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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1-37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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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素锦却把这帮人杀了个干净,还随心所欲的留了个张大人的活口。所以那人选雍素锦坐镇城中,多半是为了利用血钗的一技之长。」

  唐昕皱了皱眉,道:「刺杀?雍素锦这人下杀手的时候的确不择手段,若非不肯易容改扮,倒颇有几分当年风狼沈离秋的感觉。」

  「光是刺杀,七星门岂不专业的多,门下刺客无数,七位门主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拿钱办事绝无后患,也不会旁生枝节惹是生非。」南宫星叹了口气,道,「雍素锦真正可怕的,应该是她的追杀。莫忘了她成名一战,便是追越七州之境,旁若无人的将宗恒毙于市集街心。」

  唐昕双目微瞪,讶然道:「方才……她特意问了咱们是不是姓白。」

  南宫星神情凝重,道:「看来如果来的是白家的人,那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雍素锦也会追杀过去。」

  唐昕道:「其实峨嵋的事也没那么要紧,这幕后指使之人如何就能断定白家的人一定会来找钟灵音?看这布局,可是咱们动身前就开始了的。」

  南宫星沉吟道:「如果……暮剑阁中仍有内应呢?毕竟是悔婚闹剧这种可以算得上是笑料的丑事,只要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一下,完全可以让白家派出人手追查灵秀五娥的行踪。」

  唐昕皱眉道:「也就是说这布置其实并不只是针对白若云?白家换谁来也是一样?」

  白若云毕竟是下任阁主,身份特殊,武功又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当真是为了吞下暮剑阁,这个障碍不可不除,唐昕一直将天道作为假想敌,自然也就将白若云当作了对手默认的目标看待。

  南宫星并未点头,而是道:「峨嵋派是名门大派,去那边直接查问的人风险要小的多,以白若云的性子,本就九成九会把那任务让给别人。而且,万一白若云没按他们的设想行动,他们多半也还有后手。只是不知道他们传讯的手段如何,要是飞鸽密文,只怕我这碍事的人,也要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唐昕微微一笑,道:「你这人滑不留手,满脑子主意,就算是眼中钉,也是拔不出来只能让你刺瞎了的那种。」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幸好飞鸽传书信息不会太过繁复,白若云兄妹两个的样貌没那么容易过来,有雍素锦今日这一问提了醒,回去可要叮嘱他们俩各起个假名,小心为上。」

  说了这么多,慕容极总算缓过劲儿来,颇有些惭愧的抓住张大人的胳膊,问道:「咱们就这样回城里?」

  「这样可进不了城。」南宫星看着张大人满身满脸的血,道,「让唐姑娘带着他沿来路往回走,你和我先赶回去租辆马车,你换回你的衣服,出城接人。进城的时候有你在,应该不会有人查验吧?」

  慕容极咬牙道:「我说是查案,他们自然会放行。这里总有江湖人来来往往,门卡本就很松。」

  张大人虽然吓得三魂丢了六魄,但总算还能走动,唐昕推他一把,他就跌跌撞撞走出几丈,推着肩膀转向,也能乖乖调头。

  依言而行,南宫星和慕容极一道赶回城内,租车费了些时候,慕容极找回衣服又费了些时候,等到马车接上摇摇晃晃的张大人时,足下人影已成扁扁一团,城门外的茶肆都坐满了歇脚的疲惫旅人。

  慕容极把马车驾进城中,道:「这时辰,王大人应该已经在家里,咱们直接过去吧。」

  南宫星说了声好,钻回车中,看向唐昕道:「这种吓傻了的,有什么法子治治么?」

  「这种癔症,能有什么法子,等他自己回神呗。」唐昕颇为无奈的抿了抿嘴,跟着扑哧一笑,道,「一个老鳏夫,被吓得满口念叨女人的脚,也真是有趣。」

  南宫星沉吟道:「你想想办法,治不好,让他闭嘴也行。总之别让人看出来他其实傻了。但也别弄昏过去。」

  唐昕微微一笑,道:「这还不容易。」说着,她从腰侧摸出一根细针,往怀里一摸拿出个小小的胭脂盒,开盖用针尖在里面轻轻沾了一沾,跟着往张大人面颊左右各刺了一下。

  张大人脑袋一颤,嘴里仍在喋喋不休,但眼看着他的下巴就渐渐不受控制,最后僵在那里,半张口唇好似被定住了面庞。

  唐昕随手一托,把他嘴巴合上,道:「成了,不尝到解药,三四个时辰他的嘴巴动不了。」

  除了嘴巴附近,其余的地方都行动自如,比点穴好用的多,南宫星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唐门的毒,看来也不光是涂在暗器上杀人才好用。」

  唐昕颇为自得的接道:「那是自然,唐门苦心钻研毒物多年,虽及不上那几个用毒用的出神入化的怪物,门派之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僵麻的、发痒的、钻心疼的、慢慢烂掉的,应有尽有。暗器上用、空气里用、饭菜水酒里用、血脉里用,也是五花八门。不要说用来杀人、防身、审讯,就连拿来庇护我们年轻女弟子清白之身的用法也有。怕不怕?」

  南宫星调侃道:「难怪你敢半夜上门找我谈天,却怕你哥哥怕得要命。原来这毒花,真的有刺。」

  唐昕脸上微微一红,道:「我才不稀罕用那种守贞药,我的刺,可不想等人家都摘到手才扎人。」

  南宫星听她这么一说,略一思索,猜测这毒药应该是融于血脉,靠女子失贞时的落红毒沁肌肤发作,与其说是守贞,不如说是复仇更恰当,按唐昕的性子,的确不会用那种东西。

  唐昕看他不语,以为是对这药有了兴趣,便笑道:「怎么?想弄点给兰姑娘帮忙护身?这东西其实哪儿都挺好,喝下去就进了血脉,对本人毫无影响,基本察觉不到。服上一颗,就能有三四个月效力,除了你这样有宝贝傍身的,谁敢窃玉偷香,就要丢了小命。可惜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得让血混了女儿家身子里的东西再沾了皮肉才起效,我们唐门的姑娘自己都爱开玩笑说,这玩意就是生米成了熟饭后,给人撒气掀锅的。」

  南宫星笑了笑,摇头道:「这本就是其他办法都没了用,不得已失身时候的报复,而且这药一旦威名在外,唐门的姑娘不就没人敢贸然下手了么。要当采花贼,起码也得学会了分辨的法子才行。」

  唐昕笑道:「这个不用个特别复杂的法子可分辨不出来,」跟着神情略略一黯,道,「否则这次出门过来前,唐行杰也不用费尽口舌说动了大娘,在上路时找个由头收走我的药囊检查一通,还硬给我查了血,看我没偷偷吃那东西,才放了心。不过也亏得他企图太过明显,不然行简大哥未必会硬要跟来。」

  她不愿多提那已经死了的兄长,转而笑道:「其实你才是我们唐门姑娘的大敌,不怕毒,不怕暗器,功夫又好,还和你爹一般的好色,我求你去唐门帮忙的话,说不定要坑了我家里不少姐妹呢。当年南宫熙……」

  南宫星打断道:「第一,我还没答应去唐门帮你。第二,我也没承认过那是我父亲。」

  唐昕察言观色,立刻转而微笑调侃道:「果然,你倒是不否认好色这事呢。」

  南宫星故意板起脸道:「没错,我就是个大色鬼,下次你再敢晚上过来,我就剥了你的裤子狠狠打你的屁股。」

  唐昕毕竟不是崔冰那种青涩丫头,虽颊生霞晕,却仍能眼波流转,妩媚笑道:「想剥我裤子的不知有多少,可剥了后想打屁股的,你还是头一个。说的……

  我都想试试了呢。」

  知道这一口鲜汤里保不准就是一肚子唐门的麻烦,南宫星忙定了定神,苦笑道:「唐姑娘,干脆咱们做个约定如何。你要是能在白家这些事解决之前不勾引我,我就考虑处理好这边后去唐门帮你一把。」

  「只是考虑而已?」

  「总比压根不考虑的要好吧。」

  唐昕眨了眨眼,神情似乎显得有些不甘,突然凑近他耳边狠狠咬了他一口,道:「你明明好色的很,难道我长的这么丑么?我不敢说比你那兰姑娘标致多少,但除了年纪,总没有哪处输给她吧?」

  南宫星笑着揉了揉耳朵,道:「你要是当真丑胜无盐,我不就不用怕你勾引了么。你这人这么聪明,怎么在这种事上也和一般女子一样发昏。」

  唐昕白他一眼,嗔道:「这是女人的要害,你们男人不懂。」

  这时慕容极撩开布帘,道:「聊完了么?咱们到了。」

  大概是知道南宫星打算把王大人带出来,慕容极径直把马车停到了侧巷中,车屁股对着外面,正是午饭的时辰,并不太需要担心被人看见。

  慕容极还有些犹豫,看了看院墙,道:「我是不是不跟进去的好?」

  南宫星笑道:「按说你一个捕快,没有公文就来捉一个朝廷命官是不太好。

  可你不去,我怎么知道哪个是王主簿?」

  慕容极笑了起来,道:「那我还真不必进去了,你绝捉不错人,这院子里哪个男的大小能顶三个丫鬟的,你想办法带出来就是了。」

  南宫星道:「要是你说的没错,那你就更要一起进去。否则我一个人带着那么一大坨肉,轻功再好也跳不回来。」

  「你既然捉住他了,押着他从侧门出来就是了。前面不远拐角就是,你进去,我就把马车驾过去等你。」

  「好好好,」南宫星只好道,「我自己去就是。你要是还怕有什么后患,马车驾过去后不妨躲起来避避嫌。」

  慕容极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我只是不想让他家其他人看到我,毕竟里面不少下人平时在街上见过我,人多嘴杂会给我惹出不少后患。至于王大人,他都已经去那女人那里告了我的密,我还有什么好躲得。」

  南宫星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巷口无人,提气越过院墙,轻轻落在地上。

  先前与慕容极来租车路上,他已听说了这位主簿大人的身家。此人也算是官宦世家出身,祖上最为风光之时曾官至二品封疆,此后改朝换代家道中落,却也没丢了根基,王大人的祖父发奋苦读凭借榜眼佳绩重耀门楣,虽卷入朝廷风波骤然一蹶不振,仍在陆阳城为家眷留下了颇为厚实的家底。光是此刻王大人住的这座祖宅,便比太守府邸还要多出一进,张大人的卧室放在这园中,顶天也就做个柴房。

  太守佐吏品级虽然不高,各项事务却颇有实权,这位主簿大人住着这样的庭院,光是日常开销,怕也不是他那些俸禄供养的起,慕容极早就知道这些却不愿早早断定王大人被收买的事,可见他在朝廷律法之事上,实在有些偏执。

  宅院虽大,找人倒也不难,只不过白日里丫鬟仆役人来人往,让南宫星费了不少避人耳目的工夫。

  慕容极说的果然不错,就是略显保守,这位王主簿的体格,要顶三个的话,非得是人高马大的丫鬟才行,换成他身边给他喂饭那个娇小玲珑的如夫人,起码也要顶上四个半。

  南宫星一眼望过去,就忍不住想这两人到了床笫之间,若是女的在下面被这肉球压上一下,只怕连胆汁都要从嘴里喷出来。

  青天白日,事不宜迟,南宫星四下打量一下,一个箭步冲进门内,二话不说一掌切在那如夫人颈侧将她击晕过去,跟着一掌推出印在王主簿胸口,靠一股阴劲去压他嗓子里的叫声。

  哪知道这人实在太胖,真气透胸而入竟没能完全压住喉头那口浊气,仍让这王主簿压着声音叫了一句:「你、你是什么人!」

  南宫星不愿赘言,捏着王主簿颈上肥肉一提将他拎起立在地上,身子往后一缩掐着他道:「要命的就跟我走,不许做声。」

  这庞然大物登时筛糠一样抖了起来,颤声道:「莫、莫杀我……我依你,全依你。」

  果然着这种货色都是极为惜命,多半用不到张大人那一身血,就能掏个干净,不过反过来想,这么个贪生怕死东西,也不会有人让他去保什么太重要的秘密。

  就是不知道宋家五口的下落,在对头眼里算是什么级别的秘密。

  往偏门走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撞见了几个下人,南宫星存心炫技,真气外放凌空遥遥挨个点住,惊得王主簿目瞪口呆,脚下都快了几分。

  到了偏门外,马车倒是早等在那儿,只可惜,王主簿这体型想要塞进这种大小的马车里面,就得连里头的座位都拆下来才行。

  慕容极只好撩开帘子,让他从外面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张大人。

  这一眼确实已经足够,甚至险些就过了头,他看的双眼发直,双腿一抖,竟流了一裤裆的尿,要不是南宫星在背后及时送了股真气进去镇住心脉,只怕当场就要多出一个疯子。

  「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许多话,更不许反问。明白了,你就点点头。」

  这种事毕竟不好官差来做,南宫星便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着王主簿道。

  那颗长了头发的肉球立刻便捣蒜一样晃个不停,晃得腮帮子上下甩动,让唐昕忍不住扭头笑了两声。

  「是什么人来给你送的贿赂,让你帮忙掩饰城防夜岗的调动?」

  「没……」王主簿一听,下意识的便想洗脱,旋即发觉这不是堂上应审,忙又道,「就……就是给我孝敬了些银钱。算不上贿赂,算不上贿赂。」

  「我问的是什么人,不要让我再问一遍。」南宫星冷冷道。

  唐昕一勾唇角,手腕一转,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巧的银质小刀,笑吟吟的在王主簿的眼圈周遭比划了一圈。

  「是……是郡尉李大人给我带来的,一共……一共两千两银票。这……这当真不多,我也不用做什么,只是让几张没人看的破纸晚一两个月归档而已。」王主簿磕磕绊绊的说完,双腿一软几乎在地上瘫做一团,毕竟慕容极就在一边,虽说一个三等捕快人微言轻无凭无据参不倒他堂堂主簿,但真要逼着他写下供状画了押,可就成了大麻烦。

  南宫星看他面如土色的模样,又道:「你不必担心,我们不是来办你贪污的案子。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话,帮了我的忙,那两千两银子我只当没听你说过。

  这些天城里发生的事,你必定多少也知道些,我只问你,失踪了的宋家五口,你可知道下落?」

  王主簿的小眼登时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狂喜道:「我知道!

  我知道!那个……那个宋家的老婆,就藏在我家里!我……我好吃好喝养着呢!

  连根毫毛都没伤到她!你带我进去,我……我这就领你们去找!」

  没想到还未踏破铁鞋,宋嫂的下落就已近在眼前,南宫星面上一喜,向唐昕使了个眼色,立刻道:「好,带我们去找。」

  一路上王主簿不停地絮絮叨叨,说他根本毫不知情,只是被个带鬼面具的怪人塞了五百两银票要他帮忙藏着宋嫂,郡尉李卓就跟在一边,他自然不好多问什么,五百两专养一个寻常妇人吃喝,养到老死都还有富裕,他当然乐得效劳。

  总之这么一桩失踪案到了他口里,他便只剩下贪财的「小小」毛病,其余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

  打开柴房,里头的确绑着一个形容憔悴的妇人,一见有人进来,还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嘴里呜呜嗯嗯的哼了两声,满目哀求。

  南宫星上前扯掉她口中破布,柔声问道:「你就是宋嫂?」

  那女子一边点头,一边哀泣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你见到我的孩子们了么?求求你们,我替钟夫人送信是我的错,我不对,你们要罚要杀,对我一个人来就好,放过我家的其他人吧……放过他们吧……」

  看她情绪激亢似乎也不太清醒,南宫星微微皱眉,一指点在她颈侧,让她浑身一僵,软软倒了下去,跟着将她打横一抱,转身往外走去,示意唐昕放开王主簿。

  只是经过王主簿身边的时候,南宫星还是忍不住低声道:「王大人,听我一句,卖了这里的祖产,找个没人认得你的地方躲起来吧。越快越好。」

  王主簿一愣,跟着惊慌失措的叫道:「你什么意思?有、有人要杀我?谁?」

  唐昕回头瞥他一眼,看在南宫星面子上提醒道:「你今天调戏了谁,你心里有数。我只提醒你一句,所有喉咙上多了个洞的死人,那个洞都是一根发钗戳出来的。」

  王主簿显然并不太笨,只是实在胆小,一听唐昕说完,便软趴趴倒在地上,双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带着宋嫂一路出去到了马车上,一边将马车驶出巷子,南宫星一边解开了宋嫂的穴道,柔声问话。

  好言好语的哄了一阵,急红了眼的宋嫂才从孩子不在身边的慌乱中稍微平复了些,大致讲清了近来发生的事。

  先是钟灵音去她家求她帮忙,之后便是城中一连串的变故,她家出事那天,来的是个带着鬼面具的瘦高个,一进门,便幽灵一样闪到了她男人身边,变戏法一样便夺去了最小的那个儿子,孩子在人手中,他们自然只好乖乖就范,任人摆布。

  一家五口先是在柴房中被关了一阵,跟着就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将他们带了出去,听他们路上的闲聊,其中有一个就是郡尉李卓李大人,领在最先的,就是那个带着鬼面具的人。

  可惜的是,宋嫂是第一个被送出来的,她一被送进王主簿家里,其余四个便都被带走,应该是被藏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如此看来,下一个该找的,显然就是那位郡尉大人。

  南宫星沉吟片刻,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宋嫂,撩开帘子问道:「小官爷,看来咱们得等等再吃饭了,李大人既然也住在城内并未驻营,此事似乎正是问候一下他的好时机。」

  慕容极勒停马车,扭头低声道:「李大人可不比王主簿,牵扯到军营的事,太守大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这边六扇门的好手,十之七八都与他有交情,王主簿既然报过信,保不准他那边已经有了防备。」

  南宫星皱眉道:「快些过去,总比晚些过去要好。救人这种事,本就要趁热打铁。」

  慕容极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我是为了查案,职责所在。你一个路过的江湖人,宋嫂也不认识你,你到底图个什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淡淡道:「图个心安而已。」

  说罢,他本想放下帘子,不料余光扫过,便又忍不住锁紧了眉心。

  慕容极看他神情有异,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此时马车恰好走到承泽客栈附近,客栈的门口,也正好站着些人。

  约莫二三十个,分了四五批间隔站开,每一批都能看到有领头的带在最前,所有人都一起望着客栈门口,望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人。

  方群黎。

  柳悲歌。

  第33章:三天三夜与三个孩子

  那些人虽然看上去杀气腾腾,却不似是针对面前站着的两人,倒不如说,更像是被那两人召集而来。

  南宫星扫视一遍,扭头道:“唐姑娘,你眼界广,这里头有你认得的么?”

  唐昕往布帘后挪了挪,张望过去,口中咦了一声,道:“单单这么看,我大半都辨不出来路。只能认出两拨,一拨是那几个一样行头灰衣黑靴的,看腰上判官笔,八成是禄山帮的弟子。另外那拨,就是腰间带着镖囊的那四个,是无形镖裘老爷子的徒弟。”

  “后面这四个你怎么如此笃定?”南宫星一边问道,一边打量着那边的情形,方群黎走下台阶,不知在说着什么,周围其他人不时点头附和,面上神情都颇有些义愤填膺的味道。

  唐昕微微一笑,道:“蜀州练暗器的名家,还没人敢不去唐门拜会。这里头旁人我兴许记不清,那个下巴有颗大黑痣的,我可绝认不错。是裘老爷子门下老五,旁人都叫他孙三手。直接叫一句孙三,他也答应。”

  看他颇有些好奇,唐昕低声道:“要不要我帮你去探探?看他们这架势,倒像是在筹谋什么。”

  南宫星略一思忖,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上次帮我探消息,给了我一顶负心薄幸的帽子,让我欠了柳悲歌一刀,再帮我探一次,我只怕就非和柳悲歌打一架不可了。”

  唐昕凝望着他,似笑非笑道:“莫非你怕了那柄离别刀不成?”

  南宫星一笑道:“离别这种事,本就可怕的很。”

  慕容极小声道:“你们是要接着看会儿,还是出发去找李大人?”

  “当然是去找郡尉大人,”南宫星看了一眼那边的人群,毫不犹豫道,“看这样子,也知道大侠不缺人救,不差咱们这两三个。”

  他刚要放下帘子,唐昕却从旁抬手接住,道:“等等,看。”

  再看过去,客栈门前的人却已经散开,方、柳二人折回门内,剩下那些依旧三五成群,往四面八方各自离去。

  “追过去,问两句就清楚了。”唐昕拍了拍慕容极的肩头,指着裘老爷子的几个徒弟道,“不费什么工夫,耽误不了救人。”

  南宫星皱了皱眉,略一犹豫,道:“好,咱们过去问问。”

  那几人脚程虽快,马车赶上总不太难,唐昕隔窗看已经离开客栈很远,便撩开一条帘缝,道:“孙三手,你在这儿干什么?”

  孙三手楞了一下转过头来,皱眉细看一番,倒抽口气连忙凑近马车道:“唐姑娘,您……您怎么也在这儿?过来办事么?”

  大抵是不愿分享这个攀关系的机会,他扭头又对旁边几位师弟道:“你们先走,我过会儿追你们去。”

  唐昕懒得理会他这种小小算计,只道:“我恰好和朋友路过这边,有点小事打算顺手办办。方才瞧见你们一大堆人聚在一块,这会儿又呼啦一下散了,怎么回事?”

  孙三手左右看了一眼,又颇为谨慎的想要打量马车内部。

  唐昕俏脸一寒,冷冷道:“怎么,信不过我?”

  孙三手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平常行走江湖小心惯了,不是防着您。不知道您听没听说,最近这陆阳城里出了不少怪事,死了十来个人,还都和方语舟方大侠有关。”

  唐昕只道:“这个我略有耳闻。不过我们唐门与方大侠没什么交情,也就并未深究。”

  孙三手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道:“唐姑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方才客栈门前那些人,起码有一半和方大侠没什么交情。这里头有人是方大侠的旧相识,有的是卖离别刀柳大侠的人情,还有的,就是听说这事牵扯到如意楼,才巴巴赶过来的。”

  “什么?”唐昕顿时眼前一亮,连头都探出窗外几分,“如意楼?”

  南宫星在车内也是面上一凛,凝神细听。

  孙三手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招我们过来的那个方群黎,据说是方大侠的远房堂兄,消息就是他放出来的,不过他说如果真有如意楼牵扯其中,这次来的人手就有些不足,所以他给我们几帮人分发了柳大侠的亲笔信,托我们送到陆阳附近的武林大豪手中。我手上这封拿回去给我师父,多半他老人家也要赶来凑凑热闹。”

  唐昕转了转眼珠,道:“他场面倒是弄得不小。这么大张旗鼓,难道已经摸清了方语舟家里的底细?”

  “他说那宅子里面有埋伏,为了避免死伤,打算等人手齐了,高手多了,再直接杀上门去。听他的意思,这边的六扇门……”孙三手说到这里,才留意到马车前慕容极身上的差服,连忙闭紧了嘴巴。

  唐昕立刻道:“六扇门怎么了?你说就是,马车前是我的小兄弟,身上的衣服只是为了办事方便。你不用担心。”

  “这边的六扇门很可能已经被如意楼买通,城内十分危险,最好只留他和柳大侠两人观察情况,其余人来后先在城外住下,三天后的正午在承泽客栈汇合。”孙三手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慕容极,小声道。

  唐昕想了一想,问道:“除了你们家裘老爷子,还有什么高手会来?”

  孙三手答道:“方群黎送了不少信出去。顶尖儿的除了我师父之外,还有惊龙鞭宿九渊,寒刀关凛,破天一剑沙俊秋,这几人都卖了柳大侠人情,据说早已在路上。年轻一辈的好手,我孤陋寡闻,大多不太认得,也就没往心里记。”

  “好大的阵仗……”唐昕喃喃道,“这些人要是都到了,埋伏在方家的人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吧。”

  孙三手嘿嘿一笑,道:“那是,蜀州一直都是武林重地,有不长眼的敢在这边闹事,各方英雄总要来帮他长长教训。”

  唐昕心中算计,口中道:“好,我知道了,不耽误你了,去送信吧。”

  孙三手乐滋滋的道:“唐姑娘要是办完事不忙,不妨也来掺一脚吧,这种给咱们年轻一辈扬名立万的场面一年也不会有几遭,可别错过了。”

  唐昕展颜一笑,道:“要是不忙,我会去看看的。”

  孙三手恭维道:“有唐门助阵,咱们的胜算可就更大了。那您忙您的,我先去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唐昕目送孙三手远走,放下窗帘回头便道,“小星,你怎么打算的?光是个方语舟你好像没什么兴致,加上个如意楼呢?”

  张大人依旧呆若木鸡,宋嫂筋疲力尽早已歪倒在车上睡去,隔墙之耳不过一个慕容极而已,南宫星探头让慕容极把马车驶向郡尉大人那里,缩回身子道:“这说法你信么?”

  唐昕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我为何不信,这里又没有如意楼的人出来澄清。”

  南宫星此刻并没有玩笑的心思,他微微皱眉,喃喃道:“这里的局面显然有了什么变化,我只是暂且想不出,这变化能和白家有什么关系。雍素锦就算有通天之能,三天后高手云集,她连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又怎么还有余力追杀白家到访的人,为什么要放出如意楼的消息引来这么多高手呢?”

  唐昕双眼发亮,凑近道:“说不定,这是天道的打算。万一他们也猜到了你的身份,那临时改变布局转而向你下手也不是不可能吧。”

  南宫星瞥她一眼,笑道:“我不就是痴情剑的传人么,向我下手又有什么好处。”

  唐昕对他身份的怀疑其实并无太大差错,只不过拿不出真凭实据逼他承认罢了,当真在武林人士面前一条条分析下来,十有八九都会信她,他也不好抵赖。

  可唐昕断定他身份不过是这两日的事,城中布局的变化绝不可能如此仓促,算算传讯的时间,只怕不会比他们下山的时候更晚。

  他心里忍不住想到了此前那枚来路不明的银芙蓉,如意楼暗中经营数年,势力早已遍布五湖四海,但其中认得出他本人的并不太多,只是知道名字的也不会超过三成,而其中能假造一枚银芙蓉出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这次陆阳城中的谋划将目标真变成了他,他反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顺藤摸瓜,就能拔出埋在楼中的钉子。

  从天道悄悄死灰复燃的那一刻起,如意楼就已在作出各种应对,这种往对方阵中埋下暗桩的事,他们其实也在做,只可惜天道早在萧落华时代便牢牢贯彻着支线之间互不交错的原则,至今为止,得到的情报也只是天道正在谋求东山再起这种笼统模糊的讯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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