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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乱冷王追妃 第8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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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疼痛便逐渐缓和了,脸色和平缓了许多,齐墨再三询问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不顾傅彦的阻拦愣是让五鹰将随行的太医带了进来。
又是一场乱七八糟的混乱,五鹰猛然看到变成如此模样的齐穆难免吃惊,傅彦便将昏迷的齐颜交给齐玉,让他带去别的房间休息,自己则推着齐穆见了内室,大门砰的一声合上,隔绝了所有惊愕不已的目光。
钟青叶被小心小心再小心的放到了床上,三名太医手慢脚乱的给她检查,一通繁忙下来,不知不觉便是几个时辰,好不容易让齐墨相信钟青叶是真的没事后,五鹰才带着太医离开了千荷居。
钟青叶再次从床上下来,走进齐穆的房间内,这次齐墨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钟青叶再出现半点意外。
他们走进来的时候,齐玉和傅彦都在,齐穆也已经醒了,只是神色越发颓靡起来,就像一片即将飘落的枯叶,干枯凋零的让人叹息。
傅彦正在给他喂食食物,说是食物,其实就是一碗稀粥,很稀很稀的那种,在钟青叶看来,根本看不到什么米,和汤没什么区别了。不过看齐墨这种情况,估计也只能吃这种东西了。
房间里有浓浓的药味,钟青叶闻着很不舒服,但是房内的桌子上放了三菜一汤的食物,应该是给齐玉准备的,不过看齐玉的模样,似乎并不感兴趣。
齐墨想到钟青叶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很不客气的将食物全部拿到外间,强迫她一定吃完,待解决了这些食物后,傅彦正好推着齐穆走出来,齐玉也跟在身后。
见钟青叶面露疑惑,傅彦冷淡的说道:“皇上请你们一起去一个地方。”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推着齐穆朝屋外走去,钟青叶看了一眼齐穆,心中突然一个咯噔。
齐穆……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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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六章大结局!
446、穆折如梦(2)
久病成良医这句话是有据而来的,而钟青叶更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物,两方结合之下,要看出齐穆此刻的情况并不是什么难题。
其实不单单是她,傅彦、齐墨和齐玉也都心知肚明,齐穆的神色太过颓败,脸色惨白中更是多了一层灰色的死气,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气息微弱的仿佛一丝游线,稍微重一点的风都能吹断了他。
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他还想要做什么呢?
齐穆显然是没有精力来告诉她来,而看傅彦的脸色也根本不屑回答她的疑问,钟青叶无奈,只好和齐墨齐玉一起跟在两人的身后,出了千荷居,远远朝后院走去。
后院中,昨年只见到翻滚而起的泥土,而现在却种上了不少植物,叶大身矮,似乎是些没见过的庄稼。钟青叶一边走一边打量,无意间听到齐玉在身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他叹的那样轻,让钟青叶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他却只见他目光留恋在那些植物上,眸色太过复杂,反而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穿过了小园子,钟青叶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小坡上那两座莹坟,突然就明白齐穆想做什么了。
还是那座莹坟,一堆黄土高高垒起,四周的坡地绿草翠嫩,坟墓堆上却黄土干净,没有丝毫植物的生长,一杯黄土立在充满生命力的绿色中,越发显得凄凉和颓殇。
莹坟前是一块普通石料的墓碑,墓碑上既无姓名也无生死年月,只有一朵清丽的无色莲花镌刻而上,透出的,是只有那个故事中的人才能明白的情谊。
钟青叶微微蹙眉,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十米外的另一座坟墓,和莲姑娘的坟墓没什么区别,黄土上也没有生出半点植物,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比起众人簇拥的莲姑娘的坟墓,越发显得悲凉无比。
那是齐墨和莲姑娘的生母,娴妃胡氏的坟墓。
这一点,齐墨知道吗?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就葬在距离他十米的地方吗?
钟青叶如此想着,转头便去看齐墨,却只见齐墨目光沉沉,含着她从未见过、也不容易被发现的悲恸和复杂,一动不动的看着莲姑娘墓碑上的莲花,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她的注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就葬在一边。
钟青叶的心里微微一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不舒服。
齐墨的眼光太过深邃,虽然她知道能接受这种目光的人已经化为一堆尘土,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不舒服的情绪,毕竟葬在眼前黄土下的,也算是她的妹妹。
可是,心若能自己掌控,她,齐墨,齐穆,莲姑娘更甚至是娴妃胡氏,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钟青叶微微张开唇,悄无声息的吐出一口轻气,不动神色的握了握齐墨放在自己腰间的手,齐墨依然没有转头看她,可是他的手,却在无声无息间握紧了。
“大哥。”齐玉的声音突然响在旁侧,钟青叶一侧头,才发现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朵莲花。
莲花开放的正好,根茎细长,花朵硕大,粉嫩的花瓣柔软而娇媚,一层层绽放来开,有清冽而妩媚的香味扩散,花瓣或粉或白,团团簇拥着中心金黄|色的蕊,清丽的让人心生圣洁,端端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植物。
齐玉将莲花递到齐穆面前,在看到莲花的一刹那,齐穆浑浊晦涩的眼睛分明亮了不少,颤颤巍巍的手勉力抬起来,从齐玉手中接过那朵莲花,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心中发涩。
他一瓣一瓣的抚摸那些娇嫩的花瓣,几乎是用尽了一生的细心和怜爱,龟裂的几乎泛出血液的皮肤,在柔软鲜嫩的花瓣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苍老丑陋。
齐穆似乎也感觉到了,本能的将手往衣服里缩了缩,好像眼前面对的不是一朵莲花,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愿意让那人看见他颓败可怖的模样。
傅彦看不下去了,侧身走到他面前,屈膝跪在地上要想接过他手中的莲花,“皇上,让奴才来吧。”
他也只有在齐穆面前的时候,才会自称为奴才,就像他说的,一人不侍二主,他的命,早已经和齐穆连在了一起。
齐穆吃力的摇摇头,轻声道:“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莲花。”
傅彦哑然,手指垂落下去,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后。
齐玉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而齐墨更是从头到尾脸色如冰。
钟青叶皱皱眉毛,拉开了齐墨的手,缓步走到齐穆面前,伸手从他手指间拿走了那朵莲花,语气淡淡的道:“既然莲姑娘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花,那你不也是别人吗?”
清丽的花,被钟青叶拿在指甲,柔嫩对上白皙,一样的轻逸动人,美丽不可方物。
傅彦脸色一怒,上前压低了声音怒道:“睿王妃,你在说什么?莲姑娘所说的别人当然不包括皇上!”
“是么?”钟青叶轻笑了一声,莲花嫩绿的在她指尖微微旋转了几分,花瓣上尚未来得及落下的水珠稀稀拉拉的飘出来,落在她黑墨的发上,晶莹如同水晶。“是与不是,想必齐穆会比我清楚。”
傅彦脸色更怒,刚想说话,却不防齐穆毫无情绪的开口道:“傅彦,你下去吧。”
傅彦一愣,顿时就急了:“皇上……”
“下去。”齐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打断道,声音虽然虚弱,语气却不容反抗,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隐隐有了过去身为帝王的几分霸气。
傅彦脸色犹豫,踟蹰了好一会,还是不敢违抗齐穆的命令,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又对钟青叶冷冷的看了一眼,像是警告一样,这才转头朝山坡下走去。
齐穆坐在木质的轮椅上,头斜斜的歪靠着,模样十分难看,他的脸色也是死灰的,原本黑亮如曜石一般的眼珠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灰败沉沉中,鲜明的透出死亡的味道。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钟青叶,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几乎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钟青叶也不动,随他看着,嘴角噙着抹笑,像是悲悯,又像是嘲讽。
好一会,他突兀的笑了一声,笑声极为难听,和乌鸦的哑叫般透露着不详,缓缓道:“是啊,或许对她来说,那个别人……指的就是我。”
“我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也爱一辈子,可是到最后……却还是她的‘别人’。”
齐穆哀哀的笑,目光从钟青叶身上挪开,转到那座墓碑上,目光绵长而深刻,渐渐有晶莹弥漫而出,不知是怨恨,还是无奈。
钟青叶看了一眼齐墨,齐墨并没有看她,只是一动不动的注视那座墓碑,好像从走到这里开始,他所有的心神都被那座平淡无奇的墓碑吸收过去了,什么人,什么事,再也不能分离他半点情绪。
钟青叶的心里有种恍然的感觉,让她不得不去想,若莲姑娘不是他亲妹妹,或许,今日怀着身孕站在大放厥词的人,也就不会是她了。
侧头垂目,墓碑一动不动,石面上的无色莲花和她手中的粉色娇莲交相辉映,恍惚间居然有融为一体的感觉。
钟青叶不喜欢莲姑娘,这几乎是一个女人的本能。可是她也无法去讨厌这个女人,她是幸运的,至少还有今天这个时刻。而莲姑娘,二八的大好年华,却葬送在这一朵无色莲花上。
钟青叶轻叹了一声,扶着墓碑,吃力的弯下腰身,将手中的莲花插在墓碑前的土地上,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片烟绿中凭空生长出来的一般。
她走回齐墨身侧,伸手握住他的手,齐墨怅然回神,吃力的对她一笑,钟青叶摇摇头,并不说话。
齐穆坐着轮椅立在墓碑前,她和齐墨并肩站在他身后,身边还站着齐玉,四个人都不再说话,时间却渐渐晚了,不知不觉间,日影偏移,朝西边而去。
齐穆的开口毫无预兆,说出来的话也让人难以理解。
他倏然对齐墨说。“三弟,对不起。”
钟青叶一愣,本能的以为他的对不起是因为莲姑娘的事,却听见一直没有说话的齐墨冷冷的道:“上一辈子的恩怨,不管你我的事。”
齐穆嘿嘿的一笑,又道:“钟青叶,你不怨恨吗?”
“怨恨?”钟青叶失笑又不解。“为什么呢?”
“为什么?”齐穆似乎觉得她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吃力的想要转头过来看她,却最终因为身体无力而失败,“你身边的男人,你的夫君,你腹中孩子的爹爹,他对你隐瞒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有可能他到现在还……这样,你都不怨恨吗?”
他的话才刚刚说完,钟青叶就分明感觉齐墨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很多,那是一寸寸的收紧,几乎要将她的手捏碎纳入自己的掌心一般。
她定了定神,缓缓道:“齐穆,你到底还是齐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算计别人!我怨恨如何,不怨恨又如何,他已经是我的夫君,我腹中有我们两人的孩子,你以为我的怨恨又能维持多久呢?”
“怨恨……那是可以维持一辈子的……”
“错!”齐穆的话还没有说完,钟青叶便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怨恨可以维持一辈子?那不过是因为心怀怨恨的人没有得到足够的爱罢了。齐穆,你知道你这一辈子错在哪里了吗?
“错在哪里……”齐穆喃喃自语般念叨,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又似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你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把爱当成用来伤害的借口!”
钟青叶的话,一字一顿,一顿一刀,沉沉的落在齐穆的耳膜里,更是沉重的刺入他整个人的心房中。
他原本半阖的眼眸突然间瞪大了,颓靡蜷缩的身体也倏然间僵硬停止,耳膜嗡嗡的响,意识突然如烟覆眼,整个脑中一片空明。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青衣卓然的少女,从初见时的灵动可人,到最后的歇斯底里,她也曾一遍一遍的哭泣,声声泣血的质问。
“齐穆……难道爱,是可以用来伤害的借口吗?”
难道爱,是可以用来伤害的借口吗?
难道爱,是可以用来伤害的借口吗?
………………
他的脑中,顿时只剩下这么一句话,朦胧中还有钟青叶厉声的呵斥,她说,他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把爱,当成用来伤害的借口!
真的是错了吗?真的是他把爱当做可以伤害的借口吗?
可是,他明明那么努力的在爱着,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的,努力的连心都开始一寸寸的崩裂,努力的连心都成了碎末却依然不愿放弃……
他囚禁她,他强迫她,他威胁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因为深爱而已。
他那么爱她,怎么就变成了伤害了呢?
钟青叶只看见,齐穆原本僵直的后背一寸寸的垮塌下来,仿佛一个一直在勉力支撑的世界,在最终的破碎来临之时,终于开始了最初与最后的土崩瓦解。
嗤的一声脆响,又或者从来没有过任何声息,悄然的,支离破碎。
齐穆整个人都萎顿下来,身体无力的往前倾倒,木质轮椅下的滑轮受力开始往后倒退,将他整个人从中跌落下来,沉沉的倒在莲姑娘的坟墓前。
齐玉想要上前拉住他,却被他周身笼罩的阴霾和死气所震惊,全身犹如僵硬,再动不了分毫,连同刚刚冲过来的傅彦,呆呆的立在了原地。
钟青叶冷眼站在他身后看着,心里蔓延出别样的情绪,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同情。
齐穆突然笑出声来,嘴里嗤嗤的笑声,越来越大,几乎无可抑制,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夏日下却犹如冬日枝头的枯叶,临近死亡的颤抖。
他往前爬,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干枯的手指插入草皮中,带出褐色的泥土。他是那么想要走到坟墓面前,可是身体太过乏力了,甚至连眼前都开始一阵阵的发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他终于停下了动作,抱住自己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钟青叶再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火一般的夕阳照得他的身形瘦小而悲呛,像一只流离的小兽,发出呜呜的吼声。
远处小屋的琉璃瓦明亮而刺目,齐穆终于跪在莲姑娘的坟墓前,脸上仍是瑟瑟地抖,面皮浮肿颤动仿佛随时都会脱落,青筋红丝的一张面目,褶皱像一条条丑陋的蠕虫在他脸上斑驳肆虐,血肉模糊,狰狞如鬼。
他极力捂住脸颊,绝望的嘶吼从指缝中不断溢出,瑟瑟发抖的身体,仿佛是他强求的一辈子,临近死亡,最终犹如破碎的镜子,在耳边喀拉拉毁了一地。
傅彦的眼里流出浑浊的眼泪,一动不动的看着全面崩溃的齐穆,双膝一软,沉重的跪倒在他身后。
钟青叶一言不发,脸色冷漠的像冰块一样,在她看来,若不是有傅彦这么多年在齐穆耳边一遍遍的重复,齐穆不至于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才明白这一切。
爱从来不是可以强求的东西,他强求的结果,不过是逼迫的莲姑娘化身成土,也把自己圈禁在一片狭隘中挣脱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穆好像渐渐冷静下来,身子依然颤抖,那种似哭非笑的嗤嗤声却渐渐停止了下来,他仰起头,和他以前坐在皇位上的模样别无二致,钟青叶似乎听到他叹息了一声,满是洗尽铅华后的缠绵和绝望。
“千秋功名,一世葬你;玲珑社稷,可笑却无君王心……”
齐穆缓缓念叨着这一句,扬起的头颅终于一点一点的垂落了下来,大串大串黑红色的血液从他的鼻孔和唇瓣中滑落下来,滴在地面翠绿的小草上,迎着的璀璨的夕阳,发出瑰丽而诡异的光泽。
傅彦惊恐的扑上去,嘶吼和痛哭响起在下一秒,齐墨抿紧了唇,齐玉默默的偏过头,同是一言不发,空中回响着傅彦绝望的哭泣呐喊,伴着墓碑前莲花的清香,犹如最后荡漾的镇魂歌。
钟青叶默默的看着,突然想起在封后大典上自己昏迷时所做的梦。梦里的背景是极难看见的赤红夕阳,如火如荼,浮云带出来的绵长云带,犹如年轻少女手中五彩斑斓的丝线,明艳的惊心动魄。
光线挥洒泅染,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血红的纱。她从未见过如此红艳的夕阳,真真宛若血一般的颜色。
梦中,她站在土坡上,身后是千荷居在夕阳中的景色,一个男子在她面前,深紫色的衣服上绣着一朵亭亭的莲花,脸盘拢着光,五官都被模糊稀疏看不分明,只能觉察出空气中铺天盖地的绝望。
那梦中的一切,和此刻的场景重叠在一起,竟无半点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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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结局!
447、匪夷所思的自杀游戏(各种揭秘)
齐穆最终还是被留在了千荷居里,择日下葬,就葬在莲姑娘的坟墓旁。
齐穆被身份困了一辈子,到死的时候,也因为身份问题不得风光大葬。但是钟青叶知道,比起这一点,齐穆或许更在意死后的归属,齐墨同意将整个千荷岛作为他的归宿地,对于齐穆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齐玉和齐颜都留在了千荷岛,参加齐穆的丧礼,钟青叶有孕,齐墨则是皇帝,两人都不适合留下,丧礼的所有事宜便全权交给傅彦处理,这对于这个忠心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也是当仁不让的事情。
夏季炎热,事情不宜耽搁太久,齐穆的丧礼便安排在三天后,他死前已是落魄的叛军,齐墨索性下令,剥夺了他一切的封号,降为庶人。他生前没法做到的事情,死后总得有个交代,被身份困了一辈子,死后,就做个平凡人陪莲姑娘安眠在这座岛上吧。
齐穆被送回千荷居后,钟青叶便和齐墨离开了这座岛,这次出行虽说出乎意料,却却不虚来此一回,钟青叶坐在马车上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马车内只有她和齐墨两个人,钟青叶半躺在齐墨的怀里,脑中刚刚清明了一片,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句。“齐穆不愧是齐穆,出生高于常人,活着的时候轰轰烈烈,就连自己的死,都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这一辈子啊,绝对可以当得上悲壮两个字。”
齐墨的精神不是很好,一上马车边靠在车壁上假寐,听到钟青叶自言自语般的话,便撑开了一丝眼睛,伸手将盖在她身上的斗篷往上拉了拉,淡淡的问道:“从何说起?”
钟青叶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角度,声音也轻软下来。“齐墨,你和齐穆斗了这么多年,不会没发现他的故意吧?”
没错,齐穆就是故意的,原来钟青叶还觉得奇怪,以齐穆的聪慧和细心,再加上当年如日中天的权势,为什么没有在齐墨的势力刚刚成型时就加以铲除呢?原来她还怀疑是因为有莲姑娘在里面周璇,可是莲姑娘死后,齐穆也一直没有对齐墨下杀手,这又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说他是良心未泯,不忍对兄弟下重手吧?那在夺嫡之争中死去的若干兄弟手足,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真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齐穆是故意给齐墨放水的!
其实不单单是以前,就光是近几年看他和齐墨作战时的举止就能猜到,齐穆根本没想要打败齐墨,要不然也不会在手下大将叛逃后就一蹶不振到那般溃败的程度。
直到今天钟青叶看到齐穆这般模样,这才明白齐穆自戕之心是早已经存在了,只是他身为太子,后又登上了帝王的宝座,地位的约束和皇室的尊荣不允许他有任何伤害自己的举止。
而他又是如此心思缜密的人,就算暗自找人来杀自己,制造被人暗杀的假象也是极不安稳。先不说他作为一个皇帝,保护他安危的人会有多少,找人暗杀自己能不能成功还是个问题,就算真的成功了,这该掀起一场多么浩大的声势?
帝王若被暗杀,朝堂势必会严厉彻查,弄不好就会查出他是自我寻死的,就算没有查出来,皇帝的猝死也势必会对朝堂造成动荡,朝堂一乱,百姓必定不得安心,而周边国家是否会乘乱打劫也难以预算。
齐穆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从来不会做冒险的事情,因为他的聪明,也因为他作为帝王的责任感,就算想死,也得有一个完美的理由。
这个时候齐墨的崛起,正好填充了他的要求,更何况齐墨一直因为莲姑娘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怨恨于他,这样的人,实在是用来逼迫他杀了自己最好的存在!
所以,这么多年来,齐穆表面上是在和齐墨为敌,暗地里却一再给他放水,或者又是存了磨砺他的想法,用自己的方式,逼迫他速壮大起来。也正是因为有了他在暗地里的推波助澜,再加上齐墨自己的能力,他才会在短短六年内从一个无权无势、不受重视的皇子成长到可以和一个皇帝分庭抗体的程度。
换句话来说,齐墨能有今天,最大的功臣不是五鹰,而是齐穆。而现在的局面,完全是齐穆自己一手造成的。
齐穆的自戕之心估计是从莲姑娘自戕之后才有的,他的想法是,既然自己不能结束自己的性命,那就培育出一个足够强大、又足够怨恨自己的人,用他手中的剑,来杀了自己!
而这个握剑的人,齐穆选中了齐墨。
齐墨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在他的暗中属意下一天天成长起来,逐步走到可以和他对抗的地步,再走到兵戎相见的时候。
在那场长达五年的战争中,钟青叶觉得齐穆一开始的奋力绞敌,所摆出的不杀齐墨誓不罢休的态度,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要做戏给外人看,而更大的一部分,很可能是觉得齐墨的能力还不够。
而最后的一年半,齐穆士兵的迅速溃败也很容易理解了,齐穆觉得齐墨的能力够了,而这个时候又正好发生了大将叛逃的事情,齐穆可能觉得时机到了,便假借是被大将叛逃一事严重打击了,从此一蹶不振,一败涂地。
最后,在看似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天下归于齐墨的手中,而齐穆,也终于挣脱了身份的约束,吞下了早已经准备的绝命草。
从一开始的针对齐墨,两人之间的你死我活,再到战场上的明枪正剑,一直到今天齐墨称王。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齐穆暗中掌控的棋局,每一件事情的发展,每一个结局的到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十一年的手足相残,数十万士兵的尸横遍野,整个北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百姓流离失所,这所有的所有,都不过是齐穆自导自演的一场匪夷所思的自杀游戏!
曾经所有觉得奇怪的地方一次性贯通融合,所有的棋局在齐穆死后完整的摆在了钟青叶的面前,震惊愤怒之余,她只觉得悲凉哀恸。
齐穆,这个人绝对是钟青叶一生中见过的最有心机、最为细腻、大局观最为完善、最聪明也是最愚蠢的人。
他心机之深,一盘棋便可以布下自己和齐墨以及数不清的人数十年的人生道路。
他心思之细腻,这场游戏环环相扣,一串连着一串,一点瑕疵和纰漏都没有,几乎完美的无懈可击。就连钟青叶自身深陷这场游戏中,虽觉得奇怪,却找不出任何解释的理由。
他的大局观之完善,所言所行,所思所想,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为接应下一步而来,联合他的棋子,优雅从容却步步紧逼。
他之聪明,充分体现在以上三点。
可是他之愚蠢,却也同样体现在以上三点。
帝王之荣,不过一句万岁,一把龙椅,轻易便困住了这样一个惊为天人的男子,齐穆的一辈子都在这身份的控制之下,这是他尊贵的源泉,也是他死亡的开始。
游戏落幕了,戏演完了,齐穆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以一个自由之身,永远的守护在心爱之人的身侧。
钟青叶不得不说,齐穆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却也是她见过最自私的人。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愿望,任意改写别人的生命,甚至不惜挑动战争,用数十万士兵的鲜血来为自己的死亡铺路,这样的人实在可恨!
可是换位一想,钟青叶却又对他恨不起来了,齐穆有齐穆的骄傲,也有他自己的坚持,更有他自己的悲哀和无奈,他一生最愚蠢的事情就是不该发动战事,可是他一辈子也没有得到心爱的女人,悲哀痛苦了一生,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所有的事情全部铺开了,才体现的齐墨的无辜,他在这场戏中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被齐穆逼出来的,没有齐穆,何来今日的齐墨?
齐墨突兀的笑了一声,打断了钟青叶的思绪,钟青叶抬起头,正对上齐墨的目光,见他扯着嘴角,笑容悲凉而嘲讽,语气淡淡的道:“都这么多年了,我若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颗脑袋不就白长了吗?”
“那你……”钟青叶的话卡在喉咙里,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是要问齐墨为什么不阻止齐穆吗?齐穆那般决绝,齐墨何来的能力的阻止?还不如顺水推舟,组建自己的势力。
“莲死后,齐穆也就如同行尸走肉了,自戕之心深重,根本不容动摇。那个时候的我没有能力阻止他,也根本不想阻止他。”齐墨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嘲讽之色渐渐鲜明,一字一顿的道。“齐穆,他,必,须,死!”
“为什么?”钟青叶皱起眉毛,选择暂时忽略“莲”那个亲密的称呼。
齐墨懒懒的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虽淡,却蕴藏着不可忽视的怨恨。“莲是被他逼死的,我娘亲,也是死在他娘亲手里。”
“什么?”钟青叶整个人愣住了,下意识的从他怀中坐起来,认真的看着他。“怎么会这样?你娘亲她不是……”
“不是自缢是吗?”齐墨冷笑一声,眼眸中寒意渐浓。“她确实是自缢的,可是我和莲的事情,却是齐穆的母后,当年的皇后亲口告诉她的!”
齐墨猛地转头看向她,仇恨让他的眼眸泛出利刃一般的寒光,雪亮的让人心中胆怯。“他的母后逼死了我的娘亲,他逼死了我的亲生妹妹,你说,我如何去原谅他?!”
他缓缓伸手按在自己左边太阳|岤上,声音冷漠僵硬。“当年那个面具,是我娘亲手给我戴上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娘在我面前是如何悲恸绝望的样子,她甚至只给我留了一句话,‘墨儿,当你有一天拥有了可以面对一切的力量,你才可以摘下脸上的面具’。”
钟青叶怔怔的接道。“所以,你数十年如一日带着那张银面,以及很久前对我说你曾经答应过别人不摘下面具,都是因为你娘亲的关系。而之所以和齐穆开战后便从此不覆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错!只有当我有能力和齐穆争夺的时候,我才有资格摘下那张面具,这是我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齐墨咬着牙,声音疲倦而坚定。
“不对。”钟青叶轻轻否认,摇了摇头。“娘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齐墨愣了一下,没回过神来。
钟青叶伸手拉过齐墨的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的滚圆的腹部上,缓缓道:“你现在也是做爹的人了,触摸着我们的孩子,你告诉我,若我们的孩子也陷入你当年的情况中,你会不会愿意他一直像你一样不乐?”
“当然不!”齐墨触电般抽手,回答的极,伸手就将钟青叶揽入自己的怀中,一字一顿的道:“我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孩子落到我当年那种地步!绝对!”
感觉到他波动的情绪,钟青叶伸手缓缓抚摸他的后背,声音冷静而温柔。
“是啊,你当然不愿意,但是天下父母都一样,没有父母是愿意自己的孩子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的。娘也是一样,她当年给你戴上面具,并不是想要你努力变强,和齐穆争夺什么,她只是希望你坚强的活下去,无论是做皇帝,还是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百姓,她只要你平安健康的活下去,这才是她的希望。”
“齐墨,你明白吗?”
齐墨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揽着她,呼吸从清浅一点点沉重,手臂的力道收缩,几乎勒的钟青叶无法呼吸。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无法猜测他们临死前的想法,但是钟青叶知道,胡氏一定是这样希望的。
因为……她也有这样一个妈妈,强迫她吞下父亲的血肉,不过是因为想要她活下去。而现在,她也做妈妈了,更能明白那些同为母亲的选择。
活下去,活下去,无论再怎么辛苦,都要活下去。
只不过希望这样而已。
448、结局将近
车轮轱辘,碾在凹凸的青石地板上有清晰的声响,钟青叶窝在齐墨的怀里睡着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又怀着身孕,来回奔波弄了整整一天,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齐墨心疼她腹中的孩子,更心疼钟青叶,揽着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也闭上眼睛假寐。
马车慢慢的往前行走,红鹰仍然充当车夫,紫鹰和白鹰则骑马护在两边,黑鹰和黄鹰留在了千荷岛上,协助处理齐穆的后事。马车从表面看上去似乎十分稀疏平常,丝毫看不出车中坐的人乃是当今帝后,而马车前后,更是不知道有了多少暗卫在暗中守护,一切犹如来时,滴水不漏。
马车摇晃不定,虽然减缓了速度,钟青叶却依然睡的不安稳,只是浅浅的眠着,没有沉睡过去,因此在第一时间听到了车外乱七八糟的吵杂声,很惊醒过来。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齐墨也醒了过来,正坐着身子皱眉看向前方,钟青叶也坐起来,皱了皱眉毛,疑惑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京阳城乃是皇都,每天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封城锁门,虽然没有实行宵禁,夜间却也极少出现大的嘈杂,这个时候马车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外面竟然吵成这个样子。
透过马车的小窗绞纱,钟青叶隐隐看见不少橘黄|色的光点,那是大量火把燃烧带出来的光,乱七八糟的声音还有不少年轻男子大声怒吼着,不断说着一些“别跑”、“再跑我打断你的腿”之类的威胁言语。
钟青叶和齐墨对视一眼,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红鹰!”齐墨沉声唤了一句,手臂收紧了些,将钟青叶越发拉紧向自己的身体。红鹰很打开车门探头进来,钟青叶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外面持着火把的大批民众,大都都是年轻的男子,也有十二三岁的少年,人人表情愤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齐墨皱眉问道:“已经入夜了,怎么如此吵闹?”
红鹰答道:“老爷,这些人都是居住在附近的百姓,似乎在追什么人,白鹰已经去了解情况了,很就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说着,便听见有脚步声匆忙跑过来,白鹰的声音响起在车门外,“老爷,夫人,打听清楚了,这些百姓是在追一个女疯子。”
“女疯子?”钟青叶疑惑了一下。“好端端的追疯子做什么?可是做了什么事?”
“夫人聪慧,这疯子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而疯,但是自从来到这附近后便到处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以填饱自己的肚子,早已经惹人愤怒。这次也不知道怎的,那女疯子居然差点点燃了别人家的房子,这才引起了大家的愤怒,扬言要抓她去见官呢。”
钟青叶好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闹得这样乱七八糟,要见官?北齐哪有官比我身边这位更大?既然遇上了就插手管管吧,随便找个人将那人擒了送到该去的地方去,再拿点钱给那个被烧掉房子的倒霉鬼,赶处理我们也好回宫去,我困死了。”
说完当真打了个哈欠,神情恹恹的靠在齐墨怀里。
齐墨顺势将因为动作滑落了不少的披风拉上来一些,语气淡淡道:“照夫人的话去办,尽解决。”
白鹰领命而去,他的办事效率自然是那些普通百姓没法相比的,反正那疯子留着又是麻烦,百姓们见有人愿意接手处理自然是乐意之至,又见他出钱赔偿了疯子的所作所为,百姓们也就没什么可计较了,三三两两的散开了去。
不多时,白鹰便在马车外道:“老爷,夫人,已经办好了,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齐墨见钟青叶精神不佳,便道:“现在时辰已晚,先带回京阳城里去,找地方官接手就好。”
白鹰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响起,吓得钟青叶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还没弄懂怎么回事,便听到一个女人在马车外尖叫着道:“大胆!你们都大胆!放手,别碰本宫!本宫是妃子!本宫是高贵的妃子,你们都大胆!”
她的声音极为尖锐?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