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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州从来不下雨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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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漂流瓶” 星期天暂停,到了星期一晚上,我打开收音机,却已经没有再打电话的愿望 ……那天是一种莫名的冲动,现在已时过境迁。
星期二,星期三,听岳洋的节目变成我每天生活的一部分。星期四晚上九点钟,电话铃响起,我以为那是二姐来查勤的电话,拿起来,懒洋洋地回答“你的丝瓜我已经浇过啦”,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高小姐在吗?”
“她出差去了,请问您是哪位?”我边看电视边往嘴里塞爆米花。
“我姓岳。”
我停住嘴,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通电话可能是找我的。
“你… 真的叫岳洋?”对方报上名字后,我慌里慌张地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嘴里的爆米花,“我还以为那是为了做节目才起的。”
我告诉他我的名字,“高临安,事到临头的临,随遇而安的安。” 然后我问他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
“我听上周六节目录音的时候,听见你打电话来,确切地说,是一个声音很像你的人。”
“可我没打通。”
“我习惯让导播把每一个进线电话都录下来,第二天再重听一遍。”
“为什么?”
“为了了解我的听众。”
“了解你的听众?” 我有些诧异。
“对。”
“可是…你做节目的时候那么随心所欲,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听众怎么想。”
他轻轻地笑起来,突然转开话题,问,“你那天打电话来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去买了那支唇膏。”
“就为这个?”
“嗯。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碰到了什么感情问题。通常女人在那个时间打电话给我,都是有什么不幸。”
“幸福的女人呢?”
“幸福的女人在争分夺秒睡美容觉,十二点到两点是修复皮肤的最佳时间。”
“我想我就是有感情问题,也不至于去问一个陌生人。”我忍不住回嘴。
我们居然聊起天来。
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看电视,“老电影,‘北非谍影’。”
“看到哪儿了?”
“刚开始一会儿,英格丽。 褒曼马上就要出场了,你等一下 ”我看完英格丽。 褒曼那个光彩照人的亮相,“她在这部电影里最漂亮了。”
“我一直以为只有内心不安定的中年阿姨才喜欢‘北非谍影’。”他的声音里有点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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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八.你有时会感到孤独吗?(4)
我皱起眉头,看看话筒,“喂,你以为你很了解女人吗?”
“我想我比一般男人了解得多一些,”他淡淡地说,“因为我工作的一大半就是听女人说话。”
“然后把她们挖苦一顿。”
“实话实说而已。”
“你说的实话,就是让你那只母猫听见,也会气得三天吃不下罐头,”我突然想起什么,“这部电影让我很感动。”
“为什么?”
“一个男人在沙漠里守着一家酒吧,等候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推门进来的女人。” 我说。
后来我问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他说有个弟弟,“小我很多,看见我经常忘记该怎么叫,我每年给他点压岁钱就骗他叫叔叔。”
“怎么小那么多?”
“是我爸离婚以后生的,” 他的声调依然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婚了。”
“噢。那…… 你妈后来呢?”
“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你确信,你的父母除了你,还有你那个弟弟,没有别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有些尴尬,我的脸微微地热了起来。
这一会,轮到他诧异起来,“你很关心别人的家事吗?”
“你有多少时间?” 我看看钟,已经九点四十五分。
“我十二点之前都有空。”
我花了半个小时讲完了我这个“临安” 的来龙去脉包括我家的基本结构,然后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你看着有点眼熟。你不觉得我看着有点眼熟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一会,他笑起来,“真的吗?”
“嗯,”我把电视声音再调小一点,“你笑什么?”
“你每月挣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有钱,我立刻认你做妹妹,跟你借钱花,或者我也可以认你做姐姐,跟你要钱花。”
我又看看电话听筒,透过那几个洞,仿佛可以看见他在那头扬起了一双浓浓的眉毛,眼睛里透出点邪意而顽皮的笑。
“放心吧,有钱人才不敢随便认穷亲戚,”我觉得又可气又可笑,“我一个月工资自己花都不够,你还是多去赌几次女人吧。对了,上回我不是帮你赚了五百块吗?”
“你多大了?”他认真起来。
我犹豫一下,还是告诉了他,“二十四,奔三了。你呢?”
“二十六。”
“哇,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
“你才比我大两岁,就那么滥。” 我脱口而出。
“你… ” 他旋即镇定下来,“那不叫滥,叫经历丰富。”
我们交换了生日,惊讶地发现,我们的生日只有一天之隔,他是二月十八日,我是二月十九日。
“你确信你的生日是阳历吗?”他问。
“应该是,从字迹看,我的父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而且,我是典型的双鱼座性格,” 我想起来,“你应该是水瓶座的,所以你的节目叫‘子夜漂流瓶’ ?”
“一半是因为这个,另一半是,我一直觉得深夜节目的主持人像一只漂流瓶。人们在深更半夜打电话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有时候专门跑到另外一个城市打电话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无非为了把心里没办法对身边认识的人说的话说出来,就像把那些话写在纸条上塞到瓶子里放进大海一样。”
“你做这个节目多久了?”
“两年。”
“那你一定知道很多人的隐私。”
“我训练自己听过就忘。”
“为什么?”
“隐私往往是让人不愉快的,听多了,就觉得人生很没意思。”
他问,“你觉得我的节目怎么样?”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哪个好听?”
我不理会他,“我觉得你很冷酷。你也许认为自己在实话实说,但那是因为你不愿意去安慰别人,” 我把宋家雯那件事告诉他,“我朋友后来哭了一个晚上,其实你可以哄哄她的。”
“她现在好吗?”
“很好。”家雯刚度完蜜月回来,拿着几大本相册的照片给我们看,忙着分发礼物,打开箱子,爸爸妈妈的,公公婆婆的,娘家亲戚,婆家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一样样都贴了标签,丝毫不差,看得我目瞪口呆。
◇bsp;第34节:八.你有时会感到孤独吗?(5)
“那不就行了。很多人打来电话,只是想为情绪找个出口,不管我怎么说,到头来他们都会照自己想好的去做。就像电影里的人跑到原始森林里在树上挖个洞朝里面说句话然后封起来,我一直觉得那样做很蠢,那些人完全可以在自己家里对着马桶说然后冲掉,一样达到效果。”
“所以你就那样无情?”
“那不是无情。我的节目是做给大多数人听的,我有责任不让他们觉得像在上课。”
“你果然是水瓶座的,”我笑了笑,说,“两岁的事还记得起来吗?”
他停顿一会,说,“记不起来了。不过,从我有记忆开始,父母就不停地吵架打架,像仇人一样,很难想像他们会恩爱到生两个孩子。” 他的口气很平和。
“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开始是鸡毛蒜皮,后来我爸在外面有了女人,”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他害得我妈很苦。”
“你恨你爸吗?”
“开始很恨,后来有一次,我妈爬到厨房窗台上大喊大叫说她要跳下去,我爸说‘你跳就跳’,我妈顺手拿起一个酱油瓶扔过来,没扔中我爸,砸在了我头上,去医院缝了七针,那以后我就懒得去想他们哪个不好。”
“后来呢?”
“后来我爸妈离婚了。”
“再后来呢?”
“该你了,” 他问我,“你养父母家里对你好吗?”
“好啊,” 我大致讲了些家里的情况,“我好像连骂都没挨过。”说来有趣,小时候,大哥、大姐、二姐都曾让老爸的尺子狠狠打过屁股,到我,无论犯了什么错,都只是轻描淡写说两句就完事,哥哥姐姐间自己常常吵得不可开交,对我却格外宽容,“他们大概怕我再离家出走。”
“多幸福啊,”他戏谑似地说,“老鼠掉进米缸里。”
“不过有时我觉得很孤独,”我问他,“你有时会感到孤独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然后他说,“有。”
“什么时候?”
“有时候做完夜班节目,跑到电台对面的超市里买一盒速食面泡着吃,一面吃,一面觉得我就像块海绵,吸饱一肚子别人的情绪,自己却麻木了,”他轻轻地笑笑,“你大概不会明白。”
“北非谍影”结束时,他说,“如果你愿意,就当我父母是你亲生父母好了。”
“我不干,那你一定会跟我借钱。”
“你放心,我跟人借钱,从来都不忘记。”
“就是不记得还。”
他笑起来,问,“你有男朋友吗?”
“现在没有。”
“为什么?”
我反问,“你呢?有女朋友吗?”
“也没有。”
“为什么?”
“女人是身外之物。”他回答得几乎有些得意。
挂掉电话之前,他说,“早点睡,不要听我的节目,那里面除了废话还是废话。”
但我依然打开了收音机。今天播放的第一首歌便是as time goes by,结束以后,岳洋的声音传来,“一个男人在沙漠里守着一家酒吧,等候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推门进来的女人,每次看‘北非谍影’,我都会被它感动。”
我看着收音机目瞪口呆 ……这个流氓。难怪他说“不要听我的节目”。
虹桥书吧bsp;第35节:九.你最向往的地方,是哪里?(1)
九.你最向往的地方,是哪里?
“不怎么样,我想像heath ledger在我面前脱衣服,一件一件又一件,他刚好脱到内裤,音乐就停了。”
“知识分子家庭…哼,知识分子啊,就像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搞了半天,吃完了,打个嗝,还是臭气熏天! ”
那是一个可以甘心情愿在冬天为女人暖被的男人,但是乐瑶更喜欢电热毯;不是谁的错,是双方的期望值在鸡同鸭讲。
周凯的一大优点是实心眼,如果你夸他的牛仔裤有型问是否tommy,他很可能会和盘托出那是邻家大姐去温州出差捎回来的然后问你要不要。
二姐的丝瓜简直是生命的奇迹,等她从香港回来,已经长了好高一截,开始爬藤了。
“dj是吃青春饭的,”她一边把发酵过的臭鸡蛋水雨露均沾地浇到丝瓜藤四周,一边不以为然地说,说着说着,转过头来,“你两天里已经提到他三次了。”
“有吗?”
“有,”她朝我眨眨眼睛,“小心啊。”
我对她做个鬼脸。
我和二姐一起去童子捷姐姐经营的那家健身房上冥想课,房间里放着恩雅的音乐,二姐好像一会儿就进入了境界,我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忍不住推推她,“喂,你在想什么?”
二姐皱皱眉头,没理我。
“我说正经的,应该想些什么?”
她扁扁嘴,又睁开眼,凑过来,“你就想,” 她压低声音,“你就想你脱光了衣服站在brad pitt面前,行了吧?”
“他已经老了。”
“那你拣个年轻的帅哥。” 她不耐烦了。
终于熬到结束,二姐伸伸胳膊,神色慵懒地问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想像heath ledger在我面前脱衣服,一件一件又一件,他刚好脱到内裤,音乐就停了。”
她看着我摇摇头。
这是背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skyla …… ”,听那特有的声调,不必回头就知道是童子捷的姐姐。
“还有anne,唉呀,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童子蓉春风满面地走过来,和二姐热情地寒喧了好一阵。她称呼别人从来只用英文名字,以致有回在她家听见她妈随口一句“阿妹头”,我和二姐几乎把饭都喷了出来。
童子蓉经营健身中心,却从来不见她穿运动装,甚至很少见她穿休闲装,每次看到她,基本上都一丝不苟,仿佛从时装杂志上走下来的。今天她穿着件线条流畅的露肩酒红色丝绒晚装,下摆烫钻镶成流苏状,胸前一条白金项链下缀着诺大一块紫水晶,和裙子颜色相称,做了头发,脸上仔细地花过妆,站在一屋子汗流浃背的人中间煜煜生辉。
“天哪,skyla你这样的身材还要来健身?你想气死谁啊?”童子蓉先叫起来,然后她和二姐开始彼此的例行恭维。
“马上要去参加一个时装发布会,”她笑着指指身上的衣服,“你们公司员工都很喜欢我们这里,有几个女孩子还介绍了朋友来,噢,对了,我们现在开展顾客推荐活动,介绍一个朋友来,就可以免费参加我们新开的‘夏日维纳斯二十四日神奇纤体死……丢……丢……”我总也弄不明白,何以童子蓉将那位著名古希腊残障人士的名字读得极其标准,却偏要把一个并不太难的单词studio 念得那等咬牙切齿,宁要玉碎不要瓦全的架式,“skyla,” 她一正色开始谈生意,今年年底,能不能麻烦你再给你们公司上层提一提,进一步扩展你们的员工健身计划?我知道外企都注重员工身体素质,我们这里的条件你也看见了,不会给你丢脸的……至于…”她歪过头凑到二姐耳边和她咬了咬耳朵。
二姐点点头,“好啊,那麻烦你帮个忙,改天把那些表示过喜欢‘维纳斯’的员工名字发给邮件给我,等适当的时候我去给人事部写个报告?”
童子蓉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临走想起什么来,“anne,谢谢你了,你那个做编辑的同学很能干啊。”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于乐瑶。
“她上个星期来这里采访,拍了很多照片,说打算为我们的死……丢……丢写一篇专访。对了,听说你现在当编辑了,是吧?”
“是图书编辑。”
她啧啧两声,满面笑容,“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一个个青出于蓝,少年有为,同你们一比,我们全都老了,” 她瞟一眼二姐,立即改口,“我在skyla的年纪还老梦想着出国留学,现在呢,一点斗志都没有了,天天回家老公孩子孩子老公,等于打两份工。” 她讲话果然滴水不漏。
“没有啊,joey姐姐你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干巴巴地礼尚往来,说的却是真心话。童子蓉许多地方和二姐很像,都长得漂亮,都热爱打扮,工作上都精明强干,但她早早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现在儿子已经五岁,过生日时外婆送一把大金锁,回头给童子捷和我大姐扔下一句话“我还有把更大的,给孙子准备着呢。” 大姐胃气痛了两天。
←虹←桥书←吧←bsp;第36节:九.你最向往的地方,是哪里?(2)
“你真的又要帮她?”坐进二姐的车,我问她。
“我说出口的话不会收回来,”二姐发动车子,“明年公司打不打算花这个闲钱还是个问题,我那样无非是为了方便人事部向上头表表功。”
这一阵童子捷的妈越发为难起大姐来,含沙射影地表示后悔当初让儿子娶这个老婆,“知识分子家庭…哼,知识分子啊,就像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搞了半天,吃完了,打个嗝,还是臭气熏天! ”亏得没让老爸听见。
二姐刚从香港回来那天,在电话里听大姐诉苦,气得拍桌子,“老巫婆,惹翻了我,我去把她三个下巴打掉两个! ”从此表示“亲戚接着做,我不会再帮童家半点忙。”听这么一说,我也满心后悔画蛇添足去请于乐瑶帮忙给那个什么“死丢丢”写文章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这个画蛇添足,对于乐瑶,却变成了“打造双赢”。
“照这样发展,今年底我就有资本跳槽了!”乐瑶眉飞色舞地说,一边用小拇指粗的吸管从饮料杯里吸起一颗颗咖啡色的小球。
这已经是一晚上的第四杯波霸奶茶,下班后见面,她不由分说拉我去喝上一杯,然后去一家泰国餐厅吃晚饭,又一杯,吃完饭去唱歌,再一杯,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她还是兴致勃勃,于是我们坐在一家通宵营业的茶室里又各要了一杯。
乐瑶对于波霸奶茶有种毫无根据的迷信,她觉得它茶如其名,多喝可以使胸部更加丰满。
“我现在每天做健胸操,半个月吃一回猪蹄,希望在半年里增长一个杯,到34c。” 她看着自己的胸踌躇满志。
上月她那个专栏做的是郊区一家新开的spa 馆,介绍几种特色水疗,乐瑶写的文章,加上她那个新男朋友方建拍的一系列照片,图文并茂,把周围环境和内部装修表现得美轮美奂,让我惊讶的是,乐瑶居然亲自当了模特,微闭着眼俯卧在按摩台上,浴巾裹到胸口,露出洁白的肩膀和脖颈,按摩师的手掌覆在她背上,浅紫色的按摩油正顺着手掌缓缓往下流动。乐瑶的神情里满是享受和骄傲。
“方建说我的肩膀和脖子长得特别性感,特别是肩窝,看上去很贵族。”乐瑶向来对自己的身体缺乏信心,还珠格格的年代她耿耿于怀眼睛太小,后来进入骨感美人时期她总是觉得自己太胖,流行晒伤妆烟熏妆的时候她嫌自己太白,现在时尚潮流转回“一白遮百丑”她又时时觉得皮肤上这里那里有黑斑。
然而,这回恋爱好像给她带来了无穷的信心。“你知道吗,当他看着我的时候,他看着我的时候,”她色迷迷地看着我,“我就觉得自己在他的眼睛里一定很美,他才会那么看着我,那种感觉……你明白吗?”
系列非常成功,那家位置并不好的spa馆因此增加了很多业务,有好些人拿着杂志找上门去,老板高兴之余送给杂志社几个负责人每人一套按摩券。
“那还是小的,前几天童总看了我给她们‘夏日维纳斯二十四日神奇纤体死丢丢’的样稿,很满意,说打算正式考虑在我们杂志投放广告,而且点名要我做文案,方建摄影,”她得意地把杯子里的冰块搅得辟啪响,“童总真是没话说,长得漂亮,气质超好,人又大方。” 才见过几次面,童子蓉就送给乐瑶一支植村秀的貂毛口红刷。
“真正的植村秀啊,从前都只是在广告上看见过。我拿在手里,手都有点发抖呢,”乐瑶半眯起眼睛,“将来我就要做童总那样的人。”
“她其实很假。”
“我觉得她看上去很真诚。”
我扁扁嘴,“你要是知道她怎么对待我大姐,就不会这么想了。”大姐替童子蓉做过很多事,得到的从来都只是她们健身中心送给客户的赠品。
“周凯来找过我,”我终于提起这个乐瑶此刻也许不会太爱听的名字。
乐瑶抬起眼睛,“他找你干什么?”
“请我吃了顿饭,他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那天周凯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请我出去吃了一顿自助餐。他瘦了一些,自己没吃多少,却依然很有风度地专门去排队为我端来一盘蟹钳,“你们女孩子好像都喜欢吃这个,这儿没有姜,就多蘸点芥末吧。” 他推推眼镜,展开一个诚恳的笑。
虹←桥书←吧←bsp;第37节:九.你最向往的地方,是哪里?(3)
在我见过的男人当中,周凯是最接近模范的,任何模范 …… 模范员工,模范学生,模范儿子,模范男友,一旦结婚,势必也是模范老公;把他克隆一串放到街上,可以减少很多怨妇。
可惜乐瑶不领情。这么说吧,那是一个可以甘心情愿在冬天为女人暖被的男人,但是乐瑶更喜欢电热毯;不是谁的错,是双方的期望值在鸡同鸭讲。
我告诉他乐瑶现在很好,周凯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寂。他看着我把蟹钳吃完,递过来一碟草莓,“那就好。”
“你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吗?”
他摇摇头。
“那你以后呢?”
“不知道。” 他又摇摇头。
“你真的为她去打过架吗?”周凯喜欢乐瑶很多年了,从大学里就暗恋,后来乐瑶同足球队长分手后跟他谈恋爱,有个损友笑他“捡二手货” ,据说他和人家狠狠打了一架,而且居然还打赢了。那件事情传到乐瑶耳朵里,她很生气,后来仔细想想也释然了“二手法拉利和全新的夏利,你脑筋正常的话,会选哪个?”
周凯点点头。
“真的打赢了?”
他微笑着,“怎么了?”
“你…不像是很会打架的样子。”
“我学过一个学期拳击,不过对方也的确是个草包。”
“我下个星期要搬家。”
“房子买了?”
说起房子,周凯的情绪好了一点,“刚交了十万首期,我从工作到现在存的钱都投进去了,地段还不错,离我爸妈家也近,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总是跟我的……就是小了一点,现在的房子越来越贵。我爸妈另外给了我三万块钱,我说不要,可他们坚持要给,说否则以后来住会觉得不好意思……”
“恭喜啊。”
“哪里,等于背了一屁股债,我只希望能按期付贷款。”周凯的一大优点是实心眼,如果你夸他的牛仔裤有型问是否tommy,他很可能会和盘托出那是邻家大姐去温州出差捎回来的然后问你要不要“出厂价一条才三十块,噢,女式的可能会贵一点,不过应该不会太多”,不幸的是,那同时也变成了他在乐瑶眼里的一大缺点。
“说起来房型还是乐瑶看中的呢。” 他对着手里的杯子自嘲似地笑笑。
“打算怎么装修?”“暂时不装修了,就稍微买点家具,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
吃到冰淇淋的时候,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小纸片递给我,“这是我以后的新地址,拜托你交给乐瑶。欢迎她来玩。”他到底还是有话想跟乐瑶说。
“带男朋友呢?”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好像真的当你是法拉利。”我把周凯的地址放在桌上,推给乐瑶。
“我本来就是法拉利,”她看了看那张纸片,叹口气,“他的字倒是一点都没变。”
我笑起来,“有没有搞错,你们分手才多久。”
乐瑶看看我,抽出饮料杯里的吸管,认真地把另一头底端的最后一颗粉圆吸进嘴里,从那一刻起,她的情绪突然低落起来。
我们坐同一辆出租车回家,她先下车,把纸片叠好放进上衣口袋,“你说他干嘛要对我那么好。”
“他可能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对他那么好。”我想起周凯推眼镜时的憨厚神情。
“没那一天啦,”她皱皱眉头,“真讨厌。”她打个哈欠,草草说句晚安,转身蹬蹬蹬上楼去了。
我一个人接着坐车回家,司机打开车窗,午夜的凉风习习吹来,车里的cd放着轻音乐。
我请司机转到岳洋的那个电台,仍然是那个又甜又嗲的女孩,四天没有岳洋的声音了,“子夜漂流瓶” 由另一位主持人代班,她好像就知道back street boys。
有人问“岳洋哥哥”,她说“他在休假”,却不讲去了什么地方。
我回到家里,留言机上的红灯闪着,有一个留言,打开来,出乎意料,正是那个我寻找了好几天的声音,“高临安,我是岳洋。” 留言停了一小会,接着说下去,“我现在在香格里拉,想告诉你,这儿的空气很甜,像酒一样甜。”然后他笑了笑,电话就挂断了,没有留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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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九.你最向往的地方,是哪里?(4)
我把电话机搬进房里,把那个留言听了好多遍,头一次为二姐追求小资去不知哪里淘来个没有来电显示的古董电话感到深深恼火。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问二姐,“你去过香格里拉吗?”
“嗯,”她从咖啡壶里倒出一杯浓黑的咖啡,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嘴唇张成一朵娇艳欲滴的牵牛花,不知是怕唇膏弄脏了咖啡还是怕咖啡弄脏了唇膏,“住过一次,不过一般都是希尔顿。”
“我不是说酒店,是说真正的那个香格里拉,在云南。”昨晚,我在网上查到的确有个叫香格里拉的地方,岳洋应该就是从那里打来的电话。
她喝一口咖啡,摇摇头,“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那里环境很好,空气都是甜的。”
“空气是甜的?”“就是说空气新鲜。”
“噢。是吗?”“姐,我们换个电话机吧,这个没有来电显示,太不方便了。”
“你不是有手机吗?”
“我的手机号码只给家里人和好朋友的。”
“你看见我那条爱马士了吗?”二姐敷衍了一会,终于没心听我扯淡,开始四处找她的宝贝丝巾。那是二姐第一次出国时给自己买的礼物,价钱让我吓了一跳,让老爸叹气“变修了”,她却饱汉不知饿汉饥地说“女人自己挣钱买名牌是一种逍遥的耻辱。” 二姐逍遥地耻辱到了今天,我们变得习以为常,连老爸都明白了英国佬拿格子布做出来宰人的衣服叫做“伯伯乐”,问有没有哪个牌子叫“老头乐”。
“如果我说我拿它当了洗脚布,你会不会很愤怒?” 我有些恼火。
“你敢。” 一转眼工夫,她已经穿戴好,整装待发,“今天别忘了一起去冥想。”
“可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heath ledger的内裤不是还没脱掉吗?”
“说正经的。”
“你可以想世界上你最向往的一个地方,我就经常那么想。”
“你最向往的地方是哪里?”
“santorini。”
“那是什么?”
“希腊的一个小岛。”
“很美吗?”
“嗯,” 她点点头,“书上说,那个地方美丽得不可以一个人去,所以我一直都没去,”她半闭上眼睛,“我常常想像自己穿着希腊式白袍在云上走,云慢慢散开,我随着风缓缓降落在爱琴海边的沙滩上,就像…”她的脸上浮起一种介乎自恋和自怜之间的神情,居然楚楚动人。
“就像西游记里孙悟空落难时的观音菩萨?”
她张开眼睛,皱起眉头,“你很喜欢煞风景吗?”我忍不住笑起来。
那天晚上,漫长的冥想课开始,我把脑子里的heath ledger赶走,照二姐说的,集中精力去想世界上我最最想去的地方,慢慢的,我的眼前现出一排排参天的棕榈树,树稍间阳光闪烁,远处是碧蓝的天空,连着天空,是同样碧蓝的大海,在画面的某个角落,悄悄点缀着几丛不知叫什么名字的花。
我想,那应该就是我在电影里见过的南加州……那个歌里面说从来不下雨的地方。那个有些诡秘的歌名让人一听难忘。
我突然想起岳洋,他的手机和我的唱着同一首歌。那么,他会不会和我一样好奇,南加州是否真的不下雨。
bsp;第39节:十.来陪陪我,好不好?(1)
十.来陪陪我,好不好?
男人嘛,只要一息尚存,就有怜香惜玉的本能。
我喜欢他们把碗面这么放,看上去,有种选妃一样的感觉。
“被那么多人当做情绪垃圾桶,碰到一个喝醉酒的,哇拉哇拉朝你吐一顿也不得不听。”
我有两个姐姐,截然不同的人,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二姐,因为她比较不完美。
之后的几天,没有人打电话来找我,倒是曾疏磊从南京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盒子,棕色的硬纸面上隐隐约约透出油来,颇为夸张地用大红丝带系了个蝴蝶结。
“南京板鸭,我爸喜欢吃,每次都叫我带五六只回来。这一家做得特别好。”
“你去参加你女朋友的婚礼?”
他摇摇头,“没去,托一个老同学带了个红包,”他笑笑,“本来打算去,临时改变了想法,去玄武湖划了几圈船,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我问他心情怎么样,他又笑了笑,“没什么了,那天我一个人把船划到湖中心,躺在上面看天,突然想,假如这时候船突然漏了,我有个三长两短,她还是一样做她的新娘子,”他低下头,“然后我就想,为什么要去为一个根本不在乎我的人难过,”他抬起头来,“你说呢?” 看见我的神情,又问,“你笑什么?”
“我有一个朋友的男朋友,被甩得很惨还执迷不悟,他要是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你们女人有时候很残酷,把男人的伤疤当成战利品。”
“你们男人自己不也喜欢把伤疤当战利品?”
他看看我,微笑着叹口气,转开话题,告诉我他决定辞职,和几个朋友一起开公司,开发环保型电子设备,“像适合家居使用的水质检测仪,噪音净化仪,我们有几个不错的产品,如果能顺利穿透市场,现在的人注重生活品质,前景应该不错。”
他递给我名片,上面居然印着“执行副总裁”,“一共四个人,头衔都封得很大。” 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样是因为你以前的女朋友吗?”“为我自己,想趁年轻做点事情。我爸不太高兴,说我不务正业,但我真不想在那个死气沉沉的研究所里混日子了,”他摇摇头,“已经二十六岁了,这么庸庸碌碌,有时候想想真觉得自己没用。”他有些沮丧。
“你比我好多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些什么。”
“我比你大,再说,男人怎么能和女人比,” 曾疏磊微笑着把鸭子递给我,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板鸭不太好做,我从网上找了份菜谱。”
“我猜他看上你了,”二姐瞪着那只风干得抽巴巴的家禽皱起眉头,啧了两声,“送女孩子什么不好,送只鸭子…都是胆固醇,不健康食品,”又看看那满满一张纸的烹饪程序,“挺细心的嘛。唉,小安你照着做吧。”
“你做。”
“我刚修过指甲。”
“那我们抽签。”
扯皮的结果是,我们同时意识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孝敬老爸了。
“哎哟,二小姐,三小姐,进来进来,不用脱鞋子啦,反正我还没拖地板,唉呀怎么还拎东西,太客气啦,高老太爷,你看啦个来啦……”
朱阿姨上世纪六十年代曾在一户资本家那里当过佣人,随运动进了里弄居委会,退休后为帮助儿子女儿“减轻负担”又出来做钟点工。她在我家干了几年,很会讨人喜欢,搬出从前那一套,称呼老爸“高老太爷”,尽管老爸比她大不了几岁,叫我们“大小姐” 、“二小姐” 、“三小姐” ,叫舒颖姐姐“舒家小姐”,听得大家都很舒服,又做得一手好菜,连对饭食颇为挑剔的处女座老爸也极其满意,时间长了,对我们的家庭关系了如指掌,相当于变成了一个钟点家庭成员。
“这个鸭子生得嗲! ”朱阿姨对着案板上的板鸭赞叹,“皮实,肉细,脖颈直,嗯,生得嗲! ”
老爸去年买了电脑,今年初学会上网,如今越发出息,开始阅读电子版“曾国藩家书”,慢悠悠回过头来,“想起爸爸来了?”
我们嘻皮笑脸地和老爸信誓旦旦一番。
朱阿姨是个很能干的人,每天两个小时,把家里打点得窗明几净,几盆吊兰欣欣向荣,老爸桌前添了一个专门把茶杯保温的小电煲,电脑屏幕边一左一右放着迷你型仙人掌和富贵竹。
“小朱一定去买来的,说防止电脑幅射,”老爸抬抬老花眼镜,“我说我又不生孩子,怕什么幅射! ”
晚饭桌上,俊俏的板鸭温顺地躺在砂锅里,香味四溢,不识字的朱阿姨根本不需要菜谱。老爸夹一块放进嘴,嚼了嚼,回味一下,点点头,“好。” 随后叹口气,“小朱这个人哪,忙了半天,叫她留下来吃晚饭又不肯。”朱阿姨有个习惯,无论什么场合,坚决不跟我们同桌吃饭,用她的话说“和主人家搭台,坏规矩的,日后就不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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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十.来陪陪我,好不好?(2)
“朱阿姨几岁了?”二姐津津有味地吃着不健康食品。
“属猪的,小六十了吧。”
“人真不错唉。”我也一大筷子胆固醇下肚。
“嗯,”老爸点头,“可惜同人不同命,别人这个年纪,在家抱抱孙子,有空打打太极拳,她还要出来挣钱。前几天小朱说小儿子也快结婚了,女方看中一套地铁沿线的房子,五十万,头款把她老底都快掏光了,她说以后想再找户人家帮忙,小天,”他转向二姐,“我在想,是不是给她再加点工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爸开始习惯和二姐商量经济方面的事,“小朱真的缺钱。”
“那还不如请她每天加一个钟点。”二姐条件反射般地说,“现在钟点工平均一小时十块钱吧,我们给她十五块,一天三十,一个月三十天,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红包。很多大学毕业生的工资也才几千,” 她转过来看着我,“小安,你才挣多少?”
我扁扁嘴。二姐或许不知道,她这种时候的嘴脸真的有些讨厌。
“我们家没那么多事给她干。”
“陪你说说话也行啊。”
“你们呢?” 老爸仿佛也有些不爽,“自己的女儿,一个两个三个,翅膀都硬了,不来陪我说话,还要花钱请人陪说话?岂有此理。”
“那随便你,”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