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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喘息 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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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兼裁员领导小组组长之职的吴为部长是被口水淹死的。
这天,洛鱼正在办公室偷着乐,一封请愿信摆在了他的面前。没有信封,足足有十页纸,不是一般的纸,是草纸,供另一个世界的人们享受生活的纸,七月半的荒郊野外会捡到很多。请愿信的扉页上只写了一行字:我们最尊敬最热爱的吴为部长大人已经年届五旬,理应回家颐养天年。后几页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许多多的人的签名。
洛鱼庄重地捧着请愿信,如同捧着佛祖的舍利。谷传知以他能够快的速度,在草纸的扉页上的右上角作了批示:尊重群众的意愿,请王依眉速办。
这天晚上,洛鱼自饮自酌,喝了半瓶酒。
浑身的热气很快将悠地晃过来,抑扬顿挫地说:“爸,你讲得太精彩了。”她又朝洛鱼挤了挤眉,重重地说:“鱼娃,你觉得呢?”
洛鱼的女人高兴的时候就当洛鱼是她儿子。洛鱼应着“老为我操心”的年轻妈妈说:“就是!就是!”
素容见两个学识渊博的人夸奖自己的丈夫,几乎是跳起来说:“可别小看了你爸,他可是心里有数呀!”又接着说:“可惜你爸年轻时是茶壶煮汤圆——倒不出来。”
德昌乐在心里,嘴里却说:“轻声点,别把叶叶吓哭了。”
这天晚上,家里一直暖洋洋的。两个女人的笑声此起彼伏。洛鱼上厕所时也被屋子里的笑声追逐着。素容还讲了年轻时发生的一个故事:“有一天,生产队的一群女人在池塘边起哄,其中一个被大伙推了下去。不知是谁冲着你爸叫了一声‘洛德昌,你老婆掉水里去了’ 。你爸急抓抓地跑过来,一头栽进池塘里,抱起那女人一看,不是我。你猜,你爸接下来干了什么?”洛鱼没猜,叶玉清也没猜,只等母亲接着说。素容扑嗤一口笑了出来,说:“你爸双手一用力,把那女人重新抛到池塘里去了。”
讲完,素容给男人抛了一个媚眼。德昌泰然自若地坐在一旁,不应声,也不见笑。素容竟然柔柔地给了男人一拳。吃了拳头的德昌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说:“你干啥子哟!”惹得满屋子都笑了。
摇篮里的叶叶也笑了。
笑出了“祸事。”德昌抓住有利时机对儿子和儿媳说:“今晚你们照看叶叶。”傻子也明白,素容的媚眼加拳头激起了德昌的欲望。
深夜里,待叶叶睡熟后,洛鱼和玉清也双双跳进了池塘。
这夜,洛鱼做了好几个美妙的梦。
两只蝴蝶。两只小鸟。两只小狗。醒来的时候,洛鱼还红着脸。叶玉清没忘记奖赏洛鱼一个甜甜的吻,还戏谑地加上一句:“怎么老是少一只呢?”
“哦,忘了女儿。”
“恐怕不是女儿吧!”
洛鱼禁不住哈哈大笑。
一大早,德昌陪素容到菩提寺给某个菩萨做寿去了,家里留下小仨口。
叶玉清突然给六嫂打了个电话,请她帮忙照看一下叶叶。
六嫂是叶玉清最喜欢最亲近的嫂子。六嫂答应得很爽快,好像叶叶是她和洛鱼生的孩子似的。
“咱们到西山去一趟。”叶玉清对洛鱼说。
玉清对佛是有认同感的。洛鱼想,小两口去菩提寺凑合老两口应该是如何的天伦之乐呀!
她吻了洛鱼一下,笑着说:“别紧张。”
连六嫂也笑了。
一个漂亮女人没有缘由的笑看起来也像是有缘由的。
摩托车在驶过一家鲜花店时被责令停了下来。洛鱼明白的一切。洛鱼惟命是从。洛鱼不敢相信。
“咱们去看看瑶瑶。”洛鱼的女人索性把话说了出来。
洛鱼不明白是谁告诉了她一切。又转念一想,一个人想知道一切他总会想方设法知道一切。洛鱼转念想的时候不敢正视眼前的女人。如果天底下还有别的女人有如此宽广博大的胸怀,那么洛鱼也会为她所折服。
一个男人折服一个女人,那么这个男人就不敢正眼看这个女人。
摩托车爬坡时身子在颤抖。如洛鱼的心。一个女人从后背紧紧抱着他,洛鱼感觉得出她的心也在颤抖。
好些人都在爬坡。
西山的菩提寺一定很热闹,那个过生的菩萨一定很高兴。
洛鱼和叶玉清也在爬坡。
西山的那个突兀的山头一定很寂静,那个长眠在坟墓里的人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
一个女人恭敬地为另一个女人献上一束鲜花。一个女人不说话,另一个女人也不说话。一个女人能说话,另一个女人不能说话。能说话的女人和不能说话的女人都不说话,或许她们都有话要说。
有一瞬间,洛鱼真想把碑上的“洛覃瑶之墓”中的“洛”字抠下来。
洛鱼也不说话。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就算找到了,洛鱼也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洛鱼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所感动,又被什么东西所感染,眼角有一点潮湿,但他尽量不让潮湿泛滥。
三分钟如漫长的一生。不知道谁说一句“咱们下山吧!”
好吧!下山!洛鱼的女人竟然笑着对男人说:“我今后就叫洛叶玉清吧!”她又接着说:“像个日本鬼子的名字。这都怪我爹妈,若是给我取两个字的名字就好了。”又说:“算了,还是叫叶玉清吧!”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出现了,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洛鱼的心颤动了一下,不是因为怕这个人,而是因为这个人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了。
“你还认识我吗?尊敬的县长大人的女婿。”
“尤毅,你要干什么?”
“你看我这样子能够干什么?我来看一个女人。我不可以来看这个女人吗?”
“那是你的事。”说完,洛鱼抓起叶玉清的手就要走。
尤毅猛然上前,指着洛鱼的鼻尖愤怒地吼道:“你不是爱她吗?你不是爱她吗?你怎么就把她爱死了。你现在很幸福,是吗?我告诉你,你永远得不到幸福!”
“你究竟要怎么样?”
“你以为我今天来报复你吗?你想错了,还没有到报复的时候。”
“是吗?”
洛鱼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西山上久久地回荡。
同情的滋味
“西山碰上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呀?” 叶玉清问。
洛鱼不开口。
任凭女人怎样问,洛鱼始终都不开口。女人每天问,洛鱼每天都不开口。终于有一天,叶玉清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洛鱼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岁月无法回头。
洛鱼决定试着随着现在的女人。
女人说,你还是先学会同情人吧!
第二天,孟玉媛在谈话间提到文茜,洛鱼便想起似乎认识那个女人,有点漂亮,曾经倒在她的怀里,差一点就发生某种关系,由于改革,人事报表被改掉了,自然也把她改掉了,她被改到了清点商标的岗位。那是一个普通的、神圣的,却跟质量有关的,关系到企业生死的岗位。
──印刷厂的工人偶尔会将毫不相干却又十分相似的商标混在一起,如果不把那些异类清选出来,那么市场上很能可能出现一瓶酒,商标说这是上等丁江春酒,其实里面装的却是比狗屎都不如的丁江春酒。这可是一个严重的事件。
──这还不算,每天发出的商标必须有数,废的也需回收。如果没人清点,部分商标就可能被内奸弄给假酒制造者,那么市场上又可能出现一瓶酒,商标说,这是正宗的丁江春酒,其实里面装的却是杀虫精。
──这就是文茜目前所做的工作,责任是重大的,累也是少不了的,但工资却只有过去的二分之一。
洛鱼决定同情她。
洛鱼尽可能地展开丰富地联想,想像她正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工作,那里有有很多蛇、虫、蚂蚁,还有僵尸、骷髅和魔鬼,她感到害怕,感到恐慌,像一只可怜巴巴的母狗,但她仍然在清点商标,汗流浃背,泪如雨下,筋疲力尽。说到这个份上,我的眼睛应该迷糊了吧,脸上应该涨潮了吧,心里应该发抖了吧。我不是一个多愁善良的人吗?我不是一个看见玉清喝稀饭,吃泡菜就痛苦流涕的人吗?我不是一个看见林江家摇摇欲坠的房子鼻子就发酸的人吗?可是现在,我没有异样的感觉呀!我还笑着呢!
洛鱼决定找一点文茜确实值得同情的地方。
洛鱼回味了一下孟玉媛提供给自己的信息,对,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丁点,文茜不是嫁给了一个年长她近二十岁的老头吗?一个比我还老的老头。为了产生同情文茜的念头,洛鱼采用了对比法。他首先从相貌入手,文茜是一个多美的女人呀!长着费雯丽一样的脸蛋,赫本一样的眼睛,叶子楣一样的乳房,章子怡一样的腰身,泰勒一样的屁股,罗伯特一样的双腿,真是东西合璧,妙趣天成,既典雅高贵又性感风骚,还天真清纯,比韩国阳光美女蔡琳还清纯,眼下我最喜欢的明星就是蔡琳,巴不得与她上床。而那个老头呢?估计长得跟沙和尚差不多,或许像孙猴子,或许像猪八戒。再说年龄,文茜可是如花似玉,含苞欲放,“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而她的未婚夫,额头长满红苕梗,皮肤像老树皮,骨头松软得像豆腐渣,###只能勉强硬起来,再过十几年,二十几年,###恐怕就成焉丝瓜了,而文茜正值内分泌的高峰期,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狮,五十如虎,那时的狼、狮、虎就只有吃焉丝瓜了。按理说,洛鱼应该悲痛欲绝的了吧!可是,洛鱼的思想却跑到另一条路上去了。──文茜,谁叫你当初瞎了狗眼跟一个嫖瓜好上了?当然,谁都有眼睛蒙上灰的时候,可你为什么不早点从禁锢中挣脱出来呢?好端端的一层处女膜却被人轻易捅破了。难道你没有听说“一生的错源于一时的错吗”?就说年龄吧,虽然你比糟老头小得多,可也是挨三十的老女人了,如果你生在北京、上海、东京、纽约、巴黎、悉尼这样的大都市,还勉强称得上年轻的未婚女,但你不幸生在中国西部一个偏远的山沟沟里呀!难道你不明白“不幸的出生就是不幸的开始”吗?上帝保佑你!就让我假惺惺地同情你一回吧!
那天晚上,叶玉清对文茜的遭遇哀惋了不下十次。洛鱼也随着叶玉清不停地哀惋。心里却在笑。
接下来的一天,经过一家茶馆门口时,洛鱼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是洛鱼老领导张天发,他也在公司的人事改革中改掉了,说白了,就是下岗了,也可以说是失业了。张主任用乞求的口吻对总经理助理说:“洛总,请你帮我通融通融,我真想回公司上班,让我搞个基层管理也行,把我当个民工用也行。我干这行当三十多年了,舍不得呀!一天不见酒窖、酒糟和酒甑心里就憋得慌。我才五十出头,也不算老,总不能天天捧着茶杯四处闲逛,何时才老,何时才进火葬场呀!”
听了如此动人的语言,洛鱼几乎要同情他了。可转念一想,每个下岗人员都能找到一千条,一万条重新上岗的理由,别人的理由或许更有说服力。前不久,听说某户人家已连续三个月未交水电气费用了,公司派人去催收,得到的回答是:“我们一家人都快饿死了,哪有钱交水电气费。”具体一了解,情况确实如此。夫妻俩同时下岗,一家人靠二百元加二百三十元度日。儿子在渤海边一所高校就读,光学费就是八千元一年,且莫说生活费。听说儿子挺懂事,没像别的孩子一样要手机费,泡吧费,嫖妞费。老两口说到这里流着泪骂道:“把教育产业化的那些人全是王八蛋,龟儿子。”老两口接着说:“我还有一个女儿在念高中。”又接着说:“你们到内屋去瞧一瞧,老父老母正病倒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等死。”
想到这里,洛鱼真想对张天发说,还是算了吧,你已经够幸运的了,比你更需要工作的人还多,企业又不是福利院和民政局。当然,洛鱼口中说的却是:“你就等着消息吧!”
洛鱼真地认为自己不再有同情心了。
而后,洛鱼打算遵从女人的劝诫,在工作中认认真真做一回好人。叶玉清说:“见着办事的人一定要笑脸相迎。”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每天记住我的一句话,日久天长,你就成了大大的好人。”
那天上午十点钟,洛鱼正在互联网上搜寻一些资料。洛鱼输入了一个关键词:白酒新税制,这是白酒行业近期爆光率最高的一个词,也是关乎中低档白酒生产企业生死的一个词。十秒钟后,电脑屏幕的右上角显示:相关信息9494条,很有趣的一个数字,解读起来似乎是说:白酒税收增加后,大量的白酒企业将会死去。
就在此时,川西粮食贸易公司的田经理来了,一张脸笑得稀粑烂。他说:“洛总,还在忙吗?”照以往,洛鱼对这个讨债鬼是不理不睬的,就算“意思”之后也不会笑。今天,洛鱼却以其表情还其表情,连呼三声:“田经理,请坐!”没等他继续开口,洛鱼就说:“谷总到布坪开会去了,下午四点钟准时回公司。”洛鱼是如实相告。这位经理的确让人可怜,丁江公司欠他一百三十万,跑了五趟,仅收到四十万。前两次,洛鱼根本没让他见到谷传知。俗语说:吃一堑,长一智。吃了两堑,长了两智的田经理终于变聪明了。此时,他见洛鱼如此地热情又如此的爽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洛鱼的脑子里正在想玉清那些发霉的话,田经理的脑子里却在想让自己丧气的话。洛鱼坚决地拒绝了一堆银光闪闪的东西,田经理却比洛鱼更坚决地流下了泪水。一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在一个毛头小伙子面前哭着说:“洛总,我的公司都快散架了。”洛鱼一咬牙,还是让那个男人和他们的公司重新振作起来吧!洛鱼在想的同时,那堆闪光的银子刺得眼睛发痛。田经理硬生生地把那堆银子塞进了洛鱼的腰包。洛鱼恢复了以往一本正经的神色,没好气地说:“下午三点五十分,你准时来这儿候着。”男人立即笑开了怀,还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哥们。以后千万别对我笑,看见你笑我就想哭。”
天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洛鱼抬头望着天空。
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是听女人的好还是不听好。这样生活真他妈别扭。 想看书来第二华人书香吧
爱人的洪流
天空以外的天空里,有一颗小行星正向丁江大地飞来。洛鱼看见了。洛鱼把看到的东西以及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写成了一个报告,题目是《9494》。在讨债鬼田经理笑咪咪离去那一刹那,这就决定以此为题。
“九(酒)死,九(酒)死,会有一生吗?”以为自己是丁江老总的人才会如此地发问。
国家新的酒税政策就是撞击而来的那颗小行星。对于生产中高档白酒的名酒企业来说,新增税收无异于九牛一毛,但对系列酒平均售价不足五元的丁江公司来说,每斤酒增加五毛钱的税收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进行改革,公司的利润才勉强等于零。”谷传知所说的就是老百姓眼中的丰收──公司的利润好不容易等于零了,这还不能不说公司的改革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谷传知又说:“可是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呀!”
“可是现在”后面的内容本应是“公司将因新的酒税政策的出台重新陷入亏损,而且是比过去严重十倍的亏损。”
话里略去了令人痛苦的内容会让说话的人好受一些。
谷传知当着众人的面藏起了苦瓜脸,补充了一句:“反正是国家的企业,要亏就让它亏过够!”
一句气话!
众人也认为谷总经理一定是气疼了。一个人只有气疼了才会说出与身份不相符的话。幸好听众都是圈子里的人。
可怜的丁江小小百姓是永远听不到谷传知嘴里吐出这样的话的,他们还沉浸在企业内部改革所带来的成果的喜悦之中,他们还没看见天外天里降临的灾难。
叶玉清是知道这灾难的。她问:“没辙了吗?”
洛鱼不回答。
叶玉清哀叹了几句。她不是为自己哀叹。
“嫁给一个好男人的女人是不会为自己哀叹的。”洛鱼在心里对女人说,“你若不是我老婆,肯定也像文茜一样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干着关系企业生存与发展密切相关的工作,球钱也挣不到的工作!或许也像张天发那样下岗了。”
叶玉清正在为丁江苍生哀叹。无用的哀叹。她说:“蝗虫带来的伤痛远胜于岩熔带来的伤痛。”她的意思是,在亏损企业挣扎的人老百姓比突然间失去工作的人更难受。
叶玉清通过一个不恰当的比喻道出了丁江小百姓的内心世界。
洛鱼也是通过对女人的话不置一语的方式道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一些东西正在洛鱼的内心涌动。闭上嘴,涌动的东西才不会喷射出来。否则,叶玉清就会为她的男人哀叹。
“别以为你能当救世主!”
叶玉清显然看见了男人内心涌动的东西,真让洛鱼吃惊。她接着说:“如果你是上帝的话,那么救世是你的职责。但是,你不是上帝!你也做不了丁江老百姓的上帝!事实上,你连作上帝的资格也没有。”
叶玉清先发制人。她把自己看成了她心爱男人的上帝。她说得很平静,说过之后像什么也没说过。
洛鱼听得也很平静,听过之后像什么也没听过。
洛鱼仍然蔑视了女人一眼,便决意不再随着自己的女人了。洛鱼决意活出一个自己来,不管这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自己。
“妇人之见!”洛鱼愤愤地说。声音很小,小得只有自己和上帝才听得见。
在那些日子里,洛鱼很少跟自己的女人说话,却在网上跟很多不认识的人说了很多话。
有一个自称“###”的男人说,英雄者,顶天立地,兵来将挡,土来水淹。
洛鱼说,你不是一个男人。
“###”问,你怎么知道?
洛鱼说,除了我以外,天下的男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说,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洛鱼说,除非你改一个名字,而且变成一个女人,我也会喜欢你。
“###”笑了,问,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是一个男人?
洛鱼说,天下的男人都以为自己是英雄。
洛鱼很快下线了,钻进了另一个聊天室。
洛鱼生动地讲完了丁江公司与自己之间,自己和自己女人之间的故事后,一个叫“卵蛋”的男人说话了,哥们,我支持你!天垮下来的时候就需要你这样的英雄好汉去顶着。另外,英雄不需要一个拖累他的女人,赶快把你的女人丢进粪坑吧!
洛鱼说,去你的,“卵蛋”,在我活着的老婆中,她是最好的一个。
“卵蛋”像瓜娃子一样笑了。
第二天,洛鱼便在网上弄了个“论英雄”的贴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洛鱼一直在忙活谷传知交的一件大事。与其说是大事,不如说是怪事。谷传知要洛鱼解决的课题是──如何让企业进一步亏损。洛鱼念了四年大学,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学会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谷传知算是选对了人。洛鱼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莫过去正确理解领导的意图,谷传知算是没白栽培洛鱼。
谷传知交代任务时狡黠一笑,笑里藏着的一切洛鱼都看见了。
洛鱼又开始了没天没地,没日没夜地工作,用那个失踪了的哥们岑水明的话说,就是燃烧自己。
叶玉清不再说什么。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的人是不会说话的。她本想说:“平静地对待领导安排的工作,别把自己的心、肝、肺、脾、胃、肠、屎、尿都拉出来。”话到嘴边,她也没发出声,或许发出了声,是叹气的声音,洛鱼却没听见,即使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洛鱼弄不懂女人还爱不爱他。但叶玉清是爱女儿的,天下的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现在,叶叶成了叶玉清生活的全部,洛鱼成了她生活的什么,叶玉清不知道,洛鱼也不知道。
一天,洛鱼把自己燃烧得很旺,脑子里和眼睛里都放射出炙热的光芒,把天边的云彩也烧红了,把库存的原酒也点着了,整个仁镇大地一片火海,火光熊熊,很快蔓延到自家的房屋,转瞬间又到了一张温床上。洛鱼如狼似虎地扑向了叶玉清,三刨两下就下课了。叶玉清仍然不说话。一头死去的猪是不会说话的,更不会嗷叫。眨眼间,火焰熄灭了。洛鱼也像死去的猪一样,一动不动了。
天明了。两头死猪都复活了。
公的问母的:“我们之间怎么了?”
母的对公的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从不同的人的口中说出来,意义也是不同的。洛鱼和叶玉清的话也就越来越少了。洛鱼继续为丁江的发展大计呕心沥血,玉清继续为女儿的未来人生殚精竭虑。
一家人中,有的成员话少,有的成员的话就多了,总体上须保持平衡,否则,这个家庭就会土崩瓦解。
洛德昌和李素容的话就越来越多。
一大早,德昌就在向素容通报纸箱厂的情况。他说:“厂里的钱没白花。技术人员一请来,纸箱的质量就上了一个档次。”
李素容问:“那技术人员搞了些啥子名堂?”
洛德昌说:“也没见搞什么名堂,就是东瞧瞧,西瞅瞅,指指点点。”
李素容说:“如此轻松,我们给的2000元一月的工资是否高了?”
洛浪接过话:“技术就是财富。人家有那样的技术就应该值那样的钱。”
李素容说:“我们也不能太傻,叫二娃子跟着学,学会了就将那人解雇,钱也就省了。”
洛鱼本想插嘴,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好像多说一句就会打破这平衡似的。
洛浪接着说:“妈,二娃子初中也没毕业,他学个屁。你也别小心眼,技术员给厂里的贡献与他所得的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你们还应当信任别人,真心留住别人。”
德昌也说是。
素容又问了丁江公司那边的情况。洛德昌说:“偶尔也会拒收一车质量特别差的,不过总体情况还不坏。”素容说:“钱也没白花,这都是鱼娃的功劳。”
正在喂奶的叶玉清偏偏听到这一句,她没好气地嘟囔:“今天看起来是功劳。”
这话是说给洛鱼听的。洛鱼却当没听见。
素容听得很清楚。她不愿与儿媳妇计较便主动转移了话题。她问:“洛浪,房子选好了吗?”
洛家的老板儿子就要结婚了。
“他是不会与家人住在一起的。”洛鱼想,“否则老板就不是老板。”
与其说洛鱼妒忌老板二弟,不如说洛鱼看不顺眼他。
洛浪的农贸公司能够发展到今天这样子,离不开洛鱼的鼎力相助,甚至可以说立下了汗马大功,洛浪却从来没有对他的恩人有所表示。在如今的市场经济条件下,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折算成钱的。在他的恩人面前,洛浪是一口一个感谢,两口两个感谢,洛鱼对在心里对老板二弟说:“你难道不知道‘大恩不言谢,只言钱’的道理吗?”当然,这不是洛鱼看不顺眼洛浪的主要原因,毕竟骨肉亲情,血浓于水。
让洛鱼鄙视的是,洛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