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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尽尘埃 第15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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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有遗留神存在没有了人间通路的神国,正伺机寻求机会,重返世间。而因为现在的世间是曾经的神祗所创造,并不符合残留神最初的构架,所以他一直期望重临世间重塑人间。”
涅法长老轻声叹道,“而我们历经半世的调查,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重塑人间”杨泽喃喃咀嚼这句话,尚未从最根本的震惊中醒转,“那我身上所谓的神脉到底是什么!”
“能够改造天地元气,改变元气最本源的组成构造,这本就是属于创造这个世界神的能力。那位被困于神国无法离开的至高神,便想出了种种办法,积蓄力量,期待重新打开从神国重回人间的通道,这些办法,便是散落在世间属于神的遗迹我们有理由相信,当这些遗迹的能力累积到一定程度,那位在神国的残存之神,便能获得足够打通人间的力量,重降世间。”
顿了顿,涅法长老续道,“这些遗迹,散落世间,西陀殿肯定拥有。四大圣门也或多或少奉为瑰宝。而你身上的神脉,也属于这一类。你拥有神脉,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你曾经,和神有过密切的接触!所以会受其影响,产生了和神有所维系的神脉。”
杨泽宛如醍醐灌顶。
如果塑灵是神的能力,他的上古灵脉是神脉,那么带给他这一切的来源,元神老头,伴随着他当时灰飞烟灭时那一并湮没的记忆碎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元神老头到底为何会身消道亡,只余半缕残魂穿越时空附体在他身上?
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国破家亡流浪异地的元神老头,在最终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可以知道的是,元神老头,他一定见到过“神”!正是如此,穿越在他身上,才让他拥有了神脉!
只是元神记忆已经破碎,这一切都成了谜团。
“所以我们很想知道,当初你在列王宫见到神木王鼎的雕刻,对上面的雕像目不转睛,是不是由此可以推知,你的确见到过雕像上面的神?”
“我不知道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对神木王鼎的雕像,我当初之所以入神,并不因为上面的神像,而是那和神对峙的人,像极了我曾经见到的一个人,兴许这不过是一个巧合”杨泽于是将自己在天墟的奇遇如实相告。
四圣者听完之后,沉默片刻纷纷点头,“6地之上居然有那样一个浮岛,当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只是那天墟中人非同小可,你有此奇遇,也不知日后是福是祸。”
“是福是祸,暂时未为可知。不过我可知道明日到来的那场战斗,兴许将成为一场祸事。如圣师所言神真的存在,那么据说迦缪已经被西陀祭祀授予神术,如果他以神术对敌,明天我恐怕就凶多吉少,再没有以前乐观了”
幻灭长老戏笑道,“你不是很光棍的天不怕地不怕,之前敢那般挑战对方,如今怎么先已经有了怯意。”
“挑战并不是送死,之前的自信是我相信这将是一场公平的挑战,因为我对自己修行的天分和战斗的经验很有自信,哪怕他境界高过与我,我仍然有把握战胜对方,因为我曾经无数次的这样胜利过,”杨泽抿嘴,随后皱了皱眉头,“然而现在如果对方拥有了那深不可测神的力量,那还要怎么打?这已经变成了不公平,我能不能选择取消?”
杨泽面容现出惴惴之色,毫不在意幻灭长老鄙视的眼神。
就像是一个仗势欺人的痞子,有底气的时候恨不得整死对方,然而发现对方很烫手的时候,之前的大义凛然都立即卷铺盖卷滚蛋了,节操比起小命来说,值几个钱?保不住命就报不了仇,就无法伺机反咬一口,这才是最大的重点。
涅缘长老却笑了,但却并不是因为他前后反复的滑稽而笑,只是另一种神秘的笑容,“世人总爱作茧自缚,却不知早已藏刀在手。瞻前顾后,不过庸人自扰。当你挑战之时,早已有了应战之法。当你行于道而发现路受阻,却忘了自己的一双脚所踩之地,那就是本没有的道路。就如面对巨门百思不得入,却早已忘了钥匙已经在自己的手上”
“天道无情,如何能破?唯有谨守本心而已!”
“说了这么多大道理,你们却仍然没有教会我怎么去和神术战斗?”杨泽咧咧嘴。
涅法长老摇头,“你吃饭要不要人教,穿衣要不要人教,走路要不要人教。如果你将这些当作是本能,那为何不能把战斗也当作是一种本能,你需要最本能的突破。我们四人从最初到现在,一直都处于风口浪尖,并置身于可以说整个盛唐最危险的位置,最终还能活到现在,尽情享受人世间的安乐祥和,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危险,而是我们能将那一个个的坎走过去。怎么过去,难道是老师的手牵着我们走。在无数历史的变化进程中,没有来自天神的那只手,只有无数众生蚂蚁般芸芸的奋斗努力。所以在你要走的路上,如果一直有一只手牵着你,突然有天失去了,你或许会跌得极为惨痛,所以不应该有那之手,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杨泽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你们仍然没有解开我的疑惑。之前你们说想要从我身上获得困惑的解答,那我是否又为你们做出了解答?”
三圣者闭口不言,涅法长老仰望晴空微叹一口气,“见到你之前,我们还有些难明之处,这些难明之处终是让人对这个世间还有些栈念。和你见过,终于能有些释然了。这样就算去迎接我等的宿命,也不算太遗憾。”
“可我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说过,连我也不知道如何就解了你们的困惑?”杨泽摇头。而且从大圣者的这句话中,他隐约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你上了列王山,梨花神树选择了你,又成了我等四人最后一名弟子,所以你就是我们的机缘。虽然我看不到这之后的事,但我总是这么想着,兴许多年以后回过头来看,准许你成为列王山弟子,也许会成为未来世间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杨泽看着四位圣者,虽然他们平时各有嗔怒冷稳的性格,然而在这一刻,四圣都显得很安详。
“山中的那些师兄师姐们,皆是刀子嘴豆腐心日后你要多多担待。”涅缘微笑道。
“不省心的是我,多担待的应该是他们,更何况四位老师日后一直都在,怎么都应该护着我这位辈分最小的。”这是杨泽第一次称呼四圣为“老师”,但这声称呼过后,他破天荒的有点难过。
四圣修为超凡入圣,所以他们是否已经看到了某种难以预测的未来?
四圣微微仰头,涅法长老淡淡笑道,“你是我们的机缘,但我们仍要迎来宿命。兴衰罔替,本就是世间最普遍的规律,所以如果有那么一天到来,请担负着这座山,坚持走下去。”
杨泽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你去吧。顺便说一句,我等四人很长时间没有和弟子这样聊过天了。和你说话,很愉快。刚才那句“老师”也比较真诚,让我等很宽慰。”
“希望以后闲暇时,能常常叫你们一声老师。”杨泽五指合十行礼,和四圣相见的时候不多,更多时候也只是出现在盛唐人的口中,然而若不是列王山,他估计连公平挑战迦缪的资格都没有,他也不可能获得被盛唐认可的身份。所以和四圣者相处的时间不多,他们交谈得更少,但正是因为列王山和四人的威名,他杨泽才能安然无恙如同处于摇篮中的呆在这里,而不是被西陀殿乃至那些亲近西陀派的高门大阀客卿们出手碾杀。甚至极有可能连大晔国都会受到牵累威胁,毕竟大晔达到天玄境界的修行者,屈指可数。在这个力量和拳头说话的世界,的确是微弱了一点。
所以这声“老师”,他叫得很认真。
从那方晴崖离开之后,杨泽仍然没有找到克制神术的办法。他还有底气,元神老头已经在识海归息了极长的时间,这足够让他积蓄很大的一部分元气,而如今那些天地元气就聚集在他的灵脉中,像是一片云海。如果不是因为他天生灵脉,也可以说是“神脉”,他早无法容纳这么巨量的元气爆体而亡。
不过这些都是属于元神老头的财产,他无法动用,然而如此巨量的天地元气,本身就有足够的分量。用于养身可以让元神老头凝聚虚体,一天天壮大元神。用于战斗便可以短时间砸出可怕的力量,用于搏命。
除此之外,道尊獬泽仍然他的得力助手,如果要逃跑,天下极少有灵兽追得上道尊的速度。
但是他不可能永远都依靠这些力量渡过难关,就如四圣者所说的那样,他需要独自上路。
所以他一直在苦苦思索涅法长老的那句话。
他拥有神脉,而塑灵本就是一种神术。所以西陀的神术大概也是类同于此,劈开木门的斧子就在他的手中,但问题是他仍然不知道那把斧子到底是什么。
塑灵可以分解物体的灵气,然而杨泽通过无数次的尝试最终证明,灭气根本就无法作用到生灵的身上。更遑论用其战斗。如果说用来破敌人的灵宝,也需要解析灵宝内部构成。而战斗电光火石,这样的时间几乎是奢侈。所以他不得不得出很无奈的一个结论,塑灵无法在战斗中起到作用。
但对手能够以神术战斗,对方又是如何做到的?
走出山崖的迷雾,杨泽出现在议事楼阁和溪水浅坡处所有人的视野中。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这些人。
他若有所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迎来了纪灵儿的列王山诸弟子,正一并站在溪畔边的露台上,远远看着他,都没有上前打扰。
“杨兄有所悟。”宋徽和纪灵儿并排而站,抬头仰望突然在坡地上坐下去的杨泽,“圣女殿下今日不顾客卿拦截,来到这里,宋徽着实为杨兄欣慰,也极欣赏他的眼光。”
纪灵儿唇角牵起一个促狭的笑容,“噢,不叫我弟妹了?”
宋徽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我这人喜欢开玩笑。若有冒犯到殿下,还望恕罪。”
纪灵儿转过头去,挑长的睫毛律动,目视前方,却毫无焦点,“我到这里来,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只是希望确认,杨泽明日并不是去送死。毕竟相识一场,不愿见到他在我面前再死一次。”
“不惜拼着数百名客卿的拦截,甚至可能和祭祀大人翻脸的风险,圣女也要前来。仅仅只是这一个原因?”宋徽开口道。
纪灵儿美眸掠过一丝闪烁,“我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自以为是的阻止我很讨厌别人为我做决定。而至于祭祀大人,我的决定,也与他无关。既然无关,他也不能干涉。所以和近百客卿交战,只是我讨厌他们的阻拦,并不是因为杨泽他之于我,只是一个朋友。”
“朋友?”宋徽确认。
没有注视他的目光,纪灵儿螓首轻点,“确是朋友。”
宋徽摇头微笑,“朋友这种东西,圣女难道不觉得对于你的身份本身而言,就是并不存在的事物。我知道这一点,宇文靖知道,西陀祭祀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但只有殿下你自己以此欺人。”
“你是认为我自欺欺人?”
“不敢,我只是觉得你在嘴硬。”
纪灵儿唇角微弯,“我从不嘴硬。你是宋家未来的继承人,既然你都有朋友,为什么我不能有。”
“因为男人间的交情可以过命但男人和女人间便只能相依为命。”
纪灵儿双眸似乎沉入深渊之中,然后道,“和我未来相依为命的,是另一个人。”
“那么你为何在这里?”
“你是在害怕失去。兴许你连自己都不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失去。”
“你在乎一个人,所以才会在乎是否有一天,再也无法见到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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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威胁
寂静的夜里,是一种陈腐到了极点的空气。
这一夜盛唐依然是笼罩在萧瑟得每一片老桐叶都朽落的秋风里,仍有太多人彻夜难眠,处于极绷紧精神紧张的情绪中。
然而大晔的西街行馆,林唯楚却并不能同其他人那般的坐卧难安,作为行馆尹丞,他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镇定平静。屋外秋风拂地,像是有人拿着扫帚摩挲千年陵墓,掀起蒙古不化垢尘的气息。
要在这样的夜里平静下来不容易,特别林唯楚经历过大晔的卫国战争,在战场受了些伤动到了骨筋,静下来的时候右臂便会轻轻颤抖。从战场下来卸下戎装换上官服后,每当他静不下来,他就会写字。
抬腕落笔之时,狼毫锥毛蘸着黑墨在纸上游走的时候,他颤抖的手臂就会出奇的平稳。原本难以平息的胸臆,这时候就会慢慢平静下去。
今夜他在写字,所以即便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夜晚,他的心情依然很平缓。
但是他却觉得有些不同寻常。这个夜,太过于安静,就像是他此时的心情一样。
没有了行馆东檐角皂角树下古井旁六婶捣衣的声音,没有了西房里厨子老张传来呼呼的鼾声。没有了馆外武官时不时兵器佩挂的碰撞声。甚至更没有了那些憩息行馆树下的鸟声和屋脊攀爬的猫行声。甚至就连那声突然的惊呼声,也是那么的嘎然而止。
林唯楚的手臂又开始颤抖了起来,但他依然在写字。他知道外面可能来了人,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件事真的就这么发生了。屋外的人,真的就这么来了。
房门突然产生了某种形变,像是竹篾朝内弯曲,两片房门陡然崩裂了扣栓朝内弹开,然后耷拉到两旁。大晔行馆内,像是劈了一道雷。
房屋中的一切书架摆设植物,都像是乱风割过般残破坠地。
瞬间屋内就只剩下了林唯楚,还有他所坐着的一桌一椅。
他提笔写字的手在颤抖,因为透过震烂的厅门,他已经看到了站在行馆门厅里的那个人。
甚至不需要借着月光,因为这个人本身就在发光。
他曾经远远仰望这个人的模样身姿,却没有想到在行馆之中,他亲眼见到了这个人来到。但带来的确不是荣光,而是某种阴暗绝望的气息。
西陀圣使迦缪,此时就站在行馆之中。他的面容上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那层浮在外的光晕有一种无上威严的气息,仿佛九天之上令人一碰就会粉碎的寂灭。
他是圣使迦缪,他曾经到临一个地方,可以引来万人呼喝,蓬勃景仰。然而他也可能在这样的夜里出现,出现的时候,他就是魔神,带来的是寸草不生的荒芜。
看到行馆四处的血光,林唯楚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一夜如此的安静。
古井旁的六婶当然无法再捣米,因为她微胖的身子现在已经倒在了墙边,墙上有一大摊类似西瓜破碎的血渍。西房里也没有厨子的鼾声,门外的武官像是暴风雨下的菜叶和草茎,吊挂在墙角和树梢,他们的身体毫无生命迹象的垂挂着,彰示着人死亡后被践踏的尊严。
仿佛一瞬之间,曾经十年不曾变化,不算热闹但很有人气的大晔行馆,就这样死了。
看到那个男子,这个已经不属于他们层级的存在,林唯楚的身体在恐惧,每一寸肌肉仿佛都在颤抖。
他看着远方泛着金光的星枢阁,然后对迦缪道,“我以为圣使,此时此刻会在那里。所有人都以为,你在那里。却没有想到,如此身份的你,今日居然会纡尊降贵的来到这里。而且一到来,便能做出这样血腥的事情。”
迦缪笼罩在光晕里的面容不喜不愠,只是负手身后,如和人闲谈般轻松,“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想不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当他们看到最后结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大概会很精彩。”
这番话里透入骨髓的冷酷,令唯一活人的林唯楚,都感觉背心发酸的寒意。
“我不明白。”他摇了摇头,“观你如今之情形,应该神术大成,所以圣使对明日的决战,应该已经胸有成竹。但是为何此时此刻,还要费力来做这等事。”林唯楚看着门外那些横七竖八倒下的人,他觉得心头瞬间充满无以言喻的悲痛,以及一种面对巨力的无力和无奈。在如今迦缪这样大能力者的面前,门外的那些尸体,曾经和几片枯叶朽木又有什么区别。
“明日自然已经有了定数,然而单单是杀了杨泽,这还不够。”迦缪狭小的双目眯了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狰狞,“小国刁民,原本手翻起的浪花,就可以把他碾杀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挣脱出来给我扎一道道刺如今还上了列王山,在山上公然向我挑战”
迦缪的双目血红起来,“被一个刁民挑战就像是肮脏的水泼在了身上这种侮辱谁能明白?”
他是西陀圣使,万众瞩目威严而神秘的存在。然而却被一个蚂蚁般的杨泽惹来诸多非议,更发展到如今,被对方当面挑战。在他看来,等同于在天下人间,被拉在了和杨泽同一个级别上。无论胜负,遭到了挑战,就已经让他威望扫地,这让向来就有心理洁癖的他如何自处?
“杀了杨泽并不足以泄心头恨他不是这么有责任感么,如此看中肩膀上担负的大晔人的责任那么见到身边的人都因为他而死,定然比折磨他的身体更要让人快意许多倍”迦缪笑了起来,但这笑容却让人头皮泌凉。
“所以在所有人都以为我还在星枢阁之时,我就来到了这里。大晔的清平王后乃是帝国公主,这是一道免死金牌,我自然不会动她。”
“然而其他人却没有她这么幸运这座城市里,还有许多大晔国人。有足够多,足够让我杀得尽兴。杨泽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这么责任泛滥,对你们这些小人物投以这么多关注他在列王山上,在正式决斗之前,我们当然不能对他做什么。然而这一夜过后,所有的大晔人,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都遭到清洗过后,我怀疑日后还有没有人再敢这么挑战我的权威。”
迦缪笼罩着金光,但面容却散着一种阴臭狠辣的笑意,“恐惧吧。这里死之前每一个人脸上都有恐惧,当如此之多人的恐惧最后出现在得知一切杨泽脸上的时候,那该是何等的快意。”
林唯楚没有回答他,尽管他身体各处,就连小腿肚都有痉挛般的颤抖,但他仍然没有停手,仍然在写字。
所以此举引起了迦缪的注意,“这个时候,你还在写什么?难道是遗书。”
林唯楚终于停笔,然后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克制着身体本能的恐惧,朝迦缪走去,手中拖着那张墨迹新湿的宣纸。
迦缪手一扬,那张纸就来到他的手中。
他看着林唯楚的手书,原本略带阴狠快意的面容,眉宇不知不觉已经蹙起,“这是什么?”
“是现今西陀圣殿在星枢阁,在我盛唐帝国,所有的客卿名单。”
迦缪看着这份名单,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眼神深处生出一股阴狠的火意,他冷冷看着林唯楚,“这是什么意思。要挟?我很想知道,如今的杨泽若不是列王山,早已自身难保,他还有什么底气来要挟。就凭他在盛唐掌握的那点大晔布下的暗线?”
“不要小看圣殿,我们在盛唐伫立了千年,远比世人想象得强大,杨泽那些暗地的力量,包括了他所谓破霜军以及早来到盛唐的岐山郡人氏,自以为掩饰很好,但在圣殿的面前,仅仅是一众杂鱼圣殿想要挥刀,他们连拭刀的资格都不够。”
林唯楚行了一礼,“杨三世子如今在列王山上,然而圣使大人却忘记了大世子和二世子,却早已经恢复了自由。他们现在并不在山中。”
大晔破霜军和天监部暗线,的确力量弱小在盛唐掀不起什么风雨。然而杨泽和他那两位大哥,却是明面上最强的战力。
迦缪怔了怔,皱了皱眉,杨阙和杨文渊被四圣软禁,所以他竟然一时间忽略了这两人的存在。
“对圣殿毫无敬畏的刁民们”随即他笑谑起来,面容持傲,“就算是罗森如今重现在我面前,我迦缪对上他也有五成胜算。杨泽那两个继承了罗森传承的大兄二哥,想要寄望他们对付我未免显得太过天真?”
“圣使误会了。”林唯楚摇了摇头,“杨阙和杨文渊两位世子并不是要拦截阻止你,而是要和你比赛。”
“比赛?”迦缪眼瞳放大。
“圣使尽管去杀你想杀的任何人,但只要在盛唐的大晔人,远在大晔国土上的人们,或者和杨泽着意的任何人遭到损害。这个比赛也就开始了。杨阙杨文渊两位世子会按照这个名单,去杀上面的每一个西陀客卿或者弟子。他们无法阻止圣使你杀人,但圣使也同样无法阻止他们杀人,因为西陀也无法知道,下一刻会传来哪一名客卿的噩耗。”
迦缪立在原地,拿着手中的白色宣纸,纸的一角,瞬间被攥出无数织纹。
今日星枢阁近百客卿拦截纪灵儿,合众人之力,就是再多两个纪灵儿,也没有办法冲破这么多客卿的包围圈。西陀客卿合起来可以当一支强悍的军队。然而分开来,单独面对继承了罗森传承的杨阙杨文渊。可以力敌的只怕屈指可数。
或许也应了那句话,他们想杀多少人,就要死多少人。
“这是威胁我,可不要忘了,西陀圣殿从来不受威胁。这上面的客卿,有多少是为了和我西陀扯上关系不惜一切的卑微虚伪之辈,他们全死光了,对我们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迦缪冷狠道。
“确实如此,圣殿千年历史到如今,已经出现了太多名不副实,明地光明伟岸,暗中jy掳掠,坏事做绝,沾满血腥历程的客卿世家。这些人圣殿面子上要维护信奉者,但私下却定然恨不得将他们踢开。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调查,我们自然也清楚,这份名单中,除去那些可有可无者,仍然是有一部分,对圣殿极为重要关键的人。这些人想必死去。也是圣殿不愿接受的损失。”
迦缪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诡异起来,气息危险的起伏。林唯楚宛如置身风暴中,但夷然无惧。
“很好!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大晔在盛唐的经营。连这些你们都能掌握,说明我们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大晔这个微末小国的能力。”
“微末小国,有时也能爆发出很大的能量。”林唯楚唯诺道,“就比如杨三世子,他却是我大晔百年以来,极为难得的骄傲。”
“那么就好好的看着,所谓大晔骄傲的杨泽,明日我会以神的名义向他做出裁决。你们最终会接受那个残酷的局面。我很期待。”
迦缪转身,朝行馆正门而去,到了门口,他侧了侧脑袋,侧脸的轮廓冷骛得仿佛不是人类,“明天过后,请在盛唐的大晔人,做好随杨泽一同赴死的准备。”
林唯楚鞠躬,“三世子说了,明天他会洗干净脖子,引颈等待圣使的下刀。”
“我突然很不喜欢你说话。虽然暂时不能杀你,但让你吃点苦头,倒我想没有什么问题。”迦缪突然伸出一根指头,隔空指向林唯楚。
噗!得一口血线,从林唯楚口中喷出。有一件事物,从他嘴里飞出,在迦缪手边碎成血沫。那是他的舌头。
在迦缪消失在馆外的瞬间,林唯楚“噔!”得双膝跪地,双目悲痛的泪水夺目而出,他痛苦的不是此刻身体的伤残,而是周围那些曾经亲近,但现在却成为冰冷的尸体,再也无法重现音容笑貌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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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相濡以沫,忘于江湖
谨守本心谨守本心,四圣者不停反复的告诫自己要谨守本心。
那些繁复而看上去没有道理的大道理,实际上只让杨泽领悟到一点,那就是要透过事物的外在深入到本质去考虑问题。
他现在就是需要去思考有关建立在这个世界规则之上,所谓修行的那些最本质的问题。
因为如今迫在眉睫,他已经感觉到了一种紧迫感。停留在天玄境界,却可以运用许多大修行者才能所会神通“意境”的他,原本对明天的战斗很自信。
然而在明白并逐渐看清楚西陀圣殿实力的时候,他这种自信自然也就随之萎缩压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个人永远也无法算到你的未来真正会面临什么,就像是杨泽根本没有算到,这个世间真的有“神”的存在,西陀圣殿也拥有“神术”这种超越凡间修行技能的东西。
杨泽并不怀疑质疑所谓神术的威力。西陀圣殿的历史存在得比这个世间两大帝国盛唐和高纹还要久远,能成为四大圣门之首,就连强大如今天的盛唐,对西陀殿都是采取拉拢而非迫服的手段,就可以知道圣殿的底蕴远比他猜测的更加深厚。
至于最初所谓他进入帝国时想象的踩翻盛唐,脚踢西陀,然后再把纪灵儿从宇靖手边揽入怀的想法,现在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美好的白日梦。
那只是存在于骑士小说的故事。而可惜的是就算是在这样的故事里,他杨泽仍然不算是主角。
白日梦总要苏醒。杨泽现在就面临这种美好幻想破灭的时刻。他了解他所掌握的塑灵神术,并明白如果这种力量如果真的能够转化为战斗的神术,明日之战,他就真的是极为危险。
他在努力的想,拼命的想,并伴随着他的这种思考,他的〖体〗内气机也在正在随之翻天覆地。
他的心情很烦闷,他被神脉拓宽的经络,竟然也在无数气流的冲撞下,显得极为拥堵滞塞。他的肌肉在膨胀,甚至因为过度膨胀,传来些微撕裂的声响。
然后他“噗!”得吐出一口血,那口污血喷溅入面前的溪水,很快晕染开去,犹如墨滴入清水,竟然把溪水都染出了些微的猩红色。
原来他这口血,喷得数量极多。
也因为这口血,他终于获得短暂的清醒。并瞬间反应过来,如果他仍由这样思考下去,很可能便会误入歧途走火入魔!
但是他还有退路吗?他没有别的选择,正是因为没有,所以他仍要继续的思索下去。哪怕面前千万条路,都是跌落深渊的歧路,但只要有一条是正路。那就只能向前。
他的〖体〗内气海仿佛开了无数个窍|岤,极为剧烈不稳定的真气,正在其飞快进出,摩擦出大量的热力,碰撞得极为激烈。
杨泽痛苦的闷哼一声,坐倒在坡地上。此时的他,已经进入了忘我的世界,周围没有hua草山水,也看不到那些坡下遥望他的无数双眼睛。
“是不是该阻止他,再这样下去,等不到明天,他可能就会死了!”看到杨泽状若疯魔,并吐出一大口血的样子。轩辕鳕天终于忍不住了,深重的担忧和一丝心疼的情绪出现在她那张清莲不妖的脸上。
“他这是入道了。”宋徽伸出手,挡住了她上前的路“如果不得出,便可能终身困死于自己设下的囚笼里,这是最凶险的时候,我们无法干预。也做不到任何事。”
轩辕鳕天又看向纪灵儿。
纪灵儿迎着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像是赞同宋徽的这番看法。因为在这个地方,除了四圣诸弟子之外,只怕就只有眼前的这位宋大公子,有资格对这种情况给予建议。
轩辕鳕天看着纪灵儿极美的侧脸,这张脸如果添一抹彩妆放在俗世的国度,那就是深宫里最祸国殃民倾国倾城的存在。如果减一丝清瘦在庵坛,那就是不惹尘埃万民瞻慕的对象。这是一张不容易让人生出负面情绪的面容。
但轩辕鳕天突然对此有些厌憎。
“你永远是这样的孤高冷漠吗?”她望着纪灵儿,突然道。
纪灵儿平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曾经发现你不是冷血的人,但现在看来,你其实是极为自私和冷血的人”
“你从小生存在人烟罕至的极北荒地,经历的是西陀圣殿灌输以严苛的规则和不能叛离的道路。你看上去是人间高高在上的圣女,然而却是一种可悲的生命,所以你发现了自己的可悲,于是期望逃离原本的束缚。哪怕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你的潜意识,却总是这样认定的。”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违背西陀圣殿的意志,哪怕世间两大帝国,一切都在以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维持着稳固直到他的出现,直到杨泽的出现!”
轩辕鳕天突然有些失控,就像是有时候她直肠子任性一样。但现场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现在的她和以往并不一样。
像是经历了某种洗礼,让她从一个没心没肺的少女,变得如洞悉世事的女子般成熟,无论身心。
纪灵儿依然没有回答,但不知何时,她的五指在袖紧合了起来。
“你渴望逃离那种难以喘过气来的生活,所以杨泽便成为了那唯一的契机。你去地海,真正的目的不是救出杨泽,只是为了心隐晦要远远逃离圣殿西陀的愿望罢了!杨泽的存在,只是为了给你偏离西陀殿这条路的一个借口和机会”
“其实是你利用了杨泽其实是你让他如此颠沛流离其实你是如此冷漠和自私的一个人啊!”
听着轩辕鳕天这个她最好友人的直斥。众人沉默且震惊的望着眼前的纪灵儿。有人眼睛里闪烁着同情,更有的流露出一丝叹息
“你想说我无情。”纪灵儿嘴角轻轻牵起,笑容有些艰涩和难过。
“可你凭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一句话,这番话很平静,然而每个人都察觉到了纪灵儿这番话里的冷骛和那一丝愠意。所以他们越加感到窒息。
“难道凭你和他在梨hua神树构建的幻境里共同生活了三年?”纪灵儿手指无形攥紧“别忘了,你并不是他的妻子。”
她其实是一个很害怕受伤的人,所以她冷骛高傲,也正是如此,所以她会选择对外来的伤害,施以最不留情尖锐的还击。
哪怕眼前的人是她最亲密的友人,哪怕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很恨自己而后悔。
轩辕鳕天难以置信的望着她,眼底有一种受伤的神情,然后她慢慢后退,继而转身飞奔,身影如鹞,迅速消失在山林之。
没有人想到竟然是这样场面的呆愣在原处。而几乎所有人都很明智的选择了缄默。
纪灵儿抓着自己的手臂,头低垂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样一番话。但是就在刚才轩辕鳕天的那番话,让她的确心底很愤怒。
哪怕是她很想告诉她,当初她之所以会决定前往地海救援杨泽,仅仅是因为那年在大晔王宫温泉处与他对视的那一眼。
只是一眼,没有道理的,就决定了这之后的许多事。
轰!得一声,打断了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缄默。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楼阁里的人,站在浅坡的人,包括飞奔而出的轩辕鳕天,纷纷或抬头,或转头的朝杨泽所在的位置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亦或者在〖体〗内气机急速遄流里坚持了多久。或者昏迷过去又苏醒了多久,杨泽一直处于一个恍惚的状态。
在这个状态里,他的眼前不断跳出各种画面。
这些画面很抽象,来自于各式各样的意境,包括了他从高纹帝国那位大剑师身上学会的蓝璃剑意,包括了在轩辕鳕天随身蜃珠里昆仑的暴风潮汐意,更包括了修罗相,还有许多见也没有见到过的形象。
这些形象或是剑,或是风暴,或是战神修罗,或是素净的和尚,或是牛鬼蛇神,或是飞遁的仙女。这些无数的形象不断的组合,又拆分化为粒子消散,又重新凝结成另外的尊容。
他蓦然惊醒,陡然发现自己倒在了溪水。
潺潺的溪水沿着草坡绵延至最远处。几缕上游的碎叶漂浮在水层上,回环绕行。这是极静的画面,也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这样的情形随处可见,在每天的清晨,在每个黄昏笼罩的傍晚,在每一个春夏秋冬,每一片原野,每一条街,每一个人身上。
杨泽抬起手来,拨动溪水,水流荡漾,浮于水的枯叶被这个动作打乱了原本的轨迹,飘荡在一旁。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睛变得无比清澈深邃。
山川,河流,田野,湖泊,以及看上去永不改变的村镇人们的生活,其实兴许只要伸出一只手在某处拨弄,折下一朵hua,就能赶走一只蝴蝶。
蝴蝶飞起扇动的翅膀,或许就会影响到湖泊附近成千上万只蝴蝶。
成千上万的蝴蝶,又会微妙的改变最原始的生态,最终一层一层,直至另本不可能变化的地表地理也发生了改变。
最微小的细节可以组合成最伟大的事物。
最微妙的改变仍然可以产生巨大的变革。
所以杨泽仿佛看到了世间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