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圣诞之子 第1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楔子
福琼公司总部为圣诞节装饰一新,里面挤满了福琼家族的人。全家人正要在这里庆祝凯特的八十岁生日,喜庆的场面气派非凡,食物精美,美酒飘香。在房中高耸的圣诞树旁,一位国际知名的独唱歌手正在唱歌。歌颂众神的音乐在整座大楼里飘荡,为这里平添了许多节日的气氛。
亨特一个人远远站在一旁,双手插在口袋里,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不悦之色,他注视着那一群子子孙孙们聚集在凯特的周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噢,他是亲属——他倒是担着这个名——但却从不认为自己真是福琼家的一员,而且他怀疑这个家族也从不把他当亲人。人们不喜欢把私生子当亲属看待。
福琼家族倒没有将他拒之门外——他们还不至于这么没风度。但是他们已私下里议论他好几年了,他也不能为此责怪他们。他是一个有辱门楣的人生下的有辱门楣的儿子,十二岁那年他父亲才得知他的存在,从那时起他的烦恼就开始了。这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个震动。
回想起他第一次看见他老爸时的情形,亨特不由得一笑。当时他带着印第安人的疯狂劲儿冲向丹尼尔·福琼,一头撞在他的肚子上。他对刚死去的母亲格雷丝满怀悲伤,心中充满了怨气。为了母亲的死,也为了所有这些年来节衣缩食、相依为命的艰苦生活,他痛恨他的父亲。本来如果有福琼家的资助,他们至少可以过得好一些,但随着母亲的去世,这一点却再也无法实现了。他并不在乎丹尼尔·福琼是他的父亲,他本想跟他一刀两断。
然而,法庭并没有作出这样的判决,不管他是否喜欢,他还是被置于了父亲的监护之下。但值得称道的是,丹尼尔尽到了自己做父亲的义务。作为一个双脚闲不住的人,他虽然没能让亨特有一个传统的家庭,但却带着他走遍了世界,让他接受了呆在一个地方不可能得到的教育。
尽管亨特继承了父亲的流浪精神,但他们却从未建立起和谐的关系。由于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互不了解,两人之间总无法结成稳固的纽带。但不论怎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也逐渐能够和平相处。他现在用福琼这个姓,但他从不以为自己和这个家庭有什么真正的联系,将来也不会这么想。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他一直都是孤鹰亨特,是他母亲那个民族的孩子。
那么他到底干嘛在这儿呢?他几乎就不属于这个家族,即便属于,也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凯特是他的姑祖母,虽然他喜欢这个她,但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却很少与她相处过。为什么在她看来,让他在这儿为她庆祝生日会那么重要呢?
“这是怎么回事,凯莉?”当凯特的社文秘书凯莉·辛克莱离开人群站到他旁边时,他问道。这是个漂亮姑娘,有一头金发和一双像秋口的天空一般湛蓝的眼睛,她就像对待老本·福琼那样,一直把他当作真正的家庭成员看待,他对此很感激。“凯特做事总是有原因的。她为什么要我来这儿呢?”
她耸耸肩,轻快地说:“你了解凯特——她喜欢保守她的秘密。你为什么就不该在这儿呢?你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啊。”
他对这句话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凯特却在这时开始分发礼物了,她在生日晚会上常常这样做。亨特被逗乐了,禁不住微笑了一下。早在几年前就有人告诉凯特,既然这是她的生日,大家认为她才是该接受礼物的那个人。但她就是喜欢给家庭成员来点意外之喜,而且乐此不疲。
“亨特?轮到你啦。凯特希望和你私下谈一会儿。”
他向后退了一下,眨了眨眼,确信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轮到我?你在说什么?凯特有东西要给我?”
“当然有。”凯特来到他旁边,轻轻露齿一笑。“实际上,我觉得你是惟一能够经营这个特殊项目的人。去年我在怀俄明买了一家建筑公司,它现在需要你来排忧解难。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它现在已经连续几个月出现赤字了,我想你正是能改变它的人。只要到年底时将它扭亏为盈,公司就是你的了。”
亨特吃了一惊,直直地盯着她。他倒不怀疑自己能做这个工作。他在世界各地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从洛杉矶的建筑业,到北海的钻井平台,再到加拿大的伐木场,什么都十过。但是一年?他从未在任何地方呆够三或四个月,他总忍不住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要让他在怀俄明呆该死的整整一年,那怎么能受得了呢?
第一章
在内奥米·温德森打开前门,看到印第安部落警察站在她小房子门厅的一刹那,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带来了坏消息——她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一点。“你们找到劳拉了吗?她受伤没有?噢,天哪!有什么消息?请快点告诉我!”
由于年轻和不够老练,霍克警官见到居留区内的女人时还很不自然,他看上去就像恨不得要找个地方钻进去。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面对她,并勉强地说:“没有,夫人。我很抱歉,我们还没有找到她。但是这案子已有了一点突破。巴克先生的车在厄克峡谷一条废弃的公路上被发现了。不幸的是,没有他和劳拉的踪影。”
“厄克峡谷!”她惊叫道。“那不是一条只能通向山上的封闭的死峡谷吗?巴克为什么会把他的车扔在那儿呢?”
“他知道一旦他从托儿所绑架了劳拉,就会引来许多注意,”他解释道,“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吉普车扔掉。从托儿所到厄克峡谷走近路只有一英里,而且那是个隐蔽的地方。作为一个聪明人,他会先在那里藏好一辆车,等一抓到劳拉就开车直奔那里,在报案前就把车换掉。这样他就可以从警察局旁径直驶过,扬长而去,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由于不清楚第二辆车的车型和车牌号,我们无法进一步追踪他。”
“那么,你们要放弃搜索吗?就这样让那个魔鬼带着我的孩子跑掉吗?”
即使她本人也听出了自己有点歇斯底里,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巴克绑架劳拉已快有二十四个小时了,在这恐怖的二十四个小时里,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电话机旁等他打电话来。他会打电话来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向自己保证。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酷无情的人——至少他会打电话来让她知道劳拉平安无事。
但是尽管电话铃响过几十次,但没有一个是巴克打来的,那都是她的亲朋和面包房的同事,得知劳拉被绑架的消息后,纷纷打来表示安慰的电话。
他不会伤害她的,内奥米无数次地对自己说。劳拉也是他的女儿。他爱她。在和妻子离婚以后,他搬到怀俄明来就是为了看劳拉。不论他是个什么样的恶棍,都不会伤害他自己的女儿。
内奥米越是坚持这种想法,恐惧就越像癌症一样噬咬着她。她心里总觉得巴克并没有带走劳拉,因为他想要的是她。她才是他真正要伤害的人,才是他真正要打击的对象。当她再次拒绝嫁给他时,他简直要发疯了。谁也说不上巴克会如何报复。
“我们并没有放弃,”霍克警官严肃地向她保证道,“但是你必须清楚我们是在盲目地搜索,夫人。巴克先生显然对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都做了周密安排,我们却甚至连他开着什么样的车都不知道。我们正在全州各处张贴关于劳拉的寻人启事,但是除非有人发现劳拉和他在一起,或者是他犯了什么大错,否则我们真的无能为力。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他能打个电话来——或者是他觉得你已经受够了折磨后就把劳拉带回来。这些情况通常要持续个两三天。”
内奥米知道他这样说只是想让她好受一点,但她并不对巴克抱任何幻想。不幸的是,当初他们相遇时,她对他却没有这么深的了解。他们是在一个晚上认识的,当时她住在丹佛,由于她的汽车坏了,他停下来帮了她。此后他开始追求她,她也没想到过拒绝。在他们约会的过程中她坠入了爱河。一直到她怀孕以后,才得知他已结了婚。
她本该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一切迹象都是明摆着的。在他们一起缠绵的几个月里,他从没和她整夜呆在一起过,也从没给过她他的电话号码,更没有带她去过他那里。要把情人介绍给妻子,至少可以说是件很尴尬的事。
在绝望和痛苦中,她和他断绝了往来,并辞掉了工作,搬到了怀俄明州的印第安居留区来生孩子,那里住着她母亲家的人。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她本以为他已永远走出了她的生活——但是一个月前,在雇请一名私家侦探找到她以后,他来到了怀俄明。他依旧风度翩翩,声称自己已离了婚,并且还想娶她。
她当场拒绝了他,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但他满不在乎地对她说他已经变了,而且说要改变她对他的不好看法。看在女儿的份上,她也想相信他,所以就给了他一次机会。在一段时间里,他看上去的确像是变了个人。他一周至少看望劳拉三次,而且总是那么可爱风趣。但是,就在上个周末,他又一次向她求婚,她终于意识到在所有这些日子里,他只是在利用劳拉来没法得到她罢了。她异常愤怒地告诉他,她决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这一次,他没有像第一次遭到拒绝时那样镇定自若。他怒火冲天地用各种污言秽语将她辱骂了一通,然后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内奥米以为他已离开了这个地区,但是昨天,他却在劳拉的托儿所露面了。就在老师打电话给内奥米,询问她是否能让巴克带女儿去买东西的时候,他把她拐走了。此后就再也没人看到过劳拉。
虽然霍克警官觉得,这不过是父母为了争夺孩子监护权而发生的一次普通争吵,内奥米却知道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在霍克的经验中,也许执拗的父亲过几天就会把孩子带回来,但内奥米现在已看透了巴克。她深深地感觉到这个卑鄙阴险的人,就在附近什么地方藏着——她从骨子里感觉到这点了。如果他正藏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幸灾乐祸地看着她饱受痛苦的折磨,她一点都不会感到吃惊。他绝对能做出这种事来!
而且他也不能就这么离开。劳拉是她的,她猛地想到。她的!在这个时候,部落警察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上帝啊,她能。她只需要一名追踪专家,他可以把这个混蛋赶出来,找到他藏她女儿的地方。她本人并不认识能替她做这件事的人,但她知道有人认识。
霍克警官一离开,她马上给卢卡斯·格雷沃夫打电话。他是这个居留区内惟一的医生,他的妻子洛基开了一家有名的飞行公司,曾成功地完成过搜寻和营救任务。如果说有人能推荐一名能干的追踪专家的话,那就是他们了。
正如她所期望的,卢卡斯没有令她失望。他和居留区内的其他人一样,已经听说了劳拉被绑架的事,所以马上就推荐了洛基的侄子——亨特。
“我见过许多会追踪的人,却没人比得上亨特,”他对她说,“他出色极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但他能追踪——只从天空飞过的苍鹰。几个月前,他刚搬到这儿接管了福琼建筑公司。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是我让你打的。”
内奥米感到无比宽慰,任凭泪水奔涌而下。“非常感谢你,”她声音哽噎地说。“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警察已经尽力了,但我实在不能束手待毙。”
“当然不能!如果换成是我们的孩子被藏在了什么地方,我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她的。要有信心,内奥米。亨特是个好人,而且对他所做的事非常在行。找不到她他是不会罢休的。”
亨特正在一边翻检桌上成堆的文件,一边轻声咒骂着,他不明白他的秘书为什么一年四季这么多礼拜,偏要选这个礼拜去拔她的智齿。他有一份标书要送到克罗县的商业街,有一份工资表要做,还得给凯特发一份传真,向她汇报这里目前的情况。她倒从没提过要他按月汇报这里的业务,但他觉得,让她知道事情的进展情况关系到他的荣誉。既然她出于对他的信任把公司交给了他,这是他起码应该做到的。
他至今还难以相信她会这么做。
他几乎可以发誓,这是他最不想要的东西。凯特这个狡狯的老太太也清楚这一点。圣诞晚会结束后,她告诉他说,不要觉得难以启齿。只要他愿意,当场就可以退回这份礼物,或这一年当中什么时候都成。这话刺激了他,让他感到不安,但他决不想让她失望。他第一天到办公室上班,就发现这里管理混乱,工人也不工作,整个一团糟。他当即决定留下来改变这一切。从彼时彼刻起,他就完全陷进去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这已经是五分钟里的第三次了,他又一次希望伊莎贝尔至少能在这儿接接电话。一个人如果老是被打扰,又怎么能完成工作呢?
他抓起电话,同时也找着了眼下这份标书所需的数据,他喊着说:“这里是福琼公司,我是亨特。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喂,是我。”凯莉平静地说。“凯特让我给你打个电话,她想知道你干得怎么样了。”
亨特往椅背上一靠,咧嘴一笑。自从圣诞晚会以后,他和姑祖母就一直保持着联系,但他总是喜欢先和凯莉讲话。他们已成了朋友,像他家的其他人一样,他正在为她与他堂兄查德的约会感到担心。他试图提醒凯莉,查德会让她陷入伤心的等待,她是在自找麻烦,但她拒不相信查德会伤害她。为她着想,亨特希望她是对的,但他实在沉不住气了。
“嗨,小姐。你的运气怎么样?”
“还行。”她格格地笑着说。“你怎么样?业务进展如何?”
“忙乱不堪。我甚至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没有表示任何同情,反而被他这种抱怨的腔调逗得直乐。“这下凯特该满意了。”
几分钟后,当凯特和他通上话并得知他有多忙的时候,她确实欣喜不已。他们讨论了公司的情况,并在挂电话之前,决定让他的公司多雇一些人。但是只有上帝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腾出时间去雇人。
他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正在完成的标书上,就在他忙着往计算机里敲数据并计算成本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他以为来的是一个工头,所以连头也没抬。“坐吧,弗雷德。我马上就要把管道方面的数据算出来了——”
“对不起,我想找亨特·福琼。格雷沃夫医生告诉我可以在这儿找到他。”
亨特一怔,抬眼看见一个身材苗条、娇小玲珑的女人已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建筑行业已不再是纯男人的世界,所以在他日常的业务中也不是完全不和女人打交道。但面前站的这个女人却和她们不一样。在过去这些年里,他曾在世界各地见过许多美女,但是这一个简直美得惊人。她有着美洲土著人的乌黑的头发,完美、细腻的皮肤,和令人心跳的灰色大眼睛,一言以蔽之,漂亮极了。亨特断定,男人肯定会为她的笑神魂颠倒。
亨特端详着她,心下觉得她也许曾是个爱笑的女人,但现在却不是。她的眼神显得焦虑不安,并且异常脆弱,他只能从她双颊上残留的泪痕来猜测她正承受着一种痛苦。毫个夸张地说,她看上去就像个受难的少女。
亨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先冲过去帮忙,然后再询问原因。但是他知道愚蠢的男人就是这样上当的。因为并非所有的少女都像她们看上去那样柔弱无助。他上次帮过的那个女人就声称她要摆脱粗暴的丈夫。可当他给了她钱去买跨州汽车票后,才发现这整个故事都是个骗局,这个女人根本就没结婚。
他一边慢慢地站起来,一边仔细看了她一眼。“我就是亨特·福琼。你怎么认识卢卡斯的?”
“他是我的医生,我女儿的医生。”没有任何先兆,那曾打湿过她双颊的泪水又回来了,盈满了她的眼眶。她把双手紧紧地握在胸前,似乎这样她就不会突然爆炸。“求您了……我需要您的帮助。我女儿——”
亨特心里一惊,绕着他的桌子来回走动。“你女儿怎么了?她受伤了?她在哪儿?你为什么不把她送到卢卡斯那儿去?”
“不,不是那样。她没有受伤——至少我想她没有。她的父亲——噢,天哪,他把她带走了!绑架了劳拉。格雷沃夫医生说您善于追踪。请您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这时她哭了,低声地啜泣着,饱含泪水的双眸里有掩饰不住的绝望之情,亨特觉得心乱如麻。“坐——”他一边把她推入一把椅子,一边静静地说,“坐下,夫人——”
“女士,”她哽噎着说,“我叫内奥米·温德森。”
“哦,温德森女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的整个经过呢?你找过警察了吗?”
她点了点头。“但是他们帮不了多大忙。”
她试图用意志控制住自己,但却于事无补,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打起精神,从她不幸碰上巴克讲起,直说到她发现他带着女儿潜逃的那一刻,把整个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丁他。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怒火也越来越大。
“他不会就此离去的,”她冷冷地总结道,“我知道他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如果您不帮我,不得已的话,我会掀遍全县的每一块石头把那条毒蛇找出来,他不能把我的女儿藏起来。”
亨特惊奇地看着她当着他的面,由一个哭哭啼啼、脆弱不堪的女人变成了一位愤怒的、保护欲极强的母亲。他心里认定,她会说到做到的。为了把女儿找回来,不得已时她会和任何人争斗,会做一切必须做的事情。他母亲同样有这种精神。在她去世之前,他父亲如果想把他从她身边带走,她会千方百计把他夺回来。即便要同整个福琼家族及其庞大财产作对,她也在所不惜。内奥米·温德森一点儿也不会比这差。
他喜欢她这一点。坚强的女人身上有一种东西总是很让他感动。但是他怎么能帮她呢?他正在全力以赴地要让福琼建筑公司有所进展。过去的两个月里,他曾不止一次地想,凯特买这个亏损的公司并把它改换了名字交给他管理,到底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他坏。但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得使它运作起来。那就意味着他不得不拼命工作,而且-还得保证他的员工们也都拼命干。
他们在居留区东部边界上建的快餐店快要竣工了,而且就在昨天,他获悉他已中标在切耶尼建一个新诊所。他对这两个工程的投标都只是刚刚超过成本,因为他要通过这些业务来重新树立公司的声誉,那就意味着不能出任何差错。另外,也不能拖时间。这两个工程的期限都很紧,而且它们对公司的前途至关重要,因此他就不能将其交到工头的手里,而自己却离开去找劳拉·温德森。
但是即使当他开口告诉内奥米他不能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也知道他不能让她独自一个去找她的女儿。由于她太愤怒,也太孤注一掷,所以不能做这件事。如果不小心,她会陷入真正的麻烦。全县的大多数地方还无人居住,到处是一片荒凉,即使内奥米·温德森和他似乎得到的是同样的遗传,但她看上去也像个没吃过苦头的城市姑娘。一开始她很可能会不知深浅。而且还有个巴克。一个会用绑架自己女儿来对她的母亲进行报复的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这个杂种还不想就此罢手。他不会让他得逞的。他从孩子时代就掌握了追踪的诀窍,他的第六感觉从没让他失败过。在过去这些年的漂泊生活中,不论何时有人丢失了,他都自愿提供服务。如果巴克藏起来了,他会把他找出来的。
“你不必自己去,”他严肃地对她说,“只要给点时间让我找人接替我,我就帮你找你的女儿。”
第二章
内奥米终于找到能够帮她的人了,顿时觉得如释重负,头脑轻爽。她本指望亨特和警察讲一下,然后就马上从巴克弃车的地点开始追踪他。出乎意料,他却问起了劳拉托儿所的名称和地址。她不明就里,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警察已经和劳拉的老师谈过话了。她只是和警察说,巴克已带走了劳拉。”
“我明白这个,但是我还是想和她谈谈,没别的。那是劳拉最后被看到的地方,所以我要从那儿开始追踪。所以,快说说托儿所的名称和地址吧!”
“小乖乖日托站,位于第一大道和主道交叉的地方。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和萨拉·里弗谈呢,”她跟着他走出办公室,心里感到越来越憋气,又说:“她已经对警察讲了她所知道的一切,你和她谈话浪费的时间越多,巴克就会有更多的时间逃走。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犀利的棕色眼睛紧盯着她。“我们就在这儿把有些话说白了吧,温德森女士。我知道你是急坏了,你想做的一切就是立刻冲出去把你的孩子找到。这是一种自然的本能,但那不是我的行事方法。我做事有我的方法,也要按照我自己的步骤,否则我就不干。所以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干有问题的话,你最好马上说出来,我会给你另外提供一个追踪者的名字,他也许能帮你。”
内奥米迎住了他的注视,内心暗暗地和对方较着劲,毫不怀疑他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主儿。他身上的每样东西都像石头一样坚硬——轮廓清晰的下巴,线条分明的嘴唇,挺拔锋利的鼻梁。还有他的眼睛,坦坦荡荡,充满了自信,它们正在警告她:如果不让他说了算,她就得自己干。
有那么一瞬,她都有点恨他。劳拉是她的女儿,见他的鬼去!她的!如果他以为她会像那些胆小的小女人一样,只能闭着嘴巴在一边干等他慢吞吞地去找劳拉的话,那他就需要别人给他粗暴地提个醒了。只要能有什么法子逼着他马上行动起来,她什么都会说,什么都会做。但是如果他不吃这一套,那可就活见鬼,糟糕透了。
不过要真是那样,她也可以另找别人来帮忙。可是卢卡斯说过,他是最好的。
她的神经比钟的破发条还要紧张,所以他的无动于衷让她又气又恨,却又得提醒自己现在重要的是要找到劳拉,而不是向亨特·福琼证明自己的观点。如果他确实像卢卡斯说的那么神通广大——并且她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的确不同一般——那么她只有相信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尽管如此,可要让她对别人的挑战表示屈服还真有点不易,所以她很不情愿而且略欠得体地说:“我不想要别的追踪者。卢卡斯说过你是最好的,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能找到劳拉。”
“如果我觉得自己找不到劳拉的话,我就不会答应去找她。”他说得很坦率,一点没想到这种不露声色的信心给了她莫大的安慰。“既然我们已把这事说清楚了,那就直接去托儿所吧。我们这是在浪费白天的宝贵时光。”
劳拉的日托老师萨拉·里弗,是一位面带微笑而且举止优雅的中年妇女,但她绝不会对人不加防范。“巴克先生告诉我他得到了内奥米的同意。要带劳拉去给她买生日礼物,但是我一点也不相信他,”她面带讥讽地说,“他的动作有点怪怪的。你知道……有点神经质?他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所以我就告诉他我必须先给内奥米打个电话。于是,就在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把她带走了。这件事,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应该早料到这一点的!”
“请不要为这事难过,萨拉,”内奥米一边说,一边拥抱了她一下。“你又不知道巴克会干什么事。尽管我很了解他,也没料到他会干出这种事,所以不要责怪你自己。不只你一个。人上过他的当。”
“你还注意到别的什么,里弗夫人?”亨特问道。“你说他看上去就不像好人。这话怎么讲?他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他就像要去打猎或干别的什么事。有点儿古怪。他说是要去买东西,但穿的全是外出的服装。你想啊——他穿着保暖靴和一件长风衣,足有九码长。如果他打算穿着那样的衣服逛购物中心,那会给热得着起火来的。”
亨特凝视着托儿所正对操场的几扇大窗户,皱眉沉思起来。按季节说现在应该是三月份了,但冬天看上去仍然牢牢地抓着乡间的大地不放手。地上的积雪丝毫也没有要融化的迹象,冬天的暴风雪也没停下的意思。不过,春天最初那微弱的气息已在空气中酝酿,气温也不像一月份时那么酷寒难耐了。所以萨拉·里弗所描述的那种穿着厚厚的衣服四处走动的人,一定是打算长时间呆在户外的人。
不过,一个拖着个三岁孩子的人要这样做,也让人始料不及。
“劳拉怎么样?”他问道。“她穿的什么?”
“她穿着一条灯芯绒裤子和一件翻领毛衣,”内奥米替老师回答道,“还有网球鞋。”
“有没有穿夹克?巴克带她匆匆离去时,顾上给她穿件夹克了吗?”
萨拉·里弗吃了一惊,轻轻地吸了口凉气说:“噢,我看他顾不上这个吧。根本来不及。我刚一离开门厅到我的办公室打电话,他就跑掉了。当然,他可能会在车里备着衣服或者停下来给她买点衣服。”
亨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他很怀疑巴克一旦把劳拉弄到手,还会停下来给她买什么东西。那样实在太冒险了。考虑到他的穿着和行动的速度,这次绑架听起来并不像是头脑一时发热的事,相反他是有过一段时间的准备的,所以他可能在车里为这小女孩备有衣服。现在的问题是巴克在弃车之后把劳拉带到哪儿去了。他想从这一切中得到什么呢?如果他想让内奥米确信他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对,那这种方式也实在太糟糕了。
萨拉·里弗再没有什么可告诉他们的了,所以他们道谢之后,就朝厄克峡谷巴克弃车的地方出发了,亨特来到那堆当初弃年的岩石后面,看了一眼这个积雪覆盖的地方,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喜欢。
“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头。”他一边观察这个地方,一边独自咕哝着。“巴克为什么一定要跑这么长的路回到这个峡谷来换车呢?”
“也许因为这里人烟稀少吧,”内奥米提醒说,“这儿只有极少的人住,所以他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小。”
“确实是,”他很赞同,“从托儿所走近路到这儿没多远。但是一旦抓到了劳拉,他不会不知道里弗夫人会马上打电话找警察,而且警察很可能会封锁这一地区所有出城的道路。即使他确实换了车,这个峡谷也是条死胡同。他只能从来路上再走出去,一旦这样做的话,那一上大路他就极可能会撞上警方所设的路障。”
“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他确实换过车,应该是在离托儿所更近一些的地方?”
“要是我就这么做。越近越好。最好就在拐角那一带。”
“可那样不是很可能有人会在镇上看见他吗?”
“有可能。但如果我要去绑架一个孩子的话,我会冒这个险的。想想吧。你抓到了这个孩子,就直接开车绕过拐角驶向另一辆车,然后换车,在人们向警察报案的过程中,再径直把车开向城中心。每个人都以为你要逃离这个州——没人会想到就在城里找。所以你可以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着事态平静下来。一旦官方觉得你早已出境,警方撤掉了路障,你就可以开车出城了,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的。”
“但巴克不可能这么做,因为他把车留在了这里,那样在他返回大路的时候,就可能会落人法网。可他为什么要把劳拉带到厄克峡谷来呢?”
“我不知道。”他淡淡地说。“但我一定要搞清楚。”
警察在搜查了附近地区以后扣押了巴克的车,把它拖回了城中。即使外行人也明显可以看出,警察对这一地区进行了拉网式的搜查。雪地上布满了脚印,使人无法辨别其中有没有巴克和他小女儿的脚印。
亨特一边痛骂着那些人的无知,一边从汽车停过的地点出发,他要寻找警察可能会遗漏的一切。像一根断树枝,一堆被不可思议地搞乱了的雪,一个奇迹般地未被昨晚所下的雪盖住的脚印。肯定有什么东西——他心中清楚,它就在这里。他能感觉出来。
一阵刺骨的寒风从峡谷中呼啸而过,单调的风声在那些哨兵一样屹立在雪地上的松林中回荡着。内奥米打了个寒颤,把手往风衣的口袋深处伸了伸,亨特却几乎毫无感觉。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搜索上。他已经从警察留下的最后一个脚印处走出了一百码,并正在爬那面陡峭的山坡,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点动静。他停下脚步,迅速地转头朝他右侧的一片树丛望去。
刹那间,他以为可能是惊动了一只驼鹿,但接着又看见了它,原来是棵枞树低处树枝上挂着的一根绿丝带,它正在迎风飞舞。丝带是深绿色的,又被藏在那棵树的阴影里。它和树叶在一起几乎可以乱真,如果不是风把它吹得轻轻翻飞的话,他就不可能发现它。
他把丝带拿给内奥米,内奥米因为怕破坏现场而一直待在汽车旁,她看了一眼丝带,脸色马上苍白起来:“噢,天哪,”她低声说着,紧紧地把它攥在胸前,“这是劳拉的,就在昨天把她放到托儿所之前,我把它系在了她的头发上。你在哪儿找到的?”
“那边。”他说着,把头朝那片树林摆了一下。刚才他一离开公路,就隐入了那片林子里。“这个峡谷里一直在刮风,如果巴克确实在这儿换过车,有一种可能是丝带不知怎么从劳拉的头发上掉了下来,然后被风吹进了树林中。或者是因某种原因她曾在树林中待过,而丝带是被一根树枝挂住后扯下来的。”
“但是那儿没有路能走出这个峡谷,”她提醒说,“它只能通向山中。巴克为什么会把她带到那儿去呢?”
亨特没法给她说清原因,至少现在还不能。但是答案就在那儿,在这峡谷中的某个地方。他一定要找到它。
十分钟以后,他在离找到劳拉发带五十米的地方发现了电动雪橇的辙印。雪橇的辙印按理会被昨天所下的雪埋掉,但是它上空浓密的树枝遮住了大部分落下来的雪,使它保存了下来。亨特端详了半天,他清楚根本没法判定它们是谁留下来的。这个峡谷有点偏僻,但却并非完全荒无人烟,很可能近来就有人来过这里。他甚至都不知道巴克是否会驾驶电动雪橇,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会。他的直觉极少出错。
他的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显得强硬而严肃。他从山坡上下来,回到内奥米那里,她正在耐心地等着他。她看了一眼他的脸就愣住了。“你找到东西了。”
他点了点头。“电动雪橇的辙印。它们穿过树林通向了山里。”
“你觉得是巴克留下的吗?”
“如果我是个赌徒,我就会说是的。我想就在你为你的女儿快急出病的日寸候,他已经在某处的一个小屋里躲起来了。但是那样的话,”他补充说,“我又不了解这个人了。每一个在冬季独自进山的人最好都明白他是在干什么,不然的话,他会陷入数不清的麻烦中。你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吗?”
她吃了一惊,抬起瞪大了的眼睛望着白雪皑皑的群山,一时觉得它们顶天立地,高不可及。极目所视,除了白雪、树木和一片荒凉之外,这里一无所有。但是就在那边,巴克可能正和她的孩子藏在某个地方。
她恐惧起来,嗓子嘶哑地说:“他一向自诩为活命主义者。他读过各种有关野外生存的书,并且以为他也能这么做。但他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如果没有木炭和点火用的油,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生火。”
亨特咒骂了一声,像她一样眯起眼来,凝视着周围这片连绵起伏、极其雄伟壮观的地方。“那么他就有灭顶之灾,”他冷冷地说,“大山不欢迎没有准备的人。”
“但是为什么?”她喊叫道,“为什么他要这样干呢?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女儿置于这种危险境地?难道他没有意识到他们会双双死在那里,直到积雪融化才会被人发现吗?”
“我猜想他甚至就没有考虑过劳拉。他眼下惟一的心愿就是要让你哭成个泪人。这点他倒做的挺他妈的成功。”
对此内奥米无法否认。只要一想到劳拉在那边的野地里,身上也许连件像样的夹克都没有,她就忍不住想尖叫着冲进丛林中去寻找她。她就在那边——她能感觉到她——如此之近,她几乎伸手可触。她会知道她正在找她吗?会知道为了把她找回来她宁愿上天入地吗?难道这就是巴克要这样做的理由吗?劳拉只是个摆设?难道真的她才是他想捕获的猎物而劳拉只是个诱饵?
这种想法令她感到恐惧。她开始询问亨特是否她的想法是对的,却见他突然僵立不动,就像一只突然间看到了猎物的狼一样。“什么事?”她警觉地问,他盯着他们头顶上一个特别的山脊。“你看见什么了?”
“有人在用望远镜,”他回了一句,始终没有把眼睛从山脊上挪开,“我刚刚看到了从镜片上闪过的太阳光,这狗杂种就在上面看着我们,生怕我们去抓他。”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他就是喜欢看你受折磨,对不对?”
她紧抱双臂,眼睛里闪着怒火。“他就这么点本事。我所能说的是,他最好及时得意一番吧。因为等我回头制服了他,我会让他感到生不如死。”
如果她不能做到这一点,那就看他的,亨特气愤地想。一个把自己的孩子推向险境,以此来折磨孩子母亲的人,不管受到什么报复都是活该。“走吧,”他一边回头走向卡车一边喊道,“我们已经做了眼下在这儿能做的一切。”
“但是你不能就把劳拉扔在那儿,让她和那个魔鬼在一起!”她追到他身后叫道。“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我们在做。我要回我那儿去取电动雪橇和有关装备。你回去给劳拉找几件暖和点的衣服,以防我找到她时她会需要。用不了一个小时我就会准备好的。”
第三章
四十分钟后,亨特回到了内奥米的住处,卡车后挂着一辆拖车,他的电动雪橇就捆在拖车上。这时,内奥米已经打好了背包,正在前厅等他。亨特看了一眼背包的大小,打趣地扬起一道眉毛说:“内奥米,我可不是要带劳拉去迪斯尼乐园玩。我只需要一件防雪服或其他类似的东西,以防巴克只考虑自己的冷暖而不管别人。”
内奥米提起背包,一耸肩背了起来。“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知道我们要走多久,所以我想最好准备充分一点儿。我们走吧。”
她快步向门厅前的台阶走去,但是没等她走下去,亨特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喂,站住,”他大叫着问,“你要跟我一起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有什么听不懂的吗?”
“见鬼,我当然听懂了!我要单独干。”
他的语气很坚决,像石头一样坚定不移,这刺伤了内奥米。“这次偏不,你休想,”她激动地反驳道,“你不要忘了,是我的女儿在山那边。只要她还处在危险中,没有任何男人能让我像个担惊受怕的小媳妇一样呆在家甲,你也不行。要不你带着我,要不我就自己租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