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福书网 > 其他小说 > 爱苗最新章节 > 第5部分阅读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爱苗 第5部分阅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力,将梅舒怀推远。

  这个素行不良的男人一定是想问“你要不要吃了我”之类无耻下流龌龊的话,她才不会让他有得逞的机会!

  月莲华满腔怒火地大声喝道:“你不用开口我就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这个满脑子肮脏污秽、食色性也的衣冠禽兽,在月府欺负人还欺负得不够,现在马车不过才离开月府不到半刻,你的真面目就全给露了馅、掀了底,再也把持不住了,是不?!”

  “莲华,我只是问你是不是想喝些水,或吃些糕饼,怎么好端端讨了一顿骂?”好委屈的无辜浮现在他脸上,似乎对她胡乱发火轰人的脾气多所吞忍,用着伪善的举止来彰显她的幼稚任性。

  “我──”

  “喝水和吃糕饼构得着肮脏污秽、衣冠禽兽这类的字眼吗?”他继续装无知、耍天真。

  “你──”

  “还是你误会了什么?”梅舒怀憋笑憋得很辛苦,特别是瞧着她涨红了小脸,一副极度懊恼自己失言的宝样。

  月莲华这不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你误会的‘什么’不会这么凑巧和我现在想的‘什么’是一样的吧?”他趁着她羞愧难当之际,将她阻挡在两人中间的双臂给拨开,好整以暇地品味她颊边窜烧的红热。

  她抿着嘴,还在懊恼自己的失言,就不小心又挖了个坑自己跳进去。“你……你想的‘什么’是‘什么’。”两个人像绕口令般地什么来什么去。

  既然她自己都跳进坑里,他理所当然把她埋起来罗,还跟她客气什么?

  “我想,你不喝水、不啃饼,你真正想吃掉的──是我吧。”他倾身在她耳畔,一字一句像吹气,挑动她的发丝及……她的心弦。

  这回,他用的不是疑问,而是坚决得教她无法反驳的肯定句。

  “我才不是──”她的否认破碎在自己猛然抽气的战栗下。

  她的战栗全因他伸出舌,滑过她耳上的玉珥珠坠,故意暧昧又不逾,不让她一次尝尽甜头。

  吐纳马蚤动青丝,青丝马蚤动肌肤,她缩肩想避开那种搔痒麻酥,可梅舒怀不许,随着她的蠕动而变化姿势,吮扯着玉珥珠坠,每一次的挪动都免不掉彼此衣鬓交磨,再添授受不清的暧昧。

  他轻笑。

  “莲华,我准备好了,随时随地等你开动品尝。”

  第八章

  “玩疯了,总算知道要回家了?!”

  一声冷语,迎接梅舒怀及月莲华下马车。

  府邸大敞的门口站着一个双臂环胸的颐长身影,光从他现在的神情实在看不出来他是喜是怒,他的皮相不及梅舒怀俊美迷人,但胜梅舒怀稳重成熟,两人虽有三分相似,却更有七分迥异。

  梅舒怀仍不改尔雅俊笑,只是脸上多了分撒娇的意味,让他看来好稚气。“大哥,你还带着帐簿出来迎接我吗?”他毫不介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展臂拥抱住梅庄大当家,上演一场兄弟情深。

  梅舒城也回抱住他,这等举动向来是梅家兄弟的习惯,梅庄奴仆早见怪不怪。

  “这些帐簿是你三天内必须处理完的,没做完就试试。”梅舒城说得一派轻松。

  “大哥,你好狠。”梅舒怀也是呵呵笑。

  “放下正事到外头玩了将近半个月的你也没善良到哪去。”论灿烂,梅舒城这首屈一指大j商的j笑可不输他二弟。

  两兄弟抱归抱,话题还绕在正经事上打转。

  梅舒城望着伫立在梅舒怀身后的月莲华,简单打量几眼,脸上的笑意有片刻凝结。终于,两兄弟分开,他指着月莲华轻叹,那口吻是笃定到不行的无奈。

  “你又花了多少银两买下哪家孤女?”他很清楚梅舒怀爱花钱的恶习,也知道他每踏出梅庄一回,不败掉梅庄一叠银两绝不罢手,他不认为这一次会有所例外。

  没瞧见另一辆马车下来的梅兴手上有拎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所以他才会直觉认为梅舒怀这回买的不是东西,而是人,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孤女?”

  顺着梅舒城轻努下颚的方向望去,那被误认为孤女的月莲华和梅舒怀同时反应愕然,只是梅舒怀随即噗哧一笑,摇摇手道:“大哥,她可不是什么孤女,她是年年奉上五万两的金主月老爷府上四姑娘。”

  月莲华这辈子没见过比梅舒城变脸更快速的人,那张原本凝着笑的俊逸脸庞竟能在眨眼瞬间换上一副“以客为尊”的商人脸孔,笑得好似可以挤出蜜一般。

  “原来是月姑娘,失礼。”连声音都是甜的。

  “莲华,这位是我大哥,梅舒城。”介绍完毕,他压低嗓:“你不是很想向我大哥告御状吗?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到齐,还不快同他数落我在月府的恶形恶状?”后头那几句话纯属调戏她用,仅限他与她听闻。

  月莲华咬着唇,睨了他一眼而不应声,守着闺秀礼节朝梅舒城福身。

  “月姑娘是准备上梅庄赏荷吗?”梅舒城猜测着她的用意。

  通常会随着他们兄弟回府的姑娘说赏花是藉口,培养感情才是事实,不过梅庄兄弟向来都明白客人与爱人之间的分野,更明白如何从金主身上挖出利润而不贱卖自己的皮肉豆腐,他们卖花卖笑,但可不卖身。

  月莲华顿了顿,眼儿落向梅舒怀许久,才又转回梅舒城脸上。“关于这点,梅大公子恐怕得问问令弟,他拐我回梅庄是何用意?”

  闻言,梅舒城挑起了眉,利眼扫向梅家小二,用眼神无声地质问:“她不是进梅庄来让咱们海削的赏花小肥羊,你带她回来做什么?!”

  梅舒怎么可能会不懂,接收到大哥眼中的凛冽斥责,他陪着笑。

  “我带莲华来梅庄透透气。不收钱的。”最后四字,梅舒怀用薄唇一张一合地无声道,而他也感觉到梅舒城射来的目光更冷厉数倍。

  暗自吐舌,他知道自己踩着了大哥的禁忌,他甚至不怀疑梅舒城会为了他带月莲华回府白吃白住而枉顾手足情深,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那么,今天就由你作东,好好招呼月姑娘,别怠慢了贵客。”梅舒城看来很压抑,扯起商人一贯的笑脸,想来必是考量过月莲华那位金主老爹每年捧上的银子才没发作。

  “大哥,不只今天,我还没决定要‘招呼’莲华多少……天。”瞧见梅舒城额上青筋暴跳,梅舒怀见风转舵地将“年”改成“天”,省得死期逼近。

  “如果梅大公子不欢迎我,那我现在就可以坐马车转回月府,我不介意的。”月莲华见机不可失,提出请求。

  “莲华,我大哥怎么可能会不欢迎你?”他一把揽住她的腰,以行动明白地告诉她──别想用这种劣招脱身。

  “可是我餐餐都要用鱼翅漱口,膳食非千两不食、香茗非御茶‘阳羡茶’不饮、罗裳非‘嵌花罗’不着、手绢非‘夹渠纱’不用……这样,梅大公子还愿意留我吗?”她故意将自己说得骄纵,短短一面之缘,她已经抓到梅舒城的个性,并且找到让自己不踏进梅庄的好办法。

  随着月莲华每说一种耗费千金的东西,梅舒城的眉宇就拢蹙一回,看来只要她再施点力,梅舒城就会命人将她五花大绑地运回月府。

  “而且……我有摧花的恶习,我一进梅庄,就会将梅庄所有的花草都摧残殆尽,这一点,令弟可以替我作证。”

  四目移到梅舒怀身上,他也很尽责地点点头,配合起她来。

  “所以我绝对不适合留──”月莲华正准备再接再厉,娇颜前却摊来一柄纸扇,遮住了她的视线,也让她错失开口良机。

  “大哥,我要留她。”梅舒怀无耻得很优雅,在梅舒城开口轰人前,他先一步要求道,那态度就像是个娃儿向爹娘吵着要养只狗一样。

  无理取闹……对梅舒城而言,梅舒怀的举止称之为无理取闹,可天知道梅舒城就是被这套无理取闹给吃得死死的,他没办法拒绝任何一项弟弟们所提出来的要求,他真的试过要硬下心来拒绝,但十多年来没有一次成功过……

  梅舒城伸手抚平自个儿眉心的皱摺。“你要留她?”他再问一回。

  “是。”梅舒怀点头如捣蒜,一个字代表着他的极为坚持。

  “她的吃住全由你的每月零用扣。”他又再次认输了。

  “好。”这是当然。

  “那么,我没意见,一切随你。”梅舒城旋身就要踏入府门,顿了片刻,嗓音又道:“如果梅庄有任何一株花有事,唯你是问。”

  “我会让她忙到没有时间去摧残梅庄的祖爷爷祖奶奶。”梅舒怀好乐地恭送大哥退场。

  “等、等等,我还没说完……不要引狼入室,不要──”月莲华无力地想再眨损自己一、两句,但梅舒城已然走远,好似多听她说话会浪费他的时间一般。

  纸扇刷开的声音作结,阻断了她最后那声虚软的“不要”。梅舒怀替两人扬着凉风,口气可比凉风更凉:“我大哥向来不浪费太多时间在谈生意之外,也不会和金主以外的人寒暄太多句,你别费心了。不过你很聪明,已经看出我大哥的罩门,用银两来吓唬他的确最有成效。”聪明的娃儿。

  “是吗?那为什么我还被允许踏进梅庄?”她的语调好失望。

  “因为我们兄弟的感情凌驾在银两之上呀。”右手摇摇摇,呼,好凉爽。“我大哥是把银两看得很重没错,但实际上,他很疼我们这群小弟的,所以……是我想要的,他没有一回不点头。”

  梅舒怀亲亲匿匿地搂着她,一步步拖着她走上府邸大门石阶,面对她双足倔强的不配合,他只是臂膀一举,将金莲离地的她捞靠在自个儿身上,不劳她费力走路了。

  跨过府邸门槛,轻快的弹指声一响。

  “关门。”

  自此,朱红大门便在月莲华眼前缓缓闭合,像在昭示着她未来要再走出梅庄的希望──砰!

  完全阻断。

  梅舒怀将她安置在他住所后方的一处幽静桂花园旁,越过主屋之后才得以见到那大片的荷花池,算是体恤了她对莲的痛恨,再加上桂花浓郁清雅的芬馥,也让她无心去留意荷莲喷香。

  在梅庄,她不用伪装什么,不用顾及什么月府千金的虚名或是女训女诫里条条严苛的诫律,甚至在这里,她可以用冷漠、骄傲来面对梅庄众人,毋需烦恼任何人对她的观感,她也不用去揣想别人的心思,不像以前在月府里的生活,她必须成为人见人夸的月莲华,必须乖巧、必须温柔、必须……

  而在这里,她什么都可以不用,就算一整天不发一语也是她自个儿的事。

  午后暖日在白云间半掩娇容,一抹云影,为笼罩的上地带来荫凉。

  “小姐,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会吗?”月莲华瞥向身侧的两名俏丫鬟。被人架进梅庄哪会有什么太好的心情?

  贴身丫鬟小洁,小净在月莲华住进梅庄的隔日也让梅舒怀差人给接了过来,那日他急着将月莲华拎到梅庄,一些衣物首饰什么的都没来得及让她收拾,所以乾脆让两个小丫头整理一些简单的衣物,过府来服侍月莲华,也好同她做伴,由这举动看来,梅舒怀是打算留她一年半个月以上了。

  月莲华在桂树旁读书,偶发一阵清风拂落桂子,散洒在发上、书上,或是衣襟间,带来沁鼻香气。

  “会呀,你的笑容变多了呢。”小洁捧着红枣甜茶,与月莲华一并席地而坐,三不五时将枣茶递给月莲华解解渴。“该怎么说呢……好像是放松许多的感觉噢。”

  右侧拿着绢扇替月莲华解暑气的小净也猛颔首同意。

  “也许是没什么烦心的事扰人,自然笑容也多了。”月莲华倒没发觉自己心情上有什么不同,她的生活算来相当平淡,如同一般深闺姑娘一样,刺绣习字阅读赏花扑蝶发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真要说有什么烦心事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可是以前在月府也没什么烦心事呀,但小姐你总是笑得很……”

  “很假?”月莲华见小洁偏头苦思着形容字眼,替她接了话。

  “……说假也不是,就是看起来很淡,好像不是很容易让人看出你在笑……”小洁毕竟是嫩丫头,猜测别人心思这种事她做不来,只能老实说出她双眼所见到的感觉。“我不是说小姐你都板着脸对我们噢,你待我们很好,只是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你一不开心,我们也跟着开心不起来。”

  “是这样吗?”月莲华怔了怔。

  “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用猜,一看就知道你很开心,我们两个也跟着开心罗。”见月莲华的注意力从书册上移开,小洁将红枣甜茶奉上,让月莲华细酌几口。

  “小姐,你的开心是不是因为梅二当家呀?”小净心直口也快,不懂得看时间──至少,问问题之前一定要挑人家没在喝茶的时机,否则,被喷了满头满脸的水也是罪有应得──月莲华那口还没咽下的枣茶“噗”的一声,全还给了小净。

  小洁掏出手绢,一条让主子擦嘴,一条让苦着脸的小净自个儿抹去她脸上的茶渍。“没瞧见小姐在喝茶吗?让小姐呛到可怎么是好!”笨丫头。

  “人家只是好奇问问嘛……”小净咕哝着。

  “没关系,咳咳……小净,你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小姐每回和梅二当家相处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好多噢,比我以前所见识过的还要多上好多倍呢,我在想,一定和梅二当家脱不了干似,是不?”小净擦乾了脸,又甩去发梢茶珠,“梅二当家很懂得怎么让小姐笑、让小姐生气,好像非常了解小姐一样,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小姐和他相处起来很自然呀?”

  “我和他相处起来很自然?”月莲华眼露不解,慢慢回想起先前和梅舒怀在一起的片段。

  她并没有将梅舒怀视为月府家人一样,所以她对他凶、朝他吼、没给过一个好脸色,反正他对她的看法丝毫不会影响她的生活,她一点也不介意他对她的印象差到极点,所以她没有修饰过对他的态度。

  她甚至在头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对他就难有好观感,只因为他是一个与莲为伍的男人。

  但……

  他却是头一个看穿她的人。

  这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懂她,非常懂她。

  说实话,被人摸透心思的感觉非常差劲,那是一种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无助感,每个人都有一些希望藏私的秘密,即便是亲如家人也不会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但她怀疑她还有什么思付是梅舒怀没看出的?

  他若如此了解她,又为什么要对她死缠烂打?他应该是对她避而远之才是呀,如果他真的看明白“月莲华”这个人的话……

  小洁小净见月莲华陷入沉思,不由得分别自自己袖袋中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张,上头清楚书写着她们何时何地该说些什么。

  “小姐,梅二当家真的待你不错,瞧你对他都是坏脸色比好脸色多,他也没退却半步,还是老缠着你讨骂挨。”小净圆眸从纸上移开。

  “是呀,哪个男人这么宽大地放纵女人大声说话的?瞧瞧咱们家老爷子,哪位夫人不是诚惶诚恐,像在伺候老太爷一样供着他?”小洁也接着说。

  月莲华垂着长睫,自是没发现两个贴身丫鬟正看着纸张朗诵。

  “还有,他回梅庄后,成天被那个叫梅媻姗的护师给押去帐房办正事,可只要一空闲他就往这里跑……哪、哪像咱们府里那几位夫人,全都得等着老爷子心情好才能盼到一块用膳哩。”小洁念得有些结巴,因为纸张上的字迹颇潦草。

  “所以……这是什么字呀?”小净拎着被月莲华一口茶水给喷湿的纸,慌忙问向小洁。

  小洁愣了颇久。“呃……美吧?”

  “是吗?看起来好像羹汤的羹噢……”

  两个小丫鬟的长篇大论被一个字给打败,两人唧唧咕咕地忙着讨论纸上糊成一团的黑字。

  月莲华抬眼,就看见两人怪异的举止。

  “我瞧瞧。”柔荑一摊,索取两人手上的纸张。

  小净没想太多,只希望快些知道那团糊字是什么,见月莲华伸手,她也就把纸放在她白嫩的掌心上,等到蓦然惊觉时为时已晚。

  小洁小净暗叫声糟。

  “……所以这么完美的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千万别让其他觊觎二当家的女人有机可趁,若你不知道怎么做,我们可以一块替你出主意。”月莲华念出的这段文字后头还写了一成串的“主意”,什么要她主动对梅舒怀示好啦,或是用女人的温柔体贴征服他之类的,洋洋洒洒十数行之后,更有针对不同的回答给予不同的应对句子。

  月莲华眯起明眸,她不会笨到忽略这张纸上头的怪异字句,更何况──这张纸上某几句的对话她非常的耳熟,因为就在刚刚,那两个小丫头才在她耳畔嘀嘀咕咕过一回。

  “小洁、小净,这上头的字是谁写的?”

  “呃……”两人企图用单音来逃避问题。

  “嗯?”一声冷凝沉吟,吓得小丫鬟们互望一眼,只得嗫嚅招供。

  “那张纸是梅二当家写的。他给我们一人十两,叫我们找机会在你耳边念给你听……”坦白从宽。

  “我就知道!”月莲华拳心一收,揉了那张教坏她贴身丫鬟的恶劣指示。

  梅舒怀竟然连小洁、小净都收买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丫鬟们不断在替梅舒怀说好听话。

  “小姐,你别生气,我们不是因为那十两才这么做的……”虽然白花花的十两耀银真的很吸引人。

  “那么又是为了梅舒怀给你们的什么好处?!”连主子都敢卖!再让她们在梅庄多待几天,岂不将她打包好双手奉给梅舒怀了?!

  小净以肘顶顶小洁,两人目光交会,无声地达成共识──由小洁开口安抚月莲华的嗔怒。

  “小姐,我和小净没敢再多收什么好处,我们会同意替梅二当家办事,只为了他一句话。”

  柳眉一扬,被挑起了兴头。“他说了什么?”又用了什么甜言蜜语诓骗两个嫩丫头?!

  “他说‘放心把莲华交给我吧,在我身边绝对胜过她在月府里受委屈,我不会任她凋零枯萎,我是爱莲之人呀!’。”小洁一字字缓道。

  那一瞬间,月莲华脑海浮现了梅舒怀的模样,他眉眼全噙着笑,启着薄唇轻吐这番话……是呀,若是他,一定会这么说话的,又自信、又尔雅地像在说笑,笑中又夹杂了认真,不仔细听,很难察觉他话里究竟几分虚、几分实。

  无论虚实,她仍因他这般不知羞地在丫鬟面前直言而感到羞赧脸红。

  “他还说‘问世人,谁愿裸足踩下泥淖,不顾弄脏了脚,只贪求一丝香气?怕是少之又少吧,所以,它也是孤独的’。”

  这话,好耳熟,对了,是他与她第一回针锋相对的夜里,他朗着声,诉说着他所懂的莲,他像个层层剥卸荷瓣的人,扯开了保护,直取莲中之心。

  莲子心儿苦,更胜黄连。

  不可否认,那时的他几乎碰触到她深埋的痛,只差那么一小步……就要挖掘到她的孤单。

  “‘但我梅舒怀愿,我愿裸足踩下泥淖,不求香气,只求伴莲’。”小洁笑得好安慰,“就是这句话,让我和小净看到了梅二当家的诚意。”

  但我梅舒怀愿,我愿裸足踩下泥淖,不求香气,只求伴莲。

  月莲华的柔荑搁在耳上,捂去所有声音,然而,这句她不曾亲耳听到的话,却像极了山谷回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回荡,用着梅舒怀惯常在她耳畔拂吹的语调,回荡──

  只求伴莲……

  只求──

  蓦地,充满怨怼的嚷叫声取代梅舒怀的柔嗓,盖过了一切甜言蜜语。

  只求什么唯卿至爱、什么终生不渝,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莲华,你瞧娘呀!你瞧瞧娘呀!娘就是最好的借镜,你瞧清楚了没!清楚了没?!

  原本萌生的悸动又慢慢退缩回心房。

  她瞧清楚了,瞧得再清楚也不过了,以娘为借镜,不要自己落得娘亲那样的下场,不要……

  冷不防,月莲华猛起身,裙后的草屑也没费心地拍拂,更无心再听两丫鬟多说,半奔半走的脚步踏上园阶,抛下她们愣留原地,直到月莲华的身影消失在桂园拱门后,两人才回过神。

  “小姐她……怎么没有一脸感动,反倒好像……生气了?”小净怔了好久,才不确定的道。

  惨了惨了,该不会去找梅二当家斯杀一场吧?可是瞧小姐离去的方向不是厨房,至少不是去拿刀,不不不,现在好像也不是烦恼拿不拿刀的时候……

  “是不是方才你念错了什么?”

  听小净这么一说,小洁忙从袖中掏出另一张纸──梅二当家发给她们的词儿可不只一张,今天本打算先同小姐唠叨另一张纸上的词儿,这张拿来做压箱宝,没料到刚才小姐一发火,就先把它派上用场了。

  两张娇颜凑在纸前,一同检阅纸上头的字字句句,小洁还喃喃重复着刚刚对月莲华说的话──用来对照和梅舒怀抄给她们的词儿是否有失误。

  找到了!

  “这里!漏了一个字!”哎哎,亏她还背了好几天的书,竟在重要关头漏了字!

  “二当家,我们对不起您……这十两,千万别扣下来才是呀!”

  喂喂,小丫头们,这不是重点吧?你们该关心的,是那位跑得不见踪影的自家主子吧?

  第九章

  梅庄荷池畔,笑声不断。

  有人在哼唱着采莲谣,和着轻舟弄漪、木楫拨水声,为热闹而繁忙的景象添了悠然自得的乐趣。

  循着声,她听出正在哼曲儿的声音是梅舒怀所有,但偌大的池畔有着数十颗脑袋在璧玉团叶的荷间探探缩缩,他们正忙着采莲花,几艘来往穿梭的轻舟上已是满满的荷枝。

  “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佳期彩云里,欲赠隔远天。相思无由见,怅望凉风前──”

  清亮的嗓,缓缓吟来成曲,其余几道不成调的粗嗓也贪随着他的快乐而唱,不见众人松懈偷懒,反而因此精神振奋,更是勤快。

  月莲华掩着口鼻,环顾四周,他的声音像在荷池间,从叶繁枝盛的荷叶里朗朗传来,却仍不见其影。

  “梅舒怀──”她索性朝着池心大嚷,用尽了一口气才又急忙拎起绢子捂鼻。

  那歌声仍唱着,不因她的叫喊而歇止,只是几名比较靠近月莲华的采莲人抬起头瞧了瞧她,月莲华又喊了一回,换来更多采莲人的注目。

  在梅庄,见过月莲华的人并不多,一方面是她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另一方面是她将荷花池畔视为禁地,非到必要,绝不驻足于此,所以对采莲人来说,月莲华的出现让他们疑惑不已,再加上她连名带姓地叫着二当家,听来两人关系很是陌生,却又像是熟到可以直呼名讳。

  “莲华姑娘。”

  突地,她身后飞来一掌偷袭,差点就将她给拍到荷花池里泅水……或溺毙。月莲华震惊回首,瞧见梅兴正拿着湿毛巾擦拭手脸。

  月莲华认出了他就是那个老跟在梅舒怀身后打转的管事,只不过记不起他的名字。“你们当家人呢?”咳咳,他那掌打得她有些岔气。

  梅兴很惊讶月莲华会出现在荷花池边,因为平时都是二当家亲自到她的客房去调戏她。“你是问二当家吧,喏,不就在那边唱歌采莲吗?”他指着马蚤动的荷叶间,“你要找他吗?我招人泛舟带你过去?不过那边水浅,小舟比较难行。”

  她猛摇头,说什么也不愿进到荷花池里。

  “那我替你去找他?”

  点头。

  梅兴裤管一卷,噗通跳下池,在泥泞间缓步移动,几个深陷的足印子立刻被池水重新填满,他毕竟也在荷池里打滚了十数年,泥淖间动作俐落不在话下,才转眼,他的身影也被繁叶淹没。

  接着,采莲曲乍歇,荷叶问挺起了梅舒怀的颐长身影,视线没有任何迟滞地迎往她的方向。

  然后,咧笑,招手,跑来。

  兴许是他突然地停了歌声,让池里的采莲人纷纷好奇地看向他,当然也顺便觑向他所奔去的她。

  梅舒怀褪去华美的衣裳外褂,只剩一件白素袍衫裹身,袍衫的下摆全没入泥水间,沾了泥脏却无损他的俊美,在青翠得近乎玉泽般的荷叶衬托下,他化身为一株出水白莲,只是这株白莲不够圣洁也不够高雅,因为他此时脸上那像小狗贪宠的笑靥坏了所有绮想。

  “莲华!”梅舒怀惊喜喊着,一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确定站在眼前的月莲华是真真切切的,因为他太清楚月莲华避莲唯恐不及的个性。

  月莲华小退一步,因他身上的泥味,更因他手上圈抱的几枝清荷所散发的莲味。

  “梅兴说你找我?”他没上岸,仰着头看她,汗湿的脸庞在日光折射下,散发与他白咧的牙同样的璀璨。

  她差点伸出手替他拭汗,幸好及时忍下冲动,咬咬唇,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像平常一样冷静。

  “你收买我的丫鬟,还抄词儿给她们。”

  哎呀,被抓包了?那么否认也枉然。“是呀,一人十两。”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我的用意,不是吗?”他没正面回答,见她反应不若平常,他心里先有了底,仍故意问:“那两个小丫鬟念到哪张词儿给你听了?”总得先弄清楚她发现了多少诡计。

  “我没有一句记得起来。”她撒着谎。

  “她们有没有说我很懂得怎么让你笑、让你生气,好像非常了解你一样?”梅舒怀以袖抹去汗水。

  “没有。”否认得太快。

  “喔。”有。梅舒怀在心底肯定。“还是说我真的待你不错,瞧你对我都是坏脸色比好脸色多,我可没退却半步,老缠着你讨骂挨?”

  “没有。”

  原来第二张抄给小洁小净的词儿也已经叨念给月莲华听了,很好。

  “那句‘愿裸足踩下泥淖,不求香气,只求伴莲’的经典,说了没?”

  “什么?!连这句话都是你抄给她们的?!”话才吼出口,她懊恼地咬着手绢,恨不能将这十四个字下锅热炒,重新给咽回肚里去!

  “喔──这句话她们也说给你听罗?”这两个小丫头办事成效不错,他本来还以为这句重点得熬上个把月哩,没想到她们才接下贿银不过四日就办妥了事,厉害。

  “你利用我的贴身丫鬟,不觉得很小人吗?!”害她还因为那句话而……翻腾思绪。

  “不觉得。”就算觉得,他也会去做,反正他对“君子”这词儿没什么特殊好感。“你就是为了数落我这事才飞奔来找我?”

  “谁飞奔来着了?!”她火红着脸,不知是被烈阳给晒烫的,还是其他因素。

  “梅兴说你很着急地在池畔呼唤着我的名字。”他身边的爪牙提供的消息,说时还不忘加油添醋。

  “他胡说!”月莲华反驳。

  “胡说也好,事实也罢,你来找我总是真的吧?”他当然很欢迎啦,“你只是要来骂我收买丫鬟的劣行吗?”

  太阳有些刺眼,梅舒怀折了枝荷叶挡日光,大小正好,也很体贴地替她摘了一枝,递上讨好。

  “遮遮,晒伤就不好了。”

  她没接过,甚至将双手搁到身后。她的拒绝并没有让梅舒怀失望,只是更加趣然地看着她低俯的螓首。

  “莲华,你有什么话就别客气,直说了吧。”瞧她的举止,应该不单单是来训他两、三句话,否则她早就一口气轰完闪人,不会有这么雅的兴致留在这里与莲为伍。

  月莲华停顿了半晌,浅呼了口气。“梅舒怀,我不是特意来骂你收买小洁小净的事,或许也是,但那不是重点。”眸子对上他的,“我……有话想对你说。”

  “现在?”以往都是他缠着她才有话说,难得她自己主动。

  “更待何时?”

  “我很乐意。”他笑见荷池里每双盯注着他们的好奇眼眸,每个采莲人都在观赏他们两人上演的戏码。“这里不合适,咱们换个地方?”他提议道,也指着他一身泥泞。

  “我在房里等你。”

  月莲华抛下这句话,旋身离去,留下失笑的梅舒怀。

  “笨莲华,对男人说这种话,是鼓励我对你不轨吗?”

  高高兴兴捧着一把荷莲,蹦蹦跳跳地换了新裳,赶赴佳人邀约──结果荷莲被阻隔在门外,被允许入内的他也被一眼给瞪到椅上正襟危坐,不准嘻皮笑脸。

  屋里一角有几枝缀满粉色桂子的枝哑在瓷瓶里散着清香,月莲华撤了两名贴身丫鬟的服侍,独留下他共处厢房,梅舒怀当然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月莲华是打算和他独处,以培养卿卿我我的感情。

  月莲华替自己与他斟上了茶,两人一东一西地围坐在桌边。

  他知道她正在思索着如何开口,却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所以他也不逼她,缓道了声谢,开始灌茶,直到月莲华起了头,他才放下茗杯。

  “在你眼中,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一开口就先抛来疑问,“或许我应该这么问──在你眼中,我是朵怎么样的莲?”

  “可爱。”一次回答她两个问题,无论是人是莲。

  “我这辈子唯一构不着的就是这两个子。”说她美丽也行、漂亮也罢,说她可爱……这简直是完全不了解她的人才会说出来的笑话。

  他说懂她,却给了她最可笑的答案。

  “那你希望我答什么?阴沉、任性、自私、做作、虚伪,你想听哪个,我都可以奉送。”他是不介意说啦,不过前提是她要有度量听。

  月莲华脸色一沉。“我不是同你说笑。”

  “我知道,我也很认真。”

  “如果你认真,怎么可能会说出‘可爱’这么可笑的答案?!”这两字听来就觉得敷衍了事,没有半点思考过的诚意。

  “莲华,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不替你冠上可爱这个答案。”梅舒怀为她现在气恼的模样而笑。“你阴沉,阴沉得可爱;你任性,任性得可爱;你自私,自私得更可爱,为什么不能说你可爱?”他反问。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么他眼中每一回见到的她都是可爱的,这样形容她有何冲突?

  “只有不了解我的人才会认为──”

  “认为你可爱?”

  月莲华没做任何表示,因为无论摇头或点头都好像在自贬身价。

  “我觉得你很可爱。像我那个还赊欠了我好几万两没还的未来大嫂在我大哥眼中也很可爱,可我就看不出那个小j商可爱在哪里,因为我压根没将她放在可爱与否的秤上去秤过。”他梅舒怀可没兴趣和大哥抢女人,况且他们兄弟喜欢的类型不同,那种浑身铜臭的小j商只适合他大哥。

  他笑柔了神情,续道:“而且我也很庆幸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你可爱的地方,这表示没有人像我一样懂你,没有人同我争抢,你的可爱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这样我觉得骄傲。”

  月莲华面色潮红地转开视线,奋力调匀呼吸。

  “你懂我多少?”久久,她才又开口问。

  “我想,没人比我更懂了。”他很是自信。“或许是你愿意让我懂你,所以你在我面前不隐藏自己,关于这点,我将它解读成──我在你心目中是不同的,可以吗?”他都已经这认为了,还矫情一问,更在她准备启唇否认时,无耻地伸出食指点住她的唇,理所当然地转移话题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和我很像?”

  梅舒怀的轻问,成功地让月莲华忘了原来要反驳他那句“我在你心目中是相同的”。

  像?她和他……

  他那么耀眼、那么光彩夺目,总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怎么可能与她这个处处拒人于千里外的人相像?他爱莲,她恨莲,从最初的上就天差地别,更别提迥异的环境背景造就出来的迥异性格,她……是这么羡慕他的自信及一切,甚至曾经打从心底嫉妒过,这样的他,是她远远不及的,如何能像?!

  他这句话,是调侃吗?

  “你别急着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他眼前,她像无色透明的琉璃,不用太多心思去揣摩,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和你相像的梅舒怀是你所不认识的梅舒怀,也是我一直隐藏起来的梅舒怀,‘他’从来没在人前出现,当然也还没有机会出来和你打照面。你与我唯一不相像的地方在于──”长指卷起她的发鬓,轻轻扯动那柔腻的三千烦恼丝。“我的虚伪比你更高竿。”

  鼻尖凑近,嗅得她发梢上的甜甜桂香。

  “我不信。”

  他呵呵笑道:“我也像你这样,总是不信人。莲华?br />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