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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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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富说,咱是不是暗地里查查,把这个多嘴坏心的人给揪出来,省得日后再起波折儿呀。
茂林急道,对,对哩。咱一定得把这颗定时炸弹挖出来。要不,白天夜里做不得工作,睡不稳觉,见天儿提心吊胆的呢。
木琴赶紧劝道,算了吧,别再节外生枝了。只要咱往后做事想周全了些,也不怕他多嘴起波折儿。这也算坏事变成了好事。记住这次教训,决策上的差错就少,工作上不是更能干好了么。
酸杏也同意木琴的想法,说,这事就算没哩。谁也别再瞎叨咕,对自己屋里人也别讲起。事儿越说越瞎儿,人越扮越丑儿,画越描越黑儿。今后说话做事都当心着点儿,没亏吃呢。
说罢,把烟袋锅里的烟灰在鞋底上磕了磕,率先出了屋了。
振富回到家里,正赶上豁牙子和儿媳香草坐在锅屋里拉呱儿。豁牙子一脸的丧气相儿,香草脸上也挂着泪痕儿,像是刚刚哭过。见到公公进了家门,香草赶忙擦了擦脸,打了声招呼,慌慌地走了。
自打上次检查危房时见过香草的经布后,振富一直把当时的情景装在了心里,怎么也放不下。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危险。自己是香草的公爹,她是自己的儿媳,怎可以把儿媳的隐私记挂着不放呢。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地朝那儿想。一想了,心里就“啵啵”地跳儿,裆里就麻痒,周身就发热儿,俩儿腿肚子也发软儿。夜里,不管是偶尔与豁牙子做事,或是依旧用手解决问题,满脑子里转悠的全是香草的身影。香草的影子越是转悠多了,他发泄的次数也便增多,像是又回到了年轻时的样子。这让振富既恐慌害怕,又新奇刺激,愈演愈烈,欲罢不能。
看着香草离去的背影,振富又是一阵心跳、麻痒、发热儿和酥软儿。
他赶紧收回怕人的心思,问豁牙子,香草是咋儿的啦,好日子过着,擦眼抹泪地做啥儿。
豁牙子轻声叹口气儿,说银行结婚快大半年咧,按说也该怀上娃胎儿哩,到现今儿就是没个动静。外人都开始扯闲话哩,还问我咋儿的啦,是不是有啥事吔。我就拉住她想问个明白,是不是香草不急。谁知不是香草的心思,反到是银行自己不行呢。
振富糊涂了,问咋儿不行哦。
豁牙子红了脸,欲说又说不出嘴儿来。
振富骂道,死婆娘,跟我说又能咋儿,都是自家人呢。
豁牙子鼓了鼓劲儿,说道,香草说银行的家什儿不行呢。结婚这么些日子了,还没一次进过巷儿哩。
振富惊道,臭小子还不通人事么?人窝囊,连本事也窝囊咧,真是的。赶个恰当空儿,你教教嘛,又不是丢人现脸的事。你一个做亲娘的,就说说,也没啥儿呀。
豁牙子愁道,不是不通人事,是他的东西不举,成了摆设,进不了巷子呢。
振富这一惊非同小可。自从娶了儿媳进家门那天起,公婆最盼的就是儿媳的肚子快点儿胀大起来,早日给生下个胖孙子。振富老俩口子也不能例外,一见到人家的孩芽儿,就不由自主地想见自家的孩芽儿,抹人家孩芽儿的小鸡鸡,就想象自家孩芽儿的鸡鸡一定比这儿还大。但是,真要是这么着,不但带鸡鸡的孩芽儿没有,恐怕连个人毛也不会给自家留下,那不是让他绝了后人嘛。
振富说,这事你也别插手哩,我得问银行。真要是他不行,得赶紧看医寻药哦。总这么撑着,可咋儿好。
银行婚后,没有分家,一直混在老家里过日月。俩家又是前后宅子,相隔不远,白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在老家里吃,夜里才回到自己的家里睡觉。
振富赶在晚饭的时辰,把刚放下饭碗的银行叫了出去,说有事问他。他的话,把银行吓了一大跳儿。他以为自己哪儿做错了事,爹要教训呐。爷俩儿一前一后走进屋后的树空儿里,振富坐到一块大石头上,银行也远远地坐下来,慌慌地等爹说话。
振富道,我又不吃你,坐那么远,咋儿说话么。
银行又朝他跟前挪了挪,俩人依旧隔着一米多远。
振富十分罕见地用和颜悦色的语气对银行道,爹想问你个事体。你也成大人咧,都成家立业哩,用不着装样儿害羞哦。就实打实地讲出来,爹帮你想法子。咱老李家能不能有后人,就全指望今晚儿的说话哩。
接着,振富就把豁牙子讲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末了问银行,香草说得是真的么。
银行的脸像他床上方苇席中央的红双喜字颜色,深红中透着紫青。他耷了着脑袋,羞口儿不语。
振富急了,骂道,瞧你个窝囊样儿吧。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做得做不得,照说就是。又没外人守着,还怕你爹笑你不成么。
银行听见振富开骂了,心里就一颤悠儿。他自小被爹管怕了,一见到爹的影子,心里就打怵儿,更见不得爹动怒发火。一旦是爹发火了,甭说见面,就是远远地听到爹的腔调儿,他的腿肚子也先转了筋儿。
银行不敢不说,就难为情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讲了自己的毛病。
自打结婚的当夜,银行盼着闹洞房的人一个个意满心得地走后,就猴急儿地脱衣上床,还硬手硬脚地帮着香草解衣。待香草半推半就地脱光了衣服钻进被窝儿,银行立即俯身而上。在此之前,银行夜里睡醒时,常常想起香草娇美的样子,手便忍不住拨弄坚硬如铁的男根儿。每次泄出后,又常常莫名其妙地担惊自己的东西会不会因了手的经常抚弄,伤了元神,到了真正场合上会派不上用场。果然,原本兴致勃勃的硬扎扎儿东西,刚挨到仙草的身上,还没等怎样运作施展,倒先淌出一滩儿散发着栗子花味儿的黏液,接着就慢慢地蔫儿了。俩人还以为是近来忙于婚事,身体疲劳得紧儿所致。等身子歇过来了,也就好了。但是,接下来的日子,那东西要么先精神后打蔫儿,要么一点儿精神头也没有,跟个豆虫似的萎缩在乱毛里,就是直不起身抬不起头来。任俩人怎样地百般哄逗儿,依然兴奋不起来,更别说疯狂闹腾了。经过多次调教无效,俩人渐渐失去了信心,夜里的情绪低落到冰点。香草经常把头埋进被子里偷偷哭泣,又怕让银行听到心里难受,就主张着分开了被子,一人一个被筒裹着睡觉。到了后来,银行也怕敢与香草同时上床,总是熬到香草先躺下了,自己再悄悄地上床睡下。如此煎熬,已有半年的光景儿了。
振富明白后,心里连声哀叹。悲哀自己竟会生下这么一个无能的娃崽儿来。空长了一副男人身架儿,竟然缺失了男人的根本。一定是自己哪辈子造下了孽债,让生下个无能的银行来报应,绝了自己的后儿哦。他也叹息香草这么好的人儿,咋儿就会碰到了这么个窝囊男人。一棵水灵灵的灵芝仙草,一辈子没了男人勤勤地滋养浇灌,还能有多大活头儿呀。真真儿应了老祖的俗话,“红颜薄命”哟。
心里这么想着,脸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振富说,这事不能这么干等空耗儿着,得找人看去。该治的,就要治。该医的,赶早儿去医。兴许,病也就好哩。要是拖时间长了,病根儿扎深了,恐怕还真要出事故呢。这两天,咱抽空儿去趟公社医院,求姚大夫给细细看看,拿几付药吃吃,也就好哩,别焦心担惊哦。
从未见过爹这么好言好语地体谅过自己,原本阴冷霸气的他,竟然也会现出一副慈母般的心肠。银行大为感动。
特别是后面的几句话,让银行心里一阵酸涩,眼泪差点儿滚出来。华人小说吧 电子站
初尝杏果(10)
几天以后,振富叫豁牙子装了大半袋小米,让银行扛上,一起到了公社驻地的镇子上。
他俩径直奔向西北角上的医院。进了大门口,就在各间屋门前探看,没见到姚大夫的影子。
振富见到穿白大褂的人就打听姚大夫的去向,多数人一概摇头,称好几天也没见哩。
终于问到一个明白的,说姚大夫去市里培训讲课,都四、五天了,今天也应该回了。
振富就打听姚大夫的住处。
那人看看银行肩上扛的布袋子,明白是专找姚大夫看病或是医好病来谢恩的,羡慕地咧嘴笑了笑,朝家属区指了指,说就在第一排家属院里,中间那个门便是。
振富连声道谢,又催促着银行快走。
这是一排低矮的房屋,石头砌墙灰瓦盖顶,又用砖石混合着砌起了一个个的小院。大的院子三间屋,也仅是那么几家,其余的全是两间屋的小院子。每座小院临大门口儿,都盖有更低矮的小屋子,中间是进出院落的门道,两边就是做饭的锅屋和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孩子多的人家,把储藏室收拾出来,做了孩子的卧室。
院子的前面有块空地,按人口多少平均分开来,给各家当作了菜园。有油绿的蔬菜成陇成行地散布其间,骤然生出些许的生机和清凉来。
振富仔细数了数几乎一摸一样的门脸,确认了中间的那个,就上前敲门。
敲了半晌儿,终于有个老妇人应着声出来,打开门,却没有让进门的意思,问找谁哦,要看病就到门诊室去呀。
振富忙说,我是杏花村的,想找姚大夫看病,没找见,就找家里了。
妇人听说是杏花村来的人,脸上便浮起笑容,问是金方呆儿的那个村么。
振富忙回道,是哩,是哩,就是那儿的。临来,去问小姚大夫有事么。他说无事,过两天就回呀。
妇人赶忙大开门扇,说进来,进来吧。
振富回头想叫银行先把小米扛进去,却不见了踪影。
银行打一进医院,心里就紧张。自己得的这个病太羞人了,怕敢让任何人知晓,包括姚大夫。因而,一见到穿白大褂的人,就紧张得只想找茅房撒尿儿。进到家属区后,他瞥见东南角上有厕所,也不敢跟爹明说,撂下米袋子就钻进厕所,滴滴洒洒地尿了半天,才提上裤子走出来。这时,振富已经自己动手把米袋子提进了院子。
妇人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谦让道,看看,太客气哩。金方在你那儿照顾得挺好的,回来就夸村人的热心。我就跟老姚说,今后凡是杏花村来的人,一定要上心地医治,能不收费的就给省下,农村的人都不容易哦。又解释说,老姚今儿下午就回来,你俩在我家吃中午饭,等他一回来就抓紧给看病呀。说罢,就往屋里让。
振富知道姚大夫下午准回,便不肯进屋,怕弄脏了人家的屋子,就说,我下午再赶来呀,正好抽口儿到镇子上办些事呐。
俩人出了医院门,就发愁怎样打发这么长的等待时间。想回村子,下午还得走十多里的山路。不回家去,又没地方去。最后,振富对银行说,自打你三叔把你三婶接到了饭店,咱还一次没去看过呢,就去他那儿吧。
爷俩儿一路步行着到了供销社饭店。此时离中午尚早,饭店的厅堂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爷俩儿从里门进了院子,直奔四方原先的宿舍。宿舍里的人说四方已经不在这儿住了,俩口子搬到院子东北角上靠近厕所的那间屋子了。振富又找到东北角,就见金莲坐在门前洗衣服,四方正往一根铁丝上晾晒。
四方俩口子见到振富爷俩儿,意外中透着惊喜。自打一家人搬到饭店,还没有村里人来过。
四方一家人挤住在两间屋子里,没有院墙,就在靠近屋门口的墙边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屋子,算是锅屋了。屋里摆设的家具都是从家里带来的,把个屋子挤得水泄不通。振富爷俩儿一进去,便占满了屋地,走路时都得侧着身子,要不就无法过往。屋里飘动着一缕淡淡的香气,像卫生香,又似香水的气息,闻起来很舒服,却又找不见香气的来源。
金莲比在家时胖了许多,想是饭店里的油水自是比家里要充足。她初见到振富爷俩儿时,稍微有些不自然,毕竟又间隔了太长时间的乡情和亲情,渐渐地也就放开了,热热地倒茶续水,不停地打听村子里这家那家的事体,想家的思盼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
金莲来后,四方求爷爷告奶奶地托人,把她安排在饭店里打杂儿,像刷碗洗碟摘菜等。她的工资不高,却满能支付一家四口的日常花费,反到把四方的工资全省下来存到了银行里。
应该说,经过了村里的一系列变故,四方的家庭竟比往日好得多,也富裕了很多,这是四方略感欣慰的地方之一。而且,见天儿守着妻子和儿女,心情不再焦虑煎熬,又天天喝姚大夫给配制的草药,他的病也有了明显好转,隔三岔五地与金莲做上一回儿,也算成功,似有恢复原貌的样子。他感到满足,对金莲的旧事也淡忘了些,又渐渐恢复到往日的恩爱上来。但是,金莲的眼神却不同了往日,阴郁中透着一丝神秘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意味儿。
俩人问起爷俩儿到镇上的意图,银行就窘迫得很。振富忙道,没啥儿哩,没事来看看哦。替银行把尴尬的场面遮掩过去了。
金莲急急地去买菜了,说大半年没见到自家人哩,今晌儿就喝上两盅儿,好好叙叙话儿。
待金莲走了,振富把四方拽到屋外,把银行看病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还问姚大夫咋儿样,能看好这病不。
四方对姚大夫的医术赞不绝口,说这事得抓紧治哩。不过也没事,一定能看好呀。又说,饭店最近要找个帮厨的,你想让银行来干不,我也好有个伴儿。让他一边做活儿一边吃药,村里人也不知,这里的人也从不过问人家的私事,一举多得哩,病也会好得快呀。
振富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儿,说干呀,干呀,天上掉下馅饼砸头上咧,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吔。
这顿中午饭,几个人都吃得乐陶陶的。振富一个劲儿地对了四方俩口子念喜歌,弄得四方俩口子也心情舒畅,银行坐在一边偷着乐儿。
吃过午饭,又磨蹭了一会儿,振富领着银行再次来到姚大夫家。妇人热热地让到屋里,坐等了大半晌儿,姚大夫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家。
姚大夫见是杏花村的人来看病,不敢怠慢,把俩人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让银行说说自己的病情。
银行羞红了脸,耷了着脑壳儿,任死也不吭声儿。振富就骂他拗种儿。越是骂,银行越是扭捏,越发不吭气儿了。没有办法,振富只得自己替他简单数说了一遍病情。
姚大夫仁慈地笑笑,说我先检查一下吧。
他让银行解下了裤子,把他裆内的家什握在手里摸捏了好一阵子,又给他把了一会儿脉儿,说你的脉相沉弱,舌紫偏暗,似有气血瘀滞之象。又问银行,是不是平时也有性欲,早晨卵根儿也勃起,但不够坚硬,蛋卵偶有刺痛,心情躁急,又不敢发作,整日心下郁闷不畅呀。
银行心里吃惊,这姚大夫就好像钻进了自己的身子里似的,所说的病情没一处对不上号儿的。他一个劲儿的点头,把脑壳儿也点得晕乎乎的。
姚大夫说,这是典型的阳痿病症。房事时,男根儿勃起,必须有足量的血液去充养。一旦血液运行不畅,脉络阻滞,男根儿失去充填,就会软而不举,甚或半举而早泄,不能成事呀。
振富听不懂他说的话,一个劲儿地傻问道,这病可好治么。
姚大夫慢条斯理地说,也无妨,先拿几付草药吃,调理一下。平日里一定要心情舒畅,别把心事硬憋闷在肚里,慢慢也就好咧。说罢,顺手开出一剂药方:
蜈蚣18g 当归60g 白芍60g 干草60g
叫银行回去,把几样草药研成细末,分成40小包,每次空腹用白酒或黄酒送服一包,早晚各服一次。
振富对姚大夫千恩万谢后,领着银行拿上药,就急急地往家里赶去。
振富爷俩儿回到村子,已是天快擦黑的时辰了。
家家户户都赶在天光未烬之时吃晚饭,争取在天黑前完成所有吃饭洗涮的琐事,也好节省下灯内有限的煤油。这样天长日久地勤俭,也能省下一笔不菲的开支。对村人来说,任何的花销,都是奢侈的。所有能节省而不知节省的,统统都是一种浪费。
木琴正在催促着京儿快点儿吃完碗里的剩饭,好抓紧收拾桌子洗涮盘碗。
酸枣慌慌地跑进来,说侄儿媳妇,你快去看看你婶子,咋儿好好地就反胃干呕呀。一整天哩,也不吱声儿,急死人哦。
木琴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计儿,随酸枣来到西院。
酸枣婆娘又一次趴在墙跟儿下干呕着,牛哞样儿的动静,眼里呕出了泪花。
木琴见状,心里就一颤儿,问,婶子,从啥时开始干呕的,呕了几次了。
婆娘说,打好几天上就干呕哩,也不厉害,就没往心里去。今儿呕了两三回,好像比往日厉害了呢。
木琴笑道,你快去酸杏大叔家,问问大婶,是不是有喜了。
酸枣俩口子一怔儿。婆娘道,咋会呀,从来就没上过身,也都这儿大岁数哩,让人听去还不笑掉大牙呀。
木琴催道,快去呀,我都生了俩儿孩子了,恐怕是看不错的。
酸枣心里一阵狂喜,二话不说,拔腿就走,边走边扭头对木琴道,侄儿媳妇你先陪着些,我去去就回呢。
酸枣一路小跑着进到酸杏的院落,见茂林正与酸杏说着什么,不便打扰,就顺嘴打了个招呼,进到锅屋里,对嫂子悄悄地讲了木琴的猜测。
酸杏女人一听,心里就有了数儿。她立马放下正刷着的碗筷,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也不及解下围裙,喜滋滋地奔了出去。
过了好大一阵子,酸杏女人才回来,当着茂林的面,没头没脑地对自己男人说,他二婶怀上哩。
酸杏一愣儿,说怀上啥儿哩。说罢,又恍然大悟,喊道,可好咧,老天可怜二弟受苦,凭空儿赏给他个后人呢。
茂林也跟着高兴道,真是大喜事呀。好些事甭用撒急儿,没福的人再咋样折腾也没用,有福的人老老实实地等就等到哩。
看到酸杏光顾了高兴,也无心思再与他拉扯生产上的事,茂林便知趣儿地告辞了。
他原准备踏上回家的路径,脚却不由自主地朝东北角的方向迈去。
近些天来,他的这种下意思举动越来越明显,弄得他心里有时也发毛儿,怕让人遇见,更怕让人猜测出自己心底的隐私。
他是心里一直装着满月,日夜牵挂着做了大半年寡妇的喜桂女人。他放不下满月那凄楚哀怜的模样,才鬼使神差地想靠近那座院落的。即使是远远地站住看上两眼,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满月憔悴的面容,似乎还闻到了满月身上散发出的醉人气息。这种不能自控的心思和举动,都是因了上次到她家查看危房时惹起的。
当时,满月那副凄楚哀怨的神情,把茂林的心魂儿勾丢在那个院子里。他经常跑到妇女组里,或是检查生产情况,或是找木琴交谈工作上的事,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其实,他真正的意图,就是想多看几眼满月。几天不见她的身影,心里便慌慌的,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有时,他瞅见无人的时候,也借故去满月的家,无外乎关心一下孤儿寡母的生活,询问一下有无叫生产队出力帮忙的事体,再趁机会狠狠地吸一鼻子女人身上的气息,便恋恋不舍地赶快离开。他怕让人看见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家的,频繁地出入寡妇的门庭,极容易引来闲话和猜疑。更多的时候,他不敢冒然进院,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看,也就心满意足了。
今晚,他再次走近那个魂牵梦绕的院落,绕到屋后面,屏息静听院里的动静。就听到满月在呵斥柱儿,嫌他吃饭时剩下了碗底子,还听到柱儿轻轻地抽泣声。半晌儿,又听到满月解小便的声音,急促的尿水冲进窑制尿罐子里,发出“哗哗”地声响。
茂林用手狠劲儿地按压着早已鼓起的裤裆,用力揉搓了一会儿,那种勃发不衰的原始冲动愈是加剧。他不敢再长时间地呆下去,轻手轻脚地离开院落,急急如发情的公狗,径直向自家奔去。他要撵棒娃和草儿快去睡觉,好找雪娥发泄如火焚心的情欲。
杏花村的夜色依旧静谧迷人。
天上悬挂着一线月牙牙儿,不时地又被过往的流云遮住,仅剩了漫天眨眼的群星,偷窥着身下业已喧嚣了一整天的松散村落。远处的群山隐约浮现出青黛色的躯体,施展着妩媚的身段和线条,引诱着天上凡心四起的星星的眼神。有性急的流星忍不住这样裸露大胆地引逗,匆匆地奔下来,留一条长长的尾线,扑进黝黑的大地,却又不知投入到了哪方水土的怀抱。阵阵的山风若渐远渐近的潮汐奔涌,隐隐而来,又轻轻遁去。
农家院落里,大多黑暗着。偶尔有狗吠的声音和娃崽儿喊叫哭闹的童声传来,间杂着大人们的呵斥和咳嗽声,成了这潮汐奔涌中溅飞了的高调儿音符。几声起落,又悉数跌进深沉浑厚的涛声里,不见了一丝儿踪迹。
在淡若薄纱清如琥珀的夜幕遮掩下,又会有多少的故事在着床孕育,有多少的灵魂在呐喊熬煎,有多少的情孽恩怨在滋生蔓延,谁人能数得清说得明呢。但是,不管怎样地着床孕育,怎样地呐喊熬煎,怎样地滋生蔓延,日子依然迈着轻快的步履一路行去。也不徘徊,更不停留,把所有的旧事一股脑儿地抛在身后,急切地找寻前面正在开演的剧目。于是,该来的,必将到来。该发生的,也将按部就班地发生。谁也阻挡不了。
遥远的曙光(1)
一九七八年深秋的暮色,一如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残月姣姣,星汉灿烂。
秋夜就这么清澈而又朦胧地驻守着一如往昔的杏花村,舒展开镶嵌着熠熠星辰的暗色宝石蓝披风,遮盖了如水的月华和透明的景致。有疾驰的流星畅然滑过缎面般的披风幕帘,跌进帘下翻卷着的群山暗影里。
秋虫的嘶鸣声阵阵袭来,撕碎了秋日夜晚的宁静,捎带着把漫山遍野的色彩“唰唰”撕碎,撕成一片片枯叶,随意丢落在脚下。待天光重新亮起时,留一地苍凉风景,供人浏览凭吊。
木琴家的院落,还是那样安静地座落在村子靠南的一处平坎儿上。院里的布局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增添了许多新的农具和用品。木琴依旧家里家外风风火火地四处忙碌着。
茂生除了上工干活外,就一门心思儿地看顾着家,并借助自己一双灵巧的双手,想方设法地添置着家里的日常用品和劳动工具。于是,屋里院内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农具及生活用具,在杏花村几百座院落里,算得上名目多、品种全、数量大的人家了。
家里变化最大的,要数娃崽儿们了。
京儿已经十六岁,正在公社中学上学。
村里的小学去年考上了两名初中生,就是京儿和酸杏家的老么儿叶儿。京儿的个子已经窜到了茂生的耳根台子上,还在见天儿盼着怎样超过他。他在院子里一棵杏树干上,用铅笔刀深深地刻下自己的身高,从年初到岁尾,隔三岔五地去比量,却发现自己反而越长越杵儿了。气得他拎着斧头非要把这棵杏树砍倒,说你还敢长得比我快哩。
叶儿来喊他结伴儿去公社上学,碰巧遇见了,就取笑他,说京儿,你的脾气蛮大的呀。要是你的学习成绩上不去,不得把老师也给劈咧。
京儿在中学住校,每星期才能与叶儿结伴儿回家一次。在家住上一宿儿,第二天下晚儿再相约着结伴儿回学校上课。
平日里,院子里也就剩了钟儿与酸枣家的晚生玩耍疯闹。他俩也都在村小学里念书。
钟儿聪灵些,学习上处处拔尖儿,却贪嘴懒惰,不愿意劳动,惹得胡老师恼一阵喜一阵,见到木琴就数说一顿这孩子的聪明与懒散。木琴也没有办法,只得跟胡老师赔礼道情。回到家里,再数落一顿钟儿。每到这时,茂生必定会站出来,护定了自家的娃崽儿,口口声声地嫌胡老师多管闲事,说我家的崽儿不劳动,也用不着他供养呀,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闲着无事找事做呢。弄得木琴说也不是,打也不是,左右为难。
晚生却一直不开窍儿,学习上也马马虎虎,却喜爱劳动,手脚勤快,嘴也香甜。无论见了谁人,都会远远地亮开铜铃似的声喉儿,称份儿道辈儿,人见人爱,成了村人们的开心果。
西院里还是由酸枣一家人借住着。酸枣正在木琴的屋后抓紧建造着自己的房屋,屋框儿已经用石头垒砌起来,正加紧筹备着木料和红草,准备忙完秋收就起屋顶。
酸枣婆娘生下了晚生后,还想鼓足干劲儿地再生下几个娃崽儿来。俩人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却如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动静。婆娘起高腔儿地嫌酸枣没用,说尾巴梢子干硬哩,造出的种子都是瞎种儿,发不了芽儿咧。酸枣就嘿嘿地笑着劝说道,小点儿声吔,叫人听见取笑哦,咱老来还能有个崽芽儿,也该知足哩。婆娘就是不满意,见到娃崽儿多的人家就眼热,见到怀中吃奶的孩芽儿就心馋儿,却也没有办法。
木琴和茂生正围坐在煤油灯下看信。
信是酸杏的三儿子劳动送来的,说爹叫快点儿给递过来,是南京的信,耽搁不得。还问,你家还有南京的亲戚呀,从没听说过哩。
这封信是茂生娘从南京邮来的,信封上写着“大队负责人(亲)收”几个字。酸杏已经拆开看过了,内容是:人也上了些岁数,渐渐要不中用了,不想叫自己这把老骨头仍在了外面,成了外乡的孤魂野鬼。请求大队把自己的老宅子给收拾一下,能挡个风遮个雨的就行。又说,她准备个月二十天的就启程,随身同来的还有个七岁的男娃子,是茂响的独生子。父母工作都忙,照顾不了他,就一起带回来,这样也好有个伴儿。言外之意,没有把茂生家当作自己的家。而且,这封信直接邮给了大队,也就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
木琴看完信,半晌儿没有说话。茂生脸色阴沉地闷坐着,也不吱声儿。
娘要回老家,本是很自然的事。人老了,早晚都要落叶归根,回归祖林的。但是,茂生娘明明知道茂生一家回到了老家,却偏偏直接把信邮给了大队,信上也没有提及茂生一家的只言片语,又是在俩人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邮来,这让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九年前的南京,以及在南京家里发生的一幕又一幕不堪回首的往事。
酸杏俩口子进到了院子,见俩人坐在煤油灯下发呆儿,就赶紧说,咋儿发愁哩,不用急慌呀,我俩来就是跟你说这事的。
这一声,反倒把茂生和木琴吓了一跳儿,忙起身让座倒茶。
茂生说,未发愁呀,未发愁。
木琴说,老人回来是好事,怎会发愁呐。就是这信直接邮给了大队,让人心里不大舒服呢。
酸杏宽慰道,想是老嫂子怕你们把家安到了别地儿,收不到信呢。直接邮给大队,更稳妥些呀。
这个理由找得很巧妙得体。茂生和木琴心里也想,娘可能怕把信邮丢了,耽误了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么想着,心下便安稳了些。
酸杏说,今下晚儿刚收到的信。看信里的意思,再过个半月二十天的,老嫂子也就回来哩。我弟的房屋原本要等过了秋收再苫屋,看来等不及那样长时间呀。队里的秋收开始收尾了,时间上也宽裕些。我看,就这两天紧紧手把屋顶苫上,把屋墙泥抹一遍,再接连套起院墙,趁秋风爽利,干得也快,十天半月的也就搬进去哩。再留出点儿空余,由大队出工,把西院重新收拾一遍,好利利爽爽地叫老嫂子回来就住进去。
木琴说,咋能叫队里出工呢,我家自己收拾就行了。二叔结婚的时候,都收拾得好好的了,也费不了多大的事。
酸杏说,可不能这样讲哦。这些年,队里一直占用着你家的宅子做牛屋用,也给祸害得不行哩。二弟住着,那是你俩口子仁义,我和崽儿他娘都记在心里呢。现今儿,二弟也终于有了住处,这院落也该由队里负责彻底收拾了,哪能让你家自己收拾呐。就是队里出工,别人也不会说啥儿呀。你放宽心,就这么定哩。回头我跟茂林说说,咱就抓紧这儿办,时间也不等人哦。
木琴还想推让,茂生赶忙插话道,就听队里安排吧。大叔也是一片真心实意的,咱就别让大叔为难了呀。边说边用鞋尖偷偷轻踢木琴的脚后跟儿。
木琴怕让酸杏俩口子看见自家躲在黑影里的勾当,便没有再坚持。
酸杏又隔着墙,把酸枣喊了进来,把刚才的意思讲明了。
酸枣一口答应下来,说这几年幸亏了茂生俩口子。要不,别说新院落,恐怕连婆娘和娃崽儿都没呢。就算还没有新屋,我就是搬住到看山屋子里,也绝不敢平白无故地占着西院,让老嫂子没地儿住呀。
木琴说,看二叔说的,咋儿就会让你住看山屋子呐。这事你得好好跟二婶说呀,千万别弄出岔头儿来,惹二婶生气。
酸枣拍着胸脯说,没事,没事哩,我会说好的。她心里也存着感激呢,咋儿就会生气哦。
送走了几个人后,茂生把屋门关上,数说木琴道,你真是越来越糊涂哩。当初你还怨我不会算帐,又是要房租钱,又是嫌生产队占尽了咱的便宜。这回可倒好,大队上赶着给咱修房,这好事四处找都找不见,你咋儿还推三阻四的呀。
木琴说,这回不一样了呀,是两码事嘛。
茂生打断她的话,说咋儿不一样了,我看都是一回事。
俩人正争论着,酸枣婆娘冷不丁儿地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搓手跺脚脸红脖子粗的酸枣。
她进了屋,让座也不坐,一个劲儿地朝木琴嚷道,侄儿媳妇,咱可是有言在先呢,我想住多暂儿就住多暂儿,你可应了不许往外赶儿的呢。咋儿地,俺的屋子还没盖好,你就要动手想往外赶儿呀。
木琴笑道,二婶儿你放宽心吧,你的屋子一天没盖好,一天没干透儿,你就一天也别搬。就算盖好了干透儿了,不想搬的话,就还住在西院里。我还舍不得你搬走呢。你的大嗓口儿在西院里一亮儿,我家日夜都不用关门闭户的,任什么东西都吓得远远地逃了,我可放心呢。
一句话,又把几个人逗乐了。
这婆娘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话,肚里也憋不住,现赶现地倒出来,反而啥事也没有了,像个不谙世事的娃崽儿。她听木琴这样说,就深信不疑。多年来的交往,她深知木琴是个说话算数的主儿,绝不会把许下的愿儿再咽进自己的肚子里。
她这才高兴地说,我就信你的话,老东西的话靠不住的呀。
她所说的“老东西”,既指酸枣,也指酸杏俩口子。
不知什么缘故,酸杏女人能与全村老少的人黏合在一起,唯独不能与这婆娘热乎地相处。平日里,酸枣婆娘得闲儿就数说酸杏女人的不是,说她是假善人,面上光光儿的,肚里却长着牙呢。老人的那点儿积蓄,都让她独吞哩,不给酸枣留下一丁点儿的细渣渣儿。听到的人都笑,说老人只给她留了一手接生的好手艺,你来晚了,没赶上,要是早来了,一准儿也传给你呀。婆娘撇着嘴道,我才不稀罕呢,净摸人家的臭腚门子脏肚子,恶心不是么。酸杏女人听说后,只能摇头苦笑,啥儿也说不出来。
其实,这婆娘与嫂子过不去,只有两条原因:一是酸杏女人的人缘好,老少都敬重她,人前背后地提起她,没有不竖大拇指的,这就让婆娘心里不平衡。一样的亲兄弟,一样的亲妯娌,咋儿就非得分出个高矮长短呐。论干活劳动,论个头力气,自己又不比她短多少,凭啥儿让她处处占了上风哦。二是自己就生了一棵独苗苗儿,而她却一劈腿竟生下了四个崽儿,一个个都长得虎头虎脑滋滋润润的,让她眼热儿得紧。她背地里跟酸枣道委屈,说,要是前一个男人没有病,自己能生下十个八个的也说不定。要是酸枣还行的话,非生下五个六个的来,馋死那婆子。
打发走了酸枣俩人,木琴对茂生道,风还未起呢,这雨就先来了。不想好了再动手,麻烦事就跟在了屁股后面追你,甩也甩不掉哟。
茂生让酸枣婆娘引出了一肚子气,阴沉着脸,一晚上都不吭气儿。
木琴暗笑道,要是他俩做了俩口子,真不知这日子可咋儿过才好。
茂生娘终于踏上了祖祖辈辈生息繁衍了几个世纪的土地。
她在寄出那封信后,又反复犹豫了一个多月,才下定了回老家的决心。她已经没有了后路,茂响蹲进了大牢,儿媳早已不见了踪影儿,杏仔只有七岁,自己又没有经济来源。这唯一的出路,就只能回到老家去。即使死了,也要枕着老家的棺椁盖着老家的黄土死去,绝不能做了他乡的野鬼儿。
她对杏仔说,崽儿呀,你爹被判了三年刑,就得蹲三年牢狱。你娘把咱娘俩儿撇下跑了。也幸亏是跑了,要不也得进大狱,说不定还要杀头呢。咱在这儿没了依靠,住不得哩,得回老家呀。好歹把你拉扯大了,兴许还能见着你爹娘。要是不回去,恐怕连咱娘俩儿也不见得能活下去,就只能下阴曹地府里团圆哩。
说罢,“哏哏”地干哭了几声。又没有眼泪,便自行打住。她开始毫不犹疑地行动起来,翻箱倒柜地收拾行囊,准备打点东西上路回老家。
她的眼泪已经哭尽了。
茂生一家走后,茂响的婚事没了人操持,更加没了盼头。他整天像一匹无笼头无缰绳拘束的野马驹子,四处游荡不定,打架斗殴,惹事生非。
茂生娘渐渐地有了悔意,埋怨自己太性急了些,逼走了茂生,现今儿连个操心想辙儿的人也没有了。她管不住茂响,只能任他为非作歹去,却又日里夜里地替茂响担惊受怕。
也是到了该出事的时候了,躲都躲不过。
南京的街面上开始不安定起来,一群群带着红袖标的人,东一群儿西一伙儿地到处找茬儿闹事。茂响见天儿跟在一个女子的屁股后东窜西蹦,白天抓不住身影,夜里也不回家。终于有一天,茂响领着那个女人回来了,说她就要生了,是他的种儿,本想打胎的,医院里没人敢做,只得回到家里生下来。
茂生娘先是吃惊,后是惊喜。吃惊的是,俩人还没结婚,娃崽儿倒生了,不得让人笑掉了大牙,自己这份老脸往哪儿搁呀。后来又想明白了,惊喜道,不管咋儿样,茂响总算有了后人,有了婆娘,也就算有了个家。等孩子生下来,俩人牵挂了孩子,兴许也就安家乐业地过日子,不再在外面胡闹了。这结不结婚的,也就是个虚礼节,当不得啥儿用处。
谁知,孩子一落了草儿,俩人又不见了踪影儿。
茂生娘也就死了这条心,不再指望他俩儿能回心转意地回家来过平安日子了。她就独自一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着小孙子,把杏仔拉扯了这么些年。杏仔渐渐大了,能帮自己看家望门了,心里才稍稍微痛快了些,也有了些盼头。谁知,却硬生生地盼来了一场大祸儿。
朝代换了门庭,上面开始追究茂响们在文化大革命中作下的罪孽,还牵扯出人命案子。茂响是从犯,被逮进监狱。杏仔娘是头儿,见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