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Ru房交给谁 第 4 部分阅读

    　　我变得恍惚，我希望自己每天穿着盔甲穿行在人流中。”

　　男同学很快就回复了，信不长，但语句坚定。他说，维纳斯没有胳膊，难道说她就不美吗当你把ru房看得很重的时候，你的痛苦会越大，当你不在乎的时候，你就感觉不到痛苦。你的在乎不在乎可能取决于其他人的观念，好，我也算“其他人”之yi吧，那我告诉你，我不在乎

　　胡梅梅长长舒口气，觉得心中轻松多了。天色越来越暗，包藏了yi个下午，雪似乎就要落了。

　　今天小宋休息，办公室里就剩下胡梅梅和小张，电脑闪烁的荧光，把各自的脸映照得惨白。这时，小张突然抬起头，用鼓凸的眼球扫视了yi下四周，然后神情严肃地看着胡梅梅，胡会计，我想和你说件事。

　　胡梅梅略有yi丝疑惑，她不知道小张要说的这个事是什么事，但是，此刻，阴暗的天，昏黄的灯，氤氲的水汽，还有不冷也不热的办公室温度，似乎正是互诉秘密的最佳时刻。

　　我想隆胸。小张不加铺垫地说道。这的确让胡梅梅感到震惊，隆胸，多么遥远的yi个词啊。

　　我要隆胸，必须要隆胸。我已查了很多资料，硅胶便宜，但质感不好，摸起来的；水乳也行，切口也不大，塞在胸大肌后面，像真的；玻尿酸最保险，但使用年限短，时间长了就被吸收了。我想用水乳，还是水乳吧。小张兀自说着，像在超市货架上进行选货。

　　胡梅梅yi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对隆胸更是yi无所知，只是心里感到yi阵难受，刚刚稍微好转的心情，跟温度计遇到冷流，又缩回去了。她不知小张的ru房究竟有多小，小到要做隆胸的地步。

　　我ru房很小的。小张像是猜到了胡梅梅的心思。生完小孩哺完奶就更小了，只剩yi个，我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是我老公有了外遇，我调查过了，那个女的是个大波。

　　胡梅梅突然觉得，不讨人喜欢的小张此时有些可怜，她的头发杂乱地散落在肩上，眼睛鼓凸得更加厉害，她想起小张经常拿出yi卷话费单，像批改作业似的在上面写写画画，画完后又塞进抽屉里，然后对着电脑搜索查阅yi份份隆胸资料，原来，这就是她的秘密。

　　窗外开始飘雪了，静悄悄的，再过yi会儿，地上就会雪白yi片，雪像个谎言似的，遮盖了yi切。生活中有多少是真实，又有多少是虚假，比如小张即将饱胀的ru房，比如自己外表看着凹凸有致的胸部，比如男人和女人之间真真假假的感情。

　　小张第二次和胡梅梅说起隆胸的时候，又正是小宋休息的日子，天空依然阴霾，太阳挣扎了很久，才在傍晚时露出了脸，大概是yi天不见，快落山的太阳像是削瘦了，抑或像丰满了。这次小张没有隔着桌子和胡梅梅谈话，而是把椅子搬到胡梅梅身旁。傍晚真是个述说衷肠的时候，窗外风在吹着，室内暖气在吹着，灯光懒散地在头顶上照耀着，在地上印出两个不太清晰的影子。像在收听电台的夜间频道，小张的声音忽远忽近，她从上个世纪追溯，自己跟丈夫的床前恩爱，yi直到昨晚，撞见丈夫跟大波妹的床前恩爱。小张的声音很不好听，表达更是欠佳，但是间隔就能从她嘴里清晰且庄重地蹦出两个字：隆胸。是啊，隆胸，在不幸福的ru房里填充幸福的材料，胡梅梅瞟了yi眼小张的胸部，yi马平川。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胡梅梅轻轻叹着气，她想告诉她自己更加不幸，她的胸前是yi块被铲平的草地。她把舌头在嘴里绕了yi圈，像是找yi个更好的方式表达。窗外陡然暗了下来，几片树叶拍打着玻璃。我患了乳腺癌。胡梅梅的声音几乎和那树叶同时落下的。秘密交换的砝码不是金钱，而是秘密，她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就应该向别人说出自己的秘密。

　　啊，小张把椅子往后推出几尺，惊愕地站起来，她用鼓凸的眼睛丈量着胡梅梅的胸部。

　　我不知道ru房究竟有多重要，也没人能计算出它们到底有多重要，十几岁的时候，我渴望快点长大，像大人们yi样可以隆重地穿上胸罩；再后来，我渴望有yi双手的抚摩，ru房就是女人交付给男人的yi把钥匙，男人通过它才能回家；再后来，生小孩了，母性突然无限的放大，被咬出了血，磨破了皮都不觉得疼痛，那时，觉得自己十分伟大，为了孩子，为了哺育，即使没有了ru房又怎样呢果真，我没有了yi颗ru房，孩子长大了，不需要乳汁了，我的ru房也yi语成谶地没有了胡梅梅喃喃地说着，声音在空调的呼呼声中更加微弱。

　　第二天小张没有来上班，第三天也没有来。小张消失了，同她yi起消失的还有公司账户上五万六千元的现金。除了胡梅梅，没有人会知道穿着朴素，yi向节俭的小张去做yi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冬天的夜幕来得特别早，几颗寒星寂寥地眨着眼睛，胡梅梅往家走着，脚步孤单。她想着谁开始的直立行走，将yi对ru房离开了地面，而高高地悬着，从此赋予了它这么重要的意义。书包网 tt小说上传分享

　　5

　　手腕上的伤口终于好了，留下yi道肉红色的疤。江娜娜将yi只镯子戴在左手上，作为遮挡，但还是会不小心地瞥见，每次都会yi阵难受，于是又想起那个半夜：方蓉蓉的短信，手机的碎片，地板上的鲜血

　　伤口处早已感觉不到半丝疼痛，似乎这疼痛迅速地转移，转移到心脏，转移到ru房。是的，像无数的毒蝎爬满了她的ru房，疯狂地c恣意地啃噬着每yi根神经，没yi条腺管。

　　小城的冬天很快就来了，似乎在yi夜之间悄然而至。出门要戴手套了，说话嘴里冒热气了。也不知从哪yi天起，江娜娜突然害怕甚至讨厌寒冷起来，棉衣把自己包裹了，把李yi波包裹了，他们之间相隔着无法计数的棉花c羽毛c毛线，还有轻薄的寒冷空气。这种寒冷漫游在人与人之间，浸透了yi切：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饭桌上的三三两两的菜肴，以及两个人的情感和脏腑。

　　江娜娜yi直没有向李yi波解释那天的事情，她不想解释，手腕上半指长的疤就像yi把明晃晃的剑yi样，就是最好的诠释武器。李yi波也没有提及那天看到的，似乎毫不在意，或不屑yi问，仿佛那天在他俩的日子里突然消失了yi般。

　　但李yi波换了新手机，江娜娜续了游泳卡。手机放在李yi波的裤兜里，游泳卡放在江娜娜的背包后。手机和游泳卡挤兑了原本属于两个人的共同时间。他们钟爱着各自的东西，用这个钟爱的东西去取代钟爱对方。李yi波躺在床头的时候，倚在沙发上的时候，坐在马桶上的时候，他的手机都形影相随，他用手机qq聊天，用手机收发邮件，他把玩着它，端详着几平方厘米的屏幕，像端详yi张永看不腻的脸，于是他的脸便在那个“脸”的映衬下变得迷幻和陌生。江娜娜大多时间都把自己浸泡在泳池里，水舔舐着，包裹着她的身体，似乎那样才可以抵御寒冷，水底下才是自己的家，温暖，自由，畅快。

　　婚姻是什么江娜娜常常呆呆地想着。婚姻就是李yi波的手机，yi摔就碎了；婚姻就是自己的左手腕，yi刀下去，就裂了。生活像被绑在了石头上，扔进yi个黑窟窿里，没有尽头，不停坠落。江娜娜好多次从游泳馆往回走的时候，觉得脚下的路竟是那么地没有生机，她犹如走在yi条通往死亡的道上。该怎么办呢她希望某yi天，推开家门的时候，李yi波像从前那样展开笑脸，然后从后面抱住她，说，老婆，哦，我的宝宝。李yi波喜欢称她宝宝，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像小锤敲在心坎上，舒心极了。

　　李yi波打开门，脸上竟绽放着笑容。他说，哦，回来了宝宝，饿了吧

　　江娜娜愣了yi下，然后笑起来，面部好紧绷，原来“笑”这个动作好久没在脸上施展了。她趁换鞋时的低头，使劲地捏了捏腮帮，把肌肉迅速调动起来。突然，李yi波从后面抱紧她，动作还是和以前yi样的娴熟和热烈。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宝宝。他喃喃地说，声音有些哽咽。江娜娜yi阵难过，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转过身抱住他。李yi波。她也轻声喊，然后便放声哭起来

　　突然间，江娜娜就醒了。泪已把枕头打湿了yi片，她看着窗外，黑暗依旧很浓，李yi波躺在旁边，身体弯成了半个括号，只是，她在括号外边。她没有多想，便挪过身体，从后面抱住他，几个月来第yi次如此地亲近，她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嘤嘤地哭着。原来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爱与恨像yi对孪生兄弟，每时每刻都萦绕在他们之间。她用牙齿轻轻地咬着他的肌肤，yi寸yi寸地，yi深yi浅地。括号慢慢打开了，展平了，又向她弯弧过来。

　　像yi本书被翻开太久，忘了合上，两页身体静静地合上了，他开始吻她，吻像雨点yi样落在她的脸上，是春雨，细小连绵，雨水掠过颈部，掠过胸前，被润湿过的土地，充满了生机。她忧伤的ru房啊，江娜娜闭上眼睛，这段时间以来，让她焦虑紧张的还有这ru房的疼痛，那种疼像是被包裹在纸团里的yi抹粉剂，她看不见，够不着，也控制不了。现在纸团慢慢展开，春雨夹着春风，慢yi阵，紧yi阵地，粉剂就被吹得无影无踪。江娜娜流泪了，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这对ru房，它是那么地渴望yi个吻，爱意绵绵的吻，像解药yi样的吻。

　　两个身体都舒展了，像杆件yi样，瞬间，又铰接在yi起，严丝合缝，像两具齿轮，那么地完美，那么地和谐。齿轮慢慢转动起来，轻轻地，机械地，律动着。齿轮yi同向前进着，像翻山越岭，如跋山涉水，它们不觉得累，它们默默转动。窗外已逐渐泛白，窗帘变得清透起来，江娜娜看了周遭yi眼，像具有历史意义的yi看，她要和这yi切告别，与这几个月的悲伤日子告别。就在她把目光落在李yi波脸上的时候，心抽动了yi下他竟是闭着眼睛的。

　　她记得，的时候，李yi波yi直是睁开眼睛看着她，他的眼神专注而灵神，像yi口深潭，要使她陷下去。她常常害羞地说，别看着我嘛。李yi波问，为什么不能看着你，我在和你呀。

　　你可以闭上眼睛呀。江娜娜嘟起嘴。

　　哦，笨蛋，闭上眼睛，你就变成张曼玉了。李yi波开着玩笑。

　　那现在，他在和谁江娜娜突然悲痛起来，好像yi道无解的算术题丢在她面前。他还在抽动着，像yi名开采的石油工人，每动yi次，脸上的肌肉也颤动yi下，这张脸多陌生啊，泛着铁器yi样的坚硬，泛着手机屏幕yi样的荧光，鼻子挺拔着，嘴唇微张着，眼睛紧闭着。哦，不，不要。江娜娜突然喊起来，她不想成为张曼玉，不想成为方蓉蓉，此刻她只想是她自己。哦，不要，不要这样。她挺直身体，欲将停止这个运动，然后憋足yi口气，用力地推了出去。

　　李yi波摔在床下，像齿轮摔在了泥土上，发出沉闷地响声。yi切又静了下来，这种安静却使人震耳欲聋。天还没完全亮，眼前的yi切灰蒙蒙的，好像造物主没来得及给yi天上色。

　　李yi波从地上站起来，鼻子里发出yi声冷笑，这个声音像从远方飘来，夹着太多的寒气，又像yi把刚出鞘的剑，瞬间，就把两个人的心都撕得碎碎的。

　　好比yi个筋疲力尽的人从井里打水yi样，用力提着，使劲拽着，眼看着水桶就要离开井面的时候，yi不小心，水桶连同井绳yi起滑下去。生活仿佛又栽进了深渊。

　　李yi波好多天都提不起精神，浑身像中了弹yi样，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了，两个人之间竟变得如此陌生。他原以为婚姻就该跟那酒似的，越陈越香，却没想到这酒竟是那啤酒，时间yi长，全他妈的变味儿了。

　　之后的几天里，李yi波请王大亮喝了三顿酒，请方蓉蓉饮了两次茶，然后，又用前者的汽车载着后者赏了yi次月。李yi波把车开到郊区，在几棵不算阳刚的树下停稳。月光如银，洒满整个世界，地上，水面上，树叶上，都闪烁着银亮的光。他把脸转向副驾驶的位置，方蓉蓉的脸也在月色下更加皎洁和透亮。

　　下去走走吧。方蓉蓉提议。

　　这是yi片新城景区，人工挖的湖，人工堆的山，人工植的被。李yi波没有下车，他对这yi切的景色并不感兴趣。方蓉蓉在车前转了几圈，屁股在短裙里荡漾，恰到好处地把几个侧影曲线呈现在他眼前。真漂亮嘢方蓉蓉在车外喊道，声音和表情都近似夸张，好像二十多年来都没见过这样明亮的夜晚。在李yi波眼中，她也是人工的景。

　　四肢充分伸展后，方蓉蓉又回到车上，她呵着气搓手，眼睛直直地盯着李yi波。车窗外，月亮似乎又长大了yi些，低低的，斜睨着车内。这种时候似乎应该做点什么，就连空气都显得十分明亮。李yi波顺势揽住方蓉蓉，他说不上来自己的这个动作有多an，瞬间，他的心脏就如这十五的月亮被撑满，他开始吻她，由快至慢，像唆yi颗水果糖。窗外偶尔有yi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摇碎了yi地银色。他感觉自己正站在yi个舞台上认真表演，四周有刺眼的镁光灯，有掌声，有喝彩声，还有无数双像江娜娜yi样明亮透彻的眼睛。他低下头，逃避那么多眼睛的注视，他把脸埋在方蓉蓉的间，这片疯狂的土地，突然起伏起来。方蓉蓉的ru房虽小却十分恣意，江娜娜的ru房大而含蓄，如果前者是罂粟花，那后者就是晚饭花。

　　是的，那是晚饭花yi样的ru房。李yi波永远记得中学时的yi个午后，他用笔着前排女生，突然，女生文胸的金属扣挣脱开来。她转过脸，既羞又恼，抬手呵斥他，他却无意间看见了她的ru房，在乔其纱的衬衫下闪动着，那么娇小，那么叫人怜爱。他看到了小小的乳晕，粉色的，像盛开在初夏的晚饭花。

　　那个晚上，李yi波第yi次遗精了，他无法挥去脑海里那个ru房的形状，它和隔壁喂奶的婶婶的不yi样，与家中的不yi样，与海报画集上的不yi样。他看到的ru房是那么地美，像绸缎，像陶瓷，像晚饭花。

　　最终，他也如愿地寻找到了晚饭花yi样羞涩的女人，他以为自己会跟江娜娜就这样美满地生活下去，他那么沉醉于她的胸前。可是，现在，谁又沉醉在她的胸前那个傍晚走进家中的陌生男人，还有那天时，她嘴里的呻吟，不要，不要她又在拒绝谁

　　他深深吸yi口气，似乎要囤积全身的力量。方蓉蓉在他身下扭动着，像yi堆泥，任其拿捏。她咬着他的耳朵，要，我要，我要

　　要不要女人他妈的竟这样不同。他迅速退去了彼此的衣服，月色很美，涂满两具身体，他无心端详，就让自己的老二yi头扎了进去。方蓉蓉大叫yi声，如裂帛yi般，十分刺耳，然后声音又逐渐变低，软软地，像小时候村头母亲的呼唤。是的，此刻，他没觉得自己有多幸福，甚至有些悲凉，他像yi只迷途的羔羊，被另yi只陌生的母羊往家领。他跟着她，他的跟着她，奔跑着，前进着，直到洒完了最后yi滴精血，直到疲惫之至，直到刚刚如满月yi样的软塌塌的。

　　6

　　婆婆终于可以下地了，这对于胡梅梅来说，算是yi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这就意味着每顿饭不需要端至床前，每yi次换内衣不需要胡梅梅帮忙。前者只需两三分钟，且得心应手；后者则需要两三十分钟，且唯唯诺诺。这是胡梅梅手术后第yi次看见别人完整的ru房，婆婆五十多岁，因为肥胖，所以ru房还显得饱满，这片皮肤常年裹藏在衣服下，显得极其的白，这种白，是那么地刺眼，那么地嚣张，像两面招摇的旗帜，隆重地展示在她眼前。胡梅梅半蹲着，突然有说不出的难受，她觉得毛孔在收紧，喉咙在收紧，胃部在收紧，直到嘴里涌出yi丝酸涩的水来。

　　婆婆自己下床后，胡梅梅就不需要再做这些了，但家里依然很逼仄，就好比糖里面加了盐，盐里面掺了苦，总是说不上的滋味。她觉得屋子越来越小，越来越拥挤。婆婆和公公住在书房里，于是书房被彻底占据了；公公从早到晚地坐在客厅里，阅报纸快讯，观电视新闻，于是客厅也被占据了；婆婆则经常闷在卫生间里擦洗着已经泛白的身体，她把，内衣，干净的，脏的，搁置在不同的盆里，用自己的贴身衣物占领阵地。八十平米的屋子属于胡梅梅的只有yi个卧室和厨房了，然而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胡梅梅竟然在自己的床上，看见婆婆的yi只棉质胸罩，她“噢”了yi声，仿佛又陷入了某个包围圈，阳台在胡梅梅卧室这侧，晾晒衣服而必经之地。胡梅梅把自己藏在厨房里，跟yi切铁铜铝瓷在yi起。煤气上呼呼地烧着水，翻腾起无数的泡泡，胡梅梅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和泡泡yi同起起灭灭。

　　小张离开后，财务室yi直没有增加新的人员，于是更多的工作内容留给了胡梅梅和小宋，当然，留给她们更多的是时间，可以互诉秘密的时间。好几个傍晚，小宋迟迟不肯离开，她打开保险柜，把yi堆红红绿绿的钞票拿出来清点，像进行yi天的放风活动，钞票在她手中发出无奈的响声后，又被遣进保险柜。这yi系列动作即将完成时，小宋常常会干咳几声，像开场白。她说，梅梅，哎，梅梅。胡梅梅心中yi紧，小宋没有称她胡会计，而直呼其名，让她有些意外和不习惯。她想起了小张，在几个黄昏时分，没有预告地就把秘密硬塞给了自己。胡梅梅迅速地换了衣服，围上围脖，她想尽快地离开这里，或许稍迟片刻，小宋又会将她的秘密诉说出来，像刚才的钞票yi样被遣出来，但秘密是收不回去的，容易被人惦记。说实话，她不想知道太多，她不想交换秘密，她更害怕那些秘密又会与那可恶的ru房有关。

　　推开家门，胡梅梅的心情又跌入到另yi个深渊。公公岿然不动地占领着最大的沙发，婆婆还在卫生间，似乎yi直没出来过。许光荣去接小辉了，没有到家。厨房里和上班前yi样凌乱，阳台上又飘荡起婆婆的白色。胡梅梅躲进厨房，突然觉得这个屋子十分陌生，那些陌生的物件，陌生的气味，逐渐充斥整个屋子，好像是在玩yi个俄罗斯方块的游戏，下面越积越高，无法消除，直到把整个空间塞满，直到把自己挤兑到游戏结束。

　　这个月的第四个礼拜天，晚上，yi家人围坐在yi起吃饭，依然是婆婆转述有头无尾的新闻或旧讯，公公用不太清晰的语言间或进行补充；小辉不好好吃饭，把塞进嘴里的米饭又吐回碗中；许光荣则不说话，埋头认真吃着。突然，像电视转台yi样，婆婆变换了另yi种音调，她说，我手术后还没去浴室洗过澡，在家真是洗不干净，水温太凉，我想要焐yi焐，晚饭吃完，梅梅跟我去浴室。

　　胡梅梅愣了yi下，极不情愿，已经近yi年没有去过浴室了，她害怕那种地方，于是只好求救地看着公公和许光荣，两人也用这样的目光注视她，前者的目光里多是命令，后者则是乞求。

　　好像从yi出话剧突然转为哑剧，饭桌上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埋头吃着饭菜，把咀嚼的声音控制到滴水不漏，像经历yi场赛跑，许光荣率先吃完了，离开了；紧接着是胡梅梅，公公，然后婆婆。

　　这是yi场无声的较量，是yi场婆媳地位的抗衡。谁都不愿先开口说话，没有人要求婆婆去还是不去，要求胡梅梅陪还是不陪，似乎谁先开口了，谁就过分了，谁就不近人情了。于是每个人都这样沉默着，暗自祈祷事情顺着yi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发展下去。但结局似乎已明摆着yi样，婆婆在饭后竟坐在沙发上小声地啜泣起来，她的眼泪挥洒得如此及时和伤心，婆婆不太讨人生厌，但也绝非讨人喜欢，她的头随着微胖的身体yi颤yi颤的，泪水就在这颤动中流出来了。婆婆什么也没有说，但那些泪水里似乎都已包含了，与冬至那天燃烧的纸钱yi样，具有同样的意义：祖宗保佑自己，保佑媳妇，保佑全家

　　胡梅梅还是去了，显得有些悲壮，有些决绝，夜晚的风肆虐而凄凉，像无数双手，掴在她无奈的脸上。她跟在婆婆的身后，想到同样是丢失了某个东西，yi颗ru房竟没敌得过yi颗肌瘤。

　　浴室的霓虹灯比哪yi处的都炫目，都明亮，不算高的楼房似乎原本就是yi个发光体，闪耀着迷幻和亢奋的光芒，又好像yi个玻璃罩杯，四周的墙体逐渐变得透明，胡梅梅仿佛能看见里面的人在yi片水雾中欢腾，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每个女人的胸前都点亮着两盏明亮的灯，她们转身，她们搓洗，她们搔首，她们弄姿，灯光忽明忽暗，灯影摇曳不定，于是她们的脸上就荡漾着更加迷幻的神采。

　　婆婆很快脱了衣服，yi身白肉再次展现在胡梅梅眼前时，还是令她眩晕了片刻，那种低迷或者不太健康的白色像yi块布匹挡住了所有视线，虽然早已看过婆婆的身体，白得耀眼，但那是躺着的，当身体站直了，就好比那盏灯突然举到了眼前。胡梅梅没有，她像yi个购买彩票的人在投注点进行观望c对比c揣摩，她希望能看到yi个跟她yi样切除了ru房的人，先对澡堂里人的视觉进行yi点冲击，来缓和自己出场时的突兀和尴尬。然而，水雾太大，抑或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先驱。她坐在外间的换衣凳上，像冷却yi杯水yi样让自己平静下来。门忽被打开，又忽的关上，就在这闭合之间，yi具具身体在她眼前晃荡，这扇门，把她隔在了自由畅快之外，隔在了酣畅淋漓之外，隔在了女人的世界之外。只有两步之遥，她却不敢迈动。

　　梅梅，梅梅。婆婆在里间喊，然后把头挤在门外。进来啊，进来给我搓个背，后背够不着来着。

　　婆婆说完头又闪回去了，像沉没在大海的yi个果皮。

　　半响，胡梅梅都没动yi下，进还是不进好像在等待yi个人来为她做出选择。她不想做这样的选择题，然而不选择也是yi种选择。男同学在不断发来的信中安慰她，鼓励她：ru房不是生活的全部，女人的ru房和芓宫yi样，都可称做附件，所谓附件就是可有可无的意思，生育完了芓宫就可以不需要了，哺育过后ru房也可以不需要了，它们的作用就是实现了其使用价值，至于审美价值，就要根据每个人的评判标准了。

　　她缓缓地站起来，再慢慢地解开衣扣，yi件yi件，像要进行yi场蜕变，yi场重生，yi场涅槃。

　　胡梅梅迈了进去，这扇门并没想象的那么沉重，水雾弥漫了整个空间，几具身体像挂在莲蓬头下的粉蒸肉，看着并不太清晰，每个人都在搓洗着自己的肌肤，迷恋各自的身体。是的，谁会看她，谁又会注视她。就连她自己都不会多看自己的ru房，也不敢看自己的ru房。你觉得它有多重要就有多重要，你觉得它yi钱不值就是yi钱不值。胡梅梅又想起了男同学的话，谁说不是呢

　　婆婆弓起背，肥肉往两边坠去。胡梅梅蘸着水搓着，胳膊的来回运动间，胸前孤单晃荡起来。她突然又感到难过，甚至后悔走进这个浴池。水汽里别人的完整ru房像雾天的车灯yi样，又穿刺着她的眼睛。她觉得每个人都在搓洗赏玩着自己的ru房，像赏玩手中的yi粒珍珠。搓洗久了，观赏久了，目光便在人群中穿梭，最后落在别人的胸前，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和别人进行比较。

　　胡梅梅很快完成搓背任务，她要尽快离开这里。她觉得男同学总是在劝慰和鼓舞她，像在给yi个泄气的皮球充气yi样，她觉得自己快要瘪了，需要这样的帮助。可是，此时，她突然感到在这个浴室里，皮球更加迅速漏气，充气的速度总是赶不上泄气的速度，她要趁气没有漏光之前，弹跳着出去。

　　胡会计，胡会计。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胡梅梅yi惊，竟是小宋。在浴室里遇到熟人本身就是yi件尴尬的事，好比平时光鲜靓丽的外表掩饰了各自家庭状况，忽有yi天，友人来访，家徒四壁，囊中羞涩。两个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对方的身上，似乎寻找yi点令自己扬眉吐气的东西。小宋的个头高于胡梅梅，所以在形态上就显得居高临下。她说，胡会计。然后迟疑了半秒，这半秒里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总之她的目光被粘在了胡梅梅的yi对残乳上。

　　她的喉咙处发出低低的yi坨声音。你也来洗澡的啊。小宋说道，显然这句话是那半秒思索的不成功产物。

　　我也在这家浴室洗澡的，平时没看到你来吗小宋继续说着，目光yi直绕在胡梅梅胸前。

　　我快洗好了。胡梅梅答非所问，言下之意就是她要先走yi步了。

　　说实话，小宋的ru房并不漂亮，甚至有些丑陋，平整的土地上，只有两个黑大的，像初夏摔落在地上的黑色桑葚。胡梅梅感到yi阵恶心，这种恶心并不是因为小宋的ru房，而是她躲躲闪闪的目光。女人的ru房真是奇怪，上帝给每yi个女人yi对健康的或大或小的ru房，但当你不好好使用它，不认真保护它，它就会变得低劣，甚至没收。如果小宋的ru房为劣品的话，小张的将是赝品，而自己，则是销毁品。

　　胡梅梅迅速穿好衣服跑出浴室，婆婆还没洗好，似乎要把落下的那么多次的时间yi起补上。远处升起几束烟花，天空忽明忽暗。女人的ru房似乎也跟这烟花yi样，灿烂过后，只剩美好记忆。

　　胡会计，我其实是有话跟你说的。小宋的声音让胡梅梅吓了yi跳。她转过身，小宋正倚在门前的路灯柱上，胡梅梅觉得今晚有些异样，这种异样就像花要开了，孕妇要分娩了，时机成熟了，挡也挡不住。

　　我觉得自己挺猥琐的，你刚来的时候，我跟小张走得很近，故意疏远你，你也不跟我计较，你说我是不是挺不是东西的。小宋走近胡梅梅。

　　胡梅梅不知如何回答，嘴角勉强牵出yi丝微笑。她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得就仿佛没发生过yi样。

　　小张走后，我yi直想跟你说yi些事情，我的事情，我的丈夫，那个狗屁丈夫，你是不知道的，我们是有感情的，那是没钱的时候，后来他变了，因为他有钱了。他跟yi个小服务员，yi个乡下女孩，被我逮到了，你说恶心吧。小宋吸了下鼻子，继续断断续续地叙述。我yi生气就离了，我带了儿子，我赌着气，我不想再要男人，我看见男人就恶心，看见男人就想起那个小服务员的事。我丈夫等了我几年，希望我给他个机会复婚，我死活不原谅，我跨不过那个坎。后来他也不等了，跟那个小服务员结婚了。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年我得了宫颈癌，芓宫切除了。

　　胡梅梅吃惊地看着小宋，青春痘在她脸上欣欣向荣。她没想到她的芓宫被切除，那也算是女人的附件，yi个在外表，yi个在体内。路灯突然暗了下去，在小宋脸上打出yi片阴影，黑暗拉近了人的距离，这个夜晚似乎注定要变得特殊和不寻常。

　　没有男人我也挺过来了，我好像在跟谁赌气，我也没必要要跟谁赌气。小宋声音低了下去，像自言自语。小张开过情趣用品店，家里还积了yi点货，她送给我yi个，我也用了，你不相信吧

　　胡梅梅yi愣，没在意小宋的话题已进行了转移。

　　我用快yi年了，那玩意比男人可靠。小宋直起身体，脑袋跟身后的树干yi样高高昂着。

　　胡梅梅忽然想起很多个早晨，小宋或神情恍惚，或神情激荡，她不知道这跟那个有没有直接的关系，她yi直觉得小宋是yi个很遥远的人物，情趣用品是yi个很遥远的东西，现在这个遥远的人物用起了遥远的东西，似乎合乎情理。

　　梅梅，你不要拒绝这些，觉得它那么遥远。小宋像洞察其心思yi样，继续说道。我不跟你说那么多，你自己会明白。

　　小宋的话又戛然而止。明白什么明白yi个附件被切除，明白她和许光荣的床事总跨不过yi个坎。

　　不知是路灯逐渐黯淡，还是黑夜越来越浓，黑色在她俩之间晕开，她看不清小宋的脸，不知道这张脸上此刻记载了不幸，还是洋溢了欢愉，小宋仍旧悠悠地说着话，内容跟那个东西有关，她说她为什么要和胡梅梅说这些，因为她们都是不幸的人，不幸人的不幸都是写在脸上的。她的声音像黑夜里流淌的yi渠水，闪着白亮亮的光芒，慢慢流向自己，流向自己的痛处，让胡梅梅觉得这世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拥有yi些不幸，都在这些不幸里寻觅或多或少的幸福。这也许就是人生吧，充满恐惧c厌烦c忧郁和绝望，然后再在这些境地里，寻找或制造出可供自己取暖的光明。

　　那晚洗澡回到家，许光荣已经躺床上了，就着微弱的床灯光线翻阅yi份杂志。这盏灯是结婚时添置的，橘黄的光在床头形成yi个罩，不偏不倚地把两个人环抱在里面。像yi盏信号，灯旋亮了，必定是要温存的yi晚了。然而胡梅梅手术至今，yi年时间，灯都没被旋开过，它成了装饰，又像自己幸存的那只ru房，带着恶意的嘲讽。

　　胡梅梅钻进被窝，竟然有说不出的激动和紧张，这种紧张把她裹得越来越密，甚至舌头和牙齿都哆嗦起来。手术后，他们有过几次床事，像两个人共同攀登yi座高峰，总是在临近峰顶的时候摔落下来。

　　yi切都进展得比较顺利，他们开始携手而行，温度不高不低，灯光不明不暗，像电视剧掐到点上，安静地播出。没有广告，没有前奏，也没有声音，胡梅梅睁开眼睛，在许光荣带给她的律动里看着那盏灯，它的光线那么柔和，那么胆怯，小心翼翼地缩成yi团。

　　许光荣微微闭着眼睛，表情有些复杂，像在品尝yi款饮料，或甘，或苦。他想起小时候田里常种有yi种蔬菜，叫“瓠子”，要是在生长过程中不小心将它的藤弄破了，或折断了，结出的果实都将是苦的。然而种植的人从不甘心，总希望某yi次摘下的会在意料之外。他觉得胡梅梅就是那棵瓠子，yi处的藤被折断了，然后浑身流淌着苦汁。苦味蔓延在八十平米的小屋里，蔓延在他和她之间。对于床事，在许光荣看来，或在他俩看来，似乎已不是生理的需求，而是yi种验证，对爱意是否存在的验证。他像走进实验室的小技术员，小心谨慎地进行试验。

　　墙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隔壁公婆的呼噜声悠悠扬扬地传来，yi高yi低，yi长yi短，抑扬顿挫，yi派和谐。许光荣突然觉这个声音很熟悉，像带有某种气味儿，又把他带回那个苏北农村，像小时候的盛夏，他躺在竹床上看小说，屋外父母在午睡，呼噜声渐渐响起，像水被烧开了，声音愈发明亮。如同现在yi样，此消彼长，带着温暖的热气弥散在小屋里。他常常放下手中的书，沉浸于此。在他看来，这就是惬意，就是安详，就是白头偕老。胡梅梅的ru房切除后，他们两人像掉进了不同深渊里，无法相望，更无法同行。那颗ru房就这样鬼魅地带走了属于他们的欢乐。他们住在同yi间屋里，睡在同yi张床上，即使身体交合在yi起，都无法体味那种惬意。

　　他突然想起了江娜娜，这个时候。

　　也只是瞬间的yi闪，许光荣便感到心情和体下yi阵激灵。他想起了她的ru房，饱满得像两只皮球漂浮在水面上。这段时间他和江娜娜隔三岔五地会在泳池里相遇，像约好yi样，许光荣请她喝过yi次茶，坐在茶室的yi隅，静静地听她说话，声音很干净，很柔软，也像带着某种气息儿。yi个下午，他便觉得被这种气息包围了，浸透了。yi抹夕阳从窗帘yi角泄进来，均匀地涂满她的半张脸。突然，许光荣心中有些激荡，甚至yi刹那，觉得这个女人就是老天安排在他生命中的。他只想抱住她，那个瞬间，没有丝毫肮脏的念头，只想这么抱着，贴在她柔软的胸脯上，然后大哭yi场。

　　他继续机械地抽动着，灯影似乎在摇晃，暖气呼呼地吹向窗帘，如同水波不兴，涟漪轻起。许光荣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泳池，水轻轻拍打他的肌肤，他仿佛看见江娜娜正从对岸向他游来，她的泳衣划破了水面，水花像血yi样溅开来。然后他便看见了她的yi对ru房，孤伶伶地飘荡在水面上，他奋力游过去，双腿死劲踩水，把手努力伸去，还没够着，便觉得体下yi股热流倾巢而出，浑身顿时瘫软。

　　许光荣了。

　　许光荣和胡梅梅彼此望着，沉默了片刻，似乎忘了想要询问或回答的问题。这是手术后为数不多的床事中的第yi次，好像该了，又好像不该。胡梅梅yi言不发地起身去了卫生间，许光荣则躺在床上，这yi瞬间，他觉得自己跟江娜娜更近了，这种近让他无比温暖，又无比心痛，他撇过脸，泪水从眼角溢出来。

　　这个晚上安静得要命，公公婆婆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停止了，知趣地搁浅在某yi个音符上，屋内又寂静下来。窗外有月光，不太明亮，天空泛着混混沌沌的紫色。胡梅梅坐在马桶上，用手第yi次了。小宋说，不要觉得它很遥远。是的，并不遥远，近得就如同被自己握在手里，那个飞跃了yi切，忘乎了yi切的感觉，真真切切地被她握在手里了。书包网 .shubayi2.cyi

　　7

　　春节不邀而至，在yi片阴雨中，烟花沉闷地开在黑夜里，雨僝云僽。

　　在婆家走亲访友完了之后，再回娘家。江娜娜坐在李yi波驾驶的车上，车是借的王大亮的，黑色雅阁。雨没有消停的意思，车窗上氤氲了水汽，音乐被旋开，轻轻地遮掩了两人沉默的尴尬。这样的场景似曾有过，江娜娜也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李yi波开着车，有音乐，但心情璀璨。那是结婚那天，李yi波刚拿到驾照，迫不及待地换下司机，yi路驰骋。那天两人也没有说话，但yi切都包含在交替的眼神里。女人江娜娜觉得自己很幸福，觉得白头偕老，海枯石烂，天长地久之类的祝福之词yi定会坚守在他们身旁。但仅仅两三年时间，竟有了这么多变化，这种变化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在yi隅逐渐腐烂和锈蚀。

　　车驶进小村，雨也将停。雨丝像苟延残喘的人，细细弱弱。远处，两个老人早已站在路边，yi边翘望，yi边跟邻居搭讪。人们的目光如同雨水yi样流淌在这辆黑色轿车上，丝丝琳琳。在村人看来，这是多么神气和幸福的事啊，汽车，城里，衣锦还乡但车内，又是另yi番景象，李yi波的手机轻轻振动了yi下，及其微弱的，犹如诚惶诚恐。但江娜娜还是感受到了，这种振动细细微微，但在心里胜似地动天摇。

　　午餐自然是丰盛的。家人们欢聚yi堂，家禽们汇聚yi桌。母亲把鸡鸭鹅的胳膊腿的夹在女婿碗中，父亲则是翻出yi瓶珍藏多年的酒，给女婿斟上。

　　李yi波忙抬起手来，说，哦，不喝，不喝。

　　酒瓶停在空中。来yi杯吧，大过年的，就算陪我。父亲呵呵笑着。

　　哦，我不想喝。李yi波依旧拒绝，声音不冷不热。

　　你就陪我爸喝yi杯吧。江娜娜小声说道，眼睛直盯着他。

　　我不想喝。李yi波回答得异常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