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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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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会做一份给你看。”我说。

  过了好几分钟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他在镜头前面托着下巴,眼光看向别处,我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想,从哪里证明我是单身呢……”他叹了一口气,“claire,你电影看多了,而且,tuesvraimentcasse…pied(你是一个事儿脑袋)!”

  他说完就跟我拜拜下了线。

  jp后来有好几天都没有上线,我以为只有我会玩失踪呢,大哥居然也开始搞这套了。我自问是我的要求过分了吗?可是这确实是我关心的问题,我介意的事情,与其暗暗留意打听,不如就直接问出来,两个人都痛快。

  不过他显然不那么高兴,他好几天不出现,也没有发邮件,可能就是这样被我给惹毛了,我想,是不是我说得更婉转一些就好了?

  无聊的时候,我打开自己的电脑瞎玩,发现我的下载文件夹已经被他放在了d盘里,里面除了有杜拉斯的法文作品和《夫妻相性一百日》,还有很多新的法文下流漫画,又淫秽又搞笑。除此之外,还多了很多我想要看却一直没有找到的原文电影:《故园风雨后》、《画家的女儿》、《国王的情人》、《苦月亮》、《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我只跟他说过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电影已经被放到这里了。

  15你要是不照我说的做,就是不行

  韩乔生老师说得好:不想当厨子的司机不是好的解说员。陛下认为不会做姿态的女孩也很难炒一盘好菜。

  就在jp不理我好几天之后,我写了一封热情洋溢嘘寒问暖撒娇发嗲柔情百转却寸步不让的信发到了他的信箱里,信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与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六天未见,请你算一算我老了几岁?在太多的皱纹还没有爬到我的眉心和眼梢之前,我要你速来网上见我。

  jp啊jp,薛静博啊薛静博,你不用否认,你是生气了吧?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就因为我要你出示一份证明你婚史空白的文件?

  要是我不那么在乎你,要是我不那么在乎跟你的感情,要是我不那么害怕有一天在我跟你正要好的时候,你忽然要回法国,跟我说你要和你的前妻一起给你的孩子过生日的话,那么我为什么还跟你要这些东西呢?

  我但愿自己不那么在乎你!

  现在夜深了,又一日要过去了,我又老了三岁。

  jp,你这个坏蛋,你把这些日子还给我。

  我现在回想起来这些话,把它们打字写下来,鸡皮疙瘩已经长满了胳膊,我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肉麻天下第一,恶心举世无双啊我。

  可是这封肉麻的邮件却收到了迅速而良好的效果,十几分钟之后这个家伙的头像亮了。于是我拨通了视频通话,他接起来,对着镜头,表情很搞笑,欲怒还乐,欲语还休,眉飞色舞,阴晴不定。

  我说:“怎么了同学?早上起来要大便哦?没有厕纸哦?”

  他摇摇头,“看你邮件了。”

  我抱着双臂,向上翻一翻眼睛,“那不是我写的,那是我的汗毛写的。”

  他笑起来,我也笑起来,然后凑近了屏幕对他哼着说:“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照我说的做,就是不行。”

  他笑着说:“我都做完了。”

  “哦?”

  他对着镜头拿出来两张纸,调好焦距,让我看仔细了,“这是我的税单。关于我是否是真的单身的问题,写在这一小栏里面:没有婚史,没有家庭负担。你看到了吗?我想了很久很久,才发现税单上面的情况是可以作为无婚史证明的。”

  “哦……”我放心了。

  “镜头上看得不清楚,我会把它们带到中国去的,到时候你可以亲眼看看,校验一下真伪。”他说。

  “我也会提供类似的东西的。你来的时候也会让你看的。”我说。

  “……不用,claire。”他说,在网络的另一边深深地看着我,“你说得对,如果你不在乎我,如果你不爱我,你怎么会跟我要这些东西呢?我也爱你,claire。但是我并不是一定要看你的证明。”

  “哦……好的。”我说,“谢谢你的理解。”

  他笑起来,“让我看看你的皱纹。”

  我马上皱了眉头让他看,“看,都在这里。”

  然后他微笑着,慢慢地第二遍对我说:“claire,我爱你。”

  我想我那个邮件对于jp大哥起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作用,童鞋们,提高外语写作技巧是多么重要的素质啊!!!

  这个邮件的另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jp先生加快了重返沈阳的工作准备,他的归期终于定在了八月二十九日,为了方便我每天都能去找他,他在离我家不太远的沈阳商贸酒店订了房间。临行之前的四五天,他每天都问我要些什么礼物,要不要给爸爸带些好酒,要不要给外甥女带些巧克力。说到底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那么亲密,我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每次他要回中国的时候都给他开一个单子让他给家里所有的成员和好朋友带礼物,而且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能跟他见面,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所以当他问我礼物的时候,我一概都说non,谢谢,这里也有的。

  jp终于犯了难,对我说:“我总得给你买礼物的啊,我不能空着双手去中国找你啊。”

  “你们法国人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吗?用一小杯咖啡谈一场恋爱。”

  他笑着说:“那我确实得学习这门技巧才行。”

  “好吧,我要一个小瓶的香水,味道你来选好了。”

  “你从前用的是什么?”

  “嗯,是拉尔夫劳伦的蓝色花漾年华,淡味道的。”

  “我们选一个类似的?”

  “好的,谢谢,jp。”我说。

  “我很愿意,claire。”他说。

  jp乘坐十个小时的大飞机从欧洲飞往中国的同时,我在超市里面转悠,为他选购一些生活必需品:高露洁的软毛牙刷,抗过敏牙膏,他不用纸巾用手帕,我就买了两条洁丽雅的手帕,一条深绿色的,一条深蓝色的,一瓶生姜精华防掉发的洗发水,他喜欢的桃子味道的酸奶,还有几支蓝黑色的水性笔。

  转悠着转悠着,我就到了一个柜台:盒子上有个胶皮小人,头上有个鬏,脸上还戴着墨镜,蓝色的,绿色的,红色的,各种各样味道的,四支装,八支装,十二支装的。

  一对年轻男女在那里商量,“试一试这个吧?”

  “上次那个不是挺好吗?”

  “嗯,试一试新的嘛……”

  我心里道:哼,真是不思进取,欲求不满,浪费塑料的年轻人。

  这个城市人口有七百二十万,周末的太原街沃尔玛超市顾客摩肩接踵,缪娟同学独自一人转悠着转悠着就在某一排货架的旁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几年不见,但是我仍然可以认出此人。我的心霎时被一种怀旧的怅惘的情绪击中,我不能控制自己,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地拍那人的肩膀,大侠回过头来,我说:“你不是嫁到广东去了吗?”

  大侠说:“分居ing,于是我又回来了。”

  蕾雅是在培训中心跟我学过法语的学生,我一直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但是因为此女经历坎坷又爱白话,而我特别喜欢听人白话,所以我们曾经一度很要好。

  我们这么大的人,出国就算达不到当年上山下乡的人数,也形成了很大的规模。蕾雅长我两岁,高中毕业之后就被家长送到法国念书,据她自己说,曾经在巴黎卖过红酒,在波尔多剥过牡蛎,在马赛当过导游,在里昂端过盘子,做这些主业的同时,蕾雅还倒卖过香烟,总之除了念书,她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儿都干。她在我的课堂上学习法语,又很老到地谈起来在法国的生活就引起了我的诧异,我说:“你怎么在法国待了那么久还来学习法语啊?”

  蕾雅笑了,吸了一口烟然后问我:“老师,谁说去了法国就一定要会说法语啊?”

  此言在理,我无言以对。

  我喜欢蕾雅,很有大姐大的派头,大个子,大胸脯,还喜欢穿低胸的衣服,有时候她在讲台上自以为是地做对话还会顺便整理一下胸衣,下面的男生就会很肃静。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不来了,我忽然失去了这个大胸脯的班长就觉得很怅惘。有人说:“老师,怎么你不知道吗?蕾雅嫁给了一个大款去广东了。”

  结束回忆的我跟蕾雅从沃尔玛出来进了旁边的必胜客,要了两杯水,打算聊一聊。我说到那里,蕾雅摇摇头,“什么大款啊,我老公跟着他的父母做个小生意,不算穷,但是过得挺仔细的。”

  “多大年龄了?”

  “年龄倒是不大,比我大三岁,呶,这是照片。”她的钥匙扣上是她老公的照片,让我看了看:南方人的样子,不算难看,挺清秀的,是个小男生,但是个子大约能到蕾雅的耳朵。

  “特别黏人,没什么主意,烦死了。”蕾雅说。

  “怎么你就因为这个把他给停职察看了?”

  “怎么可能?是因为他爸爸,他爸爸就是一个可恶的老怪物。”

  近几年来,在各种各样的生活矛盾之中,婆媳问题日渐走红目前独占鳌头,可是就像某种疾病越严重,其抗病药物的研究和治疗也就越发达一样,年轻媳妇们彼此交流日渐积累的斗争经验和手段也日新月异。可是蕾雅碰到的问题不是来自于婆婆的,而是来自于她的公公。

  一个本该温柔祥和的角色如果他不能做到温柔祥和,那么他一定比婆婆更加狠毒,更加鸡婆,更加专断,媳妇也就更加杯具。

  蕾雅那祖籍潮州的公公,生意不大,排场不小,蕾雅须得每天请安,打扫房间,照顾宠物,定时做饭,还要定时给所有人烧水洗脚。这些事情蕾雅都能忍,毕竟她很喜欢那个小男人,而且小男人家里多多少少也有点小钱。但是有一件事情让蕾雅再也忍不了了,他们夫妻两口子一直跟着父母住,没有自己的房子,结婚两年之后小男人终于在广州买了一幢房子,结果在房产登记的时候却登上了蕾雅公公的名字。原因是:蕾雅的公公出了一半的钱。

  “这,这不太像话吧?怎么能办这等事?”我说。

  “你也看出来了?这就是根本没想跟我好好过日子,婚后两年买的房子还登记他爸爸的名字,”蕾雅说,“我买了张飞机票就回来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

  “此事不解决绝不妥协!房子必须更名而且之前旧习全部革除,什么tmd早上起床还要说‘爸爸好’,打了水还要说‘老公洗脚’,都给我滚。”

  “否则呢?”

  “离。”

  我把她的手握了一会儿,不无感慨地说:“蕾雅啊,教了这么多学生,你是最让我骄傲的一个,不是因为你美丽,也不是因为你学习好。”

  “因为我够磊落,是不是?”

  “因为你够彪悍,说‘离’的时候比买梨还容易。”

  别人的故事说得再恳切也像是开玩笑,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影响。我不得不暗自思忖:jp来沈阳找我了,那么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要面对他的父母呢?

  16时间会告诉我们的

  从法国回来的jp先生下榻在沈阳商贸酒店的2203号,这是行政楼层上一个新近装修的房间。浴室宽敞,一张大床,柔软的长沙发,考究的茶几上有准备好的新鲜水果,还有宽大的液晶电视机,米色的窗帘厚厚实实的,我拨开来看一看,下面是行人如织的太原街,远处是东北解放纪念碑。我点点头,“哦,看上去这个房间还不错。”

  我把我跟他再次相逢的激动和喜悦隐藏得很好,你知道的,男人有时候就像是小孩子,千万不能惯着,因此我可不能泪眼婆娑,也不想大呼小叫,我按铃,进门,然后只是很庄严很认真地检查了一下他的房间,就开始将我给他准备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到冰箱和浴室里。

  他是个总要出差的人,有着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所有的洗浴用品和药品都规规整整地放在一个黑色的防水小兜子里,小兜子放在洗手台的旁边。我把那个小兜子拿起来,嗅一嗅,是他身上那个桃子肥皂的味道。

  “我给你买了两支牙刷,不过看上去你好像不缺牙刷……”我一边说一边从浴室里面走出来。话音还没落,这个家伙从后面把我抱住了,我们的手臂交织在一起,他握着我的双手,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半是耍赖半是责怪地说:“你,你是不认识我了,对不对?”

  我嘻嘻笑,转过身来,双手捧着他的大脸说:“兄弟你何出此言?”

  他凑上来就亲我嘴巴,“先打个啵再说。”

  这个啵好厉害,我们两个脚一软就歪在床上了,我心里想,哎呀他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啊,他的眼睛还是那么蓝,他的头发还是那么柔软,他的耳朵还是那么胖,他的脸上还是那么多的胡楂。所有这些东西我都温习了一个暑假,现在它们真真切切地就在我的手里了。

  我们亲到不能喘气了才分开,我笑着说:“原来听老师讲过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

  “说俩英国男孩去巴黎旅行,看着情侣在街头拥吻,就半天走不动路了。

  “问法国朋友:‘他们在干什么啊?’

  “法国人说:‘他们在接吻啊。’

  “‘这怎么能是接吻呢?’英国人气坏了,‘这不喝水吗?’”

  我话音刚落,jp大哥又笑着亲过来,“来来来,你还渴不?”

  我把他给推开,“别光顾着吃喝,现在是不是到了拆礼物的时间了?”

  “好的。”他一骨碌坐起来,把自己的大灰箱子打开,一件一件地把礼物往外面拿:红酒,巧克力,一大盒奶酪,好几瓶蜂蜜,还有肥鹅肝。

  他给我选了一瓶香奈儿的绿色chance,代表好运的香水,清清淡淡的可爱味道。

  我捧着这瓶香水爱不释手,他从箱子里面又拿出来一个小惊喜:两枚黄金的圆形耳环,镌着细细密密的花纹,精致极了。他把我耳朵上的小珍珠拿掉,替我戴上这两个耳环,然后又亲亲我的耳朵。

  然后他看着我的眼睛说:“claire,我十分想念你。”

  我说:“jp,我想念你是你想念我的十倍。”

  他的眼圈忽然就红了,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我觉得他好像是要哭了,喉咙里面哽咽了半天。我首先想到的是:感情的表达与抒发是多么重要,我的一句话让他如此感动。谁知道感动之后哎呀妈呀还有意外发现,大哥说:“claire,我对不起你。”

  ……

  我们坐在沙发上,我抱着双手,看着面前的jp,“怎么回事?jean…paul,为什么对不起我?”

  “除了大学时候的那次,还有危地马拉的萨拉,我还有过另外的女孩。一个中国女孩。”他说得很慢,简直是一字一顿。

  “继续。”我说。

  “嗯?”

  “是的,jp,继续,越详细越好。”

  这事儿发生在二○○三年左右,公司卖了一大批设备去新疆,jp于是被派去出差。一起工作的中方同事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因为jp一直没有说清楚这个女孩的名字,二○○三年又是羊年,我们暂且就叫她小羊吧。小羊中等身材,年轻可爱,英语也很好,没过几天就跟jp混熟了,混熟之后也不知道哪天晚上这俩人就来电了。

  但是毕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有些操守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比如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他们仍谨慎克制并没有越雷池半步,他们甚至都没有单独约会过,那种电流一样的感觉一直埋在心里。

  “就埋在心里?”

  “嗯。”

  “都没有看过电影?”

  “嗯。”

  听到这里我觉得有点庆幸又觉得有点失望。庆幸在于,此事听上去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失望在于,身为一个资深八卦收集者我是在等待着一个多少有些情节的往事的。可是很快我就觉得蹊跷了,如果仅是这样,大哥眼下能歉疚成这副样子吗?

  我皱着眉头说:“……你俩,你俩后来直接那个了吧?”

  “嗯……”

  临走之前,jp想要送给小羊一个礼物,他们有一天一起调试设备的时候,小羊的手机掉在地上,据她说后来听起来里面都是回声。于是jp就买了一个大约三千元的手机打算送给小羊。那天晚上中方设宴给法方送行,小羊同学多喝了一点,宴会结束jp送她回家的时候,小羊在车上就掉眼泪了,她说:“碰到一个对的人不像拧上一个螺丝那样容易。”jp握住她的手,他们两个就回了他的宾馆。于是事情发生了。第二天他走之前,把手机放在她枕头边上。

  “后来呢?”

  “通过一段时间的邮件,后来越来越少了。后来我又去了一次乌鲁木齐,听她的同事说,她已经结婚了。过得很好。”

  “要是她还没结婚呢?你会像来这里找我这样找她吗?”

  “……我不知道。”jp说,“这个事情有假设的必要吗?”

  “有必要。”我很生气:小羊的事情跟他大学时代的荒唐不同,那个时候年轻莽撞又好奇,像小孩子吃糖会得龋齿一样,你明明知道不好,却仍然会让他吃糖,他也肯定会得龋齿,因为没有糖果和虫牙那不是完整的童年;小羊的事情跟萨拉也不同,没有真正爱恋过,没有失去过的男人,要么不成熟,要么没意思,其实我完全能够接受萨拉先于我教会他一些事情的事实。

  但是关于小羊,我得说这简直是包含了很多小言故事的要素:偶遇,相处,一夜情,忽然的离别,还有多年以后的遗憾。对于前情的遗憾是最恐怖的事情,他很有可能在阳光雨露都充沛的条件下把这段狗血事件的美好无限扩大化。而且这也是个中国人,新疆姑娘,十有八九比我好看比我高,眼睛还比我大,胸脯也比我丰满,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冰山上的来客》里面那个漂亮的假古兰丹姆。

  我腾地站起来,“你自己玩吧,我回家吃晚饭了!”

  我站着他坐着,jp马上搂住我的腰,“别别,求求你别走。”

  “给个理由先。”

  “……我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

  我使劲推他肩膀,“少来这套,要不然你也来这里出差公干……”

  jp不放手,头顶在我肚子上,“我爱你!”

  “说好几遍了,免疫了。”

  他胳膊圈得更紧了,“我从来不做梦,最近总能梦到你……”

  我低头看看他,“梦到我什么啊?”

  jp诚恳地说:“……梦到你洗澡。”

  我又看了看他,我从来就不是个深沉的人,过一会儿没忍住就乐了,再看看大哥的黑眼圈华丽丽地贴在那里,我就慢慢坐在他腿上说:“你梦见的,我身材好不?”

  “嗯……打得全是泡沫,没看清。”

  我们两个都笑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说:“你为什么把这事儿告诉我?”

  “因为你对我好。”

  “你是个狡猾的家伙,很懂得循序渐进,逼我适应。我对你不太信任,你今天想起来一个,明天交代一个,后天再挤出来一个,不如你坦率一点,今天都招了吧。”

  他摇摇头,“没有别的了。我保证。”

  我想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jean…paul,每个人都有过去,我对你的过去没法要求。但是既然我们要好好地、认真地交往,为未来寻找一些可能性的话,我们一定要约法三章。”

  “是的。”

  “首先,之前的故事,之前的人,你要统统地忘记掉,在我介入你的生活之前,把那些痕迹全部清理掉,照片,信件,记忆。一定要,一定要。”

  “好的。”

  “再次,说到底,我觉得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老实。”我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说,“如果以后你还想要不老实,听我说,我宁愿失望,也不愿意被骗被隐瞒。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是的。”

  “最后,”我想了一想,“我觉得你比我认识的很多法国人慷慨。”

  “谢谢。”

  于是我把我的手机从手袋里面拿出来,“你注意过我的手机没有?”

  “是的。”

  我有一个用了五年的小灵通,当年花了一千一百块钱办下来的,其中还含了一千块钱的话费,是那种只有接电话与打电话的功能、连振动都没有的机器,上面的摁键都掉色了,这是我身上最朴素的一个玩意儿,公共场合使用的时候很彰显性格,我拿在手里在他面前摇了摇。

  “你要我给你买一个新的吗?”

  “那倒不必。我要是想换早就换了。”我说,“但是如果你,像刚才说的那样,你要是再敢不老实的话,那么我也要一定的物质赔偿。如果你能给别人一个三千块钱的手机,那么我要更多的。”

  “什么啊?”

  我指了指他两腿之间:“你弟弟,我要把它踩碎。”

  他嗤地笑了一下,然后把大脑门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一直坐在他腿上,我们的高度很合适。这个家伙说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letempsnousledira(日久见人心)。”

  17恋爱是一个人快乐的理由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很梦幻。没有课的时候我每天用一下午的时间化妆选衣服然后等着晚上去找jp,在大学有课的时候,下课了我就在学校多等他一会儿,等着司机载他来学校接我。九月份的沈阳是一年里最漂亮的时期,温度不冷不热,天空老高老高的,西风把云彩吹得流动得快极了,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可能性。

  我的主要任务变成了一些浪漫而微小的琐事:我要找一家好吃的馆子,我们要试一试那道用牛肉做的菜,我们要下载这个电影来看,那个在网上看到的笑话我要怎么翻译给他听?

  我又多了很多快乐的理由。当他赞美我头上的卡子,当他说他喜欢这一条裙子,当我们等着上菜的时候在餐桌上玩左手打右手的游戏,当我把学生们造句子时候的错误讲给他听,看着他哈哈笑的时候,我也觉得那么愉快。

  还有我变得大度了,很多原来把我给气得够戗的事情我不那么在乎了。比如学生上课迟到,或者课堂上玩手机发短信,从前我总是要严厉批评的,可是现在我想也许他们在谈恋爱,于是我就谅解了。

  总之因为jp大哥的缘故,我的生活,我的精神状态发生了很多很多的变化,而且因为谈恋爱使体内激素分泌得更加旺盛,我变漂亮了!眉飞色舞的,皮肤的状态非常好,我每天对着镜子用手指在脸上面弹钢琴,我妈像影子一样在我身后狐疑地飘来飘去。不过我以我四年的党龄保证:我就是不说!

  那件好玩的事情发生在他回到沈阳的第五天的晚上。

  经过几天的调整,jp的时差倒过来了,团队接洽好了,营养跟上了,身体也更加健壮了。话说法文版的《大话西游》我们下载完了,译名叫做《东方的奥德修记》,我一边啃煌上煌的鸡爪子一边跟他讲:“就是一个和尚带着一只猴、一只猪还有一个被冤枉的罪犯从中国去印度取经的故事。”

  “有点印象,是不是就是猴子王的故事?”

  “对啊。猴子是个了不起的大神仙,像切格瓦拉一样是个英俊的战斗天才,几乎打败了所有天上地下的神仙妖怪。猪是个好色自私又有点狡猾的家伙。罪犯只会说几句话:

  “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师兄,师父和猪被妖怪抓走了。

  “师兄,这可怎么办啊……”

  他听着笑起来,吃自己的比萨。

  “不过这个电影是个戏说的版本,实际上他们一路遇到了无数个妖怪,在这个电影里被一个牛魔王给代表了。”

  “故事的结局是?”

  “猴子打败牛,继续上路呗。”我说。

  jp若有所思,然后忽然笑了,像是跟我说又像是跟自己说:“真实的版本是:我这只一九七三年的牛跟你这只一九八○年的猴子生活在一起了。”然后他笑得都没声了。

  我看着他:这个人在卖弄他那点有限的中国文化的知识呢,这个人在给自己的小幽默捧场呢,像个小孩子,讲了个不怎么搞笑的笑话结果自己破功了。其实我觉得他的话并不好笑,但是他的笑容感染了我,我就跟着笑起来,然后一直笑到他嘴巴里面去了。

  亲了一会儿他说:“哎,鸡爪子的味道好像还行?”

  “你吃不?”

  “……还是下次吧。”

  我又拿起来一个鸡脖子,电影演到我最喜欢的部分了:山贼们浑身扎满隐身符,二当家的跳着夏威夷草裙舞出场了,春三十娘与晶晶姑娘视而不见,却状似无意实则有心地燎着了至尊宝的裆部,帮主为了除妖,牺牲自己,小的们领命上前,一脚一脚地将之踩灭。

  jp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

  我准备喝点酸奶,一边擦手一边说:“看到没?看到他们怎么踩的没?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不?你以后要是敢骗我,我就像这样一脚一脚地把你弟弟给踩碎。”

  jp想一想,“你不会的。”

  我诧异,“此话怎讲?”

  “你要是见到了他,你就不会舍得把他踩碎的。”

  忽然整个世界寂静了,然后我听到自己咚咚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自打他回来以后,每天晚上吃完饭我们都会回他的房间小坐一会儿,看看电影,喝点饮料或者聊聊天。不过事情发展得很快,聊着聊着我们就开始亲亲玩玩,摸摸弄弄了。我得说,有好几次都是我勾着他的脖子把他从沙发或者计算机的椅子上给拽到kingsize的大床上面去的。我原来听说过一种疾病,叫做“皮肤饥渴症”,我觉得这段期间我肯定是得了这种病。我一见到他就觉得渴,就想在这个家伙的胳膊上、脖子上还有肚子上面嗅一嗅,蹭一蹭,他身上的味道、温度都让我喜欢得受不了,有天晚上我们两个一边看《憨豆神探》,我一边在他胳膊的里侧连咬带吸,弄出了一个心形的红印子。

  不过你知道,无论怎么喜欢他,我都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哎,我就是不玩那个。一来我害怕,二来我觉得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气氛。

  可是今天这个家伙眯着他漂亮的蓝眼睛说:“你要是见到了他,你就不会舍得把他踩碎的。”

  我说:“这个可不好说……那么,就让我今天跟他会晤一下吧。”

  至尊宝被晶晶姑娘搭救,两个年轻人在山崖上面干柴烈火,欲行好事。

  这一个空间里的我朝着大床慢慢后退,jp悄然跟进,唇边绽开狞笑。

  他轻轻一推,我顺势倒在大床上,我们两个面对面地侧卧,我亲亲他的嘴巴,笑嘻嘻地说:“咱们说好了,我就看看,可不玩大的。”

  “嗯。”

  他说着就把拉链解开,把小弟弟请上场了,我低头看看……(此处删去452字的描述语言)心里轻轻地、由衷地赞叹了一下,“好可爱啊。”

  我低头观察的同时,jp一直在亲吻我的头发和脑门,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慢慢地温柔地抚摸。

  我抬起头来,从鼻子里面哼着问:“我,我啊,我摸一摸行不?”

  “嗯。”

  我就把他的裤子全部褪下去,让他的小弟弟整个地彻底地出现在我眼前,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摸弄了一个遍……

  (此处删去645字的描述语言)

  “我这样你疼不?”

  “不。”

  “这样呢?”

  “还行。”

  “要是这样呢?”

  “稍微有点……嗯,这样挺好……”

  ……

  我们一直面对面地侧卧,在我亵玩他的弟弟的时候,他的一只手垫在我耳朵下面给我当枕头,另一只手在我的头发,我的耳朵,我的脸颊,我的脖子,我的后背和手臂上来来回回地抚摸。他是个温柔的男人,又温柔又性感。

  我说:“这个好玩。我玩了这个玩不了别的了,怎么办?”

  他亲亲我嘴巴说:“我亲爱的,以后都给你玩。”

  性这个东西是野兽,凡有经过,必留痕迹或者气味。

  第二天一个姐们儿因为要嫁去大连而请客唱歌,我和小咏大姐在ktv又见面了,她暗中端详我半天之后断然说道:“做爱了,你!”

  我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掩住了胸部,后来琢磨不对,放下手皱着眉头问她:“瞎说什么?根本没有。”

  “那你今天怎么有种已婚妇女的感觉?”大姐每次夸人都跟骂人似的。

  我摇头,“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压低声音,“你不招供就不够朋友,你不够朋友就别怪我不够朋友。”

  其实怎么说呢,凡是女孩子一旦有了些新奇遭遇总有种想要倾诉的欲望,向来当厅(听)长的我今天也有点这种欲望,小咏这个事儿妈再一威胁,我就咬着耳朵跟她说了。

  小咏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继而拍手笑了,“缪娟啊缪娟,真是不枉我一直崇拜你:你真了不起啊你,洋墨水让你给喝了,洋弟弟还让你给玩了……”

  18我希望我的先生能随时替我去买东西,只要我想,哪怕是十二点

  “jean…paul,要是你可以变成一只动物,你愿意变成什么东西?”

  “让我想一想……我愿意变成一只猫。”

  “狡猾又敏捷,是吗?”

  “不,可以没事儿就睡觉。”

  这个家伙说想要变成一只猫的时候正躺在我的怀里,闭着眼睛,笑眯眯的,心满意足的表情。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是沙褐色的,嘴唇翘弯弯的,就是一副大猫的模样。

  这是九月份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我们看了一个电影就躺在大床上面打盹,被子和枕头都是百合味道的,柔软又干净。这个家伙呼出的气息热乎乎地覆在我的脖子上。我亲亲他,他装睡不动。

  “我饿了,你去买些吃的。行不?”我说。

  “吃什么?”

  “肯德基就行。”我说,“我要一个汉堡,两对烤翅,再来一个粟米棒。你要什么随便你。”

  “……”他不声不响。

  “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

  “……不会说中文,还总让我出去买东西。”他推托的时候,眼睛一直都没有张开,还是笑呵呵的。

  “带上电话呗,我来跟服务生说。”

  “……不太饿,再睡一会儿,求求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我发现这人啊,还真就不能相处熟了,一熟了,什么东西他都跟你商量。前几天我说要吃什么麻辣烫牛肉饭的,别说睡觉了,就是工作的时候他都立马下楼去买,我们这才好了多久,我还指使不动他了?

  我心里计议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他可能是觉得不踏实了,终于睁开眼睛看我一眼,“……生气了?”

  “没有……”我说得很冷淡。

  “我这就去?”他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动都没动。

  “不用了。”我说,然后叹了一口气,“没关系的,我总不能像要求他那样要求你……”

  大哥的睡眼马上瞪大了点儿,“谁?谁是他?他是谁?”

  “我丈夫。”

  他的头离开我的胸部,向后挪了挪,仔细看我的脸,半晌没吱声。

  “jean…paul,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估计每个姑娘小时候都做过当电影明星的梦,小时候我经常对着家里的大挂历模仿里面女演员的表情。我觉得最漂亮的,我最喜欢的女演员是朱琳,就是女儿国国王,这个美女的额头脸颊还有下巴都非常圆润温柔,我经常对着镜子模仿她的笑容,然后充满感情地说:“御弟哥哥……”

  也就是从这开始,我一步一步精分的。

  看电视的时候,我特别容易把自己想象成里面的角色,换句话说就是入戏太深,琼瑶电视剧当红那段儿,好几个电视台播放《六个梦》系列不同的剧集,结果我一会儿把自己当成是手足无措的婉君,一会儿沉默着一声不吱把自己当成是哑妻,状态十分迷离。

  后来一九九二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中国凯旋之后,我的层次提高了一些,每到升旗仪式,中央台把冉冉上升的五星红旗和得了金牌的运动健儿的脸重合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父母亲送年幼的我去国家队,教练时而严厉时而关怀,我自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克服一切伤病和痛苦终于为国争光的情景,心情无比自豪,眼睛像水龙头一样往外喷水。

  中考和高考那段学习学迷糊了,该现象益发严重。经常在晚自习之后骑车回家的路上,看着一栋大楼的楼顶,等待着那上面出现几个俊美无俦,身穿圣衣的少年,向我用希腊语朗声说道:“天蝎星座黄金战士缪娟,圣战就要开始了,还tm准备什么考试!速速返回圣域!”

  郑渊洁老师说过一句话,我小时候在《童话大王》里面读到过:所有的作家都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精神病患者。

  我精神多少有些问题算是确定了,有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比如此时我看着jp,打算小小地刺激他一下的时候。

  “jean…paul,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我看着他。

  大哥的眼神明显见呆,仿佛毫无准备地面临着自己未卜的命运。

  “我是有丈夫的……”我慢慢地说。

  他笑了一下,“……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jean…paul,因为我从来就没有露出过马脚,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人的痕迹,对不对?”我说,“他是个海员,也是解放军,在中国最重要的核潜艇上工作,他每年都要有六个月的时间待在核潜艇上面。我们三年前结婚,那年我二十四岁。”

  大哥一声不出,开始认真地聆听了。

  听众的专注激发了说书人的创造力,我胡诌得更顺嘴了。

  “原本我们很好的。可是后来我知道他跟部队上的一位女军官好过,我就想要报复他。于是我就开始跟男人,特别是外国人约会。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有那么滥,你仅仅是第四个。而我可不想离开他,我只是想要报复他。我报复他,是因为我还爱着他,他对我很好。休假在家的时候,哪怕晚上十二点钟我想要他去给我买汽水,他也会去的……”

  说到这里jp忽然有些虚弱地笑了,“你骗人,你跟你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上网聊天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哦,那其实是我的公公和婆婆,你没有注意其实他们很少敢随便进入我的书房吗?”

  “……”他温和的笑容彻底不见,表情很低迷。像是不解又像是意外,像是难过又像是诧异,但是我想他确实相信了。

  我贴过去,捧起他的脸,亲亲他嘴巴,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自己给感动了,还是又把自己给玩进去了,我又像送别御弟哥哥或者看到五星红旗一样泪流满面,我慢慢地说:“jean…paul,我亲爱的,我觉得很抱歉,我也喜欢你。你这么温柔可爱,又好看又讨人喜欢,我觉得对不住你。你我相遇是缘分,只不过这个缘分短了点。我的丈夫要回来了,明天就回来,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从我的手掌里把脸移开了,然后慢慢抽出一直放在我脖子下面给我当枕头的胳膊,转而垫在自己的耳朵下面,低着头独立思考了好半天。

  “你是说,你根本是有丈夫的?”

  “嗯。”

  “你爱他,你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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