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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跑偏 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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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着自己,而跟母亲……则是没完没了的针锋相对。无论那一种模式,都没有丝毫的借鉴价值。

  罗青枫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想了想又取下来塞回了烟盒里。一抬头正对上韩爸爸温和的眼睛。似乎看出了罗青枫的窘迫,韩爸爸温和地笑了:“没有关系。我虽然不抽烟,但是并不反感别人抽烟的。”

  罗青枫于是更加窘迫:“那个……我先送你们回晓晓那里去吧。”

  “不用客气,”韩爸爸看了看身边一声不吭的韩妈妈,客客气气地推辞:“不是很远,我们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要忙,不用管我们。”

  “那怎么行?”罗青枫竖起风衣的领子,一边把雨伞递给了韩妈妈:“我马上把车开过来。”

  韩妈妈接过他的伞,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冲进了雨幕中,半信半疑地问韩爸爸:“他真是晓晓的男朋友?怎么从来没听晓晓说过?”

  韩爸爸瞥了一眼罗青枫离开的方向,迟疑地说:“既然是他们领导说的,那应该是真的吧。孩子没说,大概是怕你反对。”

  韩妈妈瞪了他一眼:“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我干嘛反对?”

  “我怎么知道?”韩爸爸看着罗青枫开过来的车子,明知道这么远的距离罗青枫不会听到,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你看人家孩子挺怕你的。”

  韩妈妈再瞪他一眼。看见罗青枫从车里推开了车门,拿胳膊肘撞了撞韩爸爸:“走吧,人家在等着了。有什么话回头咱们问晓晓——咱们不就是来等消息的么?”

  韩爸爸回身望了望依然拥挤的门厅,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丫头

  细长的滴注针头从皮肤下面快速拔出,鲜红的血珠渗出来,又被消毒棉签按了回去。张大夫例行公事地交待韩晓:“多按一会儿。”

  韩晓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谢谢张大夫。”

  张大夫脸上的表情却不那么乐观,一边收拾药瓶和滴注针头,一边交待胡同说:“等救援上来赶紧安排她回去。炎症没有控制住。她的伤口需要手术。象这样简单缝合恐怕……”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胡同连忙点头:“通讯一恢复就跟上面汇报过了。刘总已经下了指示,小韩工可是第一批钦点的伤员。”

  “那怎么行?”烧基本退了下去,韩晓也不觉得有多难受了,便笑嘻嘻地跟他们打哈哈:“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我还要跟你们一起留在这里守护国家财产呢。”

  “得了吧,”张大夫还没有说话,胡同已经不以为然地开口了:“真把你扣这儿,回头我们非被你家那位准先生拿菜刀给剁了不可。”

  “没有的事儿,”一说起这个话题,韩晓总有些讪讪的。平台上人不多,从打电话的频率也都能猜出个八**九来。胡同知道点什么并不奇怪。但是对韩晓来说,实在是说不好应该把罗青枫叫什么。同学?好像他们的关系已经过去了;恋人?好像份量还有点不太够……她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诸如“喜欢你”这一类的话,最极限的也不过是一句“想你……”。如果所谓的“恋人”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那不是很尴尬吗?

  可是能让他说“想你”,这已经算是阶段性的胜利了吧?

  一想到遥远的6地上还有人在惦念着自己,韩晓心里总是会多出一些特别的东西来。就好像自己在工作中所遭受的颠簸,在这远离尘嚣的地方日日忍耐的思念,无法派遣的孤独以及身上意外的伤……这种种的经历全部都有了存在的意义。

  也许最初的我们总是为自己活着的,可是世界太大,岁月太漫长。一个人的生活会觉得寂寞。于是我们会不自觉地追寻各种各样的东西妄图填满这寂寞。

  对于金钱这种东西,韩晓没有什么太具体的概念,只要她工资卡里的那个数目足够她日常开销,其余的她就打不起精神去留意了;对于自己的外貌,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追求。干净、整齐、看得过去就可以;至于学业,她同样没有什么特别高远的追求,工作里每一天都会出现新的状况。应付这些变数本身就是最好的学习。

  于是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工作。她的世界渐渐变成了由各种各样的仪器仪表和各种数据报告堆砌起来的一座条理分明的金属城堡——几乎没有这个年龄所应该有的青春浪漫的气息。有的,只是高高飘扬在城堡上空的一只风筝。

  那只风筝就是在她的记忆里慢慢沉淀发黄的罗青枫。

  原以为这风筝最终会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断线而去,只给自己剩下一片灰蓝色的寂寞天空。却没想到风筝不但落了地,还在她的金属城堡里开凿出了一条温情脉脉的运河,承载着她所有不曾期望过的惊喜。这惊喜出现得太过意外,自然而然地就让她有些患得患失。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这运河干涸的话,她的城堡还会不会重新将自己武装起来,变回最初刀枪不入的坚硬和……寂寞?

  只是,看过了温情的水色之后,那寂寞……会变得难耐吧?

  韩晓修长的指尖划过玻璃窗,在水汽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指痕。明明是盛夏时节,却因为剧降的气温而在室内的玻璃上漫延出了一片模糊的水雾。外面还是瓢泼如注的大雨,哗哗地响成一片。风却已经小了许多。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受伤的第三天了。台风的风眼已经过去,生活区的火灾也被顺利地扑灭。除了后勤的李部长烧焦了半边头发,并没有额外的伤亡。很多人已经搬回了生活区,但是因为韩晓情况特殊,于是孟郊只得把办公室暂时让给她当病房。

  在风眼过去之后,平台上最初因无法撤离而漫延开来的恐慌也很快地平息了。除了韩晓,这平台上一半以上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工作人员。对待这样的突发情况,他们更有经验。当最坏的情况到来时,他们总是会最快地将自己武装起来——即使这只是一种虚张声势的姿态,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之下,这姿态也足够平息那种无声无息的恐慌了。

  预期中的军舰并没有按时到来。这也许要算作一个坏消息,但是这消息也只是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小规模的揣测:毕竟那是军舰哪,说不定有什么国家级的军事秘密……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是一副标准的八卦姿态,仿佛在说某某明星又离婚了一样……

  伙食比任何时候都要好。仿佛连厨师也把所有的那些复杂情绪:恐慌、担忧、期待……统统混合在一起制成了新的调料,细细地汇入了全心全意制作出来的菜肴里。韩晓醒来后的第一餐居然是一份盛放在玻璃碗里的水果捞——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病号饭,诸如米粥之类的东西。

  “先开开胃,”孟郊坐在一边看着她胃口大开的样子笑眯眯地说:“厨房的郭师傅正在做瘦肉粥呢。我听说郭师傅是广州人,最会做这些南方的点心了。不过人家平时不露这一手的。这可是病号饭哦,我们都没份的。”

  韩晓嘴里塞着菠萝丁,笑嘻嘻地连连点头。

  恶劣的天气让室外的工作无法展开,大部分的人只能留在生活区里休整。胡同和施工方的刘工都是闲不住的人,每天都得跑到现场转几圈。后来干脆从现场把受一些损的仪表拆回来,放在控制室里慢慢地修。

  维修要数施工方的刘工是高人,但是检测评估韩晓却是最拿手的。往往刘工还在琢磨到底什么部位出了问题,韩晓就已经发现了结症所在。一来二去的,刘工便对韩晓翘起了大拇指:“怪不得刘东坡要派个小丫头上平台。”

  平台上男人多,象韩晓这样没有成家的单身女子一律被称之为“小丫头”。只不过以往的“小丫头”里多少有点被回护的味道,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加掩饰的轻视。而今天刘工的这一句“小丫头”却是一片纯然的激赏。

  韩晓抿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客气话谦虚谦虚,胡同已经得意洋洋地拍膝大笑了:“那是。这可是俺们技监科的小丫头,拉出来一个能顶好几个用的!”

  刘工也跟着笑:“等结婚了,就不能再到处跑了吧?”

  胡同也笑着打趣韩晓:“那得看小韩工的准先生让不让。实在不行了跟刘总说说,上附近的6地项目,不耽误照顾老公的。”

  韩晓笑而不答。心里却想:结婚,那是……多遥远的事儿啊……

  仿佛察觉了有人正在细细地打量自己,正在玻璃墙外打电话的青年转回身冲着他们的方向微微一笑。他正站在酒店宽大的露台上,近处是大蓬的绿植,远处是银色的栏杆和栏杆外铅灰色的天空。

  暗色的背景,衬得身穿白色衬衫的年轻人格外养眼。

  韩妈妈拿胳膊碰了碰老伴儿:“唉,你说,这孩子长得是不是比晓晓好看?”

  “有这么比的吗?”韩爸爸哼了一声:“好看有什么用?咱是找女婿又不是招演员。”

  “话是那么说了。”韩妈妈的眼睛又瞟了过去:“长得好,还是画家——你说他到底看上晓晓什么了?”

  “什么话?!”韩爸爸不乐意了:“咱们晓晓哪里不好了?再说,是不是晓晓男朋友还不一定呢。晓晓可从来没说过。”

  对这一点韩妈妈倒是不再抱有怀疑了:“他都知道晓晓吃烤鱼的时候点微辣口味呢。”

  韩爸爸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不过当罗青枫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又变成了一派循循儒雅的温和。算起来,他们来t市已经整整两天了。虽然绵绵阴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是从海工那边传来的消息却让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晓晓只是受了点轻伤,就在后天,或者明天也不一定,她就要回来了。

  虽然还是阴雨天,但是每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所以当罗青枫再一次来邀请他们吃饭的时候,韩爸爸和韩妈妈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反正韩晓就要回来了。是不是男朋友那不是很快就能揭晓答案了么?

  罗青枫却因为这个突然打来的电话而没了胃口。

  电话是邢原从机场打来的。分辨不出到底是哪里的机场,只能听到电话里有标准的女声正在用英语播报下一次航班飞往芝加哥。但是……从哪里飞往芝加哥呢?

  电话里的邢原笑得十分不怀好意:“我听说罗伯父和罗伯母也想去t市看看你呢。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和你联系?我刚打过电话,听罗伯母说t市还在下雨,航班延误,他们打算改乘火车。如果我的时间赶得及,我就回一趟上海替你接接他们吧,正好我也顺路。”

  罗青枫笑得咬牙切齿:“我从来不知道你和他们关系这么好。”

  “不好不行啊,”邢原叹气:“我只不过出了一趟门,预定的小蛋糕就要跑到别人盘子里去了。再不想想办法怎么行呢。”

  罗青枫怒道:“她不是什么蛋糕!”

  邢原笑得很玩味:“那是什么?”

  罗青枫咬紧了牙关。

  他想说她只是一个生性严谨的普通技术员,生活上还有点小迷糊。不会打扮、不会撒娇、也不爱逛街。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吃烤鱼的时候喜欢点微辣的口味……

  如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她什么也不是,”罗青枫望着远处的积雨云,淡漠地弯了弯唇角:“她只是韩晓。”

  电话的另一端,邢原笑得肆无忌惮:“跟我说这个没有意义。罗青枫,你知道我是流氓,流氓自然是什么手段都会用的。”

  罗青枫的手心里忽然就有些发潮。他想起了崔浩说起过的那个大包——邢原让于洋给韩晓送去的那个大包。崔浩说他偷偷拉开拉链往里瞟了两眼,他说里面除了化妆品和零食,还有时尚杂志和游戏机。再往下的他就没看清了……而这些东西罗青枫自己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要为她准备——如果自己是一个女人,是不是能够抗拒这样的关怀?

  “邢原,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说这句话的时候,罗青枫满口苦涩。

  “我们是朋友,”邢原语声发沉,一个字一个字都仿佛顺着耳膜一直敲进了罗青枫的心里:“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把自己想要的放弃给你。”

  1eo,我不可能总是让着你们罗家的男人。

  女朋友

  罗青枫停了车,点起一支烟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雨还在下,却明显地小了很多。酒店门外,成排的绿植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摇曳的身姿在暗色的天幕下显得冷冷清清。

  罗青枫需要一点时间——在面对自己的父母之前。

  每一次的面对都仿佛一场战争,还没有开始已经觉得疲倦了。罗青枫眯着眼吸了一口烟,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回到了那个自己不知道方位的小小平台上。

  罗青枫对于这样的天气实施救援的直升飞机是否可以顺利地完成任务十分怀疑,因为之前刘东坡所说的军舰也并没有出现……但是刘东坡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这一次的消息十分地笃定,他只能半信半疑地继续等着消息。据刘东坡说,平台上的通讯只恢复了一部分,暂时还没有办法提供私人用途。不过韩晓只是受了“轻伤”,让他们不要担心。罗青枫不敢想他这话里到底掺了多少水分。在这样煎熬的时刻,他宁愿相信他的话是百分百的真实。

  按灭了烟蒂,罗青枫推开车门慢慢地走进了酒店的大厅。餐厅在右侧,还没有到就餐时间,人并不多。

  罗青枫第一眼看到的人居然是于洋。

  于洋穿着很规矩的裙装,标准的名门淑女的做派。跟母亲说话的时候,就连唇边的笑纹都恰到好处。罗青枫的目光匆匆扫过餐厅,邢原的的确确不在。总是跟在于洋身后的那些孟老三的跟班也不在。如果父母果然是邢原接来的……那么邢原呢?

  心中一沉,罗青枫开始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皱着眉慢慢走到了桌边,罗青枫不太自然地喊了一声:“爸、妈。”

  罗妈妈抬了抬眼皮,神情略有不满:“怎么才来?”

  罗爸爸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儿子,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我和你妈妈等了半天了。”

  于洋抢着说:“他忙嘛。画廊里有生意的话他就走不开。”

  罗青枫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于洋和我不太熟,所以我的事她知道的不清楚。画廊目前出了点状况,停业了。”

  于洋咬着嘴唇,脸色有点发白。

  罗爸爸看看于洋再看看自己儿子郑重其事的表情,反问他:“什么样的状况?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罗青枫抽出一支烟递给父亲。罗爸爸正要接,就听罗妈妈慢条斯理地说:“老罗,你的气管不好。”

  罗爸爸冲着儿子挤了挤眼睛,手缩回去,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罗青枫抿嘴一笑,摸过餐桌上的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手里的烟。

  “青枫,你年纪轻轻的,怎么烟瘾这么大?” 罗妈妈皱了皱眉,微带不满地瞥了一眼于洋:“你这做女朋友的也不知道管管。”

  于洋赔着笑脸正要说话,就听罗青枫说道:“韩晓不反对我抽烟的。等她什么时候反对了,我再控制好了。”

  于洋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掼在了桌面上,茶水溅了出来迅速地洇湿了||乳|白色的桌布。

  罗爸爸一脸愕然地问道:“韩晓是谁?”

  罗青枫浅浅一笑:“我女朋友。”

  罗妈妈皱了皱眉头:“平台上那个?”

  罗青枫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于洋,看来……韩晓的存在果然已经有人添油加醋地介绍过了。

  看儿子没有出声,罗妈妈竭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拍了拍于洋的手:“青枫,于洋还在这里呢,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我和你爸爸正商量要跟于洋爸妈谈谈,给你们把日子定下来呢。”

  罗青枫反问:“什么日子?”

  罗妈妈看看于洋:“当然是结婚的日子。你们也都不小了,总拖着不是让我们做老人的着急么?”

  香烟已经快要燃尽了,热热地灼着指尖。罗青枫把烟头按灭在了烟缸里,头也不抬地说:“我说过我有女朋友了。”

  罗妈妈的脸沉了下来:“青枫……”

  罗青枫抬头望向了于洋,面无表情地说:“于洋,不好意思。我们这是家宴,我想你参加并不是很合适。”

  于洋还在竭力维持着淑女的风范,一双眼睛却仿佛要喷出火来了。

  罗爸爸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皱起了眉头,而罗妈妈的脸色却已经阴沉了下来。

  “邢原呢?”罗青枫问道:“他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吗?”

  于洋硬邦邦地说:“他有事。先走了。”

  罗青枫的心猛然一紧。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拨打刘东坡的电话,没想到竟然没有人接电话。

  不祥的预感突然间被放大,凝结成了无法驱散的阴云沉沉压上了心头。一时间让他无从分辨这压抑到底来自无法接通的电话?还是来自行踪诡异的邢原?

  罗青枫很早就知道于氏财团是有黑色背景的。也许是因为大嫂白安妮当初半真半假的调侃的语气,他虽然知道,却一直没有太当真。所谓黑社会这种事,毕竟离普通人的生活太遥远了。罗青枫自己对于“黑社会”的概念,就还停留在《西西里教父》和《古惑仔》的电影里。而真正的黑社会——掩盖在正经商人的披挂下面的黑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他连想都想不出来。

  可是……万一这都是真的呢?

  万一邢原真的拥有这种游离于法律之外的可怕力量呢?万一他真的把韩晓当成了白安妮的一个不可或缺的代替品……

  罗青枫顾不得理会背后的呼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酒店。

  吉普车疾速地转过了停车场门前的圆柱,在车后溅起了半米多高的水花,然后疯了似的直奔海工。

  非常时期,海工的门卫并不阻拦随时出入打听消息的海工家属。罗青枫很顺利地一路杀进了刘东坡的办公室。

  刘东坡正靠在办公桌的后面打电话。一抬头看见是他,皱着眉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他坐在一边等会儿再说话。

  罗青枫心急如焚,哪里还坐得住?围着办公桌来回转了几圈,听他对着电话慢条斯理地“嗯嗯啊啊”,简直恨不得抢过他的电话替他挂上。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还不等罗青枫开口,刘东坡先乐了:“怎么急成这样啊?你们这才分开多久啊?不是说了就快回来了吗?”

  罗青枫没心情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人呢?不是说今天接回来?”

  刘东坡走过来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正要通知你们呢。平台上的伤员已经被我们的投资方用私人飞机接回海工总院做统一的检查和治疗了……”

  罗青枫的脸色立刻变了:“投资方?那就是说……”

  刘东坡笑眯眯地跟他解释:“就是说上平台接人的不是海直中信的救援飞机,而是投资方派出的私人飞机。飞机上配备了专门的救护小组。刚才电话就是投资方的邢总亲自打来的,说天气不好飞机很难在指定的地点降落,他正在征求我们的意见,想把伤员接到他自己的疗养院去做详细检查……”

  罗青枫的心慢慢坠入谷底,一时间只觉得遍体生寒。

  不对劲,一切都很不对劲。

  顶着坏天气来平台上接他们的不是海直中信的救援飞机就已经很奇怪了。如果那可以勉强用领导统一安排来解释的话,那把他们送到这种一看就不是海工总院的地方来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最最重要的,这里的医护人员为什么个个都像哑巴似的?不管你问什么样的问题,答案统统都是:“rry, i don’t kno。”

  从平台一登上飞机韩晓就被大夫按住打了一针,然后就开始迷迷糊糊地埋头睡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中途昏头昏脑地醒来了一次。似乎刚刚手术结束。一个男人的声音正絮絮叨叨地在旁边不知道跟谁汇报:“伤口很深,先期处理得很不好。感染一直没有控制住……所以给缝合带来了很大难度。伤口恐怕会留疤……”

  对于留疤韩晓自己倒不是很在意。不过就是穿泳装的时候难看一点罢了,对她来说,穿泳装本来就是为了游泳,不是为了走秀。但是这个似乎是主治医师的男人那种毕恭毕敬的语气实在是太奇怪了……

  等到药劲儿过去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儿了。

  韩晓靠在枕头上,冷眼看着漂亮的护士帮她换好滴注药瓶,又轻手轻脚地帮她掖好毛巾被的被角,明知道不会从她那里得到任何回答还是忍不住再次发问:“小姐,我的那些同伴呢?他们怎么样了?”

  护士小姐眨着漂亮的眼睛,歉意地冲着她笑了笑:“rry, i don’t kno。”

  又是这样!

  韩晓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靠回了枕头上。松软舒适的羽毛枕头——韩晓从没见过哪家医院能提供这么奢侈的东西。这到底是哪里呢?

  韩晓瞪着眼睛顺着悬挂在头顶的水晶吊灯慢慢下移,依次扫过半开的窗外层层堆叠的绿荫、浅绿色的三叶草花纹的精致壁纸、绣花的丝质窗帘和床头柜上盛放在玻璃果盘里水灵灵的进口水果……心头盘旋着一种很茫然的感觉,不知道眼前的这些画面是不是也和昏迷中主治医师的语气一样都是幻觉——那个老头子每天来查房的时候都板着脸,跟护士们说话的时候语气严厉得不得了,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客气说话的人。

  腿部的伤口已经做过了手术,烧也退了。身上其余的小伤更是不值一提。只除了睡不好。 自己这个状态要是在一般的医院里,说不定早就被医生撵着给别的病人腾床位了。而且手机也被收走了……

  韩晓郁闷地想:这该不是被绑架了吧?问题是:自己又不是什么机密技术的核心参与者,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背景,要钱没钱,要貌没貌,绑架自己——那除非是绑匪的脑子被门给夹过了。

  这个想法确实是有点太离谱了。韩晓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父母和罗青枫都知道了多少?会不会象她似的这么着急?

  “叹什么气?”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突兀地插入了这一片幽静之中:“怎么养病都养的这么不老实?”

  韩晓迷迷糊糊地转过头,眨眨眼,再眨眨眼,讶然说道:“怎么又是你?”

  完全下意识地一句问话,可是问出口之后,几天以来悬在心里的那些不对劲的感觉却都或明或暗地有了答案。可是更深层的问题随之浮出了水面:为什么呢?这个男人花这么大的心思……有什么用意呢?

  邢原穿着黑色的西装,是很正式的装扮。将这人素来隐而不露的锋芒烘托得纤毫毕现。就连看着她的眼神,也远比平时来得锐利。尽管他唇边带着笑,可是这样的笑容搭配着这样的一副表情,反而让她觉得陌生。

  韩晓忽然就有些迷惑。画廊里举着柠檬茶笑容狡黠的邢原、提着麻袋被自己堵在门外假扮无辜的邢原、电话里半真半假地说“有空想想我”的邢原……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样子?或者……都不是?

  邢原脱掉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卷卷袖子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看滴注瓶再看看韩晓已经警觉起来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咧嘴一笑:“你怎么每次看见我都好像看见鬼似的?我有那么吓人吗?”

  韩晓哼了一声,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怎么了?”邢原面露诧异:“伤口不舒服吗?”

  是很关切的语气,韩晓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临上平台的那一夜他用阴森森的语气跟她说的话:“别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韩晓顿时汗毛直竖。

  邢原看着她惊魂不定的样子蹙了蹙眉头,抬手正要试一试她额头的温度,韩晓却猛然向后一缩。邢原的右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还是顺势落了下来按在她的额头上。感觉到手掌下韩晓的身体骤然绷紧,邢原不悦地抿紧了嘴角。

  “护士说你中午没有吃饭?”邢原收回手,有意地忽视了韩晓眼中那一抹令他感到不快的戒备。语气却不由得变得恶劣:“在闹绝食?你做这副姿态给谁看?”

  说起这个韩晓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邢原你什么意思?我是你的囚犯吗?”

  邢原的眼神变得阴沉:“有你这么养尊处优的囚犯吗?”

  “那我的同伴呢?”韩晓知道自己寸步不让的姿态在这时只会更加惹他不悦,但是郁闷了这么多天,她心里的火气实在是压不住:“你把我们困在这个地方,不但相互都隔离开,而且还把手机都拿走了,你不觉得过分吗?”

  邢原看了看她,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往外走。

  “邢原!”韩晓急了,这么多天总算才见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结果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她的腿上打着绷带,手背上还插着滴注针头,想动也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邢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憋了多少天的委屈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邢原你个神经病!”

  韩晓自己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哭累了才头晕眼花地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房间里照例静悄悄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片静谧的暖橘色。

  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腰上,沉沉的,压得她简直透不过气来。韩晓的视线落下去,迷迷糊糊地看到一条男人的胳膊,白色的衬衣袖口卷了两道,露出了一段黝黑的手臂。

  韩晓的脑袋有点发懵,视线顺着手臂往上移,一转头就看见了邢原熟睡的脸,几乎紧贴着自己的脸颊。

  韩晓觉得自己的脑袋“当”地一声死机了。

  在她几乎惊恐的注视之下,邢原的眼睛刷地一下睁开了。不是那种睡意朦胧的半睁半闭,而是在睁开的一瞬间犀利如鹰,全身上下的肌肉也在一瞬间绷紧。

  韩晓后背的汗毛根根直立——这男人的眼里的杀气,连她这个向来反应迟钝的人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邢原的视线对上了韩晓,眨了眨,然后无声地松弛了下来。唇角也随之浮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醒了?”

  韩晓震惊太过,一时间神色木然。

  邢原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脸,“饿不饿?”

  韩晓听到一个“饿”字才缓过神来,一想起自己连午饭都还没有吃,立刻就觉得饥肠辘辘。

  邢原十分自然地凑过来在她的脸颊上吻了吻:“吃点东西吧,别耍脾气了。等你吃饱了我都告诉你。”

  亲昵的语气让韩晓一瞬间爬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满心都是要抓狂的感觉:“邢原你他妈的就不能正常一点?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邢原坐起身,歪过头懒洋洋地冲着她笑了:“我可是老实人,我能有什么花样?”

  韩晓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和你又不熟。”

  “没关系,”邢原无所谓地笑了:“咱不是有的是时间?慢慢熟好了。先吃饭吧,我也饿了。中餐西餐?”不等韩晓回答,他就伸手按了按床头的按钮。

  房门推开,走进来一个十分面熟的年轻人。

  邢原收敛了笑容淡淡地吩咐他:“把晚饭送过来吧,我的那份也送过来。”

  年轻男人应了一声,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韩晓突然想起他就是那个前段时间天天给自己送花的人,看来他还真是个跑腿的……

  “想什么?”邢原扶着她坐了起来,从沙发上抓过两个垫子垫在她的背后。

  “我在想……”韩晓看看他,决定要为了得到答案而放低姿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好说。”邢原瞥了她一眼,眼底掠起狡黠的笑容:“你乖乖地把饭都吃掉。还有……跟我说话的时候再不许气急败坏的,我就统统都告诉你。”

  一碗热腾腾的米粉顺着桌面推了过来,把正在发呆的罗青枫吓了一跳,夹在指间的香烟差点掉在了桌子上。一抬头便看到了韩妈妈正小心地打量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罗青枫看看她再看看韩爸爸:“是菜不合口味吗?”

  午饭吃湘菜是韩妈妈的提议,罗青枫只听崔浩说起过这家名叫“湘天下”的湖南菜馆,自己并没有来过。

  “小罗,”韩妈妈的语气十分地小心:“我看你一点东西都没有动过呢。”

  罗青枫摇了摇头:“没事。”

  从刘东坡那里打听不出任何详细的情况,邢原则压根联系不上,而罗青枫自己又实在不想去求于洋。所以他的心情很不好。偏偏这些担心又不能在韩晓父母的面前表露出来。

  韩妈妈笑了笑:“是担心晓晓呀?昨天她那个领导给我们打电话了,说晓晓的伤恢复得很好。还说最多明天就可以接我们这些家属过去看看。”

  罗青枫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心里却对这些话的真实性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刘东坡是在敷衍他们?还是真的可以见面?以邢原的性格来看,怎么可能把花了心思劫走的人那么容易再放回来?话说回来,就算邢原真的对韩晓存着什么不一样的心思,也完全用不着把人劫走这么麻烦……

  还是说……他想阻拦的其实只是自己?

  韩妈妈和韩爸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和罗青枫相反的是他们完全没有怀疑过刘东坡的话。知道可以很快和女儿见面,虽然心里还是会有些担忧,但实在是已经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韩妈妈正想着再劝劝罗青枫吃点东西,就听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十分严厉地喊了一声:“青枫!”

  这是一家刚刚装修过的餐厅,黑红两色的搭配很有几分地方风格。沿街的一侧是宽敞的玻璃窗,窗外是一道窄窄的绿化带,再远处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台风所带来的阴霾正在渐渐远离这个城市的上空,但是天还阴着。街道、车辆和行人都因为阴沉沉的天色而显得黯淡无光。在这一切之上,灰蒙蒙的光线正费力挣扎,试图地从团团笼罩的阴云里挤出来。

  令人打不起精神来的天气。

  听到这个声音就更加地令人打不起精神来——尤其是在可以预知随之而来的会是怎样的一场令人心烦的口舌交锋之后。

  所以罗青枫站起身的时候,连表情都是僵硬的。

  韩妈妈诧异地随声望了过去。喊出罗青枫名字的女人和自己年龄相仿,装扮却比自己更讲究,只是表情似乎有些过分严厉了。再往她旁边看,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正直勾勾地瞪着罗青枫。两个女人的神色间都带着一种她不能理解的愤怒惊诧。

  韩妈妈迟疑地望向了罗青枫:“这两位是……”

  罗青枫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这么巧,你们也出来吃饭?”

  罗妈妈张钰的视线冷淡地在韩晓父母的身上转了一圈,又绕回到了罗青枫的脸上:“有时间陪着不相干的人吃饭没有时间陪陪自己的父母,青枫你可真是孝顺孩子。”

  罗青枫皱了皱眉头,不太情愿地给两者做了介绍:“伯父伯母,这位是我母亲。妈,这是晓晓的父母。”

  韩爸爸客气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而韩妈妈则因为她刚才的一句“不相干的人”而略显不快。

  “既然都不是外人,一起坐坐吧。”嘴里说着客气的话,韩妈妈的神色却已经明显地冷淡了下来。

  张钰瞥了她一眼,反手挽住了于洋的胳膊:“不好意思,我没有和陌生人一起吃饭的习惯。而且,我和儿媳还要去买点东西呢。”

  一句“儿媳”把韩妈妈给叫懵了。她看看张钰身边的女孩子,再看看面色铁青的罗青枫,怔怔地问道:“小罗,你家兄弟几个?”

  罗青枫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张钰似笑非笑地回答说:“我家青枫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也是刚刚结婚,两口子现在都在德国呢。在国内就青枫一个孩子。”说着拍了拍于洋的手:“既然青枫有事,咱们先回去。晚上再让他陪你吃饭。”

  于洋面带微笑地冲着韩晓的父母颌首,神色之间多少带出了几分得意。一转眸触到罗青枫阴沉的眼睛,微微一愣,垂下头十分温顺地跟着张钰走了。

  “伯母……”罗青枫费力地想要开口解释:“我妈她……”

  韩妈妈摆了摆手:“你结婚了?”

  罗青枫忙说:“我没有!”

  韩妈妈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望着他的目光却已经透出了淡淡的疏离:“我明白了。”

  罗青枫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就听她缓缓说道:“难怪晓晓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过你。”

  “伯母,”罗青枫有点发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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