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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首席御医 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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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先帝之时,这潘佑就以文章出色而闻名,那时当今圣上李煜尚为东宫太子,开设祟文馆招贤纳士,潘佑便参与其间,并以文采得到李煜赏识,深受重用,李煜甚至对其以“潘卿”相称。
而今李煜登基为帝,这潘佑便被委任为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这个官,品秩为五品上,官位虽然不高,但因职掌着起草诏书、参议表章、辅佐宰相判案等中枢决策要职,故而是极为令人羡慕的清要之职。
潘佑身居要职,又是追随皇帝多年的亲信,朝野上下但凡有些见识的人,无有不闻。
相比而言,刘氏父子那御医的身份,比这位潘舍人实是相形见秽,也难怪那姓元的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卖了面子给潘子君。
“当初我救他,只是顺手而已,却没想到他竟是当朝大员的子弟,看来那贼窝的一劫,倒也并非全无收获,果然是福祸难料啊……”
石韦心中感慨不已,面上却敛容道:“原来潘兄竟是潘大人之子,石某眼拙,竟是一直没看出来,真是失敬失敬。”
“你我是患难的朋友,朋友之间无分贵贱,石兄这话,可有点折煞潘某了。”
这潘子君虽然亮出了身份,但却毫无权贵子弟的那份傲慢之气,反而是愈加的随和,这般品德,实是让石韦觉得有点难能可贵。
石韦心中感动,便不再表现出那般过分的礼敬,以免得潘子君亦将他视为趋言附势之徒。
当下他心情极好,笑道:“好一句‘朋友之间无分贵贱’,就冲潘石这句话,今儿个我做东,请潘兄往明月楼好好喝几杯,未知潘兄可否闲情赏光。”
明月楼号称金陵城最奢华的酒楼,潘子君帮了他大忙,割点肉好好谢一谢人家也是应该。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回怕是石兄得破费……”
潘子君心情甚好,正待欣然应允时,却见一名家丁模样的人,急匆匆的奔了来,奔至近前,喘着气惶恐道:“少爷,大事不好,老爷他突然犯了急病,小姐让小的请少爷快回去瞧瞧。”
“什么?”潘子君大吃一惊。
他不及多想,忙与石韦道:“石兄,今日这酒恐怕是喝不成了,家父生了急病,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潘子君说着便跳上了马车,这时,石韦却跟着一跃跳上马车。
“石兄,你这是……”潘子君也是急得有点糊涂,一时不知石韦此举何意。
石韦却是一笑:“潘兄莫要心急,你忘了小弟我可是一名郎中呢。”
潘子君愣了一下,随即猛然省悟,忙是拍着额头自嘲道:“瞧我都给急傻了,竟忘了跟前就有一个妙手回春的良医,那就烦劳石韦随我去一趟府上吧。”
“令尊便是我的叔父,为他治病是我的份内之事,何来烦劳之说,潘兄,咱们赶紧出发吧。”
潘子君不敢再迟疑,当下催促车夫驾车快行,一路直奔往国子监巷的潘府而去。
一刻后,车马抵达6府,石韦跟着潘子君入得府门,也来不及欣赏这当朝重臣家的华丽精致,穿过几条回廊,越过几座亭阁,直奔那潘大人的卧房而去。
尚有几步之遥时,便听到阵阵痛苦的哀叹声,潘子君听着纠心,加快了步迈大步流星的而行。
石韦紧走几步,正待转弯向右拐去时,不想左边竟有人也正匆匆而来。
“啊——”
随伴着一声痛吟,石韦和那左边而来的那女子,不偏不巧,正好撞了个满怀。
第四十九章 轻薄(求收藏)
石韦鼻梁被狠狠的一磕,痛得差点就叫出声来。
他捂着鼻子一抬头,正待抱怨时,却瞧见一张清秀端庄的脸,正也满是怨色的瞪向他。
“你怎的走路全然不看路。”那女子揉着额头埋怨道。
方才石韦从半道上杀出来,这一撞确实责任在己,遂道:“在下有急事在身,走的急了点,姑娘莫怪,你的额头没事吧。”
他说话时,瞧见那女子额头撞青了一片,出于一个医生的本能,他也没多想,伸出手去就想替她查看一下。
啪!
手在半道,却被狠狠的打开,接着就是一声“放肆!”
石韦陡然间反应过来时,那女子已是一脸怒色,那副异样鄙视的表情,俨然是在看一个“色狼”。
“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看一看你有没有伤到,别无他……”
石韦正待解释时,从那女子的身后站出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目光如电一般冷视着他,厉声喝斥道:“身为下人,竟敢对小姐动手动脚,你好大的胆子。”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老头,看起来年纪已过半百,气势却甚是咄咄逼人,听他那口气,竟是把自己当成了下人。
石韦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的布衣,这般装束,比之潘府之中的杂役都略显寒酸,难怪会被误认为下人。
只是那老头言辞之中,充满了轻视之意,而且他没来由的一句插嘴,把自己越描越黑,仿佛真的成了一个轻薄之徒。
石韦顿生不悦,斜瞟那老者一眼,冷冷道:“我说这位老伯,你是老眼昏花了么,你什么都没看清楚,瞎嚷嚷个什么劲。”
“你——”
那老者怎想一个“下人”也敢呛自己,一时间又惊又怒,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那女人不禁花容震怒,手一挥,厉声道:“来人啊,把这不懂礼数的轻薄之徒给我绑起来,先关入柴房再说。”
她这般一下令,跟在后边的几个家丁作势便要动手。
这个时候,拐角处的这场急端,终于惊动了前边大步而行的潘子君。
回头一看此状,他赶紧又奔了回来,冲着那女子叫道:“小妹,休得对石兄无礼。”
一悟惊了佳人和老者。
石韦亦是吃了一惊,重新看了一眼跟前这怒色满面的女子,却没想到她会是潘子君先前在车上提到的妹妹潘紫苏。
“他……就是那个石韦?”潘紫苏不禁面露诧异。
潘子君走到近前,喘着气道:“当然了,他便是为兄跟你提起的那位石郎中。”
身份已解,石韦遂是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石韦,见过潘小姐,适才只因走得急,误撞了小姐,还请见谅。”
看潘紫苏那表情,似乎是不愿意相信,眼前这对自己有“轻薄之嫌”的男人,竟会是哥哥提到过的救命恩人。
但事实如此,她也只能暂敛怒容,只淡淡的回了一句:“罢了,既是不小心,那就算了吧。”
她说话时连正眼都没瞧石韦一下,言罢又道:“大哥,这位是刘老郎中,我刚刚才请了来,正好为咱爹爹瞧病。”
刘老郎中?
莫非就是那杏林行行首,刘南鹤不成?
石韦目露疑色,悄悄的看了潘子君一眼,潘子君微微向他使了个眼色,显然是暗示石韦猜测不错。
那刘南鹤听闻“石韦”的名字,眸中本已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待从潘子君那几句话中听出这姓石的小子,竟然与这位潘公子搭上了关系后,神色中更是流露出几分惊异。
“原来是刘郎中,有劳了。”
潘子君的问候打断了刘南鹤,脸上的惊色立时收敛,只拱手道:“这都是老朽应该的,不知潘大人现在怎样了,咱们还是快去瞧一瞧吧。”
“爹爹就在前边房里,刘郎中里边请。”
潘家兄妹遂是引着他二人,一路去往那潘佑所在。
入得门来,那刘南鹤先行一步进入内室。
石韦正待也跟着进去,那潘紫苏却将他拦下,冷冰冰道:“眼下既已有了刘老郎中,就不用劳烦石郎中了,石郎中不妨就在客堂喝喝茶吧。”
潘紫苏这话,显然是把那刘南鹤当作是救命稻草,完全忽略了石韦这个不名一文的郎中。
石韦心中不爽,但碍于潘子君的面子,也不便发作,遂是坦然一笑:“既是用不着在下,那石某客随主便就是。”
潘子君当然听得出妹妹言语中的失礼,但他一者念着父亲的病,二来亦未真正见识过石韦的医术,心中也觉着刘南鹤名气甚大,医术当更胜一筹,故是只安顿他几句,便与妹妹随着那刘南鹤一同进了内室。
石韦遂是闲坐于外堂,那些下人们的注意力都为里边所吸引,竟也无人想到给他这客人上一杯茶。
石韦坐了半晌,只觉无聊透顶,便想入内道一声告辞,他日再来拜访。
他轻步走入内室,正待转过屏风声,却听到那潘紫苏焦虑的声音。
“刘老郎中,我爹爹他这到底得了什么病?”
“潘大人牙关紧闭,两眼翻白,气息十分微弱,这脉搏也甚微,这症状甚是怪异,且容老朽再斟酌一番。”
看来这刘南鹤一时片刻也查不出潘佑得了什么病。
接着又听潘佑急道:“刘郎中,你还要多久才能用药?我看爹爹这气息越来越弱,再拖下去,只怕会有不测啊。”
那刘南鹤叹道:“老朽已说过,潘大人突发的是奇症,非一时片刻能够断定,还请潘公子不要再催促,老朽需要静下心来,细细的思索。”
刘南鹤这般一说,那兄妹二人便不敢再吱声。
这位前首席御医,便是抚着白须踱步于室中,一会凝眉,一会摇头,许久想不通透。
石韦不便打扰了内中清静,遂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回来。
出于一个医生的本能,方才听到那刘南鹤关于潘佑病情的描述,他本能便在暗自思索着这是何等疾病。
无意间时,他忽然瞅见了桌上一盘吃了一半的鸡,他拿起筷子,在那骨头渣间拨弄了几下,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忽的将一名递水的下人拉住,问道:“桌上这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愣了一下,答道:“这是我家老爷吃剩的鸡,老爷他最爱吃这东西,今儿吃了一半就突然发病,所以就剩下的,小的马上就收拾了。”
那下人还以为石韦是怪他打扫不周,忙不迭的便发收拾。
“且慢。”石韦拦住了他,又问道:“我问你,这鸡是什么鸡?”
“就是寻常的竹鸡啊。”下人一脸困惑的答道。
“竹鸡……竹鸡……”
石韦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沉吟了半晌,突然之间,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笑。
第五十章 老而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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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是什么疑难杂症,不过如此而已。”
石韦把筷子放桌上一扔,故意大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这般大声,内室中人岂能不闻。
潘子君听着神色一动,几步便冲了出来,面带兴奋的问道:“石兄,你方才在说什么?”
石韦淡淡道:“我是说潘大人的病只是小碍而已,想来刘老郎中很快就能想到根治之方,我就不在此打扰了,改日等潘大人病好了,我再来拜访不迟。”
石韦这话极为隐晦,明着是告辞,暗中却是在讽刺那刘南鹤无能,迟迟不能找出病结所在。
果然,石韦此言一出,那刘南鹤旋即出来。
这老者眉头微皱,瞟了石韦一眼,沉声问道:“听你这口气,似乎竟已知道潘大人所患何病,老夫倒很想听听你有何见解。”
石韦拱了拱手,摇头谦逊道:“晚辈岂敢在刘老郎中面前班门弄斧,适才一时失言,多有打扰,还请恕罪。”
刘南鹤冷哼一声:“你也不用谦虚,潘大人此病实为奇特,老夫一时片刻也难以诊断得出来,你若真有本事,连脉都不用把就能断出病情,老夫还真有兴趣听听你的高见。”
此言一出,石韦顺势故作惊讶,“这怎么可能,这等小病,以刘老郎中这般资历,怎么可能查不出呢?”
他这般一讽,那刘南鹤的脸上顿时一沉。
石韦接着又道:“刘郎中,潘大人的病要紧,晚辈呆会再向你请教不迟,现下还是请刘郎中赶快给潘大人治病吧。”
他这般敬重和往高抬刘南鹤,反而是把他逼向了不利的境地。
果然,那位潘紫苏小姐当即催促道:“刘郎中,你若已想到治病之法,麻烦就赶快开方子吧,再拖得片刻,我只怕爹爹就要不行了。”
潘紫苏一催,刘南鹤的神色更变得尴尬起来,他干咳了几声,结结巴巴道:“这个……潘大人的病嘛……老朽真的还没想出来,只怕还得容我再想想。”
他话音未落,内室之中,躺在床上的潘佑忽然痛叫起来,身子也跟着抽出不止,病情极为骇人。
潘家兄妹吓了一跳,赶紧奔回了内室。
那刘南鹤瞪了石韦一眼,也紧随而去,石韦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亦跟着走了进去。
那潘佑依然是昏迷不醒,脸色愈发的苍白,身子一会抽搐,一会又跟僵硬不动,口中的痛叫却一声比一声厉。
潘紫苏见其父这般痛苦之状,转眼已是泪光盈盈,几乎用哭腔求道:“刘郎中,求你快救一救我爹吧。”
那刘南鹤却一脸尴尬慌张,额头更是冷汗直滚,吱吱唔唔道:“小姐莫急,容我且想想,容我且想想。”
以刘南鹤的身份,当着诸多人的面,更何况还有石韦这么一个乡野郎中在场,他岂能承认自己不会治,传将出去,颜何将何存?
潘子君见状,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沉声质问道:“刘郎中,家父已病重至此,人命关天,岂容儿戏,能不能治,请你给句实话。”
潘子君这般一喝,只将那刘南鹤震得身子一抖,犹豫了片刻,无奈的摇头一叹。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无技可施。
听得此言,潘子君急将目光转向石韦,“石兄,你方才说你知道家父得了什么病,你若有手段,就请赶快救救家父吧。”
石韦略施小计,让这刘南鹤在众人面前出丑,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眼下人命关天,他自然不能再为一己之私而拖延下去。
当下他向刘南鹤微一拱手,冷冷道:“刘郎中,既然你不会治,那晚辈只好接手了,请你退开一边好不好。”
刘南鹤心中有火,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发作,只得咬了咬牙,闷闷不乐的退往了一边。
石韦走近床前,先是为那潘佑切了一番脉,接着又查看了一下他的面相和舌色,须臾之后面露自信之笑,“看来潘大人这病,与我方才的推想一点不差。”
这番话一出口,潘佑大喜过望,而那刘南鹤则是神色一变,眼眸中疑色顿生。
显然这位刘郎中只道那小郎中方才的那一番言语,只是为故意让自己掉面子而已,实则并无真才实学,一动真格必然漏相。
这时石韦如此自信之语,岂能不令这姓刘的大为意外。
至于那潘紫苏,虽说对刘郎中有些失望,但她压根对石韦就更不抱希望,只是看在哥哥的面上,才让这无名的郎中试一试。
只是潘紫苏万万想不到,这姓石的“轻薄”郎中,竟然真的声称可治。
“你既说可治,那就请赶快开出方子,我好叫下人们去抓药。”潘紫苏催促道。
石韦淡淡一笑,摆手道:“用不着那么麻烦,其实要这病也容易得紧,小奶只消让下人将生姜捣碎,弄一碗姜汁为令尊服下,他这病自然便解。”
“姜汁?”潘紫苏眉色间狐疑顿生,忍不住反问道:“我爹爹病得这般严重,你说只需区区一碗姜汁便可解,你当真不是在信口乱诊吗?”
面对着潘紫苏的质疑,石韦只轻叹一声,向着潘子君拱手道:“潘兄,令尊的病,石某已经尽力,只是潘小姐不信,那我实在也没有办法。”
此时的潘子君,脸上亦涌动着疑色,显然他和其妹一样,对于石韦如此简单的一剂药方充满了怀疑。
他沉默了半晌,毅然道:“我相信石兄的能耐,来人啊,速去弄一碗姜汁来。”
潘佑得病,家中便由潘子君这个长子做主,他这么一发话,下人们立刻忙碌起来,纵然潘紫苏也不敢阻拦。
过不多时,一碗姜汁送到,潘子君亲自喂着昏迷的父亲服下。
药虽入口,但一时片刻间也不及发挥效用,潘家兄妹便焦虑的等着,那刘南鹤的表情则极为复杂,他似乎已隐约从石韦的用药中推测出了几分。
至于石韦,则一副风轻云淡,只坐在那里,一脸轻松的品着香茗。
半个时辰过去,潘佑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从最初的痛叫不休,变得只低声呻吟,鼻中气息也在慢慢的复原。
“子君,紫儿……”
忽然之间,潘佑睁开了眼睛,轻声的呼唤着子女的名字。
“爹!”
潘家兄妹惊喜若狂,两人齐齐的扑向了苏醒的父亲。
见得病人转醒,石韦暗吐了一口气。
那潘佑幽幽转醒,神智渐也清醒起来,环视了周遭一眼,最先瞧见了那刘南鹤。
见刘南鹤也在场,潘佑神色间不禁浮现出几分感激之色,喘着气道:“刘老郎中,可是你救了本官一命么?”
这般一问,那刘南鹤脸上顿露尴尬之色。
第五十一章 半夏
“那个……潘大人这病……并非老朽治好。”刘南鹤讪讪的笑道,那一张老脸上尽是尴尬,仿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醒的潘佑一愣,听着这刘南鹤的回答,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时,潘子君忙道:“爹爹,你这病是石郎中治好的。”
“石郎中?”潘佑面露茫然。
潘子君遂向那边喝茶的石韦道:“石兄,家父他醒过来了,你快来看看吧。”
石韦早知病人已醒,听得潘子君叫时,脸上故作惊喜之状,忙是起身奔了过来。
看到潘佑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石韦便是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道:“草民石韦,见过潘大人。”
潘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狐疑道:“是你治好了本官的病?”
石韦淡淡一笑:“是潘大人福大命大,草民只是略施小技而已。”
潘佑乃当朝大员,平素旁人见之,多少都会有几分敬畏之色,而眼前这年轻人,却如此坦然自若,这本身就让潘佑感到一奇。
再得知这年轻人,竟是出手救了自己命时,潘佑的心情自是愈加的吃惊。
他惊奇的脸上,不经意间掠过几分感激,遂是问道:“但不知本官得的是什么病,何以会突然严重至此,几欲要了本官的命。”
“大人这病看起来严重,病因却极为简单,大人只不过是中了半夏之毒而已。”石韦轻描淡写的答道。
而他将这病因道出时,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潘佑茫然道:“这就奇了,本官从未服用过半夏,又如何能中此毒?”
那刘南鹤的脸色则变化不定,他身为内行人,当听到“半夏之毒”时,自然是恍然大悟,但一时间又琢磨不透,好端端的这位潘大人如何会中此毒。
石韦不急不缓道:“适才我在外堂时,草民看到桌上有一盘吃剩的竹鸡,问过下人才得知,潘大人平素最喜吃这竹鸡,不知可有此事?”
“这……这确实是本官的一点小嗜号,可是这跟本官中毒又有什么关系?”潘佑点了点头,但神色间的困惑却丝毫不减。
石韦遂是笑道:“大人恐怕不知,这竹鸡若是家养的,自然无碍,但若是野生竹鸡,却最爱吞食半夏,体内积毒已重,大人长久食之,这半夏之毒便随之转移到大人体内,日积月累,今日方才会一并发作。”
这洋洋洒洒一番话后,真相方始大白。
那潘佑不禁感慨道:“没想到我这一点小嗜好,竟然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真真想不到啊。”
石韦又道:“所幸这半夏虽毒,但却并非无解,生姜有发表、散寒、止呕和化痰功效,乃是半夏之毒的克星。大人往后只需日服姜汁,我相信不出半月,大人体内的半夏之毒便可尽数被根除。”
听得此言,众人心中的疑团方才尽数解开,而那刘南鹤的表情却愈发的难看。
其实似这半夏之毒,倒并非什么疑难杂症,刘南鹤岂能不知用姜汁来解的法子。
只是这位金陵杏林行首,自从当御医那时起,所看的病人无不是权贵富豪,这些有身份的人物,鲜有去吃竹鸡这种下等菜式的,故是他行医却数十载,久负盛名,却实则并未碰上此种病例。
谁又曾想到,这位朝中重臣潘大人,偏生会有这等小爱好。
此时的刘南鹤,立在那里,几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眼见潘家父子的对石韦又谢又敬的,他心中自不是滋味,遂是干咳了几声,插口道:“既然潘大人已无大碍,老朽还有几个病人等着上门问诊,老朽这下就先告辞了。”
石韦见潘佑初醒,正需好生休养,自己便也起身告辞。
潘佑身体虚弱,也不便多说话,遂想让儿子去送一下两位郎中,话未出口,那潘紫苏却抢先道:“爹爹,我去送送二位客人吧。”
潘佑点头应允,潘紫苏便陪着二人出房,一路望着府门而去。
那刘南鹤走没几步,只觉着石韦在侧,如芒在背一般,感觉不自在,便道:“老朽还有急诊在身,恕我先行一步。”
他说着就加快了步迈。
石韦却是拱着手,淡淡笑道:“久闻刘老郎中乃金陵第一名医,晚辈初来京城开设医馆,才学尚且浅薄,将来若有机会,还想上门向刘老郎中讨教,到时还望刘老郎中不吝赐教才是。”
石韦说得谦虚,那刘南鹤听着却刺耳,但当着潘家小姐的面,又不好表露不满,否则倒显了自己没有气度。
刘南鹤只得硬着头皮道:“石郎中年少有为,前途无可限量,什么赐教的,老朽万不敢当,若果有机会,互相研习研习医术倒也未尝不可。”
当下这刘南鹤敷衍了几句,忙不迭的灰溜溜的逃身而去。
看着那老朽匆匆而去的身影,石韦眸中悄然闪过一丝讽色。
姓刘的先行而去,那潘紫苏便陪着石韦徐徐而行,须臾间,二人已走到方才相撞的沿廊拐角之处。
这时,一直欲言又止的潘紫苏,忽然停下脚步来,向着石韦盈盈一个万福之礼。
石韦面露茫然:“小姐这是何故?”
“适才在房中时,我救父心切,言语中对石郎中有所冒犯,在此向你道歉了。”
潘紫苏说话之时,一直抬头正视着石韦,亦不回避他的眼神,这般表情倒是坦然的很,似乎并不为低头认错而感到不自在。
石韦何等心细,早就觉察出她有话要说,方才受她那一礼,也只不过是佯装惊讶而已。
听得她这一番坦然的歉意之词,石韦便想这潘家兄妹,虽然出身权贵,地位显赫,但为人处事却坦坦荡荡,与寻常的权贵子弟多有不同。
这潘家的家风,不禁令石韦有些敬佩。
石韦当下便也大度道:“小姐言重了,在下不过一乡野郎中,小姐当时的选择也是合情合理。”
潘紫苏见这年轻的郎中,先前在父亲面前时宠辱不惊,这时又表现的如此大度,心中不禁对他更为刮目相看。
听得他这一番大度之词,潘紫苏不由流露出几分浅浅笑意。
一笑,尽释前嫌。
他二人遂是边走边聊,潘紫苏好奇心起,便问了些关于石韦的来历,而石韦自然是能答则答,不方便透露的就编些谎话糊弄过去。
经过一片园子时,石韦忽然看到石径旁种了许多芦荟,他心念一动,便是伸手去摘了一片。
“石郎中,你这是……”潘紫苏对他这忽然间的异外举动,充满了好奇。
石韦将芦荟叶子拿在手中,目光盯向她额头的那片青淤,淡淡道:“适才我把小姐撞得不轻,这芦荟叶子有止痛化淤之效,小姐若不介意,我可以为小姐涂敷一下额头青处。”
这潘紫苏相貌虽端庄秀丽,但石韦此举,倒是完全出于呵护之心,并无什么邪念。
只是这潘紫苏乃大家闺秀,比不得寻常小家碧玉那般性情开放,石韦一提这事,她眉色间顿时闪过一丝羞意。
不过她额头确实很痛,又瞧着四下无人,犹豫了片刻,便轻咬红唇,闭上眼,向着石韦昂气了头。
石韦便用手指轻轻的拨开她的几缕发丝,将那芦荟叶子挤碎,把汁水轻轻的敷摸于她额头青肿之处。
初始时,石韦并无别意,但眼下这般贴身相的,嗅着她幽幽体香,指尖触碰着那光洁的皮肤,石韦心中不禁激起了些许涟漪。
正当这时,猛听身后传来声厉喝:“大胆滛贼,休得无礼!”
第五十二章 背摔(求收藏)
猛回头时,石韦瞥见五步之外,一名面色忿然的青年男子,正用那双刀子似的眼睛怒视着自己。
此人跟鬼似的突然冒出来,厉喝之下,几步便冲上前来,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冲着石韦的脸便砸去。
“徐公子住手——”
潘紫苏显然认识此人,惊声阻止时却已来不及,那一枚拳头挟着怒气忽的已出。
石韦不及多想,见着拳头迎面而来,身形急是一侧,那人挥来一拳便是落空。
他侧身之时,双手顺势将那人手腕搭住,腰部后撑,“嗬”的一声低喝,臂上猛一用力,竟是将那身长七尺的男人揪起,一个背摔,狠狠的撂倒在地上。
那潘紫苏称作“徐公子”的青年,显然没什么武艺底子,人虽然壮士,却在毫无反应之下,被石韦狠狠摔了个狼狈,仰面朝天直痛得哇哇直叫。
潘紫苏则是“啊”的一声尖叫,见得这般出人意料的场面,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石韦却直起腰来,潇洒的掸了掸袖子上的灰。
“好在我跟着青黛学了几天角力,今儿个正好拿这白痴试手,看来我这功夫学得还不错嘛……”
石韦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眉宇间掠过一丝得意。
潘紫苏从惊诧中清醒过来,一张端庄的容颜上,怒色陡然而生,冲着石韦便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伤人!”
石韦顿是一怔,如果他耳朵没听错的话,似乎这位潘小姐,竟然在为这个姓徐的打抱不平。
石韦立时便火了,剑眉一凝,沉声道:“潘小姐,你方才也看到了,是这厮先动手打我的,我只不过是被迫自卫罢了,怎么好像还是我的错。”
潘紫苏咬了咬嘴唇,遂不再理他,忙是去扶那姓徐的。
“徐公子,你伤到了没有,快起来。”潘紫苏一脸的关切。
那姓徐的刚刚哼哼唧唧的站起来,一看到石韦时,竟似好了伤疤忘了痛,作势又要向石韦扑去。
石韦把袖子往上一撸,冷笑道:“我看这位仁兄是自觉欠揍啊,很好,不怕摔我就再陪你玩几招。”
“滛贼,我非打死你不可。”
那姓徐的被石韦这般一鄙视,更是怒不可遏,又是骂,又是闹的,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潘紫苏死死拉着他,口中劝道:“徐公子,你误会了,你先听我解释。”
看着这姓徐的如此怒状,再看看潘紫苏那副关切的样子,石韦忽然间看明白了几分。
难怪口口声声的骂我滛贼,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又见潘紫苏不过是弱女子,就算拼全身力气,又能有几分劲道,那姓徐的一副拼命的癫狂之势,却偏生给这么个弱女子拉了住。
石韦嘴角斜扬,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他清楚这姓徐的是给自己摔一下摔怂了,现下这副嚣怒之势,只不过是在女人面前死撑颜面而已。
当下石韦将袖子又掸了下去,表情平静的说道:“徐公子,在下方才只是想用芦荟给小姐治额上的瘀伤而,你所见,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我看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能不能冷静一下。”
听得这话,这位徐公子停下了疯狂,脸上怒气虽然未消,但却似乎放弃了和石韦拼命的打算。
他回头看向潘紫苏,似乎在询问她石韦所说之词的真假。
潘紫苏脸畔带着一丝微红,点头道:“石郎中说的都是真的,这位石郎中方才刚刚治好了爹爹的病,我正打算送他出府,徐公子,这都是误会。”
“他救了伯父?”这姓徐的转怒为惊,上下扫了石韦一眼,眼眸中充满了怀疑。
潘紫苏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场向那姓徐的解释了一遍。
当这位徐公子确信眼前这小郎中,不但刚刚救了潘大人,更曾是潘子君的救命恩人时,脸上的那份忿色悄然间已一扫全无。
听得潘紫苏说完,这姓徐的脸上已浮现出一抹愧色,他干咳了几声,向着石韦一拱手,不情愿的低声道:“在下徐常青,适才多有失礼,还望石郎中海涵。”
“无妨,区区小事,石某岂会记挂在怀。”石韦表现的很大度。
见得一场误会化解,潘紫苏方始露出几分浅笑,遂问那徐常青为何而来。
徐常青便说自己听闻潘伯父忽生急病,心中挂念他老人家的安危,便急急忙忙的赶来看望。
“难得徐公子有心,不过爹爹的病已无大碍,多亏了这位石郎中,徐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位石郎中虽然年纪轻轻,医术却着实高明,方才连刘老郎中都没办法,他却轻而易举的……”
潘紫苏声音如百灵鸟似的清亮,这般自顾自的说了许多话,将石韦狠狠的夸赞了一遍,夸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当下石韦淡淡一笑,谦逊道:“小姐真是谬赞了,石某愧不敢当。”
说话之际,石韦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眼前这二人的眼神变化。
从潘紫苏的眼中,石韦确实看到了一种感激与佩服,但是,从那徐常青的眼里,石韦却看到了某种复杂的神色。
是嫉妒。
没错,他听着潘紫苏不厌其烦,一遍遍的褒赞石韦,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分嫉妒之色。
“石郎中既是初来京城,应当结识一下京城中的朋友,三天之后,徐某府上正好有一一场文会,来得都是京城中的才子佳人,石郎中若有兴趣,介时不妨前来坐一坐。”
这徐常青忽然间变得客气起来,还这般盛情的邀请他到府上作客。
“文会,不就是作诗词么,原来这厮是想让我出丑啊。”
石韦旋即看穿了徐常青的意图,想来是这位贵公子,以为自己只是一名郎中,不通诗文,想借着这什么狗屁文会让自己难堪。
石韦尚未有所回应,那潘紫苏却道:“徐公子,你那文会不是要比作词赋的么,石郎中他恐怕……”
潘紫苏话到一边,忽然觉得不妥,便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向徐常青暗使了个眼色。
徐常青却假作不知,仍然一脸的客气,问石韦愿不愿意来参加。
石韦也知道那姓徐的因是被自己摔了一下,失了面子,心中存有找还面子之心,他原本是打算稍作退让,不去掺合那什么文会的。
不过,就待他婉拒时,却又听到了潘紫苏那番话。
显然,潘紫苏虽然赞赏他的医术,但却和那姓徐的一样,将他视为不通文墨之徒。
当下他只笑了笑,遂是拱手道:“徐公子如此盛情,石某岂能不赏光,三日之后,我必往府上拜访。”
徐常青甚喜,呵呵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到时就静候石郎中大驾光临了。”
当下二人说定,石韦客套了几句,便是告辞而去。
回往平安堂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丁老汉已将药材从同济堂提回,眼下正自在厨房中烧火作饭,诺大一个家中,不见熊青黛和丁香的身影,只剩下师娘樊佩兰一人,正在院中洗衣服。
石韦悄声走入院中,只见樊佩兰袖子一直挽到肩膀,白净雪嫩的臂儿裸在外面。
她俯身搓衣时,半露的那一对淑胸,随着身体的动作,有节奏的上下颤动着,瞧在眼中,不觉让人心神为之一荡。
樊佩兰听到了脚步声,抬头时正好撞见了石韦那异样的目光,脸畔顿时掠过一丝羞意,却低眉笑道:“远志,你回来啦。”
石韦赶紧收敛了神魂,视线从樊佩兰的胸前移开,干咳着道:“丁香和青黛哪里去了,怎的让师娘你来洗衣服。”
樊佩兰淡笑道:“熊小姐想游街市,我便让丁香去陪她了。”
石韦不忍樊佩兰一人辛苦,遂是挽着袖子道:“那我来帮师娘吧。”
“不用不用。”樊佩兰一把将他挡开,一脸郑重道:“你是一家之主,大老爷们儿的,岂能做这等妇人家的活。”
眼见她这般执意,石韦也就不好再动手,心里边盘算着,这家里或许该再招个丫环来了。
正自盘算时,樊佩兰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道:“远志,我跟你说个事。师娘有一个族弟,过些日子恐怕要来咱们医馆投靠我,可能要住些时日,好参加今秋的科考,你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不知师娘这位族弟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