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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州从来不下雨 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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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二姐咬一口脆皮卷,斜着眼睛问。
“二小姐,哎唷,二小姐当然也有出息,一天到晚坐飞机,就像老太爷说的,筋骨不让…噢,筋骨不让眉毛,”朱阿姨是个机灵人,见风使舵,惹得大家都笑了,“高老太爷有福气啊。”
“嗯,有福气,”老爸端起花雕抿一口,“有福气啊,” 伸筷子给大姐夹菜,“蟹粉狮子头,你喜欢吃的。”
“谢谢爸,我自己夹就行。” 大姐说。
“多吃点,你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朱阿姨热心地说,“啧啧,姑爷那么出息,又对你好,大小姐你真是命好,大煮干丝。” 她又端上一道菜。
大姐笑了笑,默默地用筷子把一个肉圆裂成四块,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抿起嘴,轻轻地嚼了几下,对朱阿姨说,“很好吃。”
“子捷今天又出差?” 老爸问。
“不是,有点应酬,一个朋友新开了公司,今天剪彩,请他去捧场。”大姐微笑着说。
老爸点点头,又喝一口花雕,过一会,有些感慨,“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几乎每星期都来,现在呢,也就每年清明节见一面了。”
“爸,”二姐夹一筷子豆腐干,语调有些揶觎,“大姐夫现在那么忙,难道你希望他围着你转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老爸叹口气。
“那您是什么意思?”二姐盯着自己勺子里的丝瓜汤,脸上还是揶觎的神情。那是她那根丝瓜藤上的处女瓜,今天二姐把它拿来开苞,上面还郑重其事地系了根粉红丝带。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就是…唉,男人不容易啊。”老爸“意思” 了一会,字斟句酌而莫名其妙地蹦出这么一句来。
“要养家糊口,有所作为,最好经天纬地,光宗耀祖,结果呢,钱是赚了,把自己赔进去,”老爸看看大姐,“子捷不能多陪你,别怪他。”
大姐垂着眼睑点点头。
“小阳,”老爸又给她夹一勺菜,“其实,你如果自己发展,到今天,我看不会比他差。”同是狮子座的大姐和大姐夫从前是金童玉女,童子捷高一级,在一次学生活动里认识大姐后穷追猛打抱得美人归。结婚以后大姐决定回归家庭,很多她当年的同学都已是企业高管,她守着课堂年复一年在黑板上画供需曲线,台下的学生更关心高老师到底几岁。
“小安啊,”老爸灌了两杯黄汤,作起即兴的“男人说”,“男人,要有点才,否则言语无味,天长日久,必面目可憎味同嚼腊,然不可太有才,才高八斗,少得座右之鉴,必难以容人,需性情和顺,为人通达,胸怀开朗,心中可看淡世情,行事却不可孤芳自赏,即便屡挫,亦不少伏久飞高之志…”老爸说着说着,摇头晃脑,怎么听都像是在标榜他自己。
“爸,日语温习得怎么样了?”二姐忍不住打断他。“小有长进,小有长进,”老爸笑笑,“我现在每星期去外语系听课,效果不错。”
“什么时候考试?”
“十一月,”老爸脸色严肃起来,“考了三年,都是败在外语上,三年磨一剑啊。”然后想起什么,“子捷的生日也快到了吧?”
大姐点点头,“下星期。”
“叫他来家吃饭。”
大姐抬起头,“我们打算去一次海南,趁我现在还方便旅游。”我们不约而同地看看她的肚子。
“能听见胎儿的心跳了吗?” 我问她。
她点点头,“睡觉的时候感觉很明显了。”
“好棒噢,”我伸手去摸摸她的肚子,“不怎么圆嘛。”“才五个月,你想怎么样?”大姐笑起来。
“我以为会像个地球仪。猫怀孕的时候肚子会不会很大?”饭桌上几位听众投来奇怪的眼光,我这才意识他们对我的问题缺乏背景知识,“我有个朋友的猫一岁了,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让她生小猫,天天叫春,痛苦得要命。”
“小曾最近找过你吗?”老爸很委婉地表示他对于人类的繁衍更感兴趣。二姐瞄我一眼,有些得意,眼光里含意“谁叫你自己无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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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十六。 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3)
朱阿姨很喜欢上次我们为她买的包,临走时一再道谢“那个包我天天背,二小姐人真好”。她走后,二姐怪老爸“你怎么跟她说是我买的呢”,老爸说“不就是你买的吗”,二姐说“该说是你买的”,老爸说“你买的就等于我买的” 。
搭大姐的车回家。我坐在车上埋怨老爸送包时实话实说,“不解风情的老男人”。
大姐默默地微笑着,过一会,转过头来,“你真以为他不解风情?”
她稳稳地把车转过一个弯,“爸这个人挺奇怪的,有时候我觉得他什么都不明白,有时候呢,又好像什么都明白。”
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我穿过门洞,走到自己的门前,旁边向上的楼梯伸出一双腿,套着两只沾着泥的耐克鞋。岳洋坐在楼梯边,脑袋靠着膝盖,撑开两条长腿。
“你回来了?”我看到他,心里突然一阵高兴。“嗯,刚回来。”他伸手拍死一只蚊子,“你上哪儿去了?”
“我大姐过生日,回家吃饭,”我打开门,“你等多久了?”
“一个小时。”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是去约会嘛,”他站起来,“反正我也没别的事。”一开门,他就半弯下腰,“咪咪,嘘,咪咪,我回来啦…”玛当娜发了几秒钟愣,极尽缠绵地“咪呜”一声径直奔进了他的怀抱。
我把玛当娜的随行用品递给他,“你快点想办法让她满足吧,真的烦人,我不骗你。”
他揉着玛当娜的耳朵,抬起头来对我笑笑,“我喜欢她这种直率的性格,” 然后,伸手去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送给你。”
那是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在灯光下,某一个棱面上,反射着五彩的光。
“屯昌出产水晶,睡觉的时候,把你的项链放进去,可以帮你吸掉白天积累在上面的负面磁场。”他指指我脖子上的双鱼项链,温和地说。
我仔细看看那个水晶瓶。那是个漂亮的小瓶子,半个苹果那么大,做成个圆圆的瓦罐状,瓶体上长着两个小小的、装饰性的圆把手,外形笨笨的,却显得精致。
我摸摸那两个圆把手,“很像你的耳朵唉。”
“干嘛不说像你的耳朵?”
我笑起来,解下脖子上的项链,把它放进瓶子里。两只蓝色的小鱼儿碰到了瓶底,发出了轻轻的“叮”的一声,然后像是心安理得地躺了下去。
“小时候,我妈告诉过我,水晶是活的,所以也需要休息,”我转过头去,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瓶子,他的唇边浮起一个微笑,指指那两只小鱼,“你看,它们在睡觉。”
“可它们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我说。
“鱼就是睁着眼睛睡觉的。”他说。
我看看他,“你想你妈吗?”他摇摇头。
“可是你刚才说的,好像很想她似的。”我说。他沉默了几秒钟,抬起眼睛,拉平嘴角,“想起一个人不一定代表想念一个人。”
“你想念过谁吗?” 我问。“那是什么感觉?”
“就是,你看着身边无论什么东西,数一二三,三秒钟之内,都会想起同一个人。” 我说。
这是舒颖姐姐给“想念”下的定义,她说她就是这么想念大哥的。二姐生猛地评论“如果我是男人,就给舒颖两个大巴掌然后拉到车后座去就地正法,一夜干到天亮,直到她讨饶说再也不想大哥为止”,我问“她不讨饶呢” ,二姐毫不犹豫“换个姿势继续”。乐瑶听了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姐姐才华横溢,几句话就是一部暴力加三级影视片剧本。” 我又不禁有些好奇,“拉到车后座去地正法,一夜干到天亮”,该不会是她的亲身经历吧 … 丰田车的轮胎果然够结实;我猜“能上能下”的天蝎座二姐八成是那个男人的回忆里一道辣子鸡丁,让他在羊毛剪子喀嚓嚓、穿着t恤过圣诞的南半球偷偷回味那火烧火燎的万千滋味。
岳洋听了我的话,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肯定地说,“有啊。”
我等他说下去。
“欠人钱被逼债的时候,”他的唇边慢慢抿起一个微笑,“或者把钱借给人的时候。”
bsp;第66节:十六。 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4)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指指他左手上那根红丝线,“你想念过那个给你打这个结的人吗?”
他的脸色慢慢沉静下来,“你想知道什么?”“我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为什么?”
“没什么,”我咬咬嘴唇,“随便问问。”
他低下头,摸摸玛当娜的脖颈,过了很久,终于开口,“好几年以前的事了。‘子夜漂流瓶’ 原本是她的节目,她起的名字,那时候我主持午间新闻,后来她调走了……她也相信星座,也是水瓶座的,”他抬起头来,“她临走的时候说,水瓶座之间注定成不了情侣,凑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你磕掉一个角,我也磕掉一个角。那时候,我觉得…”他停住了,眼睛里有一种哀伤的神情,虽然只是一个短短的片刻,像闪电一样在我的心上砸过,掀起一串闷雷。
我默默地站着,眼光从自己圆头凉鞋的这一边移到另一边,再从另一边移回这一边。
“告诉你了。”
“她现在呢?”
“去了一家电视台。”
“你想她吗?”他没有回答,过了许久,玛当娜“瞄” 地一声,像是不耐烦了。
“我走了,”他轻轻地说,转身把门带上,“晚上还要做节目。”
我默默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手里捏着那个水晶瓶,玲珑剔透的小鱼儿在里面睁着眼睛睡觉。我本来以为他会说“这是我的私事” 之类的话,没想到他就这么告诉了我,也没想到我听了会这么难过。我不相信他会真的爱过一个人,也不喜欢他曾经真的那么爱一个人,以致到现在还天天在她的时段里说话。
钟敲十点,我慢慢走进浴室,掀开马桶盖,对着下水道的洞口大声说“岳洋,我喜欢你”,一滴眼泪滚落下去,我拉动水闸,“呼啦” 一声,让它随大江东去。
现代通信技术的好处是你可以拿起手机,几秒钟之内找到个人陪你说话;现代通信技术的坏处是你拿起手机,几秒钟之内找到个人陪你说话,却后悔打了这通电话。
乐瑶正和方建躺在床上看最新时装大片“穿prada的恶魔”,方建一个朋友刚从美国电视上翻录下来寄过来的,她一边跟我说话一边和男朋友调情,心血来潮“可好看了,你现在过来和我们一起看吧” ,吓得我立刻说“算了吧”;鉴于这个教训,我决定不去麻烦宋家雯,免得叔叔觉得我不识时务;大姐正在为将来生孩子时要不要打麻醉,如果打,是“硬脊膜外麻醉” 还是“鞍座麻醉”动脑筋,童子捷今天晚上在家陪她,她听上去心情不错;二姐手机关了,我赌她正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车上?床上?沙发上?客厅地板?厨房?浴缸里?马桶盖?对于于二姐,连阳台都不是没有可能,所谓“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曾疏磊又出差了,即使他不出差我也不太想找他,那天帮我搬家后,我们之间总有些怪怪的;最后,手机铃响起来,却是乐瑶的前男朋友周凯 …… 那个痴心男人隔一段时间就给我打通电话,说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如果我不提起乐瑶,他也不会提起,但是挂断电话时声调里总有那么一点没出息而叫人难受的于心不甘,几回之后,我们心有默契,如果我说“她很好”,他就明白自己没戏。
“她很好,”我直截了当地说。
“那就好,”他说,“最近你忙吗?”
“你打算到哪一天?”
他沉默一会,“我刚看了一本书,里面的男主角等了女主角七年。”
天哪。我叫起来,“然后呢?”
“女主角回心转意,当然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不过最后他们又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欣慰。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痴心的问题,而是开始发痴了。
“我了解乐瑶,她不会很快结婚的,”他悠悠地在电话那头说,“我觉得我还有机会。”
我愣了好一会,最后说,“祝你好运。”
我放下电话,眼前浮现出上回同周凯见面吃饭分手时,他转过身走开,左肩膀微微下垂,留下一个失落的背影。周凯那天生有些微微下垂的左肩膀曾经为乐瑶深恶痛绝,甚至设定期限逼他纠正姿势。他到底没改过来,一如他对乐瑶的深情;他默默地告别走开,微微下垂的左肩膀下盛着一颗落寂而坚定的心。
§虹§桥§书§吧§bsp;第67节:十七。 男人为什么要在乎我们是否处女?(1)
周凯不知道,他让我的二姐高应天也短暂地改变了对于爱情的厌世态度,吐出颗象牙“如果我有这样一个男人,无论爱不爱,都会嫁给他” …… 当然,她这种浪漫情怀只持续了几分钟而已。
十七。 男人为什么要在乎我们是否处女?
……总有一些男歌手的声音给人带来一种感觉或者错觉,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总有人等待着你,带着不变的深情;那些歌手因此而成名。
他把身子坐正,看着前方,“我在想,将来有一天,你也会生孩子,突然就觉得有点…奇怪,”他抿抿嘴唇,“不要问我为什么。”
那对新婚夫妇不知为什么常常硝烟四起,有回我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把一瓶“老干妈”当成手榴弹越过那个男人的头顶在楼道里呼啸而过,在地上炸开花,抹了一地的麻辣酱。奇怪的是,到第二天,他们又恢复如胶似漆,大庭广众之下你啃我我啃你,恨不得把对方蘸蘸“老干妈”生吞活剥作为爱情的见证,让人怀疑,拳脚相加是否一种另类的前戏。
在他碰触到我身体最深处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像片云一样轻轻地飘起来。同时,一种莫名的悔意突然从脚底生了根一样飞快地把我层层包裹,紧紧缠住。到现在,他应该已经确信,我不是处女。
……
那天晚上的“子夜漂流瓶”里,有个女孩打电话进去,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们男人为什么要在乎女人是否处女,你们知不知道,在女人眼里,这样显得很愚蠢”。
岳洋反问,“这位小姐,如果你是处女,新婚之夜,你的丈夫全无所谓,翻身就睡,连块毛巾也不给你递,不要说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你会不会也觉得他很愚蠢?”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女孩显得很不高兴,“我们说的愚蠢并不是一个定义。”
“这位小姐很聪明,”岳洋笑起来,“那我可否问一下,你的问题是抽象的,还是具体的?”
那个女孩沉默了一会,问,“什么叫抽象,什么叫具体?”
“如果你是处女,你希望你的丈夫在乎这一点,然后更珍惜你吗?”他再问。
女孩又沉默了。
过一会,岳洋的声音从电波里传出来,“我想,一般来说,男人对喜欢的女人,心里总是在乎的。如果有人说不在乎,那是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
节目结束的时候,他放的是“再见女孩” 。david gates款款地唱“记住,再见不等于永远,让我告诉你再见不意味着我们会永别,即使天各一方,你依然拥有我的心灵,所以,忘记你的过去吧,我的再见女孩,现在,你已经回家了”。总有一些男歌手的声音给人带来一种感觉或者错觉,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总有人等待着你,带着不变的深情;那些歌手因此而成名。
“刚才您收听的是fm10x。8的‘子夜漂流瓶’,我是岳洋,山岳的岳,海洋的洋,我们下周一再见。”我突然发现,已经不再喜欢“子夜漂流瓶”这个名字了。
星期天的早上,我照例赖床,直到日上三杆,房间里的空气被烘得热乎乎的,我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楼上不知哪家的收音机嘹亮地播放着新闻,我随手拿起枕边新买的星座分析书翻着。
“水象的双鱼座和风象的水瓶座星座比重46比54,水瓶座占上风”… 双鱼座是“眼泪泡大的小孩” ,我不禁皱皱眉头。
我看看床边柜子上那个圆溜溜大耳朵的水晶瓶里的小鱼,问它“你睡醒了吗?”两只小鱼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拎起项链,它们在瓶肚里微微晃动,发出细小的叮当声。
吃午饭时,手机响了,却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一件事 …… 写“丑小鸭减肥宝典” 的胖妞进了医院,让她父母打电话来叫我去看看她。
我赶到医院,她的父母忧心忡忡地站在病床边,胖妞躺在床上,胳膊上吊着盐水,歪过头去望着窗外那面生机盎然、长满了爬山虎的墙壁,手边一本时装杂志,上面是凯瑟琳泽塔琼斯那魅力四射的笑容,那是她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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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十七。 男人为什么要在乎我们是否处女?(2)
“阿芳,小高编辑来了。”她妈看见我,脸上的神情如同见了救星。胖妞转过头来,朝我笑笑,对她父母说“你们先出去吧”。
胖妞真名叫卢桂芳,当然写书不用这个名字,父亲开服装厂,很有点钱,又是独生女儿,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
我在她床边坐下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她淡淡地说,“低血糖,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昏过去了。”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她又瘦了整整一圈,连颧骨都开始凹下去,脖子下面的锁骨傲然屹立,脸色苍白,脸盘从第一次见面的“十五月亮十六圆” 变到“长长的,长长的,岁月的书签”,我不由倒吸一口气,明白何以她的父母那么担心。
我们面对面沉默着,她突然把头埋进床单,用力地呜咽起来,“他没去…昨天大学同学聚会,他没去…他根本没去…他根本没去呀……”她泣不成声,“他陪女朋友回老家去了,他们已经订婚了……”她一脸泪水,扑腾着还吊着针的手,凯瑟琳那张让麦克道格拉斯吃饱干醋的俏丽脸蛋被一撕两半抛到空中。
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这么多个月以来,她那么自虐式地减肥,说要夺回失去的男人,是真的,不是在作秀。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房门窗口露出她父亲焦急的脸,我做个手势,示意他一切正常。
“临安,你多陪我一会,” 她拉着我的手,“那是你的真名吗?”
我点点头。
“我一直以为是笔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听上去很有诗情画意。”
“我爸是教历史的,所以我大哥叫长安,大姐叫洛阳,二姐叫应天,我叫临安。”
胖妞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真好玩,你们一家都像穿越文里的人物,我觉得‘应天’ 最好听。”
“我二姐是最有性格的一个。”
过一会,她说,“我不太想出书了。”
“不行啊,” 我脱口而出,“我今年可就靠你这本书了。” 这才意识到出版合同还没签,不由着急起来。她抬起眼睛,看看我,“我知道。稿子我会按时给你的,不过,”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叹口气,“有时候,我觉得活着没意思。”
“不要这么想,” 门口窗上又露出一张焦急的脸,这回是她妈,“你看你父母多疼你。”
“但他们给不了我想要的。”
“有时候,人想要的,谁也给不了,” 我说,“也许有些东西原本就不属于我们,所以得不到。你是哪个星座的?我会算命。”
在医院费了几乎一个下午才把金牛座的胖妞给哄好,一回到家,我就给乐瑶打电话请她安排让方建帮着拍书封,“还有,最好有个好点的化妆师,她现在脸色很难看,不过身材超好,像排骨一样”。
“没问题,”她好像才午觉醒来,声音懒洋洋的,“那个甩掉她的男人回心转意了吗?”
“没有,人家要结婚了,”我叹口气,“挺可怜的,不过也有好处,她终于醒悟过来,决定不再往下减了。”
几栋楼外的六楼上,岳洋的窗户上午开了一会,下午等我回来时关上了,一整个晚上灯都没开,他好像出去了。
我坐在电脑前准备胖妞那本书的出版合同,隔一会就忍不住去看看他的灯亮了没有,却一直没有动静。
临睡前,我洗完脸,无意从浴室的百叶窗间隙望出去,却发现外面街道那头,有一辆黑色的北京吉普停在路灯下。我不由凝神望去,隔开一条街,看不清车里的人,隐隐约约有一点红星在闪动。
车子静静地停在路灯光下,房间里,我的手机响起熟悉的“南加州从来不下雨”。
我愣了一下,转身飞奔过去,拿起电话。岳洋的声音在电话那一头传来,“你在干什么?” 背景里响着音乐。“准备睡觉。你呢?”
“我在听歌。”
“在车里听?”
他顿了一下,笑起来,“你看见了?”“嗯。”
“我喜欢在车里听歌,” 他的声调放低,轻声说,“一起来听吧,我找到首很好听的歌。”
我犹豫了一会,说,“现在太晚了。”
◇bsp;第69节:十七。 男人为什么要在乎我们是否处女?(3)
“你放心,我没有拿车当床的习惯,”他直截了当地说,“那样对车也不太公平。我真的找到一首很好听的歌,我想你会喜欢。”
五分钟后,我们一起坐在岳洋的吉普车里听ty herndon的living in a moment,歌里唱“假如将来为我篆刻墓碑,请写下,此人已心满意足夫复何求…尘归尘,土归土,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真好听,”我说,“很棒的歌词。”
“我一直在找这首歌。”他把窗子开大一点,把手里的烟头扔出去。
“我不知道你抽烟。”
“我很少抽。”
我看看他,路灯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严肃,“你有什么心烦的事吗?”我问。
他摇摇头,“就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转过来对我笑笑,“一个单身男人对着一只发呆的母猫,”他像是有点悲哀,“去年玛当娜刚来的时候,一天到晚围着我转,现在好了,除了叫春别的什么也不想,怎么也不理我。”
“谁要你长得不像只公猫。”我忍不住笑起来。
他也笑了,“就算我长得像公猫也不够,还要随地乱小便,否则吸引不了母猫。”
“真恶心。”
“我打算下个星期给她拜堂成亲。”
“你找到接收小猫的人家吗?”
他点点头,“五家。我打算留一只。”
“那些被送掉的小猫真可怜,” 我说,“玛当娜会想它们吗?”
“猫不会有那么多感情吧,” 他淡淡地说,“否则,老天爷不会安排它们一窝六只,生得那么容易。”
我叹口气,“有时候我想,我的亲生父母会不会已经死了。像川端康成有本小说里写的,一个女孩子被扔到别人家里领养长大,二十几年后碰到自己的孪生姐妹,才知道父母早就死了。”
他转过头来看看我,“要不要我借肩膀给你靠?”“不要,”我伸手拍拍车后镜上那只hellokitty,在它的脸蛋上拧一把,“你真不记得这是谁送的吗?” 才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你看什么?”“没什么。”
“你到底看什么?” 我被他看得脸上有些发热。
他垂下眼睛,笑了笑,“我刚才看着你,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他把身子坐正,看着前方,“我在想,将来有一天,你也会生孩子,突然就觉得有点奇怪,”他抿抿嘴唇,“不要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他想了一会,说,“可能是…可能是前一阵子,总在想你也许会是我妹妹的关系吧。”
“到底有什么奇怪?”“我不是叫你别问吗?”他脸上有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自己要那么说,”我看看他,“不过仔细想,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我姐姐要生孩子了,她大肚子的样子好丑,我很难想像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那样。”
他转过头来,眼睛里有点惊讶。
“我当然不会当面同她说。”我看看他,他继续用那种惊讶的眼神看我。
“怎么了?”
“没什么。”他唇边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们继续听歌。
“你会在节目里放这首歌吗?” “不会,”他摇摇头,“太欢快,不适合我的节目。”
“什么样的歌适合你的节目?”
“我放的歌。”
“你很骄傲。”我说。
“是吗?”岳洋发动车子,“带你去兜兜风吧,”然后看看我,问,“你笑什么?”
“‘兜风’ 这个词好像应该是用在比较亮丽的车子,不是这么一辆…”我指指他的车,一时不知怎么形容。
“我的车怎么了?”
“看上去有点土。”
“眼界不低啊,”他斜着眼睛看看我,“别小看它,这辆车有次几乎救了我的命。”
他把车窗摇下一半,猛踩几脚油门,北京吉普飞一样地奔驰在高速上,清凉的夜风从窗口灌进来,刹时拂去车厢空气里所有的燥热和闷涩。
他转过头来,“你刚才说我骄傲?”
我点点头,“水瓶座的人都很骄傲。”
§虹§桥§书§吧§bsp;第70节:十七。 男人为什么要在乎我们是否处女?(4)
“那双鱼座的特点呢?”“双鱼座的特点是艺术气质。”他笑起来,“你编的吧。”
“就是这么划分的,” 我不服气,“我身边每个人的性格都和他们的星座非常吻合。”
“那水瓶座除了骄傲还有什么毛病?”
“自私,多变,冷漠。”
“优点呢?”
“标新立异。”
他皱起眉头,“就这个?”
“水瓶座是十二星座里最不讨人喜欢的。”我说。
“最讨人喜欢的呢?”
我指指自己的鼻子。
他又笑了,转个弯,“没见过人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是真的。”我认真地说。
已经深夜了,公路上的车少了很多,我们沉默了一会,我问他,“星期天晚上不做节目的时候,你一般干些什么?”“就像现在这样,在路上开车乱转,有时候转到天亮。”
“是吗?”
他点点头,“你以为我去找女孩子,是吗?”
“我没那么想。”
“你呢?”他问。
“什么?”“你那个青梅竹马呢?”
“我们是好朋友,”我说,“他是魔羯座的,双鱼座和魔羯座很有朋友缘。”
“可是他不止想做朋友吧。”
“我不知道。”我的脸不由有些发热。
我们又在公路上转了一会,他送我回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大楼里安安静静。
我打开房门,抬起头要和他说“再见”,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岳洋的目光撞上我的,他低下头,再抬起来时,脸上有种近乎孩子气的、带点为难的表情,眼光却格外温柔。
我们站在楼道里对望着,一只蚊子在某个角落里“嗡嗡”地伴奏。
过一会,我说,“我要进去了。”
他伸手推住门,“等一等。”
我站住脚,看着他。岳洋伸出手来,拿起我脖子上那条项链下面坠着的蓝色水晶小鱼轻轻地摩挲着。
这时,楼道右边一家的灯突然亮起,里面传来争吵声,然后“砰” 地一下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岳洋转过头,看看,脸上有点惊讶。
我说,“他们经常这样,刚结婚没多久就天天吵架。”那对新婚夫妇不知为什么常常硝烟四起,有回我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把一瓶“老干妈”当成手榴弹越过那个男人的头顶在楼道里呼啸而过,在地上炸开花,抹了一地的麻辣酱。奇怪的是,到第二天,他们又恢复如胶似漆,大庭广众之下你啃我我啃你,恨不得把对方蘸蘸“老干妈”生吞活剥作为爱情的见证,让人怀疑,拳脚相加是否一种另类的前戏。
“砰……”又一样东西落地,女人愤怒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墙壁传来,男人的声音响了几下又低沉下去,仿佛占了下风,过一会,平静下去。
岳洋伸手弹弹墙壁,“所以我不相信婚姻。”“为什么?”“我自己就是一场不幸婚姻的副产品。”
“可你说过,如果没有婚姻,爱情会变成孤魂野鬼。” 我说。
“我那么说过吗?” 他微笑地看着我。我点点头。
“我自己都忘了。”
“太晚了,我要睡了。” 我说。
岳洋没说什么,慢慢地朝我靠过来,跟着我进门,然后轻轻地反手把门扣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背靠着窄小的过道,感觉他身上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交杂着烟味和淡淡的体味,缓缓地萦满在我四周的空气中。
“我喜欢你。”我听见他在我的耳边说。
“为什么?” 我闭着眼睛问。
“我也不知道。”他的手指沿着我的头发,面颊,顺着脖子往下,探到我的第一颗衬衣扣子。他问我,“水瓶座真的那么讨厌吗?”
我点点头,“很讨厌。”
岳洋把我抱得更紧一点,“还讨厌吗?”“还讨厌。”那种清新而温和的香氛交织着他身上的气息,让我不由自主地把鼻子贴向他的胸口。我感到他的嘴唇亲吻着我的头发,他的心在我的鼻尖下“砰砰”地跳动。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就不会让我碰你的头发。” 他温柔地说。
▲虹▲桥▲书▲吧▲bsp;第71节:十七。 男人为什么要在乎我们是否处女?(5)
我抬起头来,他正看着我微笑,嘴角上翘着,神情有些调皮。
我也微笑了,“你信不信,我辞掉上一份工作就是因为老板太喜欢摸我的头发。家里人都觉得我是傻瓜。”“真的?”
我点点头,“你觉得我傻吗?”
“不傻,”他凑近我的脸颊,嘴唇轻轻触到我的嘴唇。他稍稍迟疑一下,“最近我天天都在想,吻你是什么感觉。”
“是什么感觉?”
“跟我想的不一样。”在我有机会回答之前,他的嘴唇又用力而热烈地贴住了我的,仿佛不想给我留下任何思考的余地,随之,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伸手去解我的衬衣扣子,我在恍惚中下意识地按住他的手往外推。
他的手停住了,“临安。”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叫我的名字。
“叫我小安,”我说,“我家里人都这么叫。”
他的鼻息拂过我的耳朵,静默几秒种后,我听见他说,“小安,不要赶我走。” 声音里带着点乞求。
那句话让我莫名地心酸起来,突然,一个声音从我的心里涌动起来,脱口而出,“那你也不要赶我走。”
“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他停顿一下,声音有点沙哑。
“你不要赶我走,不许赶我走…”我依然不由自主地重复着那句话,像有种奇怪的力量把它一而再再而三地从我的内心深处穿过声道挤压出来。
几年前,从前的男朋友第一次这样吻我的时候,说了好几大车“我爱你”,我也拼命地对他说“我爱你”,周围洋溢着dolce vita的分子,我觉得心里充满了幸福,一个个向上飞升宛如五彩缤纷的肥皂泡,当然,那些肥皂泡最后都默默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岳洋,竟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半甜半苦、有些难堪、几乎带点委屈的感受。
岳洋像是突然感受到了我心里那一瞬间的天崩地裂,他没有回答,却用力地把我贴在他的身上,我觉得自己像块巧克力,在他的怀抱里无可奈何而心甘情愿地融化开来。
这回,我没有再拒绝他,由他解开了我的衬衣钮扣。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在他碰触到我身体最深处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像片云一样轻轻地飘起来。同时,一种莫名的悔意突然从脚底生了根一样飞快地把我层层包裹,紧紧缠住。到现在,他应该已经确信,我不是处女。
二姐离开家的时候,老爸给我进行生理教育,最后坚定而含糊地总结“好好保护自己,否则将来你会后悔”。
我的确后悔了 …… 我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他。
平静下来之后,我对他说,“对不起。”
岳洋没有回答。我转过身去,他正望着窗外,睫毛在轻轻颤动,透过薄纱窗帘,隐隐约约能看见外面天上一轮弯弯的下弦月,像夜空里低垂的眼帘上亮闪闪的银色眼影。
我以为他没听见,可是,几秒钟后,他突然转过头来,“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啊。”我拉过一条浴巾裹住自己。 他定神地看着我,过一会,他的唇边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他伸过手来,拉住我身上的浴巾,“来,上我这儿来。”
我顺着浴巾被他拉过去。他静静地把我搂进怀里,揭开浴巾,一只手顺着我的肩膀缓缓往下滑,滑过锁骨,完完整整地覆盖在我的左胸前。
“你穿几号的胸罩?”他问。
“34a。”
“才34a?”
“你以为呢?”
“我以为有34c。”
“34a和34c相差很大吗?”我不由开始质问他。
“不大,就像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只差一个字。”我有些恼怒,“你以为自己是布莱德皮特还是基努里维斯?”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
“你笑什么?”“我喜欢看你发火的样子。”
我瞪他一眼。他继续微笑地看着我,用另一只手把我的头贴在他的颈窝里,我的嘴唇触到他的喉结。
夜色如水。我们聆听着对方的心跳。
“你真的觉得我的胸太小吗?” 我问他,“我记得你好像在节目里说过喜欢大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