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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舞娘 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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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粗鲁行为下评论的林任华,不禁看傻了眼,之后,却瞪着她一直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啊?”月熠觉得他这种咯咯的笑声很轻蔑。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很神奇耶!你不笑的时候像妈妈,笑起来就像女儿,差别好大。”

  林任华止不住笑,让月熠愈听愈火大,一旁,两个看对眼的老人有默契地想帮忙,于是开口想摆平火爆场面。

  “你看,年轻人的玩法,我们愈来愈不懂了。”李妈妈笑着说。

  “可不是吗!哈……”林伯伯附和道。

  然后,月熠仍是一副臭脸,他们显然帮了倒忙。

  “你知道吗?我刚刚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你是个卡车司机咧,哈……”

  见他变本加厉,月熠简直快失去控制,但是她肚子实在饿极了,看在那条培根卷的分上,她只好费力地将不满情绪镇住,装出一个肥皂剧里的滑稽笑脸。

  悄悄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在车库里热得脱到只剩棉质红背心,露出两只古铜色手臂,加上一头非洲须发情急之下随便扎成的马尾,这种组合真的有点像是开卡车的女司机,连月熠也不禁莞尔。

  唉!算了,寄人篱下,这种下场就算是命定的吧!

  经过一连串的“惊喜”,月熠好不容易才把这一老一小送到门口,谁知两个老的竟伫在那儿十八相送,拖延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把大门关上,重获失落的宁静。

  “咕……”

  母女对望一眼,便很有默契地冲到客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瓜分那条培根卷,就着现成的饮料搭配食用,这时的她俩,宣觉那真是人间少有的美味啊!

  “妈,我们到底是在度假还是在逃难啊?”月熠塞满食物的嘴不安分地动着。

  “管他,反正都是头一次。”

  母女俩的心又回到初临此地时的快乐。

  解决了民生问题后,李妈妈扭开电视机,好奇这里的节目与家乡有何不同,转来转去,什么语言都有,都一样听不懂;正当她想放弃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孔……

  “胡瓜!月熠,你看,是瓜哥耶!”她像是遇见了久未重逢的亲人般,眼泪差点没滚下来,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现在的笑声与用语却有如小婴孩般纯真,教人难以想象。

  “瓜哥?叫得好像是你拜把的一样。”月熠嘲笑妈妈,但心里却有着和她相似的感动,毕竟在陌生的国度看见熟悉的脸孔,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备感温馨。

  加拿大的夜,除了沁凉还是沁凉,站在白色的阳台上,一抬眼就可以望见满天繁星;就着舒服的夜风,月熠母女俩在落地窗外是一脸的满足,她们享受这有点陌生、有点刺激,又极其安祥的静谧。“妈,如果教你一辈子都待在这种地方,你要不要?”月熠伸了个懒腰问道。

  “我当然要啊!但是……无论这里的环境再好,还是没有生长的地方那么亲切和有安全感;这种地方,连找个人说话都困难。”

  李妈妈是习惯鸟笼式的台湾公寓建筑,那种可以听见隔壁夫妻吵架声音的感觉,会有一种人与人之间另类亲近的感受。

  “还好,不然我这一生可能无法达成你的愿望了。”月熠笑着低下头。

  “傻女儿,妈的要求一向都不多,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像现在一样可以多陪我说说话,看得见你幸福快乐,就够了啊……说到幸福,你跟那位艾力克怎么了啊?好些日子都没听你提起过。”

  “我们……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月熠把眼神眺向无边的黑幕,若有所思的说。

  “他是个蛮不错的年轻人,妈知道你以前有过不开心,可是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妈没福气遇到,但是我相信你一定遇得到的;遇上了,就要把握,别跟自己的幸福过不去,知道吗?”

  李妈妈的语气很平和,就像一切都过去了;不是、打死,而是坦然,这反而让月照很不舍。

  “妈,你难道都不会恨爸吗?”月熠想到上小学时就弃她们母女而去的父亲,对他的印象早已随照片泛黄,不复记忆。

  “你会吗?”

  月熠摇头。

  “那就对啦!连你都原谅他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怪他呢?他曾经是我爱过的人,也是我这辈子惟一的男人啊!”

  月熠觉得此刻母亲眼中闪烁的光亮,比夜空的小星星还亮,她知道那是曾经幸福的光,老一辈的爱都是这么深刻的吗?实教人深深感动。

  “妈,你知道吗?以前爸老是不在家,也不跟我多说几句话,我总幻想他是fbi,得在美国工作,又困难又危险;而他怕连累我们,所以不能常回来,因为不能太重亲情以防泄露工作机密,所以故意不和我培养感情。你说我小时候是不是很呆?”月熠笑得好开心,像在叙述一件别人的故事,无关紧要地流露情绪。

  李妈妈也开心地笑着。

  “其实还有更呆的,因为小时候的我没看过钞票,只见过零钱,所以我就幻想爸有一天会拖着一个麻布袋回来,里面装了满满的铜板,有一元、五元、十元的,对我们说要让我们家从此过好日子,不怕缴不起学费或没钱买菜了。很好笑对不对!哈……”

  李妈妈把她的头搂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眼角的泪水早已顺着满纹路的脸庞悄然落下,离开原本容得下它的世界。

  “月熠,这一路上,让你太辛苦了。”李妈妈感伤的说。

  为了这个家,只有两个女人的家,她早已没有像这样痛哭的时间和权力,她和女儿,只知道认真地活下去;为了彼此,即使天塌下来,没有男人替她俩顶着,也得努力地活下去。而今晚心疼母亲的月熠,也卸下了所有坚强、乐观的表相,跟着痛哭起来。

  “妈,希望以后不会再有男人使我们哭泣,让我们的泪水,只为了我们自己的悲喜而流吧。”

  月熠拭去母亲脸上残余的泪水,微笑着与她互相鼓励。痛苦是应该结束了,如果世上真的有老天爷,应该也不忍再让她们悲伤下去吧,月熠这样想着,虽然她仍旧不相信老天爷的存在,谁教她从前有这么多不良纪录。

  即使世上真有老天爷,她八成也是个调皮捣蛋的顽皮鬼,否则它不会派一个老是把箭射错的胡涂丘比特当爱情特使,不但男女不分,而且好坏不分;否则它不会故意给她们母女类似的人生道路做实验;否则它不该把男人塑得如此狠心,把女人造得如此痴心……

  她似乎以看见人间的错乱为乐趣,一切一切为爱受的苦、掉的泪,全是为了满足她的犯罪心理、它的恶作剧。

  这样的话,要老天爷何用?她实在搞不懂。

  不管了,她一定要继续行使命运罢免权,把自己的人生交给自己来掌握,无论未来如何,都由自己一肩承担。月褶在心头这样决定。

  第八章

  到加拿大的第二天,月熠一觉醒来,赫然惊觉已是中午时分。

  “想不到来此度假,生活作息依旧靡烂。”

  她带着这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没打算漱洗,依旧穿着宽宽大大的男用条纹衬衫,摇摇摆摆地走下楼,晃进餐厅。

  桌上的早餐记得吃,我去公园运动,中午会带午餐回来。

  摆着菜包的瓷盘下,压着一张纸条,是母亲留的。

  “这一带人烟不是很稀少吗?哪买的菜包和豆浆啊?去公园运动?不是才来一天而已,交得到什么朋友?还运动咧!妈也未免太随便、太大胆了吧!”

  月熠不禁犯着嘀咕,觉得很是奇怪。

  正准备坐下吃早餐,突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顾不得一头蓬草,她拿起桌上现成的一支牛排刀,即蹑手蹑脚地走出餐厅,欲一窥究竟。

  “谢谢啊!今天早上真充实,好久没这么舒畅了,谢谢你啦!”

  “高兴就好,要不明天也来吧!哈……”

  是妈跟男人谈笑的声音,月熠的精神这下全来了,她走向大厅,看着母亲和那男人进门,原来是林伯伯。

  “李小姐,你好啊!”

  林伯伯跟她热情地打招呼,月熠也礼貌性地回礼。

  “月熠,吃早餐了没啊?”

  李妈妈有如阳光般地活力四射,这可是月熠很久不曾看过的表情,让既她震惊又讶异,却也为母亲感到高兴。

  “刚才林先生带我去公园做运动,看见了好多中国人喔,我们都差不多年纪,聊起来也特别投机;没想到这里的人也很好的,很亲切呢。”

  看着母亲眉开眼笑,她也跟着感染到快乐的气氛。“林伯伯,你们聊,我上楼去换衣服。”

  月熠笑着上楼后,客厅的两老又继续着他们的话题。而当她再度下楼时,林伯伯正好回家吃午饭去了。

  她尾随母亲进了厨房,帮忙准备午餐,也开始盘问母亲今早发生的罗曼史。

  “妈,今天很开心喔。”月熠挑起一边眉毛,露出贼贼地笑脸。

  “对啊!没想到这里也有跟台湾那么像的地方,就像回到家乡一样。”

  “我看才不是呢!是找到了护花使者的关系吧?”

  “别乱讲话,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还寻我开心。”

  李妈妈边将刚买回来的青菜和肉片下锅,笑意写满脸上。

  “妈,我看这位护花使者还蛮老当益壮的,可以考虑录用喔!”

  “少三八了,把蛋拿给我。”

  月熠从购物袋里拿出两颗蛋递给母亲,然后以认真的口吻说:“妈,如果遇到好对象,你也要好好把握,因为你的幸福,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

  李妈妈不禁停下动作,凝望着她,回道:“我知道你孝顺,但是我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没人家老来俏那么时髦,只要有个能谈心的朋友就很足够了;别替我操那么多心,你自己才是该打算打算。”

  没多久,香喷喷的滑蛋牛肉烩面即上了桌,这对母女也以轻松的心情品尝了起来。

  台北 忠孝东路

  晚上九点,eric正在公司训练模特儿台步及pose,这二十位模特儿是从一百多位当中甄试出来的,训练两个月后就要正式替公司接拍平面广告;他承受的压力,由训练时的严格可见一斑。

  “姿莹,怎么都不笑呢?老是这种脸,杂志会要你吗?”

  他吼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她正是跟月熠同时进公司的小女生,到现在都因为怯生生的表情,无法得到演出机会,但eric看得出她的努力,配合度也很高,所以总是尽量地为她争取,希望她有天也能像月熠一样,圆了自己的梦。

  “姿莹,你的脚怎么都没动,摆来摆去都是差不多的pose,这样也叫专业吗?”

  何姿莹强忍的泪水终于流淌了下来,她已尽力了,但勤能补拙这句话似乎不太适用在她身上,她有着极深的无力感。

  “停!好,大家休息五分钟,自己检讨看看缺点在哪里,五分钟后伸展台集合考试,十个pose”

  eric语毕,立即走向哭泣的何姿莹,搭着她的肩安慰着,虽然他哄女孩子的工夫停摆多年,却仍宝刀未老,没两分钟又让她破涕为笑,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在这方面的天分。

  走近窗边,他点燃一根烟,就着有点凉的夜风抽起来。

  九月,开始吹西风,四年前这样的夜晚,他邂逅了舞台上的那个女孩,然后与她相识、相知,痴迷至今;那个奇异如夜晚才绽放月华的女孩,如今依然在别的地方绽放着光亮吗?希望她是的,他心想。

  十点一到,送走了那些追梦的女孩,eric回到办公室,照例在桌历上找到今天的日期,画上个大“x”,然后又到了蔡老板的店里。

  这阵子,他很常来,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时,人总会求助于熟悉的环境,来帮忙自己解脱;也可能是距离与月熠相约的时日愈来愈近,使他在心理上的紧张程度急遍增加,需要放松。

  当他独自一人抽着闷烟,稀奇地,蔡智杰走了过来,到他身旁坐下。

  “eric,好久不见。”

  他的口气俨然像个大人,头发留长了,像个艺术家般整齐地束在脑后;反倒是eric前阵子嫌麻烦才改变的平头造型,使他的外表看来像个年轻小伙子。

  “土别三日,刮目相看,你成熟许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eric回应他的招呼,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受;如同看见教不乖、爱逃学的孩子,好不容易大学毕业那般悸动。

  “今天怎么有空来?”蔡智杰一直很有风度地保持笑容,像见到老朋友般地开怀。

  “我常来,只是我们无缘相见罢了。”

  eric的一语双关,让蔡智杰笑了出来。

  “‘我们’,是指你和月熠吧!”他嘲笑这个痴情的男人,两人以英雄式的眼神对望而释怀;毕竟事过境迁了,所谓的心结,随着另一个幸福的来到,也早就得以化解。

  “对了!圣诞节那一天晚上,可否保留两个位置给我?”eric慎重地对未来这家店的继承人提出预约的要求。

  “可以啊!你……交了新女朋友?”蔡智杰的眼光像刀锋般尖锐,仿佛他若说了肯定的答案,就要一刀捅过去一样。

  “你认为有可能吗?”他笑得有些哀怨,仿佛也在嘲笑自己的痴心。

  “那是……月熠,你们真的在一起啦?恭喜……”

  “先谢谢你了。不是这样的,我和她约定在那一天为未来作决定,如果两个人都来了,是好结局;如果其中一个人没出席,缘分就尽了,成败全赌在那一天。”

  “好浪漫。”

  看着蔡智杰一副崇拜至极的羡慕眼光,eric才觉察到自己的严肃简直就像个食古不化的老学究。

  “我一定帮你!”他拍胸脯保证,让eric增加了无比的信心。

  其实eric担心的绝非自己的问题,而是经过两年,那女子的心上人是否有了异动呢?不过,他还是礼貌的向蔡智杰的热情赞助道了谢。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就帮你帮得彻底一点吧!”

  蔡智杰要eric附耳过来,在嘈杂的雷鬼音乐中,叽叽喳喳地不知讲了些什么;只是最后,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笑得好开心、好灿烂,在这黑色的空间里。

  不知不觉中,月熠与母亲来到加拿大也有三个多月了,温哥华是个不会让人失望的城市,繁荣中不失温馨和清新,让人流连忘返。

  在这里,几乎每天清晨,林伯伯就会与李妈妈相约至公园运动,顺便与同年纪的长辈们聊天叙旧,但看在月熠眼底是忧喜掺半,喜的是母亲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与生活方式,忧的是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而且约定的期限也已经很接近了。

  “铃……铃……”

  门铃响起,不用猜就知道是林家父子其中之一,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两家熟稔的程度是不由分说的,就有如上辈子就已相识的亲戚一般。

  “谁啊?”

  “李妈妈,是我,任华。”

  李妈妈心里有底,故在问的同时就已边走向大门,没等他报上姓名,门就已经开了一半。

  “李妈妈,月熠姐在吗?我想进她房间放东西,不晓得方不方便?”

  “都中午了,她应该醒了,没关系,你上去吧!”

  李妈妈笑笑地看着这个大男孩怀里抱着几罐饮料,想他可能有心事要找自己女儿商谈,也不多问就准了他的请求。唉!年轻人的世界他们是愈来愈不懂了,就像林父讲的一样,就让年代相近的他们去沟通吧!李妈妈如此想着,摇摇头,笑着走回厨房准备午餐。

  “月熠姐,是我,任华。”

  由于抱着满怀的饮料,他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敲门,只好站在寝室外大声喊。这间位于三楼的主卧室,是他哥哥林任中与现任妻子的房间,目前暂借月熠使用。

  “喔!等一下。”

  月熠最怕这种情形,刚睡醒时见人的情况很是尴尬,因为她觉得人在刚睡醒时最丑,怎么偏偏蔡智杰他们那个年纪的大男孩,总会在这时闯进女孩子的闺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住在人家家里,就算不行也得行。月熠满腹牢马蚤地用手整整一头乱发,迅速地开了们。

  一开门,林任华就把塞满怀抱的瓶瓶罐罐摊撒在床上,然后再一瓶瓶地摆进双门小冰箱里。

  “喂!你该不会是一大早专程替我补充饮料来的吧?”月熠看着他连续而专注的动作,满腹狐疑。

  “你有两个语病喔!第一,现在不是二大早,是快中午了,难不成你大小姐每天都睡这么晚哪?难怪找不到虫吃。第二,这里不是饭店,我也不是饭店服务生,自然不是送饮料给你喝的啦!”林任华把全部饮料全摆进冰箱,然后坐到床沿。

  “不然你怎么会特地送这么多饮料上来呢?”他的回答更激起月熠的好奇心,边走向浴室准备漱洗,边探头追问原因。

  “啤酒是给我哥的,柳橙汁是给我大嫂喝的,樱桃汁是最重要的,给我哥的前妻喝的。我们三个多月前喝掉了那罐樱桃汁,现在你快要走了,当然要赶快补充,免得我哥回来大发雷霆。”

  才喝他一罐樱桃汁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把我们说得跟作贼一样。没想到林任中那么小气,早知道就不向他借房子了。月熠边刷牙,边在心里头叨念。

  林任华语毕,环顾四周,又像发现什么大错误一样,故作神秘地对月熠说:“喔!你把床头柜的照片移到梳妆台了喔!”

  那又如何?怎么林家兄弟都不太正常似的,月熠心里又蒙上一层怪异的阴影。

  她原本就习惯把日记本摆在床头柜上,而这个床头柜除了摆了个略大的音响,还有cd及卡带架,她只好暂时移走那帧相片至梳妆台,难道她这样做又犯了什么大忌?

  初进这房间时,她也对这帧照片怀疑过,因为凭藉以往的印象,那照片中的清秀佳人并不是林任中的妻子,而他们房里摆的除了墙上大幅的结婚照是现在的正常组合,屋里上下再找不到一张有他现任妻子面容的相片。刚开始她不好意思提出疑问,但仔细想想这真是有点悬疑。

  她打算洗完脸后,向他问个仔细。

  “任华,你刚刚的意思是这帧照片不能随便移动吗?”

  月熠从浴室走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相框端详着照片里的清丽脸孔,照片中的佳人大约十八九岁,脂粉未施,却青春光彩。

  林任华知道她的好奇心,故意卖关子,只点头不说明。

  “她是谁?”月熠简直像在诱拐小孩,语气邪恶,表情却极度讨好。

  林任华回给她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那好像j计得逞、吊足胃口的痞子般,没气质的笑脸,简直令她想甩这男孩一巴掌。

  “算了!不说拉倒,下楼吧!哎呀,肚子饿死了。”月熠对他施以迂回政策,起身就要往楼下走。“喂!你就这么放弃了啊?真没有科学家追根究底的研究精神。”

  姜是老的辣,她早料到林任华一肚子的话再不泄洪,就要憋死了,这次反将了这个大男孩一军。

  “有话快说,女人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给你三分钟,计时开始。”月熠假装看了表,没想到他真的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且让人愈听愈动容,忘了时间早已过了三分钟。

  由他的叙述,她知道了那个女孩是林任中的青梅竹马,从小就等他圆了星梦回来娶她。而演艺界里龙蛇混杂,搞好人际关系往往是新人最急于学习的一门课题;但十七岁的林任中却在误判的情况下加入了帮派,迷上了赌博和逞凶斗狠。

  林任中爱她,但更不想在好不容易闯出点知名度时,为了自保而抽身,故不听她的劝告,坚持留在帮派里。渐渐地,他只得在帮派老大出资拍摄的片子里露脸,演一些跑龙套之类的小角色,星途一直走得不顺遂,坏事却干了不少。

  后来,不知是幸或不幸,帮派被查缉,老大及一些重要干部遭到逮捕和通缉,所有人就此解散,当然也断送了他的明星梦。

  林任中因为涉案未深,得以全身而退,却因郁郁寡欢而迁怒深爱他的这个女孩;可这女孩没有弃他而去,反而赚钱供养他的生活,用心地劝他卷土重来,经过了两年的努力,二十岁的林任中终于凭着俊秀的外型在演艺圈日渐活跃,在二十三岁时顺利娶她为妻,过着王子公主般幸福快乐的生活。

  “好感动……那么这女孩就是他的前妻?”月熠想到林任华方才的话,又想起林任中现正梅开二度,于是联想到她的身份。

  “嗯。可是,后来她自杀了。”

  “为什么?他们是那么幸福……”月熠的表情有些怔忡。

  “因为我哥结婚三年后,爱上了我现在的大嫂。”他的语气倒像说书者一般冷静。

  “为什么?他怎么可以那么薄情……”

  “但是就算这样,哥还是爱着她的,不打算跟她离婚。”林任华的声音产生了小波动,他抬头望向月熠说道。

  “屁话!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

  月熠说出这话立即反悔,她自己不也曾差点犯下同样的错,而误伤了其中一个男孩?于是,她沉默了。

  “说别人的故事总是比自己的简单,如果换你来做做看,恐怕不会处理得比我哥还要好。连大嫂都心甘情愿接受一个死去的影子做大姐,允许哥光明正大地思念她;我佩服我哥。”

  林任华把注视的焦点放远,投在悬挂对面墙壁的婚纱照上,上头一对璧人正甜蜜地微笑着。

  “任华,对不起。我刚才并没有想得很清楚,或许你才是对的。”

  “没关系,都过去了。刚开始我也很不能接受哥的作为,但是谈了几场恋爱后,我逐渐能体会他当初的心情;这都是天注定的,有的人,注定只能陪自己一小段路,而有些人却可以长伴一生,到老、到死。”

  此刻,他的眼神有着超龄的成熟魅力,谈到爱情,似乎是不能以年龄作为认知的判断基准。

  真的有“天”吗?月熠的心又惶惑了,世上的千情万爱,上亿种不同路途与结局的排列组合,真的都是“天”一手包办的吗?就像做数学习题一样,偶尔会忙中出错,粗心大意就让人间出现一段破碎的姻缘?“天”,果然是个坏小孩,跟顽童丘比特狼狈为好地恶作剧,大玩爱情游戏,以见人间痴苦为乐。

  “任华,你觉不觉得她很傻?她其实可以不用自杀的,如果没有办法强迫自己与另一个女人同爱一个男人,至少她可以拥抱着曾经共有的美好记忆过一辈子啊!就像我妈一样,只要记得共同拥有的美丽回忆就够了,不是吗?”

  她的心中再度响起那首歌“try to reber”,没想到现在才体会那个幼稚的范振纲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他是爱过我的,幼稚让他为了一个有关面子的赌在放弃了我,愚笨和痛苦的人其实是他啊!我有什么好痛苦的呢?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月熠想着想着,潜藏心底的这个谜咒豁然开朗,原来自己也爱面子,所受的苦是她自己加上的;如果她不钻牛角尖,不专看这段恋情的黑色地带,只记得曾有的美好回忆,那么她的心态应该不会老化得这么快,差点使自己的人生如同那女孩一样提早结束,只是用的方式不同而已。

  “月熠、任华,吃饭喽!”

  楼下妈妈的声音依然活力充沛,表面缺乏恋情、孤单的她,其实才是最懂得爱的真谛吧?

  月熠把床头柜的日记本取下,将那帧照片摆回原位,和林任华谈笑着走下楼。

  十二月,北美洲降下绵绵细雪,满山满谷犹如风景明信片般的景致,恍若人间仙境,但接近零度的低温仍然叫人不敢恭维。

  离境的机场,李妈妈手中握着林父亲手做的热腾腾的包子,眼角浮现蒸气般的雾水,蒙蒙地,如同模模糊糊的情意。满满的道别话语塞满腹里,但彼此却吝啬地只互送对方一句简短的“保重”;老一辈的爱意,都是这样的深浓而保守的吧!

  就像能够保值、历久弥新的白金项链。

  一踏上台北的土地,之前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辗转改换交通工具之苦霎时都已忘怀;还是台北好,南国的气温,令人怀念不已。

  花了一个星期调整时差,月熠还不大能适应过来,她想,反正生活作息原本就乱得可以,怎么调都是一样乱吧。

  去了许久不见的舞蹈教室,看着学员们努力练习的情况,她的心里感触良多;他们大多不为名利而来,家里有余裕可以供他们培养兴趣。

  幸福的下一代啊!身在福中,有多少人懂得借福呢?

  回程路上,她散步经过台北车站,耶诞节的气氛已经非常浓厚,百货公司外的一大型圣诞树及到处张灯结彩的景象,在夜晚看来更是热闹非凡。路旁的服饰店、面包店等,为了促销应景商品,大放圣诞歌;在这个大家都忘了庆祝行宪纪念日的街头,热情而招摇地为了耶稣的生日而大肆提前庆祝起来。

  突然,月熠有股冲动,想到忠孝东路逛逛,赌赌运气看能否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制造“偶遇”的浪漫;但胆小的她,依旧不敢付诸实际行动而作罢。

  这时,她只想回家窝在母亲身边取暖,借由亲情的火花,挑战爱情的炽热。

  毕竟,夜晚不一定只属于恋人,家人也可以快乐拥有啊!

  第九章

  圣诞节的气息,借由街道旁不时流转的应景歌曲及五彩霓虹,在夜的凉风中散播开来。

  今天,十二月二十五日,是圣诞节,也是月熠与eric约定的日子,月熠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旧地重游。

  他会来吗?最终,她还是不来了呢?心中千百次交战挣扎,还是鼓起了勇气,缓缓地推开木门;她对自己微微轻额的手作了个牵强的解释——可能是天冷的缘故吧!

  月熠环顾四周,眼神地毯式的梭巡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这里没有他的影子;在微弱光线中低头,她看着腕表上的指针,九点整。

  “可能才刚下班吧!或许我来得早了些。”她替他的尚未现身找了一个理由,有些失望地先行落坐,随意点了杯圣诞鸡尾酒。

  变化真大啊!月熠这才有时间好好看清店里的改变,装潢摆设、菜单、制服,甚至舞台上的表演方式及歌者,除了aanda以外,其余皆与以往截然不同,现在这个地方,仿佛已找不出任何与她之间的关联性了。

  回想从前的点点滴滴,这里曾是她落地生根的处所,也曾让她展翅高飞,怎么如今人事全非?忆起初到此地的心情、理想与抱负,和四周环境的大转变,她只有慨叹,因为就连自己都跟从前大不相同,怎么还能要求它保留原貌,只为满足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怀旧心情呢?

  她啜了一口酒,心中五味杂陈。

  他喝了一杯澎大海,甘甘甜甜的;那是eric从来不碰的玩意儿。

  时钟的指针指着九点整。心跳略微加速的eric捧起桌上早准备好的一束红玫瑰,准备赴约。

  “eric,何姿莹在别人的摄影棚里发飙罢工,你现在赶快去解决!”

  总监无巧不巧地在这时候走进他的办公室,交代他这个青天霹雳的大任务;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今天不同啊!错过了今天,他可能错过一辈子的幸福,因为今天是特别重要的日子啊!eric的心在泣血。

  “总监,不能请人代我跑一趟吗?”他以几近哀求的语气问。

  “请谁?请我吗?你没看见全办公室就剩我们两个苦命的男人,其他的人早就放假的放假、约会的约会去了,哪还有‘人’可以帮你代劳啊?要不然你ca11‘贞子’帮你好了!”他哈哈大笑说。

  总监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eric真是束手无策了。做他们这一行原本就是这样,要配合导演和摄影师的时间,稍微讲究一点的case还得顾虑化妆师及预约摄影棚,模特儿的配合度更是要随传随到。

  今天是何姿莹好不容易努力有了成果,熬了那么多年没放弃梦想,终于成为公司专属模特儿,接了第一个大case,为某知名结婚摄影公司拍婚纱照。

  eric为了鼓励她,放弃了原本的休假日,上午陪她拍外景,直到傍晚才回到公司休息,顺便研读一些预备要接的重要资料,然后从容赴约;怎么原本好好的,他一回来,摄影棚内的情况就变成这样呢?

  他的心经过几番交战挣扎后,还是决定先去安抚那小女孩的情绪,再赶赴那场重要的约会。

  大概是老天要与他作对,塞了四十分钟的车,他才到达摄影棚,一进去,他即见到坐在地上,哭花了妆,简直像个耍赖小孩的何姿莹。

  “eric,我可不可以不要拍了?呜……”

  她的泪水流得来势汹汹,冲垮了黑色眼线液筑成的城墙,在脸颊上形成一条条黑色的水道;新娘顿时变成了小丑。

  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站在墙角拼命看表,身着新郎模特儿,都以近乎含恨的眼神瞪着她,现场气氛相当凝重。

  “eric,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介绍一个这么不专业的模特儿过来?她已经坐在地上哭了将近一小时,我们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好话都说尽了,她就是不合作,我看不仅你的招牌要砸在这一次,我可能也会被毁得差不多了。喔——从来没拍过这么久、这么难拍的婚纱照,天啊……”

  “导仔,不好意思,等一下就好,我去跟她说,抱歉!”eric匆匆跟导演及所有人道歉后,赶紧询问何姿莹事情的始末,寻求解决的办法。

  “他们要我跟他接吻,这怎么行?”何姿莹大手一指,如此不尊敬的举动又为她惹来一阵白眼。“姿莹,模特儿要尽职的,要拍婚纱照就得把对方当成自己的老公,这样一来不就没有困难了吗?就当在演戏啊!况且只是轻轻碰一下,不用动舌头;否则你以后若有机会拍香水广告,说不定还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要求,到时候怎么办?”

  “可是……可是我男朋友会骂我啊!”

  “志冠,你有没有女朋友?”

  他问那新郎模特儿,对方点了头。

  “那你女朋友会不会骂你?”

  “不会啊!工作啊!”他讲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因为那个不专业的模特儿把他搞得跟个色狼变态狂一样,现在还得帮她恢复情绪,他实在有些不甘愿。

  “姿莹,听到没?人家的女朋友多体谅他啊!这才是成熟的态度啊!如果你的男朋友做不到,那表示他不够成熟;如果你还是觉得男朋友重要,那就别走这一行了,你自己选择吧!”eric软硬兼施的下最后通牒。

  “我要当模特儿……呜……”

  虽然还是哭个不停,但这招总算有效;何姿莹在五分钟内渐渐停止哭泣,并在他的带领下跟所有工作人员道了歉。

  十五分钟后,新妆亮丽登场,吻戏一次ok!

  之后,eric赶紧冲出摄影棚,跃进车里,往约定的地点直奔而去。

  然而,他的白色b跑车,这会儿又塞在车阵里动弹不得,再炫的引擎也无用武之地。

  是车祸吗?还是天气好,约会的人特别多?唉!反正所有的悲喜都与他无关了,只要他能来得及赴约就好。

  表上的指针,十一点,天哪!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月熠喝下杯里的最后一口鸡尾酒,再过半小时就过了圣诞节,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陪母亲共度圣诞节的最后温馨。

  在经历长达两个半小时身心的煎熬后,她已经不想再等了,虽然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正在翻搅不已,灼灼痛痛的。

  两个半小时里,她见到了还是一样慈蔼的老板,见到了愈益马蚤包的蔡智杰,也见到了金钱观旺盛,思想却已成熟许多的aanda,他们66续续像约好的一样,走过来跟她聊天。

  所以,她想他是不会来了,否则他也该跟他们约好一样,早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一张笑脸出现;或者,再加上一束花……

  “是我做错了吗?我不该拿时间和距离来考验爱情?如果没有了这项考验,我们是不是早就能长相厮守,过着王子公主幸福快乐的日子?是这段感情原本就不该存在吗?”

  月熠不断在心中盘问自己,踩在走向大门口的地毯上,她甚至不想和谁道别,握上门把,拉开——

  “1i1y,无论这首歌曾带给你多大的伤痛,我想那是因为别人送给你的关系;或许,由我献给你这首歌,会带给你幸福愉悦的感动,而不是落寞与伤怀;抑或,这首歌是老天爷为我们写好的也不一定呢!早在我们相识的九月……”

  一阵熟悉的乐声,在月熠即将开门时响起,一个思念已久的嗓音,从舞台上,透过麦克风传至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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