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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书生 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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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哥儿回过头来看着他,似笑非笑一挑眉毛:“怎麽,舍不得我走?”说着便将手伸了进去,“再来一次?”

  薛夔慌忙推他:“去去去!”

  栾哥儿大笑俯身亲他面颊:“大官人,这就舍不得我走了?”

  薛夔扭着要躲,却又觉着腰间又酥又麻。不觉口中哎呀了一声,栾哥儿呵呵笑着将他转过身来平躺在榻上,伸手隔了衣裳就给他按捏起来。

  薛夔只觉着腰上一片松快不少,这就慢慢眯着眼睛放松了。栾哥儿捏着他肩胛骨:“躺平些,别用劲儿。”

  薛夔口中唔了一声,栾哥儿看着他黑漆漆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替他理了理,贴近他身子轻声道:“大官人,我倒有句话想问你。”

  “甚麽?”薛夔闭着眼睛,口里应着。

  “你就当真想开个妓院过一辈子?”

  “不然呢?”薛夔摇摇头,“我没念过书,总不能和你似的考状元去。也没甚麽手艺,就会吃喝嫖赌,可那麽大人了,总得有些事儿做不是?”

  栾哥儿听着默默点头:“倒也是,不过我有个主意,不知大官人有没有兴趣?”

  薛夔转过头来看着他:“你有甚麽鬼主意?还不是把我当傻子似的玩耍?”

  栾哥儿柔声笑道:“这可就冤枉了大官人,我是一心一意为你好,便是方才那事儿…”就又贴着他背脊舔他耳朵,“我还不是伺候着你?生怕你受一点儿委屈。”

  薛夔想着方才那事儿忍不住脸上发烫,忙的耸肩:“你就一张嘴对付我!可也没见你当真给我甚麽好儿的。”

  栾哥儿索性罢了手,钻到床上和他并头躺了,将身子靠近他怀里小声道:“大官人,你可记得之前我在你院子里呆过几天?”

  “还说?生意都叫你抢去了。”薛夔一提这个满肚子火气,“之后还给我惹了衙门的人,真是晦气!”

  栾哥儿一拍手:“这就对了!”

  “甚麽?!”薛夔瞪眼睛来。

  栾哥儿拉着他手:“你又生气做甚麽?听我说完呐。”这就靠着薛夔耳根子轻道,“大官人,你看之前那些达官显贵来你这儿,叫姑娘都得躲躲藏藏。这便是当朝的规矩,做官的不能随意来窑子里。况且你就是开了,也得孝敬着父母官不是?”

  薛夔听着点头:“可不是?”

  “再说窑子里的姑娘,我看…也不大服气你管啊。”栾哥儿咬着嘴唇就笑了。

  “偏你说?!我看这事儿还是赖你!”薛夔一张黑脸这便红透了,“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请那大夫来看病。看病倒也罢了,就是,就是——”这便说不下去了。

  栾哥儿一想就笑了:“我晓得了,可是你不举,后庭又开了花儿?”说着忍不住低声笑了几句才道,“这也没甚麽,横竖这些姑奶奶们也是吃里爬外的居多,不心疼。”

  “不心疼?”薛夔恼了,“你晓得直接买个好的得多少银子?再说了,就算买个小的来,调教个三年五载的不见得能出个好字,白花花的银子砸进去连个响儿都没有!”

  栾哥儿贴着他胸口:“要我说,这姑娘们就散了吧。她们心里可都有个算盘,精细着呢!”

  “甚麽话?”薛夔低下头来,挨着栾哥儿的额头。

  栾哥儿索性踢了袜子将脚缠在他膝盖上细细磨蹭着:“姑娘们一个不小心,若是有了,便是小半年儿不能接客,你还得养着;不出名不露彩的,赚不来银子;有了名声儿的,又拿腔作调格应着你,挑三拣四的事儿我想你不是没经过。再说了,姑娘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还得再请小厮佣人的,岂不又是一笔银子花出去?”

  薛夔一想竟是这麽个理儿,便来了兴致:“要你说,该怎麽着?”

  栾哥儿呵呵一笑,贴了他耳朵说出一番话来。薛夔听的连连点头,末了却又不放心:“可丽菊院好歹也是有了名声的,这就散了…总有些舍不得。”

  栾哥儿眼珠子一转道:“那有何难?丽菊院你照样儿开着,喜欢姑娘的便来这里。你且慢慢腾挪,这事儿啊——少不得三五年的功夫,见不了真章儿!”

  “这麽久?那银子…”薛夔皱起眉头来。

  栾哥儿伸了雪嫩嫩的胳膊搂了他脖子:“大官人,你若放心,就叫阿盛听我的,保管你一年回本两年见利!”

  薛夔一咬牙:“好!”

  栾哥儿眉开眼笑:“这便是应了我的。”

  “那是,说话算话。”薛夔哈哈笑了,想着日后日进斗金,便是合不拢嘴了。

  栾哥儿只是一眯眼:“可我就亏了,店子是大官人你的,银子进了大官人的口袋,名声嘛,也还是你的…哎呀呀,我这便是替他人做嫁衣了——”

  薛夔讪讪道:“那也是…你…”

  栾哥儿只一笑,抬头咬着他喉结道:“我也不是吃亏的主儿,这事儿啊,我要好处的。”

  “好处?”一听这个,薛夔很为难,咽口口水道,“你想分多少银子啊?”

  栾哥儿一听这话哭笑不得,伸手一掐他耳朵:“薛呆这名儿还真没叫错了你!”就又咬他下颚,“我便是要你,如何?”

  薛夔一愣:“要我?要我给你干嘛?洗衣服做饭我不会,吃喝玩乐倒还行——”

  栾哥儿无语看他两眼,猛地将他一番压在身下:“我要你,你别跟我装糊涂!”

  “这,这,这这这——”薛夔再傻这也明白了,忍不住哆嗦起来,“这才完,你又来?再者说了,哪儿有,有老板还给人嫖的?”

  栾哥儿伸手摸他胸前:“谁说嫖了?我又没给你银子,你算卖麽?”

  一听这话薛夔又急了:“可不是,你都不给银子!你白嫖啊?!”

  栾哥儿好气又好笑:“你倒真想我给银子啊?那你可就真成卖给我的了!说吧,大官人,一晚上,怎麽个论价儿啊?我看你皮肤黑,嘴唇厚,媚眼儿也不会抛,笑起来傻乎乎的。不懂诗词歌赋,更不会唱曲儿伺候,分明是个下等,我倒看看你好意思没脸没皮的要多少银子!”

  薛夔叫他一顿话说得作声不得,栾哥儿便又软下来,贴了他面孔香一记:“这便是了。要说银子就是折辱了你,我倒还舍不得呢。”

  薛夔还没想明白究竟该不该收这银子,栾哥儿已起身减了烛,搂了他道:“睡吧,这事儿,咱明儿就去办!”

  说是明儿,等事儿有了眉目便也是五日之后。这还是栾哥儿本事,打着薛夔的招牌吩咐下去,不几日这就成了。

  这日一大早,栾哥儿便拉了薛夔兴冲冲往柳前儿胡同来。薛夔立在那宅子前眼目所见便是一派喜庆儿。楼下四间门脸儿房,上到底儿三层;临街是楼,仪门进去当间儿一个黄石影壁,两边是穿廊厢房,挂着鹦鹉画眉等雀鸟,此刻咿咿呀呀撒欢儿的叫。绕过影壁当中三把扶梯,掩上一个四围的小院儿,天井儿栽棵石榴树,绿油油的叶子甚是喜人。往楼后穿堂看,便有些椅子桌子,放了茶碗吃食,贡客人们候着时待的。后头儿还有四个院子,门楣上都还空着,刚粉刷完毕,一派新露露的景致。各色植株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薛夔暗暗点头,这地儿也是繁华闹市,入夜之后多的是客人来。兼着这宅子原也有主儿,接过手来不过粉刷一遍,自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正想着,栾哥儿却又拉了他耳语:“先前我就叫阿盛往南方儿买了些哥儿来,说是今儿就到,晚上,咱们看看去。”

  薛夔连连点头,栾哥儿又拉了他到门前,挥挥手,叫阿盛拿了块黑漆漆的板子来。薛夔一看,上头儿写了三个字,奈何不认得。

  栾哥儿掩口一笑:“取月亭——”

  薛夔脸哗一下就红了,看看左右小声道:“你还当真——”

  “可不当真?”栾哥儿一眯眼,“要好,就刻上去了。后日便可开门做生意,到时候儿,只怕你笑得合不拢嘴!”

  薛夔此刻便也笑了,栾哥儿拍拍他肩膀小声道:“那大官人,事儿我也坐了,你可别忘了我那份儿啊——”

  薛夔一听傻了,半晌明白过来正要骂他,栾哥儿早大笑着进去了。

  诸位看官,预知这栾哥儿究竟想的甚麽点子,这后日又有何新鲜事儿,咱们下回“新店凑趣柳胡同狎客帮嫖取月亭”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小老儿今儿累了,明儿会更累。。。这说书可咋办啊,看官们?

  第三十二回

  词曰:

  且满饮,醉卧翡翠堂。回眸腮边凝初露,翡冷兰幽香草长,风流少年郎。

  这首词,说的便是那少年风华正茂,别有幽情。有看官要说了,莫非这男子还有美过女子的不成?看官啊,稍安勿躁。这美之一字,甚是难断。何者是美,何者为美?那染坊布坊中,有人爱朱红,便有人爱青紫的;咱们说的薛夔薛大官人便以钱之金灿灿为美,便见花间甲花方瑞便以人之灵巧情态意景为美;便是咱们诸位看官今日来饮茶,亦是有人喝毛尖,有人饮碧螺春的。至于这男女之间,如何好说美或不美。男子那潘安、卫玠美不美?女子里那效颦东施又美不美?故而诸位看官,美丑一事,端看说的是谁,用何人来比了。古往今来,写诗作文赞那男子之美的亦不在少数,咱们试看:

  魏阮籍诗曰:“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衾裳。”

  晋张翰《周小史》诗曰:“翩翩周生,婉娈幼童。年十有五,如日在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团辅圆颐,菡萏芙蓉。尔形既淑,尔服亦鲜。轻车随风,飞雾流烟。转侧绮靡,顾盼便妍。和颜善笑,美口善言。”

  诸位看官又以为如何?哈哈,咱们说远了,且回了吧。先前说到那栾哥儿在柳前儿胡同买了宅子,粉刷一新。之后又如何?便说过了几日,这京里便有个大大的新鲜事儿出来了,甚麽事儿?您且听小老儿慢慢道来。

  却是那一日,正交巳初刻,街上人来人往,做小生意的,赶路歇脚儿的,官员下了早朝回官邸的,这是热闹之时。便见一行车队浩浩荡荡打从城南门进来。前头儿是两个娇俏端正的丫头儿挑着小香鼎熏着,后头一色儿的青顶小轿。碧色窗棂挂着翡翠新色的褂,门前垂着青色薄绢,均用两人抬着。每乘轿子周围还得两个护院随着,若是有人看时,环着手臂瞪起眼来。

  前后这七八乘的小轿说话间就小心翼翼往城里走,立时有人围着看,纷纷打听是哪家大官带着家眷入京了。可细细看着却又不像,前头儿不见扫尘回避的,后头儿没有打幡鸣锣举牌的。且护院的架势也不像是差役。有好事儿的想挤过去看看,都叫那护院给吓回来了。

  这功夫有个不知哪儿来的酸秀才,衣裳褴褛捏着本集子摇头晃脑念着“子曰孟曰”就要打街口过去,这便与第一辆轿子冲撞了。那轿夫晃来晃想让他,可后头儿那个轿夫看不到前头还一个劲儿往前送。这下倒好,登时这轿子便一个大斜转晃得几晃。也算轿夫有些本事,好容易转了定稳停下,可那轿栏却勾到书生破衣,将他带着转个圈儿,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书生灰头土脸爬起来,指着那轿子便道:“昊昊上苍,大道堂堂,何故撞我?”

  那轿夫惊魂普定,看眼轿子没事儿才转过头来指着他道:“不长眼的臭叫花子,这是甚麽地儿,也容得你乱闯不成?”

  那书生叫两个护院架起来,满脸忿忿:“天理昭昭,唯仁与德!分明是你们撞了我,却颠倒是非黑白不成?”

  那轿夫上来刷刷两个嘴巴子:“不长眼的狗腿子,好好的白日里也来疯!给他打出去!”

  护院一拥而上,围着便是拳打脚踢。一时间尘土飞扬,骂人声、呻吟声不绝于耳。周围人个个看着,嘴里议论纷纷,却又不敢贸然上前拦阻。

  那书生先前还骂着,后首儿声儿多是呼疼的了,路人皆才者多半是要被打死的了,这就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一时就都静了,护院罢了手回过身去,就看见先前停着的那轿子轿帘拉开了一点,露出半张脸来:“这是做甚麽,还不把人快扶起来。”

  他声儿不大,却透着股子冷清的威严。护院立即罢了手,恭恭敬敬将那书生扶起来,那人又道:“还不给这位小哥儿配个不是?”

  护院听了转身便打躬作揖赔了不是,这书生就也愣了,还了半礼。便见那轿上的人叫轿夫打了帘子,自下了轿来。顿时一众人都愣了,但见:

  单髻雪面花瓣唇,玉山扶摇莲花步。金铃玉坠妆娇颜,锦绮珠翘饰美容。

  一件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兽朝麒麟补子缎袍儿,手上捏着一把湘妃扇遮了半张脸。斜斜梳了个发髻,眼睛一汪秋水似的看过来,口里道:“这位公子,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原谅则个。”

  那书生顿时就愣了,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那人便又笑了:“公子,这几两碎银子你先拿了去看大夫,若是不够,便去柳前儿胡同取月亭寻我。”

  这声儿又细又软,如那三春的莺声,端的叫人心里荡漾一番。莫说那书生了,便是周围众人,亦是目瞪口呆。那双眼睛娇滴滴的望过来,满满含着笑意,登时叫人觉着满心的委屈丁跗化了去了。

  后首轿子也都停了,紧接着下来个丽人,着件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袍,白面弯眉,未语先笑:“春哥儿,怎麽停在这儿就不走了?”

  那个春哥儿转过头来笑了:“小夏,你又坐不住了。小心一会儿薛大官人撕了你的嘴。”

  小夏呵呵一笑:“你偏又胡说,薛大官人甚麽时候跟咱们动过脾气?还不是你自个儿心里有鬼,怕他得紧……”

  那春哥儿只是摇头一笑,便又见后谩跷子上的人都下来了,于是点头:“秋郎,冬景儿,你们就不要下来了。”

  秋郎裹着件大红缎子遍地金通麒麟补子袄儿,套着翠蓝宽拖遍地金裙,掩口打个呵欠:“我还以为到了呢,原来是暂时歇歇,嗨,没劲儿。”说着拉了他后面的冬景儿就要回去。

  冬景儿年纪约莫最小,十二三的样子,粉嫩嫩的脸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只手捏着身上沉香色妆花补子遍地锦罗祆儿,另一只手提着大红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左右张望一阵才道:“秋郎哥哥,咱们到了麽?”

  秋郎声儿有些媚:“谁晓得?说是柳前儿胡同,我看进城了,大概也不远了。”

  后首还有几个小哥儿也下来了,一个穿着大红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袍儿,另外两个像是双生子,俱着妆花罗缎的衣服。一时间如繁花乱眼,娇声阵阵,说笑令人如沐春风,心底里就都敞亮起来。

  莫说那穷酸书生了,就是路上众人也是看花了眼,纷纷议论着究竟是甚麽人。分明是男子,却有女子难敌的娇媚;分明是须眉,却又平添几分俏丽;分明是阳刚,却有多了几丝媚态。穿衣打扮也都是女子一般,除却头上都是一个发髻插着簪子,几乎令人分不出男女来。

  那书生还愣着,春哥儿已经将银子塞到他手里,言罢嫣然一笑,回身叫了众人各自上轿。一众人这便去了。

  那书生看着轿子行远了,才回过神来,转头随意拉住个看热闹的:“那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端的如此美艳动人?”

  那人哼哼笑了几声:“你刚才没听见?他们住在柳前儿胡同,又说是薛大官人,你当这京城有几个薛大官人不成?”

  周围又有凑趣儿的上来了:“那柳前儿胡同是甚麽地儿?京城里出了名儿的相公堂子都跟那儿呆着,你再看看这几个人,啊,能是甚麽?”

  又有个看热闹的跟上来:“你当薛大官人是甚麽?他原来开的丽菊院便已是这儿最出名的窑子了,现下又插手相公堂子,还不知道以后怎麽呢!”

  那书生讪讪的说不出话来,便又望着已然远去的轿子。众人见没乐子可看,也就议论着散去了。那书生捏着银子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走了,周围还有人议论着薛大官人新开的相公堂子取月亭。

  这不几日之间,大街小巷都是在谈论这薛大官人的新店,坊间传言甚多,一传十,十传百,越说越玄,越说越神。丁醯那薛大官人的堂子里,来的是神仙,住的是佳人,吃穿用度都与别家不同。端看宅子的形制,便已是超过众家的了。更有些登徒子,趁着月色悄悄想去一探究竟,就被几个彪形大汉扔了出来。这下可好,更是引得众人心痒难耐,亟不可待。

  待到几日之后,这薛大官人的新堂子果然开了。大清早的喜庆盈门,薛夔穿了他那明红衫子,一手捏着石榴斤子,一手掀了衣襟下摆,对着案桌跪下去,祭了各路神仙,将香交给阿盛点上,这便回身亲自揭下取月亭的招牌红布来,方点了爆竹。一时间,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鞭炮爆竹响个不停。更有二三顽童在一旁又叫又跳,等着捡那爆竹花儿。

  薛夔看着客人源源不绝进来,晓得合不拢嘴。回头就看见自个儿平日相熟的兄弟们都来了,更是喜上眉梢。亲自引了进去不提。

  这说这一夜,客似云来,红浪滚滚。娇声不断。这边儿是春哥儿陪着康记银庄的掌柜猜枚吃了一回,又拿一副三十二扇象牙牌儿,桌上铺了茜红苫条,两个抹牌饮酒。那边儿是小夏吩咐小童在房里秉烛,叫唤着收拾铺床伺候梁纪布庄的老板。西园儿里冬景儿捧了果盒杯酒在床上紫锦帐里,露着粉般身子,和冬云街十八药铺的掌柜香肩相并□厮挨。秋郎正在北苑儿和那对双生子陪着府尹大人摸牌,正打发小童拿大钟饮酒。

  薛夔吃酒吃到夜里,便叫了几个人来伺候着那几个兄弟睡去了,自个儿出来看了一圈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言。

  诸位看官,预知这薛夔欢喜甚麽,又难言甚麽,那栾哥儿怎的不见,咱们下回“栾哥儿夜戏霸王 杜彦莘怒斥家父”再说。

  第三十三回

  诸位看官,有诗曰:

  红烛艳烧酒乍醺,当筵且喜娇笑频。蛮腰媚舞章台柳,檀口柔歌几番春。

  暖气拂衣来有意,香花落地拾无声。不因一点风流趣,安得韩生醉后醒。

  这诗词歌赋,说的是赏心怡情,讲的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红尘俗世纷乱眼,醉看喜堂佳人面。这得快乐时且逍遥,莫待花落空叹枝。人生在世不称意,难得几人驻心间。便有绵绵不绝意,亦是今生前世缘。

  这人与人之间,最难说的便是这缘法。世人皆求缘来随心,可叹这缘法来去不由人。故而世间多痴情,笑看俗世三分春。人说戏子最无情,欢场之间最无意,都是钱来钱往过,真心一斤无人问。待到他年旧梦醒,桃花树柳闻莺。回身笑看三千场,几人有情几人明。

  看官们呐,这书也说了好几日,人也来得差不多。便是这薛大官人说的尤为多,便是为何?只为这硝烟乱世出豪杰,安平乐世产霸王。薛霸王其人,貌非潘安,义非云长,慧非子房,勇非张飞,巧非鲁班,掌财非公明,识人非阿瞒,他本就是这红尘俗世中摸爬滚打一个小人物,天生还该他遇着栾哥儿这小妖精,方生出这些事儿来。看官们,您道这是缘法儿麽?若然是,便是甚麽缘?若不是,怎的又聚首。有句话老话叫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这欢喜冤家又能有多久,总到缘有起处便有散,可谁知散的那天是何时?

  看官们莫怪,并非小老儿胡说八道,这便正是薛夔薛大官人此刻立在取月亭小院儿里自个儿琢磨的事儿。您还别笑,谁说薛大官人就不能想这个?虽是薛呆,但也非不通人情。这几日里栾三儿可没好好歇着。打从他叫阿盛往南方采买了小子来,不几日便到了京里。入城时,栾哥儿便嘱咐了阿盛,叫他弄出些气派来。阿盛不敢不听话,却又不敢全听,这就又悄悄问过薛夔一遍。薛夔也不明白怎麽回事儿,但想是栾哥儿说的,多半不会错,便就叫阿盛照栾哥儿吩咐去了。栾哥儿又自个儿扮个落魄书生,与那打手在街上演了这一出好戏。当时薛夔就立在旁边二层酒楼的临窗那儿看着,心里也说不清是个甚麽滋味儿了。

  接着的几日,栾哥儿请了城里出名的乐师舞娘来教这些小哥儿们技法。说老实话,这些小哥儿年纪虽小,可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些东西老早都学过。薛夔原先也想不明白,为何要花这冤枉钱。栾哥儿只一瞪眼,薛夔便不敢言语了。

  现在想来,那些师傅们见这几个孩子年纪虽小,但一教就会一点即通,兼着栾哥儿笑脸迎人,又肯送银子办招待,这便赞不绝口。口耳相传,一时之间名声可就在外了。薛夔虽是不通文墨,但也晓得这名声便是金字招牌,若要人说你好,便是千难万难的。当下心里对栾哥儿,又添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念想了。

  正想着,就听见后面有人过来了,脚步轻轻,后跟曳地。衣裳拖着地,发出刷刷之声,也不知怎的,在这夜里格外清晰。薛夔没动,少时果然有双胳膊搂住他的腰,拉扯着他那石榴巾子,热乎乎的气儿从脖颈往上吹到耳后:“怎麽,又喝醉了?”

  这声儿带着几分笑意,又有几分调侃,说不出的娇媚,道不明的宠溺。薛夔也不知怎麽就觉着酒上脸似的烧起来,忙的一推他手:“有你这麽胡闹的麽?等会儿叫人看见了…”却又吸吸鼻子,“你喝酒了?”转头拉了他手细细看,只见月光下栾哥儿面色潮红,眼中氤氲,水淋淋雾蒙蒙的看不透彻。再一捏他手,热乎乎的。

  “看见甚麽?”栾哥儿只管往他身上靠,“咱们大被一张眠在一块儿还少了人看去?”

  薛夔无奈,扶了他道:“你真是醉了,怎麽就喝多了?”

  栾哥儿哈哈一笑,伸手揪他耳朵:“我怎麽会醉?不过是多吃了几杯…”便又脚下踉跄。

  薛夔唬的伸手搂住他,只觉得栾哥儿浑身香气扑鼻,说不清是他身上本来的香,还是那酒味醉人,又或是月下花开,清风送香来。薛夔低头看着他,满脸红晕,双目朦胧,整张脸子又白又嫩,这就看得痴了,心里只道,便是那丽菊院里的姑娘,也没一个比得上他这双眼睛的。

  栾哥儿伸手拍他脸颊:“看,看甚麽?没见过?还是没看够?走走走,咱们这就回房去,我叫你从上往下从左往右从前往后都看个够!”

  薛夔也不知怎麽脑子里嗡一下:“又胡说!你这龟儿子——”

  后首儿话没说完,栾哥儿捏着他的下巴抬头就亲上来,丁香小舌滑溜溜的钻进去。一双手也不老实,趁着薛夔两手扶了他不得空,这便上下造孽。只啃得薛夔脑中画圈儿,好一阵回不过味儿来。

  栾哥儿勾了他脖子将嘴贴着他耳朵,手探在怀里反捏着他袖子:“原来只穿恁单薄衣裳,不害冷麽?”

  “早开春儿了,天暖起来,又吃了酒,这才没穿外衫。”薛夔嗯了一声,便有见他醉了有些得意,“您老人家见我身上单薄,肯赏我一件衣裳儿穿穿也怎的?”

  栾哥儿斜他一眼:“贼短命的薛呆,得便宜便了,早先儿便看我让着你,给你前后忙活儿的也不问一句。我不言语便罢了,如今你倒大胆了些,又来问我要衣服穿!我又不是你甚麽人,何故把与你衣服穿?”说时便上来动手扯他衣裳。

  薛夔一愣也不知是酒劲儿上来还是见栾哥儿醉了媚人,口里竟自个儿溜出一句来:“我便是前生剥了你的皮,今生当真要还了你不成?”

  栾哥儿一听便住了手,歪着头似笑非笑打量他一眼,随即又拍拍他胸膛笑了:“我可不懂你口里浑说些甚麽,反正儿啊——”说着伸手一戳他额头,“你就等好儿的报答我吧——”说着便打个酒嗝,似要倒了。

  薛夔无奈,转过身去:“上来吧。”

  “嗯?”栾哥儿一愣。

  薛夔微微弯了身子:“你醉了,我背你回去。”

  栾哥儿这便真愣了,好半晌才窃笑着爬上去。将手垂在他身前,缓缓向他耳根子吹气。薛夔只觉着自个儿莫不是真醉了,竟是一步三晃的回了屋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头儿说着栾哥儿与那薛夔回了房,另一边儿咱们再到取月亭去看看。南厢房里正是热闹,唱曲儿的相公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偏偏这位客人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管喝酒。小哥儿们见着不对劲儿,便打发个小子赶快去找春哥儿。春哥儿正陪着康记银庄的掌柜抹牌,方才输了一局,这就笑着端了杯子过来,将个身子都贴着挨了紧到一处,敬了他个皮杯。那银庄掌柜喜不自禁勾了他舌头,一双手上下便即摸索起来,口里含含糊糊道:“好人儿,便是我中意你,你可也有情于我?”

  春哥儿只管笑着一推他,张嘴便唱:“有情哥。你须是频频到。有情哥。你多请些酒共肴。有情哥。我把你终身靠。有情在口里叫。无情在肚里包。果是个真情也。不要财和宝——”

  那掌柜捉了他手正要言语,外头儿小厮进来咳嗽一声,春哥儿这就过去听了几句,转头笑着赔了不是,折身就出门去了。

  一路快步赶到那南厢房,正听见里头儿那大爷放下杯子咳嗽了一句:“出去出去——”

  估摸着里头儿小哥儿笑着要挨近他,这位大爷伸手一推就将他推翻在地。小哥儿捂着腿诶呦一声就叫了出来:“这位官人啊,真是好狠的心呢。”

  那客人却咳嗽一声:“你们便是这取月亭最好的了?我看也不见得啊!”

  春哥儿皱皱眉,随即展开眉头笑着进去了:“这位大爷,怎麽光喝酒呢?莫非咱们取月亭的菊花酒这麽香,勾得您眼睛都看不见别的了?”

  那人看他一眼似乎眼前一亮,再细细一看却又摆手:“你又是谁?我没叫你来。”

  春哥儿眼珠子一转:“听这位官人的意思,像是来寻人啊。”

  那人叹口气:“不提也罢。”说着便起身要走。

  春哥儿盯着他那身暗色绢丝的衫子,再看看他下头的皂靴。心里有了计较,这便道:“既然如此,那我送送官人吧。”说着便侧身一抬手,“这位大人的账便记在我身上了。”

  小哥儿们应了一声,那人倒是连连摆手,春哥儿只管拉着他手往外走:“这大官人莫怪,这是新开的地儿,很多规矩他们都不懂,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那人却转过头来看着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春哥儿心里一愣,但面上还是笑着的:“怎麽了,莫非官人又舍不得走了?”

  那人却又把手收回来了:“你倒是像,可惜,若是他的话,才不说这话,直接就——”却又住了口。

  春哥儿心里一乐,感情这位是来找念想的,这就笑着伸手搂了他脖子,张嘴就要亲。还没来得及亲,就被这人推开来。春哥儿一愣看着他脸,才发现他定定看着门口,目瞪口呆。

  “…彦,彦莘,你怎麽来了?”这男人瞠目结舌。

  “好啊,这便是堂堂的翰林大人,这便是堂堂的父亲大人,这便是——”门口立着个华服青年,此刻双目圆睁,握起拳来,满面通红,似是气急。要问这是何人,可不就是那杜彦莘杜翰林两父子麽?

  杜翰林是又羞又急,杜彦莘是又急又气,春哥儿是又气又异。春哥儿气的也无非是姑娘相公们最气的有人上门找事儿,可又异了。按说找上门的也该是家中娘子寻了夫君,或是严父来找忤逆子。今儿倒是巧了,看情形是母鸡打鸣,公鸡下蛋——儿子来找父亲的了。

  诸位看官,预知这杜彦莘怎麽来了这取月亭,杜翰林又当如何,咱们下回“惊回首便是当初 再顿首已是从前”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某位看官说要给小老儿长评,却又不见,唉唉唉,小老儿伤心而去,明儿罢讲一次,以示愤慨!

  第三十四回

  词曰:

  山远云渺意幽幽,山下桃花随水流。雁过无声白云恨,青山不老问荒丘。水光潋滟映耕牛,牧童嬉笑垂杨柳。万花不见含苞日,正是光阴不可留。总道年少不肯过,不觉半生何处丢。再把酒盏问明月,芳踪无痕情依旧。

  诸位看官,咱们都晓得,光阴似箭白驹过隙,这辰光你若候着,便又觉着它慢的慎人,可你不搭理它。就又一晃而过。候着发榜的这段日子,栾哥儿倒是风风火火颇做了些事儿,可有人却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看官要问这人是谁,便又多了。旁的不说,这杜彦莘便是其中之一。论真心而言,哪个举子不想高中?论脸面,哪个赌徒不想赌赢?这杜彦莘,一来盼着自个儿高中好狠狠奚落那栾哥儿一番,二来也盼着花间甲能中一偿夙愿。三来便是盼着栾哥儿根本不中,断了花间甲的心思,四来…便是记挂着他那翰林爹爹。

  看官们便又奇了,这儿子记挂父亲也不是甚麽稀罕事儿,何故小老儿要拿了出来大书特书。看官们可还记得,那日杜彦莘与花间甲去了丽菊院好一通大闹,若非杜翰林及时赶到,还真不晓得要出甚麽乱。可杜翰林来了说的那些话儿,不也让杜彦莘起了疑心麽?虽说杜翰林当日拿出父亲积威压了下去,杜彦莘口里不说,心里还是泛着嘀咕的。这几日候着发榜,便格外留神。

  薛夔开了新店,这已是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的事儿了,杜彦莘自然也晓得。这生意人再开新店也不是甚麽新鲜事儿。可一者这个薛夔与栾哥儿交情颇深,杜彦莘便留意上了;二者说,自个儿父亲晓得薛夔要开相公堂子的时候儿脸上那神情…啧啧啧啧,简直跟大染坊上了鼻子,一张脸五颜六色说不出是个甚麽色儿了。这日熬到太阳下山,父亲果是换了衣衫出门。既没有带个小厮随从,也没有告知自个儿便出了门去。杜彦莘本就怀疑,这就悄悄跟了过去。

  果然一路来了柳前儿胡同,又果然是进了那取月亭。杜彦莘只管在南厢房外对间儿要了壶酒,随意叫了个小子,眼睛耳朵便都盯着那边儿。果不其然,父亲闷闷不乐,只管一杯接一杯灌下肚去,丝毫不理会旁边小官儿使出浑身解数。杜彦莘心中又是恨恨,有又是不平。待到那个甚麽春哥儿来了,杜彦莘亦是一愣,这人眉眼之间含情脉脉,倒是有几分眼熟。再听他说话腔调,更似是故人。杜彦莘满心疑惑,又见父亲险些失态,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人,不觉啊了一声,忙的掩住。

  再看下去,免不得怒火中烧,一颗心便是在那油锅里上下煎熬,却又似当头淋下一盆凉水,只将心整个儿冻住。前因后果自不待说,杜彦莘只觉悲凉。

  一个是自个儿打小敬爱的父亲,一个是自个儿自幼爱慕的友达,竟是全数叫那个栾哥儿迷住了眼睛,当真不知这个家伙是人是鬼!杜彦莘越想越气,忍不住起身奔出去,张口便不留情面。这才有了咱们上回说的那一场。

  可话是说了,杜彦莘满脑子的火气散出来,这就又后悔不迭。您道怎麽了?想这杜翰林好歹是当朝命官,又是自个儿的父亲,如此大张旗鼓说了出来,叫他颜面何存?此刻一张脸便是红了又白了,白了又紫了,紫得都快黑了,只管握紧拳头踏步出门,二话不说。

  杜彦莘也自后悔,忙的要跟出来,却又叫取月亭的小厮拉住叫给酒钱。杜彦莘无奈,回身付了酒资再出来时,已不见父亲踪影。

  杜彦莘连连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满心不甘,却又不知往何处发泄。正在街上叹气,寻思着回家,脚下却不由自主进了个酒馆,要了一壶小酒几个小菜,独自长吁短叹起来:“咫尺的地北天南,恍惚间月残云淡。伴着你的是咱,你却偏把他看。这厢里心事只能瞒,痛切切偏又舍不得。没奈何。便左右两难!”

  言罢自叹三声,仰首灌下酒去又道:“唯有杜康相伴。看世间谁得圆满。良田广厦千顷,不过沙砾黄土;香花美人,不过坟中枯骨。愁肠化泪,还不是天明即散一方残雾…伊呀呀,莫我肯故!”

  “少年人,何故唉声叹气?”

  杜彦莘坐在堂内,听得有人说话便就愣了。隔了半晌方明白过来是有人与自个儿说话,这就回头张望,但见:

  堂堂仪表,仙风道骨。四十上下,捻须淡笑。眉眼清俊,神韵风华。一只手背在身后,挺胸昂扬;另一手握着细绢巾子,上头荷花娇艳欲滴。头顶万字方巾,紫檀木簪子斜出几许风流。身着一领白绢纻丝云纹衫,披着一席青色素锦。

  好一派风云人物冷眼看情,端的是潇洒气派无人可近。淡雅俊逸不以年龄为化,神仙之姿便见万种风情。便是【菩萨蛮】一首正好:

  琉璃作眼少灵秀,翡翠作眉缺通透。寻遍万重山,江水绿如蓝。

  便是等闲时,化与芙蓉面。碧叶隔岸远,红芙素手纤。

  杜彦莘看得这麽一眼,顿时惊出一身汗来,忙的起身打躬,一声儿“太师在上”便要叫出来。这位神仙人物可不就是荷花太师何晙连?看他此刻满脸笑意,杜彦莘只觉得满头冒汗,一身竟似是湿透了。想自个儿方才胡言乱语,竟是都叫他听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何太师倒是朗朗一笑:“怎麽,不请我坐坐?”说着便自伸手将那巾子在椅子上一抚,欠身坐了下来。就又摆手,“你也坐呐。”回身招呼小二,再来一壶梅花酒。

  杜彦莘待他坐定了方才斜斜坐了:“方才不知太师也在,晚生失礼了。”

  “诶,说得哪里话?怎的与我见外了。”何太师呵呵一笑,“我与令尊大人同朝为官,算来,你该叫我一声世叔才是。”

  “晚生不敢。”杜彦莘抬手一拱,借机擦擦额头的汗。

  何太师看他一眼突然笑了:“贤侄怎的独自在此饮酒?”

  杜彦莘踌躇一下方道:“在家里很是无趣,这便出来走走。一时之间肚中饥渴,这才…呵呵,叫世叔见笑了。”

  何太师展眉一笑,举着巾子掩口道:“这条路便是去柳前儿胡同的吧?”

  “正是。”杜彦莘答了,方才愣住,喃喃道,“不,这,那个…”

  何太师哈哈一笑:“少年人,免不得年少轻狂,何须介怀?”

  杜彦莘只觉着面上一烧:“世叔莫要取笑。”

  何太师看他一眼:“便是尊为太师,亦有不如意之事,你又何必计较?”

  杜彦莘一奇:“这话…便是另有玄机了。愚侄猜不透,还望世叔明言。”

  何太师捏着巾子擦擦杯缘:“贤侄啊,你看我老了麽?”

  杜彦莘忙道:“世叔正值壮年,英气逼人,才华横溢,便是我辈楷模,人人敬仰。您怎的说这话呢?”

  何太师哈哈一笑,伸手就要倒酒。杜彦莘抢先起身拿了去,替他满上一杯。何太师饮了一口方道:“这便是你的不知了。老不老,端看心;少不少,端看迹。”

  “这…”杜彦莘又是一愣。

  “若然老,一树梨花压海棠,老不老?若是少,千山白雪冻斜阳,小不小?”何太师捏着杯子笑了,“少年老成,亦有老当益壮,这心身一体,方是正道。”

  杜彦莘细细一想,还是云里雾里不明白。何太师又道:“贤侄啊,你参加了此次科考,可有把握?”

  杜彦莘低下头来:“勉力而为,尽心而已。”

  “这便是不对了。”何太师正色道,“当是全力以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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