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非常官道 第206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身后名,就是围剿卢家仁,也要举着改革的大义,他心里才会踏实。
范主席抿了抿嘴,咕哝着说:“还是一如既往的滑头,话说得花团锦簇,就没一句是真话。”
金泽滔也不争辩,嘿嘿笑着,面不红心不跳地终于将屁股落在凳子上,老范连警卫部队的营房都敢霸占,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那是家常便饭,要是他真敢争辩,那才是脑袋被门缝夹着了。
范主席不等金泽滔坐安稳,又发问:“那你说,这场风雨,该是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金泽滔这回不站了,垂着眼皮说:“范主席,现在风和日丽的,哪有什么风雨,再说,这个季节,真有风雨,那也是春风夏雨,化生五谷,养育万物,应该是喜雨。”
范主任咂巴着嘴,这小子从他到南门见第一面,就觉得不凡,言行举止,雍容有度,三言两语就有让人如沐春风的好感,可惜这么一根好苗,温重岳并没有牢牢把握。
范部长牵了牵嘴角,年轻人确有其过人之处,范家四代,没有一个象他这么勤于事,敏于言的,真是可惜了,不能为范家所用。
两人赞叹过后,最后都是深深的惋惜和一声叹息,坐得稍远的凌卫国端坐如佛,半年不见,金泽滔气度更沉,言辞更利,智圆行方,他的成熟轨迹甚至是肉眼可以判断的。
范主席两只干枯的手紧紧地攥着被角,喃喃道:“那为什么天这么暗呢,起风了,夜来有风雨,还是凄风苦雨。”
金泽滔抬头看天,京城难得的艳阳天,偶有山风刮过,躲在小院里,拂在脸上,只有暖洋洋的春意。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不无伤感,老人终归不复往昔的峥嵘,站在身后的老护士眼里涌上深切的悲哀,小护士也收敛了眼角的笑意,有些难过。
看着惘然若失的范主席,金泽滔这才发现,去年范主席偶还有几根灰发,此时全都白了头。
草木零落,美人迟暮,将军白头,这是人间的悲剧。
过了一个冬天,老人似乎衰老得很厉害,左眼生了白翳,看起来更加浑浊无神。
不知道范主席他是真觉得天暗了,还是别有所指,谁都不敢接话,不约而同地,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金泽滔。
范主席看似对金泽滔并不待见,但两次一答一合,范主席似乎都称心如意,或许,他的心思,也唯有玲珑剔透的金泽滔方能窥探到一二分。
某些方面,一老一少,与其说是冤家对头,不如说是契阔神往的忘年之交。(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一章 战斗不止
(感谢毕舟、(稻草人)的月票,一如既往地求支持!)
金泽滔缓缓地站了起来,说:“将军,君不闻,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有风有雨,芭蕉先知,遮风挡雨,还需要将军列于阵前,芭蕉去了心,它还是一张可救苦弭灾的芭蕉叶,再说,未见霜雪,将军何来风雨之言?”
老将军定定地看着金泽滔,眼眶里白翳一忽一忽的,金泽滔都怀疑范主席能否见物。
慢慢地,老将军的嘴角裂开,最后开心地笑着,很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多少的艰难险阻都闯过来了,这些风雨确实不算什么,按你说,我这棵老芭蕉还能再历一番霜雪?”
金泽滔微微弯腰:“对将军来说,光阴就是雪,岁月就是霜,老将军和天斗过,和地斗过,和人更是斗了一辈子,现在是和自己战斗的时候了,当我们沐浴在太阳底下,享受着春风和夏雨时,将军,你已经在战斗了,而且一直战斗不止!我很钦佩!”
老护士潸然泪下,小护士无声落泪,坐着的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向着安坐如钟的范主席弯腰,有人悲哀,有人漠然,也有人微笑,但表达的都是对老将军的敬意。
范主席身体状况,在场的人们都比金泽滔清楚,他能坚持到现在,正如金泽滔所说,生命不息,战斗就没有停止。
范主席笑得更灿烂,压压手掌说:“你是个好孩子,坐下吧!”
金泽滔依言坐了下来,站着的依然躬身如仪,范主席扫视了一圈,也压了压掌:“坐下吧,我的身体我自知,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尽管艰难。但人生不就是一场场战斗吗?”
人们都无声地落座,老人虽然说着话,但眼睛始终看向金泽滔,他夹了夹眼,有些狡黠地笑了:“尚副总理给你带话了吧?”
金泽滔看着刚刚还死气沉沉的范主席,瞬间就活转过来,此刻却象个顽皮的孩子。不觉会心一笑:“嗯,尚办王主任让我给拙荆送件寒衣,他说天寒地冻的,当心把孩子他妈冻坏了。”
金泽滔没有解释何悦的身份,但想必老范家是清楚的。
范主席点了点头:“年轻人不要自恃体魄强健,春光迷人。还是要当心倒春寒,王主任的建议很合适,寒衣送走了吗?”
金泽滔微微一笑:“对我来说,京城太大,人海茫茫,找个人大不易,来路上。我还跟凌部长要求发一份寻妻启事,凌部长不同意,我能奈何?”
凌卫国面无表情地端坐着,心里却骂道,你妈的,太小心眼了,不就是没让你们小夫妻亲热吗?告状也告得这么堂皇。
范主席抬手指了指凌卫国:“这样不好,员不是苦行僧。没那么多的清规戒律。”
凌卫国低头沉闷地说:“是,我会尽快安排他们夫妻见面。”
凌卫国也是办案组负责人,有权安排办案组成员的工作和生活,让何悦单独负责沈太福的案件审理,金泽滔都怀疑这是凌卫国的手笔。
金泽滔开心地霍霍发笑,小护士瞪着滚圆的眼睛,似乎很怀疑金泽滔居然还有个孩子他妈。这年轻人如果不是知道身份,单看外表,她一直以为金泽滔是个学生。
金泽滔对着小护士呲牙笑,小护士却翻了个大白眼。不理睬他了。
金泽滔只好无趣地两手搭脸,把眼皮往下一拉,做了个恐怖的鬼脸,直勾勾地看着小护士。
小护士很生气地拉扯了老护士主持正义,金泽滔把脸一抹,嘻皮笑脸立即转化为一个正人君子。
挺乖巧的一个孩子,此刻正用孺慕的眼光看向范主席,老护士狐疑地看了眼小护士。
等老护士的注意力又转移到范主席身上,金泽滔又抹了一下脸,两只眼皮被他拉下来,瞬间就变为一个吊死鬼。
小护士终究还是个孩子,莫名的不快被金泽滔一打岔,又乐开了,两只眼睛就弯成柳下月牙。
范主席饶有兴趣地盯着金泽滔看,过了良久,才幽幽开口:“年轻人,你费了老劲见我,就是为了逗人家小姑娘乐,如果不是你的个人生活还算严谨,我都怀疑你出入范家是别有用心。”
金泽滔被范主席抓了现场,一张老脸顿时臊得通红。
看着金泽滔尴尬难堪的脸色,小护士咭地一声,然后就看到她肩膀一耸一耸的,眉毛一动一动的,虽然能感受到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欢乐,但你就是听不到她笑的动静。
金泽滔苦着脸,老人眼球上的白翳够伪装的,谁成想,这双昏花老眼居然还能明察秋毫,他只好低笑认错。
范主席咕嘟一声,老护士连忙掏出白毛巾,老人吐了一口浓痰,才说:“或者你认为我两眼昏花,不能正常视事,是个睁眼瞎了?”
老人说话慢条斯理,这个看起来跟行将就毙的老农夫没什么差别的老人,说起话来着实吓人,这回就连小护士眉毛也不动了,肩也不耸了。
凌卫国觉得上一回带着金泽滔见范主席,一路为他担惊受怕的行为挺傻的。
他很羡慕金泽滔的适应能力,他就象根野草,到哪都能扎根,到了一个陌生环境,只要给他阳光和水,他很快就能如鱼入水,直到现在,都没看到他有什么不适的,得空还跟小护士眉来眼去。
凌卫国不觉得他有什么出格,不过是一个新婚不久的年轻人荷尔蒙过剩导致的正常生理反应。
他佩服的是金泽滔居然还会脸红,而且红得就跟着了火似的,任谁都看出他这是发自内心的羞愧。
凌卫国虽然和他接触不是太多,但不认为老人一句话就说得他无地自容,他要这么面薄,早就该打个地洞遁走。
如果说老人眼白里的白翳是个障眼法,那么他的羞愧绝对是个大师级的伪装色。
范主席大约觉得金泽滔受到了教训,面色稍霁,没有再为难这个年轻人,而是转身对小护士说:“给这个爱做鬼脸的年轻人泡杯茶,年轻人火气太盛,就用自产的茶叶给他去去火。”
小护士鼻尖都嫣红了,嗯了一声,连忙小鹿一般奔了出去,金泽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京城什么时候居然也产茶叶了?”
京城不产茶,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
老人瞪了他一眼:“我们干部队伍都能出你这样的奇葩,京城出产少量野山茶,有什么奇怪的?”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范主任忍笑解释说:“门前有几株老山茶,因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存活不少年份,部队建这座房子时,专门让道挪了位置,今年的头道茶才采了没两天,你还是有幸品尝野山茶的第一位客人。”
金泽滔欠身说:“小子有幸,谢谢将军赐茶。”
小护士不一刻就端出白瓷茶杯,金泽滔朝着她咧嘴一笑:“谢谢!”
小护士的鼻尖还是红红的,她将茶杯塞到金泽滔的手中,就一阵风般回到了范主席的身后。
金泽滔揭开杯盖,碧绿的茶水清澈见底,一杯茶水,才没见几枚茶叶漂浮,耸动着鼻子细嗅,有股清香,又略带苦味。
小小地啜饮一口,顿觉清香留齿,咽下后,才发现,清香之后,一股难言的苦味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待再饮一小口,苦味才稍减,一股更浓的清香从齿颊生起。
如此循环,到最后,竟有些让人欲罢不能,但一般的,对苦味太敏感的人是喝不了三两口就受不了味蕾的涩麻。
难怪,小护士只放了很少几片茶叶,她是担心喝惯了南方好茶的自己喝不惯这股苦味,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金泽滔朝着小护士微笑点头,表示感谢,小姑娘顿时开心得象深山沟里捡了一沓钱似的。
幸好,酸甜苦辣,金泽滔都不排斥,他倒喝得津津有味,一连喝了大半杯,才咂了咂嘴放下茶杯,范主席仿佛很在意品鉴新茶第一位客人的观感,小心地问:“感觉怎么样?”
“茶是好茶,色香味俱全,属全生态绿色饮料,好喝,有营养!”金泽滔端起茶杯又察看了一下,前面夸赞的话说得象广告词,后面话锋一转,“色香味全了,可惜在形上稍欠火候,炒制得十分粗糙不堪。”
金泽滔不喜茶,反正睁眼讲瞎话,投首长所好,说几句赞美的话,他还能信手拈来,生怕话说得太满,惹人生疑,又画蛇添足罗列了一条缺点。
当然,金泽滔这个彻头彻尾的茶盲,哪真能说出太专业的东西,这茶炒制得就连他这外行人都看得大摇其头。
茶叶未泡开长得象蛆,一经热水冲开长得象虫,没一点美感不说,还炒得遍体鳞伤,茶叶在水中腾浮,活象一条条绿毛毛虫。
金泽滔边说,边偷瞧范主席的脸色,却见刚才还勃勃兴趣的老将军,一下子乌云满面,脸还拉得老长。
金泽滔心里一咯噔,始料不及啊,这么大的领导,身体还不是那么好,平时能撒泡尿施施肥,有空除除虫,最多亲自动手摘几片茶叶,应该就是极限。
万万没料到他还亲自动手炒青,这是你老人家干的活吗?(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二章 龙有逆鳞
(求月票推荐票!)
金泽滔飞快地闪了一眼凌卫国,却见他仍是坐佛一样地面无表情,只是眼角上翘,似是在发笑,你这么能说会道,倒是把话兜回来呀,看我干么?
不但凌卫国如此,其他人莫不如此看,看得出来,老人家不是真生气,金泽滔诙谐幽默,机智百出,就看他怎么把话说圆,大家都希望他说得好,能博得老人家一乐。
金泽滔又看了茶杯一眼,说:“不过,老话说的好,大直若屈,大巧若拙,这苦山茶若是做得巧了,反而着了痕迹,如此没有人工斧凿的痕迹,那才称得上回归天然,巧夺自然!”
金泽滔放下茶杯,问了一句:“小子想请问将军,此茶有名乎?”
范主席心情稍好,应了一句:“无名,”
金泽滔手舞足蹈说:“小子以为,此茶形似金戈铁马,味似边兵苦泪,苦尽有清香,将军百战死,纵死犹有侠骨香,此茶可名为将军茶!”
范将军招了招手:“你这味说得有几分入骨,我倒要看看形状是不是神似金戈铁马?”
金泽滔赶快屁颠屁颠地递上茶杯,大家都拥上来围观,就连一老一小护士都伸长脖子观看。
看杯中上下翻滚的茶叶,颇有些象奇门兵器,至于象不象金金,谁也没看过那玩意,发挥你的想象力吧。
又有几朵被烤得焦糊的茶叶,卷成一筒,茶水都泡不开。有几分铁马的味道。只不过这马要么没腿。要么就一长串的腿,但谁在乎呢。
金泽滔自己看得脸都火辣辣的,一团团毛毛虫,居然成了一匹匹铁马,就是不知道百战而死的将军们会不会从坟墓里爬起和自己理论。
范主席不问金泽滔,却问凌卫国:“卫国你觉得如何?”
凌卫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金市长博闻强记,又好此道,所说应该不差。”
范主席咧着嘴。开心地笑了:“我还正为这茶叫什么而苦恼,将军茶,不错,就叫将军茶,仲流,离开时,带几包给山下那些老伙计,将军不喝将军茶,那还是将军吗?”
范主席终于象解开了一桩心事,转头说:“小兰。给我也泡上一杯。”
小兰?金泽滔开始还以为老人招呼的是小护士,待见到老年护士应了一声。才知道这个老年护士,还有个这么年轻好听的名字,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如今美人和名将,俱都白了头。
往事已矣,老将军死了老伴,老护士始终不离不弃,这对白头的美人名将背后,一定有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金泽滔为自己的联翩浮想所感动。
老护士犹豫了一下,说:“范主席,茶叶的成份检验还没报过来,还是忍忍吧,等有了结果再饮不迟?”
金泽滔差点没跳起来,麻麻的,原来我不但是品茗的第一个客人,还是以身试毒的第一人,刚才这么多人围观,敢情都是看稀罕的。
范部长附和说:“爸,兰阿姨说得对,我再催催茶叶所,让他们早点出报告,您就不要急在一时。”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连凌卫国都说得情真意切,就差痛哭流涕了。
难怪老家伙这么好心,要给我祛祛火,刚才我还沾沾自喜,自以为荣耀,看着范仲流等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范主席,金泽滔忽然觉是自己这个小白鼠当得一点也不冤枉。
范主席似乎看透他的心事,顽皮地一笑:“小子,毒不死你,这茶你不是第一个喝,以前驻扎这里的战士喝过,我也喝过。”
范主席拗不过这些孝子贤孙的劝说,终于没有再坚持己见,金泽滔就成了场中唯一品尝过将军茶的人,一个从不喝茶的人,偶尔喝一回,就被摆了一道。
京城不产茶是有道理的,即使能产茶能是什么好茶,金泽滔只觉得满嘴发苦,不知道是茶苦还是心苦。
范主席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十分欣赏他难堪的表情,金泽滔把头越垂越低,过了好久,范主席说:“少年人啊,不要太世故,从你踏足这座院子,看上去,你很放松,其实你内心处处设防,时时把自己伪装起来,躲藏起来,你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神采飞扬,博学多才的基层官员形象。”
金泽滔霍然抬头,脸上尽是震惊,这一瞬间,应该是他内心的真实反应。
范主席继续说:“你说我一直在战斗,现在我同样送你一句话,你一直在挣扎,在挣脱,你想挣脱什么?苦茶喝在你嘴里,你觉得不苦,因为你已经习惯了苦。”
金泽滔挺直腰板:“将军,你贫寒出身,十三岁开始闹革命,你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细数你的一生,你一天的舒心日子都没有过,直到你油尽灯枯的今天,你都没有停止战斗。”
范主席点点头,深以为然。
金泽滔端起弃之一边的茶杯,饮了一口,说:“你是战士,战斗是你的本能,我是农家出身,也算得上是苦出身,考上大学那晚,我甚至做了个梦,跃在半空云层上,金光万丈,前程一片锦绣,我以为我的人生从此苦尽甘来。”
范主席就象邻家老大爷,点评说:“如果你是个合格的战士,那么无论取得多么辉煌的胜利,你都不能有丝毫的放松,因为失败往往从你甘于止步就注定了。”
金泽滔点点头:“将军说得不错,我从学校走向社会,一步步走到今天,从来不敢有半点的懈怠,生怕一个不慎,就要从头再来。”
范主席哈哈笑说:“小伙子,人生没有回头路,一个失败,就可能导致你万劫不复,小心无大错,但过于谨慎,往往失却进取之心,不耻最后,就怕懈怠,即使慢,驰而不息,纵令落后,还是一定可以达到所向的目标。”
上辈子的失败就象毒虫一样,即使今生今时,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从记忆深处跑出来,时时噬咬他的心,这几乎成了他心魔。
金泽滔饮尽最后一口苦茶:“将军,你是个伟大的战士,为一个信仰,为一个信念,浴血酣战了大半生,时至今日,将军,你的战斗仅仅是为了这些吗?”
老人沉默了,是啊,他拖着个朽木般的灵魂和躯体,残延苟喘,已经不仅仅为了信仰,因为现在他有家有室,有子有孙,有同僚有下属,到最后,与其说为生命而战,不如说是为别人而战,为别人而活着。
范主席沉默半晌,才说:“你也觉得你一直在为别人活着?”
金泽滔高昂着头,说:“不错,往大了说,为国为民,往小了说,为家人不至颠沛流离,为下属不至怀才不遇,殊途同归,那就是家国天下。”
旁人或许以为他言过其实,但这是他踏进范家院子不多的肺腑之语,老金家谁都可以失败,唯独他不能失败。
上辈子,他一个白身,因为庸碌一生,致使家破人亡,白身破家尚且如此,这辈子,他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和企业,一旦失败,那将真的万劫不复。
万有引力的定理同样适用一个家族的兴衰起落,站得高,摔得重,这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所以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养尊处优的人或许不以为然,但范主席显然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这是大实话,一家不兴,何以兴国。”
金泽滔有些羞惭说:“如果为我自己,范主席,我是怎么都不愿意迈进你家小院,正如你所看到的,我这是表面镇定,状似放松,其实内心惶惑,战战兢兢,说句实话,范主席,跟你对答,不亚于当年的高考,每次都能吓出我一身冷汗。”
范主席童心未泯地夹了夹眼,笑了:“你觉得我一个风前残烛,还能张牙舞爪吗?”
金泽滔也跟着笑:“水深难见底,虎死不倒威,范主席,更何况你现在还虎虎有生气,谁要说你风烛残年,我一定跟他急。”
范主席得意地哈哈大笑:“还能将就着再残喘几年,因为我觉得还能战斗。”
金泽滔也不觉钦佩,范主席尽管老迈,但那颗雄心依旧如烈火烹油,这就是一个战士的生命力所在,他说:“所以这次我硬着头皮进京,夹着尾巴来见您,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范主席似乎来了兴趣,点点手说:“你说说,什么事说得这么郑重其事。”
金泽滔暗骂了一句老狐狸,我今日登门有什么事,你会不知道?都说自己风烛残年,一闻斗争的风吹草动,就变得生龙活虎。
金泽滔欠着身子说:“在范主席面前,任何的遮遮掩掩都是可笑的,我就敞开了说吧,我现在负责永州西桥立县筹备组,新的西桥县关系到军事港链的海域区划,可能涉及到第二舰队的军港基地,需要得到您老的支持。”
院落气氛登时冷清下来,范部长细瘦的身子倏地挺直,一双干长的眼睛阴沉不定,范主席虽然脸上带笑,但笑意却慢慢谈去。
第二舰队可以说是范主席的逆鳞,触之必怒,金泽滔说完来意,就做好了承受范主席雷霆暴怒的心理准备。(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三章 过河小卒
(求票,月票推荐票!)
其实,到了现在,金泽滔已经明白,正如6部长临走前所交代的,其实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层意思告知范主席,至于背后的妥协和交易,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所能把握的。
但就是这个告知,对于越海来说,却千难万难,龙有逆鳞,狼有暗刺,触之必为之反噬。
金泽滔有过一次和范主席的交战,至少从反馈的情况看,还是相当乐观,范主席对金泽滔颇为赏识,不至于当面为难他。
说明来意,金泽滔不但没有觉得后怕,相反,却觉得浑身通泰,诸愿从心,西桥立县,不但是自己的心愿,也是自己仕途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金泽滔自进了范主席的院子后,说了不少言不由衷的话,做了不少低三下四的事,为的就是给说这番话做铺垫,不至于离开时是被范主席打出来的。
范主席声音有些飘忽:“这是铁林的意思,还是尚长清的意思?”
尚长清就是尚副总理,老而弥坚的范主席政治嗅觉仍然敏锐。
金泽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微微鞠躬,说:“不管是谁的意思,我是西桥人,西桥立县是西桥几代人的愿望,也是我的心愿,请范主席成全。”
范部长刷地站了起来:“西桥立县归立县,扯什么军港基地的事,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太无理了吗?”
范部长说得还算婉转,另外几个三代的范家人都已经站起,如果不是刚才金泽滔辛苦做的一番铺垫,或许此刻,他早被范家后人驱之门外。
凌卫国有些担心地看着金泽滔,范家上自范副部长,下至三代几人的举止,在此刻的凌部长眼里,有如萤虫。不足为挂。
金泽滔只是认真看着范主席,对范部长等人的反应都置若罔闻。
西桥立县,第二舰队的军港基地列入立县审批内容,这是先决条件,范部长是军人,对政治并不是太敏感,才会问出这等在凌卫国和金泽滔听来有些幼稚的话。
范主席紧抿着嘴。一言不发,老年护士面色焦虑,恳切地看着金泽滔,只望他服个软,不要再讨论这个让人窒息的话题,但范主席不发话。她也不能出言阻止。
金泽滔垂下了头,说:“范主席,我母亲是个农民,我父亲是个老师,当初为了供我上学,我大弟辍学,父亲工资收入大多供我就学。母亲日夜劳作在田间地头,我能从大学走出,是吸着母亲的奶长大,喝着家人的血成才。”
说到这里,金泽滔都不觉哽咽,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坦露心声,范主席目光越过他略显哀痛的脸,越过三层小楼的屋顶。飘落在无垠无尽的晴空。
星空底下,某个遥远的山坳,他曾经有个遥远的家,但如今,自己的家在这里,这时,他才发现。这里也不是他的家,只是他暂且栖息的一个房。
自己一辈子都居无定所,父母成了一个符号,家成了梦中的归巢。好象他就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严格意义上的家。
他的目光从遥不可及的星空收回,落在金泽滔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说:“你的父母对你寄以厚望,万不可辜负了他们。”
范主席提起父母,金泽滔欠身作礼,他说:“走到今天,除了父母家人,我更感谢一些人,比如曲向东县长,比如温重岳专员,比如苏子厚教授,他们就象我的人生导师,引导我一步步往前走。”
范主席依然没有说话,但看他的眼神却恬静了许多,老年护士松了口气。
但范主席身后的几个孙辈地开始不满了,大声嚷嚷:“金泽滔,你就是个白眼狼,你还好意思提曲向东,温重岳,他们教你反噬主家?”
这几个人,都跟凌卫国年纪相仿佛,供职于中央部委,一向养尊处优,胸无大志,却心比天高。
不要说他金泽滔,就是曲向东,温重岳,乃至董明华及凌卫国,都不会有将范家当主家的自觉吧。
凌卫国视他们为萤虫,金泽滔却视他们如飞蚊,或者就象董明华伤感落寞的,范家自范主席之下,已经无人。
从长远来说,范家彻底退出军界未尝不是什么坏事,范主席这些年应该有这方面的布局,范副部长目前是范家在军界唯一的嫡系,范家其他人都已经逐渐退出军界。
范家几个三代孙子的辱骂,丝毫不能动摇金泽滔的决心,他仍是目光坚定地看着范主席。
范主席挥了挥手,所有人的议论顿时嘎然而止,他说:“你就没有发现,你现在就象过河的卒子,当你提这个要求时,或许就是一枚弃卒。”
金泽滔神情一凝,一字一句道:“自始至终我从来没有当自己是将军,我就是一名小卒,小卒从来都是绝地求生,从一过河,就注定他必须一往无前,范主席,我现在可有不做弃卒的选择?”
第一次京城之行,他是范家一枚弃弃,第二次京城之行,他成了过河之卒,只有范家谴责他忘恩负义,金泽滔人前从来没有在人前数说过温重岳一句不是。
公道自在人心,问心无愧很难,但有时候很简单,就象现在,范主席显然对金泽滔的态度很满意,他说头:“当将军的没有不喜欢好兵,你现在还只是革命军中普通一兵,有这个自觉,我很欣慰。”
金泽滔暗暗松了口气,话说到这里,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大半,至于他从西州出发时,6部长给他的那枚有关温重岳的砝码,此刻,在他看来,已经无足轻重。
政治妥协虽然有价,但显然,温重岳并不在范主席的利益考虑范围。
范主席刚刚还直起的身子又靠回椅背,他说:“看起来,我得更正之前的看法,刚才还怀疑你一直想挣脱什么,现在明白了,你或许习惯用伪装把自己包裹起来,你就是想挣脱某种无形的羁绊,你是个独立特行的年轻人。”
或许范主席的看法是对的,无论对范家,还是对铁司令,他都没有归属感,跟温重岳的决裂,何尝不是他想挣脱世家束缚的抗争,想必温重岳是明白的,范主席也是明白的。
尽管这条路会走得更艰难,过河之卒,求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
金泽滔没有丝毫造作,说:“谢谢将军夸奖!”
范主席哑然失笑:“当你称呼将军时,我能感觉到你的真诚,当你喊范主席时,你就象个小官僚。”
金泽滔嘿嘿笑着,一言不发,范主席站了起来:“累了,我要回房打个盹。”
金泽滔伸手想扶,范副部长一个箭步上前,将金泽滔隔开,几个范家后人簇拥着老人缓缓往小楼行去。
金泽滔没有动,范主席却忽然回身,问:“你就不怕我发怒?你要知道,第二舰队一向是我范家作的主。”
说到后面,金泽滔仿佛又看到昔日那个睥睨一切,傲视天下的马上将军范将军。
金泽滔弯腰作礼说:“老虎面对蚂蚁的马蚤扰,他一爪拍下,不一定能拍死蚂蚁,却反惹同类笑话,我想范将军不屑为之。”
范主席仰天大笑,声可穿云裂帛,惹来围墙外栖身树冠的云雀仓惶飞逃。
笑毕,范主席竟认真地朝着金泽滔点头,说:“我点这个头,不是因为铁林,更不是因为尚长清,年轻人,而是因为你!”
听到这里,金泽滔差点落泪,深深一个鞠躬,直到范主席有些萧瑟的背影消失在房门里,金泽滔仍一动不动,就象一座塑像,久久没有起身。
这是范主席助他最重要的一臂之力,他不能不深铭肺腑。
院子就剩下金泽滔和凌卫国两人,还留下那个小护士给他们送行。
小护士经过金泽滔时,弯着柳叶眉,眯着月牙眼,一脸敬佩:“你好厉害哦,除了兰姨,首长就没对哪个人这么和气过。”
金泽滔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小护士说话,还有些不敢置信说:“你能说话?”
小护士刚刚下弯如弓的眉毛立即上扬,一双月牙眼顿时圆睁,话都不说了,噔噔地走在前面,不理睬他了。
金泽滔追在后面连忙道歉:“对不住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你声音挺好听的,就象刚才被范主席惊飞的云雀鸣叫。”
小护士脚步走得更密,生气地说:“云雀的声音才不好听,首长说了,青山园什么都好,就是云雀太聒噪。”
金泽滔绞尽脑汁说:“云雀不好听,那就象画眉,象黄鹂,象孔雀,总之,你认为什么鸟叫得好听就象什么鸟。”
小护士更生气了,跺了一脚,说:“云雀叫得最厉害的时候,首长还亲自开过枪,首长还说了,你就是云雀,也一定是聒噪得很。”
原来老虎生气了,还是会一掌拍死蚂蚁的,金泽滔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小护士见金泽滔被吓着了,声音柔软了许多:“你不要担心,首长其实很喜欢跟你说话,不要总挑有事的时候上门,没事的时候,你也可以上门跟首长说说话。”(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四章 勒紧裤带
(感谢nyg的月票!求月票推荐票!)
小护士是个善良的姑娘,工作和生活在高墙大院的她,何尝不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云雀。
虽然活泼,但她仍然羡慕被首长开枪惊走的,自由翱翔,自在聒噪的云雀。
金泽滔还没说话,后面踱着方步跟上的凌卫国却不紧不慢说:“小冲,是你自己想跟他说说话吧。”
小护士根本不怵凌卫国,瞪了他一眼:“凌部长,你就是那只最聒噪的云雀,哼!”
说罢,她就飞快地转身跑了,只留下一个长发飘扬的倩影,就象一幅画镌刻在金泽滔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挥去。
凌卫国重重地拍着金泽滔的肩膀,跟小护士一样,一脸敬佩说:“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敢当面跟范主席提要求,并且还获得他首肯的人,你比我想象得要厉害。”
金泽滔表情轻松,但没有他想象的开心,他说:“或许这是范部长早就作出的决定,我不过是适得其时。”
凌卫国摇了摇头:“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哪怕范主席愿意让出第二舰队,但你以为,谁都有这个资格在他面前提条件,并且最后还能获得他的点头?”
金泽滔有些不自信地说:“或许,相比铁司令和尚副总理的情分,第二舰队的军港基地就无足轻重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范主席让出第二舰队,没有提任何的条件。与其说是迫于现实的压力。不如说是范主席壮士断腕。借机重新布局范家势力。
这样,既不犯忌,又能为他一步布局预先借口,他说是为金泽滔点这个头,但局外人谁敢说这不是卖了铁司令和尚副总理的一个好?
就是这个点头,却让金泽滔凭空得了一个巨大的馅饼,也让他背负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这才是他怎么都快乐不起来的原因。
凌卫国理解地说:“不要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不管怎样,首长都说了,他是为你点这个头,就凭这一点,西桥立县,将减少很多波折,没有首长当面应允,你这个西桥立县,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成事。”
这也是事实,范主席愿意跟他结下一段善缘。就因为分量太沉,金泽滔感觉承受不起。但其拳拳爱护之情,仍让金泽滔感动。
凌卫国又说:“如果你真觉得亏欠了首长,小冲刚才说得不错,来京城的时候,有空就过来跟首长聊聊天,首长老了,他所剩时间无多,所求也不多。”
出去的时候,一路上再没有那么多的盘查,凌卫国把两边车窗都摇了下来,山风穿堂,两人沐浴其中,并没有觉得春寒,反让人意气飞扬,气概豪迈。
凌卫国暂时忘却了查案的压力,金泽滔也好象不记得刚才的忐忑。
下了山,车子融入车水马龙的马路,两人才仿佛又重回人间,凌卫国说:“晚上给自己放个假吧,晚一点我来找你。”
金泽滔没打算去民政部,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