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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 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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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清澈,眉眼可爱,身材和肌肤都因为年轻因为有着大把大把的青春而显得健康而且结实。但是他们结伴的很少。很多人一个人旅行、观光、打工、骑车,走走停停。
我在体育用品商店里曾经碰到过一个打工的女孩儿,聊了几句。她二十二岁,来自长沙,现在瑞士一间很不错的学校里学商科,每年的学费要三万多块瑞士法郎。这一笔钱由她父母来出,生活费自己打工赚取。来了三年了,前两年念语言,一年回一次国,很有斗争经验,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打折的大牌子的过季减价商品,也知道什么时候订机票最便宜,只是路途不大好走,可能要先搭火车去慕尼黑,再在机场等上五六个小时才行。她有一个瑞士人男朋友,男孩也是学生,跟她过着差不多的日子,学费贷款,自己打工赚生活费。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当地人,应该说能念商校的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孩子,打工是学生族一种很普遍的生活状态。
这让我想起自己原来在南方的蒙彼利埃念书的时候,学期中在翻译中心学习,因为功课太多不能去打工,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很小心地计算自己生活上的开销。好不容易到了暑假的大假期,南海岸忽然多了很多很多游客,结束学业的我跟好友什么小工都打了一点,在餐馆当侍应生,在旅馆当门房,还替一个人手稀缺的旅行社当英文翻译,明明喳喳地带了一队爱尔兰的旅行团观光,赚了不少。
辛苦学习和打工的时候也想,要是自己能更富裕一点该多么好,要是能遇到丹麦王子该多么好,我一定不放过他!
我当对觊觎丹麦王子可不是撒癔症。
我们当时在蒙彼利埃租了一个使用面积有一百零五平方米的四居室的公寓套房,我们三个中国女孩是承租下来,然后又当了二房东找了一个丹麦女孩跟我们一起住。女孩叫做萨拉,身高一米七六,她说自己在丹麦只能算个“中等身材”,她的哥哥,漂亮的却因为太害羞而从来不会对着相机微笑的丹尼尔,两米零二。
萨拉是个文静善良又教养良好的姑娘,只说英语,会一点点法语,但是当我们交谈的时候,对我结结巴巴的英语非常有耐心,也许那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在丹麦做幼儿老师的缘故。也是在萨拉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之前从来不曾注意过的礼貌和教养。她总是小心翼翼,说话做饭走路洗澡不出大声;请朋友来玩的时候,或者想要留宿朋友的时候,总会事先征得我们的同意;当她出去买面包的时候,也会跟室友知会一声,“claire,我要出去买根棍子面包,你需要我给你带吗?”
“不用,谢谢你,萨拉。”
“那么我十分钟之后回来。”
“好的。”
当然了,萨拉最让我羡慕的不是她的身高,也不是她的英文,也不完全是她的好脾气和她的教养。而是她见过丹麦王储!她见过丹麦王储!她见过丹麦王储!
女王有两个儿子,二王子瘦高,他当时的王妃是中国香港女人文雅丽,王妃来了丹麦时日不久已经能说流利的丹麦语,而王夫——一个法国老头,在丹麦呆了快四十年,当地语也说不了多少句。
丹麦王储殿下弗雷德里克那时候还是个单身汉,在萨拉的妈妈给我们邮回来的那张王室全家福的明信片上,王储个子没有弟弟高,但是笑容可掬,神态热情。
萨拉说:“我见过他。”
“真的?”我说。
“是的。”她笑嘻嘻的,不无炫耀地,“周末的时候我跟朋友们去迪斯高跳舞,你知道吗?那种踩着旱冰鞋跳舞的迪斯高,我滑了一跤摔倒了,整个人飞出去,坐在地上。身后一个男士伸出手臂,让我扶着他的手起来,我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回头一看……”
二十一岁时候的我双手撑着脸,张着嘴巴说:“是,是王储殿下?!”
萨拉咬着嘴巴,点点头,“是王储殿下。非常英俊而且温和的王储殿下。问我说,小姐,你的舞跳得不错,可是轮滑要继续练一练。”
“天啊……之后呢?之后呢?”
“之后又各跳各的了。我真笨,我应该问他的电话,我应该请求他跟我约会。可是我当时呆了,然后知道现在,我每天晚上都会想起这件事儿。”她是真的懊悔的。
“我讨厌你们!”我说,“你们这个小国家、小城市,出去跳舞居然还能遇到王储!”
我说的她咯咯地笑起来。
二十出头的我们,一个中国女孩,一个丹麦姑娘,我们都还没有男朋友,谁不梦想着王子殿下呢?
所以说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灰姑娘式的梦想。
于是新小说的女主角渐渐地在我们脑海中成熟了:她是一个留学生,家境贫寒,但是学习努力,过现实的日子却有着浪漫的幻想。她爱上一个英俊的、富有的、多情的、温柔的、男人,他是一个矿泉水业构大亨,他们的恋爱波折多舛,有时候阻碍他们的是来自外界的变故,有时候是他们自己的心。
面对莱芒湖,我每日看书工作,做饭散步,日子过得挺舒适惬意的,有一天傍晚吃完晚饭,我跟jp走到一棵苹果树下面,我轻轻地搂住他的腰,“亲爱的,我觉得我的生活像是一个童话。”
可是,生活不可能是童话的,生活是生活,它更多的是由一些大大小小的俗事,平凡琐碎的矛盾构成的,尤其当你处于一个崭新的环境,碰到一些初相识的人的时候。
再丑再笨的媳妇也要见公婆,终于,在我抵达法国三个星期之后,jp跟我说:“周末,我们去爸爸妈妈家吧?”
我点点头,同时心里也做好了一些准备。
从依云小镇到jp父母生活的奥朗日,足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星期六早上八点多出发,穿过阿尔卑斯的崇山峻岭,前往那个位于法国上阿尔卑斯和普罗旺斯省的小城市。
初秋时节,空气清新凉爽,河流和湖泊水量丰沛,悬崖边还有飞瀑流出。山岭上的树木从高到低颜色分明,最高处已有雪顶,向下有枫树瓣瓣悠地起了床,jp早就出去了。下楼去厨房,给我的早餐放在那里;牛奶,奶油面包,杏子果酱,还有几个熟透的红苹果。jp也不在,他妈也不在,莫里斯在客厅的椅子上面玩填字的游戏。
我可没有打算先跟他请安,他抬头看到了我,咯的一声又笑了,用一支油笔隔空点我,“哈哈,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喝水喝多了?你们亚洲人啊,本来眼睛就小,你看你,我都看不到你眼睛了。”
大早上起来被人说我眼睛小,我真想上去揪着他领子喝他:“老头儿,你敢跟我再说一遍?!”
但是我忍住了,继续板着发肿的大脸跟他说:“我老公呢?”
“他在新的房子里面干活儿呢。”莫里斯说。
我没再理他,去厨房吃早点,谁知道他慢悠悠地跟过来,“claire,你知道我们的新房子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在这里,离他家不远的地方,当父亲的莫里斯出钱以三兄妹的名义建了一栋新楼,里面大约有六套公寓,最大的使用面积有七十多平方米,最小的也有五十多平方米,可以租给在山下小城奥朗日工作的人。去年就因为要签订关于建造这所房子的法律文书,我跟jp本来玩得正欢,结果他被提前调回法国了。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一点,不多。”
“等会儿带你去看看吧。然后再带你去我的山头看一看。”他跃跃欲试地说。
我真的不想给他这个面子说不去,但是又实在好奇,于是喝了一日牛奶说道:“等我解完手的。”
之后关于莫里斯自己艰苦奋斗积累财富的故事又有了新的细化。他一边跟我说他的故事,一边带我参观还在内部装修中的新楼,走到jp拿着个电钻跟几个工匠一起工作的地方,他说:“看到没?我现在啊就是岁数有点大,我原来的活计比他还好。”
说完之后他又上前纠正了布电线的技工一个什么错误,但是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在跟我炫耀。
“六套房子,这还没有竣工呢,已经都租出去了。”他说,“城市里面污染太重,人们都喜欢到山坡上来住,七分钟的路程,完全两种生活质量。哎,话说中国那边,环境污染治理的怎么样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跟你说什么你也没概念,就看那些网络上诋毁中国的文章,有时间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哈哈一笑,“五年以前还行,现在我可不去喽。
“从这里往外看看,你看到那片苞米地了吗?
“那也是我的,现在租给农民了,每年都给我送好苞米吃。我不收租,没多少钱。
“再往山上看看,你看到那个山脚了吗?直到那里都是我的,地都是农业用地,不是很值钱,但是我想有多少树木就有多少。怎么样?还不错吧?”
“jean…paul已经跟我说过了。”我说。
“那么他还跟你说过妈妈的名下在巴黎还有一栋楼,不算大,很老旧了,但是租金不菲。”
“嗯,”我略沉吟,“这可真是一笔财富呢。”
他很高兴,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说得对,房产就是财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怎么样?claire,这些东西你还喜欢吗?”
有一件事情我从小就明白的,一个人的钱跟他爸爸妈妈的钱完全两回事儿,尤其在外国,尤其在他的兄弟姐妹颇多的情况下。所以我跟自己的老公想要多少要多少,想怎么要怎么要,但是面对他爸爸妈妈的东西,那可不属于我,不属于我的东西,或者说暂时还不能属于我的东西,我没必要眼馋,所以可以骄傲。此外,我还想让他知道另一件事情。
我看着莫里斯,“喜欢也不是我的,暂时不感兴趣。再说了,”我说,“我在法国也是有产业的。”
“哦?”他有些诧异。
我明白了:jp并没有将我们之间那个婚姻合同的内容告诉他的父母,也就是说,他把一笔钱给了我,而他的爸妈不知道。
“我跟jp定了一个婚姻合同,他居然没有跟你们说?”我说,非常清楚,“他在美心城的公寓和他在山上的别墅都算作是婚后财产了,也就是说那俩房子都有我的一半了——哦,不大,但是我还是满意的。”
他马上闭上了张开的嘴巴,对于此事,再什么也没说。
我们只在他的父母家呆了两天一宿,星期日的晚上我跟jp驱车回家。他的妈妈给我们带了满篮子的新鲜蔬菜和水果,又偷偷地在jp的夹克上衣里面放了七百块欧元,上面有一个小条:claire的零用钱。
有多少老婆婆给了些什么东西给儿子和媳妇,要当面地大张旗鼓地甚至要当着亲家的面给,来换取一大堆的谢谢,但是西蒙娜不是这样的人,我对她的印象更好了,不过同时也准备着下一次跟老头儿莫里斯过招。
36。两个人过日子,谁也别给谁脸色看
我们再回到他的父母家是两个星期之后,天气凉爽多了,原来清脆的苹果被霜打了,现在面乎乎的,也怪好吃的。jp陪着我去山下的奥朗日小城转了一圈,让我去看了他原来念的初中和高中。那是周六的下午,与大街上的熙熙攘攘不同,学校的操场上面空荡荡的,运动器材那边有几个坐着聊天的男孩女孩,向我们友好地笑笑。
“班上谁学习最好?”我问。
“数学是我,语文是女孩卡米尔。”
“卡米尔好看不?”
“忘却了。”他晃晃脑袋。
“班上最好看的姑娘是谁?”
“茱莉。”
“这很公平:最漂亮的女孩与学习最好的女孩不是同一个人。”我说。
jp笑起来。
“最烦谁?”我问。
“历史老师。”他想一想,慢慢说道。
“为什么?”
“有一天我实在太困了,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走到我旁边,敲着桌子把我给弄醒了,然后双手掐着自己的眉心说:哦,这简直是让人难以忍受!”
“你们上课不让睡觉?”我说。
“不让。你们中国可以?”
“作业太多,上课的时候打个盹还行。我们上课不让吃东西。”我说,“有一天在我的课堂上,一个小男孩,小胖子在那里吃鸡蛋饼……你记得吗?我买给你吃过的……我气极了,跟他说:上课禁止便溺……”
“你这个野蛮的坏老师!”他看着我说。
“你妈每天给你多少零用钱?”
“足够。”
“说数字。”我说。
“真忘了。”他说,“但是我的口袋里面的钱总是够用的。我妈还给我买过一块西铁城的表,戴到班里来,同学们羡慕极了。”
“朋友多吗?”
“初中的时候不多。”他说,“我不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的。”
“后来怎么觉悟了?知道交朋友了?”
我的问题显然触动了他心里某段不愿意想起的回忆,过了一会儿他跟我说:“你看见那个塑像没有?”
“嗯。”
“那是首任校长的塑像。我自己落单了,就被高年级的小孩盯上了,有一天下大雪,几个人从后面上来把我抬起来,然后扔到塑像后面的大雪堆里面去了……”
“然后呢?”
“他们笑嘻嘻地、快活地走了。我站起来,把身上的雪给拍掉,也回去上课去了。”
“哎呀……”我咂咂嘴巴,“真惨啊。那你没有告诉他们的老师,活着回去跟你爸爸妈妈说?或者跟你哥哥说,让他帮你报仇什么的?”
jp看看我,“你觉得我被扔到雪堆里面还不够没面子吗?你觉得我应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对吗?”
我笑得都喘不上来气了,脑袋里面是这个家伙十三四岁时候的样子:胖嘟嘟的小圆脸,穿着挺时髦的小夹克,腕子上带着西铁城的手表,双手插在法兰绒裤子的口袋里面,自己在操场上面逛逛悠悠的,这个好捉弄的对象忽然被大孩子们发现了,他们三下五除二把他举起来扔到了雪堆里,他一没惊慌二没愤怒三也没跟别人说,从雪堆里面爬出来就又去上课了。
“后来知道要交朋友了?”
“几个人在一起总好过被人欺负。”他说。
“你们混到一起都做些什么?”
“说些下流的笑话,要不就议论姑娘们。”
“靠,你也这样?亏我还以为你是正经人。”我说。
“我不讲的,我就是爱听,跟着笑。”
奥朗日小城依山而建,美丽精致,比起依云和美心城,这里更靠近南方,气候更加温暖,阳光也更加充沛。城市里到处都是雕塑和喷泉,全城的公共汽车都是免费的,就连雪糕和巧克力馅饼都比疑云便宜不少。
我跟着jp在城里逛了半天,回到家里,正好赶上他妈妈开晚饭。一来我在山下的城里吃了些零食,二来西蒙娜做的汤和炒蛋根本不放盐,吃上去一点滋味都没有,于是我只扒了一点到自己的盘子里。
老莫里斯又说话了,“哼,她的胃口还没有一只麻雀的大。”
我看他一眼,“不饿。而且我晚上不习惯多吃。”
吃了几口饭,他问我:“平时在家里,你都做什么?”
“买菜,做饭,看电视,上网。”我说。
“真是了不起的现代人啊,典型的现代生活。”他说,语气有点讽刺意味。
“否则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生活?”我说。
“你应该多动一动。”他说,“走路,干活儿,骑自行车……这样你吃得多,也都能消化掉。另外我觉得你早上起的也太晚,你知道吗?你把一天里最好的光阴给错过了,晚睡晚起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你刚才跟着jean…paul在外面吃东西了吧?我看见你衣服口袋里面那个包巧克力馅饼的纸了,三餐之间吃零食这可不好啊……”
他说啊说啊就没完没了了。
我的心里十分反感:我二十八九岁了,快三十年我都过着这种日子,为什么你要在这里不停地批评?他一定是觉得跟我混熟了,或者因为他儿子把一半的家产给了我,所以他就有资格在这里随便说我?
我才不会把这当做是好意的。真正的好意首先是出于对别人生活习惯和理念的理解和尊重,而不是用自己的方式习惯还有价值观去替代别人进行判断,告诉他要怎么做,不要怎么做。
换言之,无论莫里斯出于什么想法,他更多的是想要约束我,控制一个新来的家庭分子,我决不接受。
他还在那里絮叨,告诉我应该有怎样的良好的作息和生活习惯,西蒙娜与jp一声不吭,我脑袋里面想起来我来法国之前给自己订的一条原则:我能在家里为我父母做的,我也能为jp的父母做;我不能为我父母做的,我也不为他们做;我父母不能对我做的,我也绝对不能允许他们对我那样做。
简而言之就是:父母对等原则。
我老爸老妈不能跟我说的话,不能批评我的事情,我也不能给他这个面子。
终于莫里斯在满桌子的沉默中说完了话,我把手里的勺子放在盘子旁边,然后清楚地跟他说:“莫里斯,听我说:我是中国知识分子,没法学习法国农场主的生活习惯。真抱歉。”
之后我把这件事情在电话里讲给了我妈妈和姐姐听,我姐姐在电话另一边沉默了半天跟我说:“你的反应过激了吧?”
“我可不喜欢他那样说,说得我头疼。这不是一个好的开端,我刚来他就看我什么都不顺眼,以后怎么办?”
“让·保罗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他妈妈也什么都没说。”
“他爸爸呢?”
“马上闭嘴了,再也不说了。”
“你威武。”我姐说。
那次我是真的不高兴,回家之后就跟jp发作了。
“你爸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儿啊。”
“凭什么絮叨个没完?我晚睡晚起怎么了?我就是不愿意动弹怎么了?我吃零食又怎么了?他凭什么管我?”
“他不是要管你,你还不了解他,他就是那样的人。”
“也许他也应该了解,我是怎样的人。”我说。
关于婚姻,我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进行了一些细致深入的思考。
那时候我差不多十五六岁,我姐姐和我后来的姐夫打算结婚了,双方家人要见面,于是这个世界上,这个城市里一大票陌生人变成了我的“亲戚”。
我姐夫的父母,我得叫他们叔叔婶婶:他弟弟,我叫二哥,后来他结婚生娃了,我还多了个二嫂和外甥;他家的老姨老舅表姐表妹都跟我有了连带的关系。
有了新的亲戚来应酬,也就会有新的故事和矛盾,而且经常会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事情求到你的头上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姐让我求大学里另一个学院的老师,给他手下的一个学生的期末成绩予以小小照顾。
我说:“这是谁的亲戚啊?”
“三姐婆家的侄子。”
“是姐夫老姨家的三姐啊?”
“不是,是你姐夫大爷家的三姐。”
“哦,是上次吃饭穿紫色貂皮的那个不?”
“那是老姨家的二姐,大爷家的三姐穿白色羽绒服。”
结了婚,亲戚多了,就是麻烦事儿也跟着多了。
从来都没有吵过架,相互之间连厉害话都没有说过的我跟jp,因为他老爹,接下来足足冷战两天。
两天之内,我们俩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不说。我每天仍把饭食准备好房间打扫干净,他每天仍在我的小钱包里放些零用帮我收拾收拾电脑,但是我们之间气氛实在有点僵。
白天的时候我自己在家,想一想,可能我说的确实有点过分了,要是jp也跟我爸爸说一样的话,那么我也会非常不高兴的,心里面也会结一个大疙瘩。他一定是在跟我怄气了。
有天晚上关了灯,我爬到他身边去,亲了亲他的肩膀,然后把他硬是扳过来,让他面向我,我说:“亲爱的,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为什么?”他说,手渐渐绕过来,搂在我的腰上。
“你都不跟我说话,不是给我脸色看吗?”我说。
“不,claire,我是在给我自己脸色看。”
“……”呵呵,这句话可真是厉害啊,一下子把我给噎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大家记住一句话:凡是心思细密之人必有小鸡肚肠之处。jp大哥明明是针对我,跟我冷战两三天,最后居然将之解释为“自己给自己脸色看”,这叫什么逻辑?
我一腔想要哄他一哄的热情因他的虚伪和小气霎时冷却,于是推开他说:“那你继续给你自己脸色看吧。”
第二天我早上出去,沿湖骑了一上午的自行车,然后又去图书馆转了转,一点多钟买了一个金枪鱼三明治回了家,jp大哥坐在电视机前,手里拿着一瓶啤酒看着我,“你去哪里了?”
“心情不好,出去转转。”我说。
“没做午饭啊?我饿着肚子呢。”
“冰箱里面不是有速冻比萨吗?自己热一下不会啊?”
他低头看看,“你不是说要炒土豆片,再炒一个辣椒牛肉的吗?”
我坐在桌子边上,吃了一口我的金枪鱼三明治,一边翻看报纸,“我心情不好,不愿意做。”
他终于觉悟了,去把冰箱里面的比萨拿出来放到烤箱里面加热,等待的过程中做到我旁边,声音细小地说:“你不高兴啊?你是不是给我脸色看啊?”
“没有啊,jp。”我说,“哦,我确实心情不好,但是我只是给我自己脸色看,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说了这么一句,jp也没有话说了,张着嘴巴看着我,又看看我手里香喷喷、鼓囊囊的金枪鱼三明治。
我实在憋不住就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兄,你也觉得这句话不对是不是?我们一共就是两个人一起生活,你脑袋前面没有挂一个镜子,我脑袋前面也没有挂一个镜子,我们‘给自己脸色看’,自己能看到吗?受影响的,遭罪的,被冷落的,没有中午饭吃的,不都是对方吗?所以两个人过日子,既不能给对方脸色看,也不要给自己脸色看,我说得在理不?”
“你把你的三明治给我一口,你就在理。”
“都给你吧,我不太饿。”
无论如何,两口子之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情,我把金枪鱼三明治让给他,他就怨气全消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我见他睡眼朦胧的穿着浴袍像一只小白熊一样给我打豆子、煮豆浆,我也毫无芥蒂了。
我想我跟他爸的斗争恐怕是个持久战,我不能火力太猛,还要讲究策略。
但是生活啊,总是处处有挑战,天蝎星座小强圣斗士我又要面对另一个对手了。
37。我跟他大嫂之间意识形态领域内的差异
在chantier家里我一直没能找到答案的重大悬案就是:jp他哥罗杰是怎么看上他嫂子安德蕾的。
罗杰是家中长子,生于一九六九年,个子高,长相和说话的声音都是憨憨的,脑门比jp还大。jp说他哥小时候学习可好了,曾经是全年组二十四个一九六九年出生的孩子中最聪明的一个(看这庞大的基数啊,我小时候一个班六十五人……),因此小学的时候还跳了两级。罗杰原来是一位软件工程师,现在做咨询经理,还是市木工爱好者协会理事。jp说:“我哥不是盖的,我的床头、椅子,还有你最喜欢的这把圆桌子,都是他亲手打的。”
说此话还是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在商贸酒店的房间里面玩玩乐乐的时候,他一边跟我讲家里人的事儿,一边在手提电脑上让我看他们的照片。
我只着一张说:“哎,你哥结婚的时候,你妈把头发染了?”
jp黑线,“……这是我嫂子安德蕾……”
我:“……哎呀喔,她手里拿的花太好看了……”
那时候还没有熟到能拿家里人开玩笑的程度,我实在是因为把他嫂子误认作他妈而有点尴尬,但是安德蕾的面相实在是……太成熟了。
嫂子安德蕾生于一九六四年,比罗杰大哥整整大了五岁。他们结婚的时候,罗杰是个三十五岁风华正茂的金发熟男,安德蕾则已经四十岁了。她生于戛纳附近的小城昂迪布,现在美心城市政府做会计师。她有一张典型的地中海人的面孔,黑,瘦,眼窝深陷,骨骼突出,应该说,年轻的时候不算是个难看的姑娘,但是在jp的电脑里面可没有她年轻好看时候的照片。
不仅仅是在男女之间的相悦爱慕需要缘分,任何人之间的相知相处都需要缘分。我想我跟大嫂安德蕾就属于那种没什么缘分的人。
我看到她的照片就觉得不太喜欢,之后又发生了好几件小事情。
二00七年十一月份,当jp要突然从中国回法国之前,我给他家里面所有人都准备了些各式各样的礼物。给他父母是一套古瓷餐具,给他的姐姐和嫂子是两个一摸一样的檀香木镶嵌贝雕的梳妆盒,还有给小孩子们买的书包。一个多月后,当jp回到中国的时候,他的父母带回了一套木雕器皿作为回礼,他的姐姐米歇尔则给我买了一套薰衣草味道的香囊放到衣服柜子里面驱虫的。——他嫂子哪一方面什么都没有。
我当时确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当我这次来法国给他们家里人在筹备礼物的时候,jp很明白地告诉我:“不用给安德蕾带了,她要的东西很复杂,你买不好。”
我照做,他没有什么更多的解释,我也没有问为什么。
所以关于礼物,这是一个小小的疑点。
我是知道第二次从jp的父母家回来才知道原来我们跟他的哥哥嫂子家住的是很近的。我在车上责怪jp,来了这么久了,还住的这么近,为什么不带我去看看杰罗和安德蕾呢?
jp说:“你没主动说,我就没想起来。”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想去看看他们的两个小孩子吗?”
“这不是要去了嘛。”
“哦,对,非等到你妈要我们带东西给他们才去,是吧?”
jp还是没说什么,我把这件事情理解为可能他们外国人兄弟之间一直走动得不是那么频繁,因而也就没有往别处想。
原来jp并不愿意带我去他的哥哥家拜访,这又成了一个小小的疑点。
周日的下午,我们按响他们家的门铃,过了两分钟,这个女人把房门打开一条小缝。她站在门后,个子瘦小的,露出半张脸,黑头发长而且薄,中间分缝,发根处已见灰白。她脸上有一种称不上是笑容的微妙表情,眼睛明明是睁得很大的,没有一点暖意,但是呢,唇边却有些小小的笑纹,让你知道她似乎是咧着嘴巴的。这个表情真的很难拿捏,真的,事后我自己模仿了好多次,达不到其百分之一的神韵。
安德蕾说话很轻,“哦,是你们。”
jp说:“妈妈让我给孩子们带了一些水果和蔬菜。”
她点点头,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罗杰呢?”jp问。
“加班。”
“孩子们呢?”
“睡下午觉呢。”
他家是个使用面积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客厅很大,沙发上面摆放着十字架,安德蕾迎我们进来之后就自己去了阳台上面,盘腿坐在一张躺椅上面,眼睛半睁半闭,态度和谐安详。jp把我带过去,让我看两棵树,“你看,这是罗杰种的柠檬和橄榄。”
我说:“哦……是啊?这两棵树不错啊……”
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一天见到安德蕾很奇怪: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但是她好像早就知道了我,早就认识了我,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