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 《四三》

    　　木涵背着吉他，正打算要从家里离开，到钢琴酒吧去。圣诞节的最後一天假日，或许生意还算好一些。至少跟平日算起来，也能好上几成。

　　她走出玄关，母亲正拿着一篮水果与袋装的金纸准备到庙里参拜。这社区附近就有一间王爷庙。有时初一十五，她也会顺道去拜里头的土地公。因为家里没有神桌与摆放神尊的习惯。自从父亲走了以後，她都自己一个人去。

　　「嗳，是不是少买了水果？感觉不大够。」木涵的母亲面露疑惑，「我怎麽记得，我有交代水果行替我包装的时候，注意一点了。店员真糊涂。」

　　「妈，都下午三点了。妳要去，就快去吧。太晚就不好了。」木涵猛然想起在网路上看到一些祭拜的习俗与禁忌，忍不住碎嘴。「妳独自出门，要小心哦。」

　　木涵打开鞋柜，拿出短靴。着袜子的脚掌套了进去，才一下子，就拉起拉炼丶双脚立直，走到了大门边。

　　「妈，那我先出门了。」木涵这一喊，也在同一时间打开了门，径自走了出去。也不等母亲回话，一溜烟的就不见人影。她母亲才刚回过头，又走出来查探，人早就走远了。

　　「这孩子动作还真快。」木涵的母亲这一想，又拖了十分钟左右才准备好要去庙里的行囊。她还想着，是否该带把伞？走到玄关旁的狭小走道上，往天际望去。天气不大好，雾霾有点重。看不清是乌云还是尘埃，总之还是带着比较好。

　　她才决定好，冷不防往社区的广场那瞥去。向下瞄的视线，出现了自己的女儿木涵，与一男子交谈。

　　他是谁？木涵的母亲觉得不妥。连忙三步并两步的快步走出门，也没顾虑到拿伞的事。匆忙的搭电梯下楼，等门一自动打开，钻出身子往外看，果然还在原地。

　　木涵的母亲正要发火，一瞬间就认出那陌生人是谁。

　　不就是之前的房客，谢薇洁的男朋友吗？

　　「哈，原来如此。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其实不用特地来还这个的。」木涵与黄礼敦谈得还算融洽。说到此处，忍不住又摊开手掌心，看了一眼磁扣。「这个再去打一份就好了。」

　　「还是不要吧。到时候这里有什麽状况，我身上带着这个，也不好推托的。」黄礼敦面露苦笑。「我家里事情已经够多了。要是我再出事，我父母会很伤心的。」

　　「这样啊。」木涵这时抬起头，看着黄礼敦没刮胡须的面容。想一想，也颇为同情的。「你大概也没心情处理其他的事。」

　　「嗯。」黄礼敦认为，话题到这里，应该也可以结束了。正想要怎麽做道别，他往木涵的身後看过去，一名中年妇女，表情严肃，站在大楼的穿廊口，直直的盯着他看。

　　「啊，妳好。」他不得不先开口跟对方打招呼。此举引起木涵的注意，她转过头，惊见自己的母亲竟狠狠的对黄礼敦瞧。

　　「妈，」木涵欲开口介绍，她的母亲却显得不客气，直接打断，并有话直说。「你不就是小薇之前的男朋友吗？你到这里来做什麽？」

　　「他是来还磁扣的。」木涵还是抢在母亲不怀好意的质问之前替黄礼敦缓颊。「人家很有诚意，妳干嘛要这麽凶？」

　　「他始乱终弃，我对他凶？刚好而已啦。」木涵的母亲话也说得很白。「我不想多说而已，那女孩子说连他碰过的东西都不想带走，棉被丶枕头，还有许多东西都直接送给社区的左右邻居。妳看她伤的有多重。我还跟他客气？」

　　木涵一听，低下头。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黄礼敦知道，当时的谢薇洁，大概经历了内心百般无奈的挣扎，才会选择这麽做的吧。

　　他没有任何要怪罪的意思，也没有多馀的想法。纯粹只是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情有可原。自己是做错事的人，是没有立场与理由去苛责的。

　　「对不起，这些日子以来打扰了。」黄礼敦对着木涵及其母亲鞠躬行礼。「那麽，我先走了。」

　　「妈，妳真的有点太过份了。这也是年轻人的事，妳也管太多了吧。」木涵看黄礼敦这麽低声下气的道歉，也感到十分难受。「不要插手管别人的事，行不行？管好自己就好了嘛。」

　　「妳说那什麽话。」木涵的母亲听着更火冒三丈。她心想，事情不讲个清楚也不行。那几天，盯着那张被写了字的照片，越觉得那女孩子真是可怜。白白的丶牺牲了那麽多年的青春，浪费在这种不知廉耻的人身上。她决定拿出来，好好的教训眼前的男人。「你等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木涵见母亲索性放下了祭拜的物品，马上又奔回头去。又讶然丶又觉得她不可理喻。为此，她堆起笑颜，有些难为情的跟黄礼敦道歉。「对不起。我妈就是这样，急性子，说话不经大脑。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黄礼敦一心只想着，自己过往的确放任谢薇洁独守空居，不但没有给她帮助与温暖，也从不理会她暗示自己一起留在都市打拼的打算。最惨的是，还想拖累她下水处理债务的事情。自己闯的祸，本就该自己解决才对。她只是女朋友，没有义务要帮忙的。

　　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