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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 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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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根本是有丈夫的?”
“嗯。”
“你爱他,你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嗯。”
“……”
“你有什么想法?”我问。
“失望,无与伦比地失望。”他闭着眼睛,摇摇头。
“真抱歉……”
“那么我并不是你第一个男人喽?”
“你不是的,他是。”
我话音没落,一直光着身子的jp大哥睡猫觉醒,鲤鱼挺身,一下子压在我身上,急三火四地在上面撩开我身上的袍子。
我吓了一跳,拗不过他双手,伸手上去打了他一个力度不大,但是声音响亮的小耳光,同时大声怒吼:“薛静博,你干啥你?!”
他认真又焦急地说:“等了那么久,原来你有丈夫!我不管,我先强奸你,然后我马上回法国。”
我听了又笑又气,抬腿踹他肚子,“你给我躲开。”
他是个好人,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强奸,被我一脚踹开之后躺在床上半天一动不动,我爬过去揪了揪他的胸毛,“受了重伤吗?”
他摇摇头,“没有。算了,我不强奸你,但是我马上要回法国。但是,claire,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我看着他那屁股一样的侧脸,实在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薛静博,我骗你的。”
他像是没听懂,茫然不动,过了好久斜我一眼。
“刚才说的都是编的,根本没有什么丈夫啊、核潜艇什么的。我真全是骗你的。我要是结婚了的,我就不是人。你让我当啥我当啥。”
大哥听到这里,好像落下胸口巨石,头一低,我听见嗤的一声,他居然窝在被子里面哭了。
我赶快把他搂过来,一下一下地擦他的眼泪,又亲吻他的眼睛和额头,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别哭了,我开玩笑呢。”
“你为什么开这种玩笑?”
“我就想看看你的反应。我认识个女孩儿,登记的第二天告诉老公说她有精神病,她老公吓坏了,但是没要跟她离婚。”
“那她是精神病吗?”
“她当然不是了。她无非也就想看看他的反应。有真的精神病告诉别人说自己是精神病的吗?”我没说那个女孩就是我姐。我抱着他的大脑袋看一看,这个同学还真是天真得可爱,“我说薛静博,你是不是傻啊?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你不过一过脑子?”
“你哭着说的,你满脸都是眼泪,你演得也太像了。”
“我确实演技好。但是你对我也太缺乏信任了吧?”
他一下子把我抱得紧紧的,“我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感觉太好了,我就怕哪里不真实……”
这话真是让人感动啊,送别御弟哥哥和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感觉仿佛又要在我的心里冉冉升起了,我抑制住,然后笑着说:“不过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我希望我的先生能随时替我去买些东西,只要我想,哪怕是十二点。”
他立即起身穿衣服,“肯德基是不是?我这就去。你这么一折腾,我的觉彻底醒了。”
我把他拉住,把他弄回来,“等等,等等,先躺一会儿吧,等会儿我们一起出去吃。”
“那也行。”
他躺回来,抚摸着我的头发,亲亲我的脖子,“你真是没结过婚的?”
“没有。”
“那么那是你的爸爸妈妈,不是你的公公婆婆?”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不是我的公公婆婆。”我说,我看看他的眼睛,认真地、诚恳地说,“几天之后是中秋节,是合家团聚的传统节日。我亲爱的薛静博,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我的家里,去见我的爸妈?”
19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爱的所有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更幸福的事了
我记得曾经听过一位女朋友半真半假的抱怨:“直到现在,也没有男人把车子停在路边,然后下来对我说:小姐,愿不愿意跟我喝一杯咖啡?”
我们都笑了,有人问她:“那么你会对一个在路上擦肩而过的看上去挺顺眼的异性说‘你是否愿意跟我喝杯咖啡’?”
我们当时在一家新开的专营巴西烤肉的自助餐饭店吃饭,这家店环境幽雅,装修豪华,消费也相对贵一些,朋友们聚会是aa。周围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城市人口:二三十岁年龄,穿戴蛮好,低声说话,看上去都挺有礼貌的,吃西餐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举止上的失误。难说不是看小说长大的爱浪漫而向往奇遇的人,不过你让谁迈出来第一步也难。
我总在想这其实是一个交换的问题。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己所欲则似乎要先施于人。
我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能要求别人去做,那么我们想要什么的话也要首先为另外一个人做到。
我并不是想要鼓励女孩子们路遇帅哥就搭讪喝咖啡,我在解释为什么一向谨慎甚至小心翼翼的我会主动邀请jp去我家过中秋节。
在我确定他是一个条件不错的单身汉之后,在我确定这个人确实把我挂在心上之后,在我明白我自己也非常非常地爱他之后,我想要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明确更加严肃一些。即使我从小患有“同学家长恐惧症”,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晋见双方父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步骤。
如果我不愿意让jp去见我的爸妈,让他们知道他的存在的话,我能去要求jp跟他的父母引见我吗?
所以我愿意先做这一步,我愿意让他在美好的中秋节之际变成我的家里人。
同时,这对我来说也远非一次信任的交换或者一次重视的表达那么简单,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爱的所有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更让人幸福的事情了。
而跟我的爸爸妈妈沟通这个安排的那一天,我多少有点被动。
我妈妈择芹菜包饺子的时候,我跟她说:“妈,姐姐在家过中秋不?”
“她去她婆婆家啊,怎么了?”
“只有咱们三个过中秋有点冷清吧?”
她斜我一眼,“有什么好提议吗?”
“……上次从法国带回来礼物的那个家伙其实不是我的同学……”
“是你对象。”我妈妈说,“早知道了。”
我看看她,“你早就知道了哈?你真是了不起,我就知道我这点小心肠哪能算得过你这老诸葛?”
她冷笑一声,将一把芹菜叶子扔在塑料袋里,“你是我生的,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哪颗牙疼,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
“谢谢夸奖。不过且让我们离消化系统远一点吧。”
她咯咯一笑,“你要是愿意,领回家行,中秋节多好啊。他爱吃什么你给我开一个单子,妈提前两天好好准备,让他看看地道的中国东北家常菜,要是爱吃面食,让你老叔先过来烙两张饼。”我老叔是高级中式面点师傅,家里凡有大节日必然出马烙饼。
“哦,好。尽量简单一点,行不?我不愿意大动干戈的。”
她听了马上瞪眼睛,“第一次来家里你让简单点,那哪能行?”
“好的,好的。”
我妈妈又说:“不过你也得跟这人说好了,来家里过节也得讲究点中国的礼节,不能空手,给你爸爸买些礼物,他住的那个商贸酒店的月饼礼盒挺好的,自己家里人吃,买个小点的……”
“嗯,当然。”我想一想,忽然发现点问题,“你怎么知道他在商贸酒店啊?”
她的大胖脸上有片刻的说走嘴了的懊悔,却转瞬不见,有恃无恐地说:“怎么了?跟着你两次了,上顿肯德基下顿必胜客的,一点档次都没有……”
我几欲拍案而起,生生克制住,有事求此人,jp来我家,还得拜托她招待,于是赔了笑脸说:“不早说……你自己去的,还是跟爸爸去的?”
“你爸跟了一回,我和他一起跟了一回。”她说到这里又笑了,“那个法国人怎么长得像小熊一样?”然后伊看看我,颇惋惜,“以后孩子视力肯定不太好,你看你们俩,一对儿近视眼。”
可见胖归胖,这绝对不影响我老娘思维的跳跃,一句话跨越了过去、现在和将来三个时态,态度也变了三样,我笑笑,“说早了吧您?”
“去把芹菜洗了。”她高兴的时候一般不太听别人说啥。
我老爹则深沉许多,我说要把男朋友领到家里来,他听了只说行,然后继续给阳台上他种的辣椒浇水。我揣度圣意很久不得要领,直到第二天实在忍不住了才斗胆问出来:“爸,我交往这个外国人,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那倒没有。”
“那你有什么疑问,不如说出来,你不冷不热的,我心里没底。”
他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能带到家里来,肯定是觉得这个人不错,而且你肯定也是非常认真的。但是人啊,无论是谁一旦谈恋爱就容易迷糊,有些情况不知道你调查清楚没有……”
“比如说……”
“这个人是不是一定单身?之前有没有婚史和小孩?他的家庭环境怎么样?别的我不管,姑娘不能受穷,没什么比这件事对家长来说更重要的了……”
他不知我早有准备,我于是把调查结果跟他详细说了一遍,并表示愿意随时提供书面证明。不过就像无论文章写得究竟怎样精彩漂亮,任何领导都要在你写的材料上面修改几笔一样,我爸听了之后,思考片刻又说道:“那他父母是像我跟你妈这样的元配吗?你知道吗?离婚的习惯特别容易遗传。”
其实我心里早就不耐烦了,但是还是说:“你放心,我会打探的。”
我把爸爸的话说给妈妈听,这个跟踪了我们一次就为我和jp的孩子的视力担心的女人恨恨道:“你爸就是个事儿脑袋,比你还事儿。”
我抽空又把妈妈的态度转述给了爸爸,他说:“你妈这个人思想不成熟,很多时候还不如你成熟。”
我想似乎每个家庭里的父母都有他们明确的分工。
对于一个新的家庭成员,未来的女婿,或者新生的儿孙,有人热情欢迎,有人谨慎小心,有人温柔怜爱,有人严肃威严。但是无论怎样,这些都是亲情关爱。
当然了,我明白这些并不重要,我得让jp明白。
去我家之前的那一天,我躺在床上指着他的鼻子说:“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谁是最重要的人,你知道不?”
“我。”
“哦……有两人跟你并列。”
“……”他不得其解。
“我爸妈。”我翻翻眼睛,“你们明天要见面了,我对此事非常重视而且紧张,我知道你们这帮人不愿意应酬父母,但是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你请说吧。”
“要有礼貌。他们喜欢给人夹菜,夹到你碗里的菜必须吃完。”
“是的。”
“跟你唠什么,必须接茬,而且要充满可爱的笑容。”
“这样行不?”
“再自然点。”
“嗯。”
“行了。就这些。”我说,“来,弟弟借玩一下。”
“这么简单?”
“对啊,放心,不是见总理,没有太多的说道。”
“那我买些什么礼物呢?”
其实我妈说的商贸酒店的月饼礼盒,我本来打算自己来买然后让jp赠给我爸妈的,一直以来,除了一起吃饭,我都不太好意思让他花钱买礼物,而且商贸酒店的月饼礼盒小小的也要四五百块,我不太好意思让他花这个钱。
不过既然他问到了,而且第一次去我家,我妈说得对,礼数是要有的,我于是说道:“楼下大堂卖礼盒,你去买一个小的,拿着去我家吧。他们做的月饼很好吃。”
他点点头,“那么我穿什么去呢?”
我笑起来,他可真可爱,他也在紧张这些小小的事情呢,我就亲亲他说:“穿什么都行,像平时那样,自己舒服就可以了。”
说是准备两天有点夸张,但是中秋节的白天我老娘为了一顿晚饭从早上六点钟就开始忙活了,她先是去北行农贸市场抢先机买了一条活鳜鱼,两块又瘦又嫩的牛紫盖还有海鲜若干,在米奇点心铺订了一个八十块钱的樱桃蛋糕(有一次我说我想吃,这个女人告诉我回家用奥利奥顶一下),等蛋糕的当口,她没闲着,抹身直取大东副食抄了西红柿西兰花还有荷兰豆等数种新鲜蔬菜,再顺路在西北风味餐厅取了三个肉夹馍。蛋糕到手,老娘打了辆出租车回家,路上她下车打包一碗老字号的牛肉汤。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把牛紫盖用椒盐泡上准备晚上的牛排,然后致电小区门口的水果店把她之前预订的若干水果送上来。与此同时,我老叔在自己回家过节之前已经烙了葱油饼、糖饼还有我最爱的韭菜合子数张,我跟我爹一直在给他俩打下手。
下午六点钟整,jp大哥拎着水果和月饼盒,按响门铃,准时莅临了。
我开了门堵在门口跟他说:“教你的称呼没忘了吧?”
“叔叔,阿姨。”他笑一笑,“又不难。”
“然后呢?”
“节日快乐。”他用汉语说。
“挺好,进来吧。”
我牵着他的胳膊把jp拽到屋子里,对着里面说话:“爸妈,看看,这就是让•;保罗。”
我妈换了她最考究最心爱的淡黄色羊绒衫从屋子里面出来,本来一出场还保持着一贯的职业仪表和威严,看了一眼让•;保罗之后,听他一声细声细气的“阿姨”之后,我老娘的大胖脸一下子就笑开了,一边抱一抱他,一边对我感叹,“太像小熊了。”
20给他和你的爸爸安排一点有可能共同感兴趣的事情来做
原来我听过一个笑话,说一位聋哑人士在街头问路,数位路人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把路线交代清楚,忽然一位大侠上来比画两下就给聋哑的先生帮了大忙。旁人都很惊讶,“您是职业的吧?”
大侠摇摇头,“嗯,不是。我原来当过翻译。”
您说一定得外语掌握得啵吧乱蹦,天花乱坠才能跟老外交往,才能当翻译吗?
还真就不是,只要信息能有效传递就足够了。
在这一方面,我老娘堪称手脚并用进行有效国际交流的模范。
她把筷子交给jp,嘻嘻一笑,“吃。”
jp接过来就开动了。
我妈给他夹了一块鱼,然后捂着自己的嗓子,咯了两下,jp就明白了:我妈让他注意鱼刺呢。
jp跟爸爸饮酒,只喝了一小口,我妈把空杯子拿过来杯口朝下一扣,告诉老外:让你干杯!
jp拿起来就干了。
捣乱的是我爸,当时就跟我妈说:“老外不兴劝酒的,人家愿意喝多少就喝多少。”
我妈笑着说:“那我不管,来咱们家过节就得有点配合,就得干杯。”她说完就把jp的杯子又给满上了,又把空杯子一扣:干了它。
我估计我爹肯定是想了半天话题了,张嘴说道:“这个法国跟中国啊,两国人民的友谊源远流长,法国是第一个跟中国建交的西方大国……”
我翻译过去了,jp道:“是……”
这个话题结束了。
“法国文化,在世界上享有盛誉,我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喜欢读雨果和大仲马的作品,才让我的女儿娟娟选择了法语作为她大学的专业。”
这当然不是真的,当年我选择法语完全是因为学这门的人少,以后好择业。
“你喜欢雨果和大仲马的书吗?”我爸问jp。
jp道:“念书的时候学过一些节选的段落,没有读过他们的书……”
这个话题又结束了。
“我曾经去过法国,巴黎啊,波尔多啊,马赛啊,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不愧是世界第一的旅游目的地国家,有人说上帝亲吻了地球,那个吻就留在法国。”
jp高兴了,“是啊,我的家乡在东南部的美心城,您去过了吗?”
我爸爸:“……没有。”
这个话题又结束了。
这两人终于把我妈逼急了,她叫他:“让•;保罗。”
jp:“阿姨。”
“你,”她指着他鼻子,“爸爸,你爸爸是干啥的?”
jp双手张开成小翅膀状,然后嘴里发出怪响,“嗡嗡嗡嗡……”
我妈拍手笑,“哈哈,养蜜蜂的。那你给你爸爸帮忙不?”
jp:“帮的。小时候不做功课的时候都要去农场上帮忙,或者陪着他去放蜂箱。”
“被蜜蜂蛰过没有?”
jp一边说一边比画,“有一天正放蜂箱,一只蜜蜂被我惹急了,从袖子里面钻进来,从领口那里钻出来,在我的眉毛中间狠狠地叮了一口!啊!”大哥惨叫一声,“然后我的额头鼻子和眉毛肿成了一条线。”
听了我的翻译,我妈妈高兴极了,给他夹了一大块鱼,然后又跳跃了,“娟娟好不好?”
她是个外粗内细的人,给每道菜都准备了公用的筷子。
我爸爸觉得她的问题不太上路,咳嗽了一声,我妈就当没听见。
“她好。什么都好。”jp看着我妈妈的眼睛回答。
我耸耸肩膀,不以为然,“他要是觉得我不好,干吗跟我来这里?”
这顿饭估计在座的同学们都有些紧张和兴奋,菜没碰多少,我妈干脆放下筷子,看着jp,跟他说话。我爸爸倒是一直在吃在喝酒,可是看眼神我觉得他总是想从jp的谈话中认真地梳理出来关于法国社会生活各方面的重要情报。
我跟大家说过吧?我爹转业之前在军队里的最后一个单位是总参二部,虽然是文职参谋,但是积累了很多间谍方面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很善于通过社会广泛发行的文字杂志搜集整理出来敌国政经方面的信息情况,他在这方面还写过两篇技术论文发表在军队内部杂志上。
吃完饭之后,我妈又摆上了各种点心和水果。
jp不含糊,给啥吃啥,一口不剩。
电视上播《乡村爱情》,我妈一直在追,今天晚上不稀罕看了,把家里的老影集拿出来,把我为数不多的那几张裸照给大哥看,“你看,这是缪娟刚出生的时候,八斤二两,老胖了,头发比现在好。
“这是她三个月的时候,白天睡觉,晚上闹。已经跟法国同步了。
“这是她五个月的时候,吃得多,拉得也多……”
我翻译到这里,狠狠瞪着她说:“妈,我跟你说几回了,让你离消化道远一点。”
她笑一笑不理我了,指着一张照片让jp看,“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我是职业的速滑运动员,怎么样?啊?”
家里凡有客人来,无论我妈兜多大的一圈,她怎样都会给人看那张照片的,十七岁的她是八一队的职业选手,穿着运动服,踩着雪板,手执雪杖在小兴安岭的林海雪原间仰头微笑,英姿飒爽。
jp竖起大拇指,“阿姨,好!”
我老娘更高兴了。
jp看看我,“那你肯定会滑雪了?”
我摇摇头,“不会,一次雪板都没有上过。就会溜点冰。”
“等到青年公园的湖面结冰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滑冰,好吗?claire。”他说。
“嗯。好的。”我看着他,看着他陪我妈妈说话,看着他吃我爸爸削的梨子,我觉得我这颗心热乎乎的,嘴巴里面像吃了什么最好吃的东西,甜滋滋香喷喷,我从来都没有如此幸福且满足过。
——我是冰雪运动爱好者的分割线———
我送走jp,回家刚一进门,正脱鞋呢,我妈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对着我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啥?”
“你小时候,我一边给你换尿布,一边想:她以后也许能找个外国人。”
我拿了一只鞋在手里,比画了一下,“这么崇洋媚外的,小心我揍你哦。”
她嘻嘻笑,又跑回去跟我姐姐讲电话去了。
说句实话,我是从来都没有担心过我妈妈的反应的。丈母娘喜欢女婿是惯性和惯例,何况jp长得那么憨厚可爱。不过我确实有点担心我爸爸的态度,一来,这两人整个晚上似乎就没有找到一个共同的话题;二来,我爸爸这人比我还爱观察思考和怀疑,我这颗小心心啊,就怕他看出jp什么毛病,然后又给我出什么难题。
我把鞋子一扔,打算去探探情况,我爸爸自己过来了,指着我的鞋子说:“跟人家交往,看到好的修养要学习:你们刚才进门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鞋子放好了,又把你的鞋子整理好了,你注意过没有?”
我点点头,把鞋放好。忽然觉得好渴,就去厨房想洗个软乎的南国梨吃,几口吃完了,梨核往垃圾桶里面一扔没进去,掉在地上,我也没当回事儿,就打算进屋。
我爸爸出来了,“这个梨核你为什么不捡起来?”
我看看他,“我……”
“你把它扔在那里,你觉得下腰费劲,你觉得你不捡,等会儿也有别人捡,对吗?”
“……”
“你是想要我弯腰,还是你妈弯腰给你捡这个梨核?”他越说越上纲上线了。
“……”
“刚才是我收拾的餐桌,让•;保罗的鱼刺、骨头都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小碟子里面,你摆得旁边都是……”
我觉得有点烦了,紧着鼻子跟他说:“爹你是不是要去当城管了?”
我爸说:“刚才一对比,我觉得我对你一直以来很疏忽,你的教养比他差很多。”
一般我爸这么说我的时候,我妈是不让的,今天她放下电话,几步走过来帮腔,“嗯,我也这么觉得,你走道的声音都比他大。”
这就是我爸认真观察得出的结论了,我因为教养差被数落了一顿。不过我觉得没有那么不安了,虽然没有找到共同的话题,但是我爸爸看到了jp身上连我都没有注意到的优点。
后来我想,可能男人与男人的交往和熟悉并不真的需要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如果能有共同的事情来做,那么效果一定是更好的。比如女人之间我们一定要有能一起八卦扯淡的闺蜜,但是男人呢,很多铁哥们儿的交情都是从麻友、球友或者棋友开始的。
所以男朋友或者老公与自己的老爸相处得不是那么十分融洽的女同学们注意了:与其替他们寻找一个共同的话题,不如给他们安排一点有可能共同感兴趣的事情来做。
当然了,比我更早发现这件事情的是jp大哥。
中秋节之后,他很快就开始经常出入我家了。
有一次他带来了一盒润滑剂,用细细的导管挤进了我家大门的门锁里面,从此我们用钥匙开门再不会发涩了。
国庆节的时候,给我拾掇完电脑,这个家伙又把家里两个卧室的房门锁给修好了,他还把我爸爸的工具箱给整理出来,同型号的大钉子用皮筋扎起来,小钉子放在饼干盒子里……
十月中旬的沈阳,天气开始转冷。爱好文艺的党政干部我爸爸和不爱好文艺的法国人jp一直也没有找到什么共同的话题,不过他们两个已经开始一起合作在阳台上面给我家养的乌龟弄一个新窝了。
我觉得好玩,有一天搂着他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爸爸也喜欢做零活,他能愿意跟你一起做这个呢?”
他想一想说:“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我看到你家有很多开关啊锁头啊什么的要么缠着胶布,要么不太好拧,但是工具箱里的东西很齐全。我就想你爸爸可能也喜欢修修弄弄的,但是手艺并不太好,总是用一些临时性的不漂亮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帮帮他。”
……
我张着嘴巴看着他:他绝对是个狡猾的家伙,被观察的同时也在细致地观察着我的家,谁比谁傻啊?
21儿子,她真诚吗
无论我自己多么不在意,无论我多想回避,无论在我的故事里我多想淡化这样一个事实,以使大家相信我跟jp谈恋爱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普遍且典型的青年男女恋爱的故事,可那件事情总是无法被忽略的:我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而jp大哥是一个白皮肤蓝眼睛的法国人。
我的家乡沈阳不算是一个高度国际化的城市,偶尔出现的异国情侣还是让人注目的。很多表现朴素而且友好,我们在副食店买香肠时,一个阿姨看着jp问我:“挣得多不,他?”
我笑笑,“还行。”
阿姨衷心地羡慕,“哎呀,你妈得老高兴了。”
还有一位一年级的小朋友在公共汽车上给jp让座。
在补习班跟我学法语的很多小孩子们不喜欢听我上课了,他们强烈要求我每个星期讲一段jp的趣事。
可是也有很多时候,当我们走在大街上,坐在餐馆里,或者逛街的时候,我能真切地感觉到那些好奇的、审视的,甚至鄙夷的眼光。当然了,如果仅仅有眼光,那么也算足够礼貌了。
记得有一天中午我陪jp去中国银行将他卡里的一些欧元现汇兑换成人民币,因为是午休时间,偌大的银行只有一个窗口在营业,而恰好这家分部的排号机又坏了,所以所有的人都得在那仅有的一个窗口前面排队。
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终于轮到我们了,整个办事过程是这样的:我们询问汇率,然后请办事人员将卡里的欧元兑换,对方请jp出示护照,拿去复印,然后履行数个手续,签名数次,再将欧元兑换,最后将银行卡和一些单据返还给我们。
那是一个熟练的办事员,整个操作过程也没有什么问题和障碍,只不过这个手续本身就比日常的存款取款的业务费时,而整个过程中,我也要为双方翻译。所以我们大约占据了那个柜台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终于办完了,我和jp回头一看,排尾很长,足有八九个人。我本来想笑着说一句类似于“大家谅解”之类的话,但见这些人大部分对我(注意是对我,而不是对jp)怒目而视,我反而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了。
但是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还真不惯着我,突然冲上来,脸孔停在我面前几公分处,恶狠狠地对我说:“你啊你,你总算完了你!”
很大的烟味,几星唾沫直落我脸上。
我没说话,当做没有听见一样,我拽着jp的胳膊往外走,低头看那几个单据。
那老太太在我身后对所有排队的人说:“不知道卖得怎么样,老外的钱能不能给她?装什么b啊?”
这句话说得跟打我的脸也差不太多了吧?我觉得一口气没上来,我气得胃都疼了。我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我看着那个老太太,同时我也看见了所有在那里站队的人的脸,他们的目光我很熟悉:还是好奇、审视、鄙夷。
要是平时,我用脏话骂这个老太太是肯定的了。但是气血上涌的同时,我记得大四那一年,马上要出去给大连外办帮忙做翻译的时候,一位给省领导做指定法语翻译的老师要我们切记一件事情:当你陪同外国人的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一定要避免在公共场合跟国人发生冲突,否则等着大家一起骂你啐你揍你吧。
我多少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二○○五年五一节前,我领着三十个法国人在沈阳北站坐火车的时候,北站地面管理人员用扩音器以足有八十分贝以上的音量在我耳朵旁边二十公分处喊了半分钟的“靠边,靠边,靠边”,我都牢记着老师的教诲笑着并忍着耳鸣带着外国人靠边了。今天我也忍得住。
我把“x您祖宗”硬给憋回去了,对着那恨我入骨的老太太慢慢说:“阿姨,你留点口德,我祝你身体好。”
我们出去之后,jp一直在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跟外国人在一起谈恋爱,被我自己的同胞瞧不起。
这是一些中国人的反应。
——我不是叛徒的分割线——
十月中旬,一位法国著名大学的校长访问我们学校,我领命陪同并做翻译。校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夫人,在转行主管学校的行政和学科建设之前,曾经是一位了不起的实验物理学家,也是一位风趣活泼的人。
我记得校长夫人与我们学校物理专业的孩子们见面的时候,孩子们提了一个问题,她的回答让我印象深刻。
“夫人,您是一位了不起的科学家,但是在您的科研工作中,是不是也曾经遇到过自己认为难以逾越的障碍,不可能克服的困难呢?您的即时反应是什么样的?您又是怎么克服它们的呢?”
“我很高兴,是一位女孩向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夫人说,“我想跟你们说,没有一个研究成果的取得不是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苦难的,我也想跟你们说,要努力,要持之以恒。但是我想这些话,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或者玻尔他们早就说过了。不过,女孩,或者男孩,我要告诉你们,当遭遇了那些见鬼问题的时候,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先哭一场再说,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她别致的思想和回答赢得了雷鸣一般的掌声。
我陪同这位夫人两天,到后来混熟了,又开始八卦了。
大家不要觉得意外,只要是女人,别管她是干什么的,总是喜欢八卦。
一位法国女副市长曾经跟我聊了半个小时她的情史,最后下结论说:“我亲爱的claire,你相信我,男人没有好东西,我离一次婚就看得更明白一些。”
这位风度翩翩,优雅迷人的科学家坐在车子里对我说:“claire,我也离过一次婚,科学家也会离婚的。宁可离婚也好过已经不相爱的两个人在孩子们面前吵架。”
然后她看看我,“你还没有戒指,那么你有男朋友吗?”
“我有的。”我说,“他是个温和可爱的法国人。”
女校长一下子就高兴了,高兴得眉毛都掀了起来,“哈哈,那真好!claire,为你高兴!”然后她说了比那段精彩的回答让我更加印象深刻的一句话,“那样,你就能成为法国人了!”
我脸上还有微笑,但是我没有马上说话。
这个法国女人的优越感就这样自然地流露出来了,所以我也不太想掩藏我的不满。
说错话的人马上醒悟了自己的口误,她笑着说:“你知道的,能够在这两个最美丽的国家旅行的日子是多么让人向往啊。”
我也笑着说:“您一定要大力促进两所大学之间的校级交流,沈阳市政府一定会颁一枚荣誉市民的勋章给您。”
“好的,好的。”她拍拍我的肩膀。
无论如何,夫人是一个大人物,而我只是一个小老师小翻译。
我再不高兴,出于礼貌,也不可能把此事上纲上线。
我把我所有的不高兴都发泄在了jp的身上。
在他酒店的房间里,我一边指点着一边气愤地说:“你们算老几?你们算老几?你以为我稀罕变成法国人?你们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是帝国主义的末期,你们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们社会发展迟滞,你们人口递减,民风懒惰,你们有什么资格在那里优越……你知道明年在北京办奥运会不?你知道当年巴黎曾经是北京申办的对手,让我们给灭了不?你们,你们屁大点儿个地方(vousetesaussipetitqu’unpet),还敢叫嚣……”
jp一直背对着我玩电脑,听到这里回过头慢慢说:“原来我们是屁?那得是谁放出来的?”
“少跟我油腔滑调的。”
“是你自己缺乏逻辑。”
“我句句事实,哪句话缺乏逻辑了?”
“是我跟你说要你变成法国人的吗?”他看着我问。
“……”
他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坐下来,“我从来也没有说过,对不对?你想怎么样,当中国人,或者变成法国人,都随便你。我从来没觉得哪个好,哪个不好,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行了。不知道手续困难不困难,我变成中国人也行……”
我轻轻地笑了,不屑地看着他,“入中国籍老难了,你须对这个国家做出杰出贡献才行。你行吗你?”
他一下子把我摁倒,哈哈笑起来,“杰出贡献?那我贡献点精子吧,能算不?……”
“滚!”
挺气愤的一件事儿就这么被大哥插科打诨地给糊弄过去了。
我想他是对的,别人说什么并不值得我去生气,去介意。我知道自己要去怎么做就可以了,但是不可避免的,我多少留了些戒心。
——我是充满民族自豪感的分割线——
说起来,那真不是愉快的一天,当我们窝在jp的床上,一边喝酸奶一边看那个叫做《罪恶之城》的电影,以为这样的一天就要结束的时候,他的skype响了,有人在另一侧呼叫。他看了一眼,然后回头告诉我,“是我爸爸妈妈。”
我们关了电影,我抱着被子,一声不响。
然后我听到一个如洪钟的声音,“你这个差怎么出了这么久?快两个月了,还不回法国。”
那是他的爸爸。
然后是她妈妈的声音,“电话也不常打,你让我们担心了,jean…paul。”
“事情多。”jp说,这时他回头看看我,我也看着他,然后他说,“爸爸,妈,实际上,在中国,我有一个人。”
彼端沉默。
“一个中国女孩。我们现在在谈恋爱。是为了她,我在中国耽搁了这么久。”
又沉默。
“喂?你们听见了吗?”jp说。
“是的。jean…paul。”他爸爸说,声音震耳欲聋,jp不得不调低音量,“我们听见了……不过,哦,这是你的女朋友了……那么你搞定没有?性生活还愉快吗?”
我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
jp面有尴尬之色,“还没……”
他爸说:“抓紧啊!”
jp无奈地摇摇头,估计谁碰到这样的家长都够喝一壶的。
然后他妈妈说:“儿子,她真诚吗?”
22世上最难之事莫过于有一人温柔以待
什么叫做“她真诚吗”?
这让我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韩剧,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巴黎恋人》。女主角跟大富豪好上了,很多人怀疑她到底是爱他的人,还是爱他的钱,很多人怀疑她“真诚”吗?
我得说,我是个小心眼而且喜欢钱的人。
谁能不喜欢钱呢?有谁愿意一脑袋扎过去,去过清贫的、三餐不济的日子?除非她自己是神通广大的田螺姑娘。
那么我是不是因为他还算过得去的欧元薪水才跟jp谈恋爱的?
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给他的一个加分点,但是远不是他的全部。
他妈妈的问题让我在秋天想起我们共同度过的夏天的日子,他可爱纯朴,温柔而且包容,陪我看中文的电影,虽然小色心无数,但是我没同意的时候,此人从来不敢逾距半步。
我想那个时候我已经爱上了他。
而之后种种的询问和调查,都是我在让自己做好准备,为了一次稳定的恋爱,为了一个更亲密的关系。
所以,当他妈妈问他我是否真诚的时候,当她怀疑此事的时候,我的心里油然产生了反感。
“你妈妈是什么意思?”通话结束之后我问他,“她在怀疑什么?”
“她没有怀疑,她只是关心。”jp说。
“她当然是在怀疑。”我坚持,“她在怀疑我是不是贪图你的钱财,我是不是想要通过你变成法国人,对不对?”
他看看我,这是我们在一天里第二次争论这个问题了,“我并不是有钱人,你也不想变成法国人。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这个话题了吗?亲爱的,你为什么不愿意把这个电影看完呢?咱们把这个电影看完吧。”
我躺回床上,但是一声不响。
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当两个人争论事情的时候,一个阴暗邪恶的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