将瓶中酒喝得一干二净,然后再打开一瓶。
醉了,就什么也不会去想了……
看着他,米修长叹了一口气,走出书房,吩咐门外的守卫,一有情况就来通知他。
守卫颔首,尽责的守在书房外。
米修加快步伐,向地下室走去。
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尽快让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再等下去,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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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卷:第四十六幕 往事(二十九)]
地狱般的日子又过去了三个月,这段时日以来,伤心、苦楚、哭泣,这些痛苦像是永远都摆脱不了似的,牢牢包围着狄克,他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但脸色还是颓废的,并不是因为伤势的后遗症,而是他太累了,身心都疲惫不堪。
他终日陪伴着仿若幽魂般的悠,日日夜夜的守在她身边,对他来说痛或许难以忍受,但比起失去她,这些痛,他甘愿去承受,只是他怀疑自己还能支持多久。
他呆呆地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悠冰冷的手。
病床上,慕容悠正处于昏迷状态,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病因是血糖过低导致的突发性昏厥,一度病危,她在三天前来做检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用来治疗糖尿病的药物,吞服了数颗,导致血糖超低,如果不是发现得早,那么她这条命早已不复存在了。
她的又一次无意识的自残行为,让aka829小队的所有成员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这是三个月来的第五次了,即便他们轮流看守,也还是让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到自己,以致于现在她的身体状况极差,再加上她无法正常饮食,只能靠点滴维持营养,生命对她来说,就如一根悬着悬着千斤的发丝,什么时候都可能会就此断掉。
病房里,除了狄克之外,其他小队成员都赶来了,他们谁也没开口说话,或坐,或立,但神色却是同一的,那就是担忧,伤心皆有之。
阿洛拉站在床边,看向天空中的白云,良久,她才转过身,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
“我打算用催眠术来治疗悠。”
她一开口,所有的视线都齐齐射向她。
“催眠!?”众人大惑不解。
她点头,看向狄克,“如果在这样下去,就算等她自己清醒过来,以她的身体状况,到时候我也未必能治好她。”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精神忧郁,双重损伤下,她的生命已经所存无几了。
狄克死气沉沉的蓝色眸子泛出些许光泽,“你是说催眠可以救她?”
阿洛拉感觉得出,他那种像是看到希望的喜悦,浑身都在微微颤动,她向他点头,“对,用催眠可以抹消她所有在安德鲁那里所遭受到的痛苦。”这是一种潜意识的消除记忆法,也就对病患下暗示,封锁这段记忆,让人无法想起它。
“上帝,既然有这个办法,你怎么不早说。”娜娜惊叫道,她的话,也正是所有人的疑惑。
阿洛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视线牢牢锁住狄克,眼神像是在传达着某种凝重的信息,“这不是普通的催眠,催眠术也有黑白之分,打个比方,就像魔法世界中的白魔法和魔法,前者没有任何副作用,而后者却要用某种对等的代价去交换。”
“什么意思?”狄克心底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洛拉沉默了一下,“治疗悠的催眠也是同样的道理,我要用的不是一般用于心理治疗白色催眠,而是黑色催眠。”
“你是说,这个是要付出代价的?”卡尔从沙发上站起来问道。
阿洛拉点头,眉宇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所以,你才迟迟不说。”娜娜走近她,“代价很大吗?”
阿洛拉垂下眼帘,没有正面回答,但握紧的拳头却说明了一切。
狄克直直看向阿洛拉,眼神里充满了无畏,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都要去试试,即便是要他的命,也无所谓。
“等一下。”娜娜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拉过阿洛拉的手,轻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就像黑魔法一样,难道说是实施者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不能怪她有此一问,悠是她的生死之交,阿洛拉也是,无论哪个受伤害,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娜娜的话,让其余的三人同时看向阿洛拉,他们似乎明白她为何迟迟不用这个方法去救悠,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代价就未免太残忍了。
狄克眼神闪烁了一下,有种光芒从他眼底渐渐消失,仿佛刚冒出水的枯井,又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力。
他无法用另一个好友的代价去换取悠,即便他很想,但多年的友情和出生入死,不能让他这么做,他抬手摸索着悠冰冷的脸颊,只要她还活着,希望还是会有的。
至于卡尔、决以及娜娜显得也有些垂头丧气,这个办法似乎不是什么良方妙药。
看出他们打算否决这条提议,阿洛拉心里有着宽慰,但她也知道,如果悠在这么下去,死是迟早的,只是这个代价……
“你们都想错了,这个催眠术,对我来说并不会有大碍。”
“咦?”决瞪大眼睛看着她,其余的人也显得有些吃惊。
“你确定?”娜娜不放心的追问,“你不要死撑,你和悠都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无论哪一个受到伤害,我们都会伤心难过的。”她怕她为了救悠,宁愿牺牲自己。
卡尔附和道,“知道你是医者父母心,不过有些事也要量力而为,我们是想救悠,可不代表可以牺牲你。”手背手心都是肉,难以取舍阿。
“没错,没错,或许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救悠,放心,以后就算不吃饭不喝水,我都会看着她。”决也跟着点头道。
至于狄克,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听闻他淡淡地说道,“阿洛拉,谢谢你,但是如果悠知道要牺牲你,她一定不会开心。”他轻柔地将悠脸颊上的发丝捋回耳后,“她常说,你就像是一群野生动物中的小白兔,既温柔又善良,所以,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所以,每次任务,她都会将我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阿洛拉红了眼睛,“她每次拟定战略,都优先我的安全。”
“她很喜欢你,所以我不能让你牺牲自己,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狄克转过头,眼神里充满了谢意。
“不是的,你们真的想错了,这个催眠术对我真的没什么伤害。”阿洛拉抹去眼泪,“代价的确是有,但不是我,而是你,狄克是你要付出一个代价。”这才是她一直没有用这个催眠术的原因。
这一句,瞬间在病房里惊爆了开来。
狄克更是眼神一亮,“我吗,要我付出代价吗?”他的语气有些不稳,但听得出,那是一种欢快的语调。
对他来说,代价再大也无所谓。
“不要紧,什么代价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是要我的命,还是其他什么,尽管拿去就好。”他激动地站起身,疾步走向阿洛拉,“不要等了,照你说得去做,我无所谓。”
只要能治好她,他就知足了。
“你不明白。”阿洛拉急急得叫道,她退了一步,看着他喜悦的表情,她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只能在原地兜兜转。
这可让一干人急了,到底是什么代价让她可以如此焦躁。
但是狄克等不了,他现在只要想到能救悠,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扣住阿洛拉的肩膀,“你只管救她,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我承受就可以。”
“你要我怎么说呢,这个代价不是要你的命,也不是要你身上任何一样东西,而是……”她说不下去,这个代价比要他的命还要更让他难以承受。
对于狄克来说,不要命,不要他身上任何一样东西作为代价,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狄克……”阿洛拉看着他,知道如果不告诉他,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听我说,我用的是黑色暗语,可以消除一个人心中最痛苦的回忆,但同时也会消除她最快乐,最幸福的回忆,你明白吗,当悠醒过来,她会忘记你,你整个人都会如同那痛苦的回忆一样,消失在她脑海里,她和你会形同陌路,对她来说,你就是一个陌生人,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如果安德鲁是悠的痛苦,那么相对的,狄克便是她的快乐,而代价就在于此。
这个代价让狄克猛然一震,他踉跄地倒退了几步,口气颤抖地说道,“她会忘了我?”他感觉到象是有一颗子弹射入他的脑子里,让他无法思考,他从未想过代价是这样的。
他看向悠,她面容惨白,如果不是那闪烁的心电图表仪,她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她的痛,她的悲,让她没有了求生意志,她生不如死。
对他来说,这份爱情是他最珍贵的宝物,而这个就是代价,这让他如何去取舍,如何去交换,但是一想到,她可能就此离开他,永远都离开他,他的心就有了回答,只是忘记,她只是忘记而已。
他闭上眼,又张开,眼眸里已透露了答案,“这个代价,我接受。”
“狄克!!”除了阿洛拉,另外三人惊叫道。
“她只是忘记我,忘记我们的爱情而已,这有什么关系,那我就再追求她一次,我一定会让她再爱上我的。”就是这么简单,阿拉伯男人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放弃。
他这么一说,三人想想也对,大不了再追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嘛。
顿时,悠有救了,不禁愉快起来。
站在一旁的阿洛拉脸上却毫无喜色,“不,这个代价远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狄克看着她凝重的表情,心里却莫名的发颤。
“这个忘记是永远的忘记。”她别过头,不忍心看他听完后的表情,“她不可能再爱上你,这个黑色暗语会在她心底彻底忘记你,也就是说,对于你,暗语会潜意识的不让她爱你,只要是你,这条爱情线就会像是上锁了般,无法打开。”
她听到了一阵抽气声,也感觉到狄克从身上散发出来惊慌,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看向他,咬牙说道,“她醒后,可以和你做朋友,做最好的朋友,但绝对不可能会爱上你,你和她永远都不能再相爱了。”
这就是黑色暗语的规则——等价交换。
永远遗忘痛苦,也永远遗忘心底那份最深的爱。
 ; ;*
病房里,一时间陷入了某种冷凝,所有的视线都看向阿洛拉,而她只能再次重复解释刚才说的话。
“人有四条感情线,分别是喜、怒、哀、乐,而黑色暗语的作用就在这四条感情线上,一旦抹消了其中一条感情线的某些记忆,那么相反的那条感情线也会抹消掉同等的记忆,因此,悠会忘记痛苦,但相对她心里的爱也会消失,只要想不起那段痛苦,那么对狄克的那份爱,也无法想起,她会将爱他的那条感情线潜意识的埋藏起来,甚至潜意识让自己不去爱他。”
又是一阵抽气声,这次视线落在了狄克身上。
狄克惨白了脸,仿佛看到了天崩地裂。
阿洛拉心里难受不已,她之前就是因为这个代价而不动用黑色暗语,但是现在悠的身体每况愈下,不能再拖下去了。
“狄克,你好好考虑,由你来作决定。”
狄克摇晃了一下,重重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五官纠结着,良久,他才哑声问道,“她真的会完全忘了我,而且再也不会爱上我?”
明知道答案会让他痛不欲生,但她还是要回答,“是的,一旦黑色暗语实施,那么对她来说,你不会在令她悸动,更不会有爱情的感觉。”
狄克闭上眼,神色顿时老了十年,他用手捂住脸,低哑的喊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洛拉点头。
他苦楚的看着病床上的慕容悠,心里五味陈杂。
卡尔想说几句,但却被娜娜的眼神给吞了回去,随即被她拉着走出了病房,而决也蹙眉跟了出去。
阿洛拉看着狄克,知道这个决定或许会让他苦恼上很久,“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悠不能再拖了。”
说完,她也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狄克坐在病床边,陷入了无尽的愁苦中。这份爱情,是不是走到尽头了,无论如何努力,是不是都已经走不下去了。
这让他情何以堪。
看着慕容悠苍白无血色的脸,他心里千遍的问自己,可以吗,他承受得住吗,失去她,他的灵魂还能存在吗?
他是那么的爱她,渴望着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他一直以为这份爱可以天长地久,永远都不会退色,而现在,他却要做一个抉择,这个抉择可以救她,但或许会毁了自己,如果是生命,他不在乎,只要她的爱,他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失去她的爱,这种痛,会让他生不如死。
“悠……”他轻轻地呢喃着她的名字,沿着她娇美的五官摩挲着,“我已经找到可以救你的办法了,可是对我来说,这个代价真的太大了,我舍不得你,我好不容易能救回去,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也发誓,此生此世会让你幸福,可是这一切似乎都做不到了。”
这份情,是不是注定了无缘,还是上天的惩罚,惩罚他无法好好保护她,但他如何能舍下这份情,他已经爱得那么深了,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可是……可是如果他放下了,她就有救了。
她会活下去,活得健康,活得和以前一样,而他还能看见她快乐的笑,看到她红润的脸颊,而不是现在苍白的脸色,看到她那双璨若星辰的黑眸,而不是空洞得眼神。
但是,她会忘记他,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就会重新开始另一段爱情,而那个男人绝对不会是自己。
“知道吗,你不会再爱上我了,那你会爱上谁?”他轻轻地问,却握紧了拳头在颤抖,苦笑道,“我已经开始嫉妒那个能够让你爱上的男人了。”当他放下的时候,就意味着只能看到她和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相爱,嫉妒让他无法承受这种痛。
这不是对安德鲁夺走她的那种感觉,而是发自内心的无力感,因为她不会再爱她了,她的爱会给另一个男人,永远都不会再是他了。
“我该怎么办?”他痛苦的低吟,双手紧紧拽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嫉妒和不甘,去做一些会伤害到她的事情,如果真有一天,他一定无法阻止自己。
他突然有种想法,或许不一定要用什么黑色暗语,她也会好的,或许在某一天,她就突然会好了。
或许……
有太多的或许了,但是心底声音告诉他,这些或许是在她活着的情况下才会产生,而她现在虚弱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如果她死了,他真的什么就没有了,如果她活着,起码自己还能看到她。
还能够看到她的笑。
闭上双眼,有一滴眼泪,悄悄地滑落,含着那咸咸的味道,他站起身,吻着她冰冷的唇。
“我爱你,我爱你……”他重复着这句爱语,像是要把往后几十年的爱都告诉她。
好久好久,他才停止这句话。
看着窗外,他蓝色的眸子失去了某种生命力,却闪出痛苦的决意。
“我要你活着,活得幸福,活得健康。”
只要这样,他就满足了。
他苦笑,这份爱,就让他独自去延续吧,只要他爱着她,就够了。
再次落下一吻,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爱你,永远都爱着你。
他打开病房的门,打开了一扇让自己永远都沉入黑暗的门。
他看着门外的四人,笑着说道,“这个代价,我接受。”
那抹笑容里,他们能听到他心碎的声音。
当天晚上,阿洛拉就施行了黑色暗语,整整八个小时,狄克都在窗边静静地伫立着。
当阿洛拉走出房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狄克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天气真好,天空好蓝,阳光好暖,但他的心在此刻已经结冰了,永远都没有溶解的一天。
那双蓝色如海洋的眼睛已经干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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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卷:第四十七幕 往事(三十)]
脚上像是有千斤重,让狄克无法再走上前,他像是被牢牢钉死在了走廊上,僵直地背脊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门扉,那里面有一个他爱渝生命的女人,但她已经彻底忘记她了。
脚步,不自觉得退了一步,又一步。
他用双手捂着脸,心里的痛,让他不敢去面对,当看到她眼里的陌生时,他会怎么样?又该说些什么,他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去,对她自我介绍,告诉她,他是谁。
苦涩的笑从嘴角溢出,他蓝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悲泣,他无法去面对她,至少现在不行,明知道这是在逃避,明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的,但眼下,他无法去承受这一切。
这种绝望会把他撕裂的。
“狄克,你没事吧?”阿洛拉从医务室走出来的当头,就看见了他的害怕,还有退缩。
他摇头,“你们先进去吧,悠快醒了。”
“你不想看看她?”虽然催眠术很成功,但是疗效却要到病患醒来之后才能知道是否有效,经历了八小时的黑色暗语催眠,她当时也累得全身无力,之后还是决扶她到医务室休息,或许是体力透支,没多久她就昏昏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稍微梳洗了一下,到病房替依然昏迷的悠作了脑电波检查,发现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