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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10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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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骨悚然。
石颂霜没心思听吴道祖大放厥词,问道:“小夜的龙女誓咒如何才能破解”
吴道祖嘿了声:“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将蓬莱剑派上下三百多人全都杀光,那也就无所谓龙女誓咒了,麻烦点呢,就是等小夜领悟到了灵玄心境的第九层奥义,修炼成不死之身,便可依照蓬莱剑派的臭规矩三刃穿心破出门墙。”
杨恒和石颂霜对视眼,均感第种办法绝不可行,而后种则全凭小夜的悟性和造化。
可就算她有朝日果真能参透灵玄第九境的奥义,大好的豆蔻年华也早已逝去
如此来,龙女誓咒破与不破又有什么两样
看出杨恒和石颂霜的忧虑,吴道祖从血迹斑斑的袖口里抓出卷羊皮纸扔在地上:“这是灵玄心境第八层与第九层的心法要诀,你们交给小夜,练不练由她自定。”
见到杨恒拾起羊皮纸卷,吴道祖才道:“告诉这丫头,这是端木爷爷送给她的最后件礼物。”
杨恒郑重颔首:“我会字不差向小夜转述的,不过她未必会如阁下的意愿,用此神功去对付蝶幽儿。”
吴道祖哂然道:“老夫权且当做未雨绸缪,说不定将来你会庆幸没有拒绝收下此秘笈我刚才也答应过,要告诉你破解真禅魔性的办法,这办法就是”他停顿下来,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悠悠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完吴道祖也不管对面两人露出疑惑的模样,自顾自站了起来:“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你还要去哪里”不等吴道祖回答,杨恒随即醒悟道:“你想再见厉青原最后面”
吴道祖冷哼了声:“去听他骂我个狗血淋头吗免了吧,老夫就当从来没有过儿子我是要找个无人的地方静静享受死亡的滋味。”他边说边往洞外走去,忽然回首又道:“杨恒,我得谢谢你,你的金刚经雷让老夫在临死之前终于寻回了点儿自我,否则今夜我是不会来见你们的,到那时你们所有的人就又会想起老夫的好处”
话说完吴道祖就甩袖袂,步履蹒跚地往海边走去。
等到杨恒和石颂霜起身追到洞口时,就见吴道祖已走到海边。
吴道祖稍作停顿,仰面望向空中冷月,突然尖声大笑道:“这无聊的世界,滚你的蛋吧”
笑声久久不绝,吴道祖步步走向大海,海水没过了膝盖,没过了胸口,最终淹没过他的头顶。
笑声戛然而止,海天之间,再也看不到吴道祖的踪影。
这是杨恒和石颂霜最后次见到吴道祖,但此后悠悠无尽的岁月里却时常会记起那最后尖厉的笑声。
第二章 听霜
数日后厉青原的伤势逐渐稳定,大家也就开始讨论起返回中土的事。
凌红颐调来了早已准备好的十余头昆仑山魔隼,专门用来运送伤者,小夜也将蓬莱剑派的事务托付给门中长老代管,自己则随父亲姐姐和外公西归。
杨恒私下已将吴道祖死前送出的那卷灵玄心境秘笈转交给她,小夜接过后默默无语,但听着吴道祖留给自己的遗言,眼圈已是红了。
这个人杀死了娘亲,又害了自己的父亲,但也曾经给过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在飘零江湖的日子里时时刻刻感受到温暖与快乐。
小夜将羊皮纸卷珍藏起来,就当作是对童年的纪念。
这日是个格外难得的好天气,海面风平浪静,天空碧云渺渺,群雄结伴西归。
就似场散去的盛宴,无极真人南宫北斗盛西来尤顾东沿路之上不断有人告别离去,等来到东海边的座小镇饭馆里歇脚时,便只剩下寥寥十数人。
这时候明水大师也偕着明法明山两位大师前来辞行,他们要护送明灯大师回山养伤,而空痕大师则打算陪同石凤阳前往黄山作客。
凌红颐看了眼杨恒,说道:“阿恒,不如你和南泰起陪明灯大师回峨眉吧。”
杨恒望向杨南泰,他很清楚凌红颐这句话的背后含意,杨南泰正坐在桌边喝酒,握碗的手抖了抖,然后什么也没说只管埋头喝酒。
明水大师改往日严肃古板的形象,含笑道:“如此甚好,实不相瞒,老衲亦正想邀请杨施主前往敝宗小住几日,共赏金顶佛光峨眉山月。”
杨南泰放下酒碗,吐了口酒气:“多谢大师相邀,在下便要叨扰数日了。”
听父亲答应前往峨眉,杨恒欢喜道:“那我多准备几坛美酒带上山去。”
听了大家的决定,石颂霜却犯了愁,实在是不忍舍下修为大减伤势未愈的外公,随杨恒前往峨眉。
石凤阳看出她的烦恼,轻松笑道:“石丫头,你只管和大伙儿起去峨眉,老朽有司马神医照料,还有空痕这老和尚做伴,你就不必来凑这个热闹了。”
石颂霜正心下感动,却听杨恒传音入密道:“这下可好,丑媳妇要见公婆啦。”
觉得又羞又恼,石颂霜脸上升腾起红云,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拿那家伙怎样。
坐在旁边的厉青原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石颂霜随同杨恒前往峨眉山必定是为了专程拜见宋雪致,厉青原口接口喝着酒,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见,可在杨南泰明灯大师等人看来是人间无上享受的美酒,喝进厉青原的嘴里却觉得又辣又涩。
看到碗里的酒已空,他拿起脚边的酒坛便准备再次倒满,忽然从旁边伸来只纤手将空碗取走,换过来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厉青原愣了愣,抬起头就见小夜柔声道:“厉大哥,喝点茶吧。”
他默然不语,接过茶杯低头啜了口,不由觉得自己委实是个傻瓜,放着香醇的热茶不饮,偏去大口大口灌难喝极的烈酒。
厉青原才向小夜感激笑,就见凌红颐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厉掌门,你伤势未愈,若不嫌弃,待会便由我驾隼送你回楼兰。”
他知道这定是杨恒那小子的安排,说实话,厉青原当然不会嫌弃杨恒和凌红颐的好意,但他很不愿意别人总把自己当做需要特殊照顾的病人,所以客气的谢绝了凌红颐的提议。
凌红颐还想劝说,忽听小夜在身旁道:“厉大哥,我送你回去。”
她的声音并不响,甚至很轻,但四周的交谈声下子全没了。
小夜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大跳,然而当她再次望向瘦削而在人群中显得落落寡欢的厉青原时,那丝羞涩与害怕都不翼而飞,低声道:“那天是我将你强带去蓬莱岛的,如今自该由我送你回楼兰。”
厉青原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青烟袅袅,他口口啜着香茶默然无语,正当旁人都以为他会再次拒绝时,厉青原双手撑住桌面缓缓站起身:“走吧。”
当下凌红颐选出只昆仑魔隼借给小夜,由她护送厉青原上路。
杨恒和石颂霜送到镇外,厉青原和杨恒并肩而行,两人路无话,彼此也不知除了互道珍重外还可以再说些什么。
遥遥望见镇外已经准备好的昆仑魔隼,厉青原忽然开口说道:“杨大宫主,你还欠我些东西。”
怔了怔,杨恒望了眼走在前头的石颂霜,叹了口气道:“只怕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了。”
“你想耍赖”厉青原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含着三分捉弄了杨恒的快意:“下次来楼兰记得要多带些树种,这可是你小子亲口答应的事。”
杨恒的心登时放轻松,笑着补充道:“而且是抗旱耐寒的那种。”
厉青原颔首,仰望悠悠飘过的浮云,低声道:“好好待她。”
收起笑容,杨恒郑重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本正经道:“不过作为兄弟,我也有责任提醒你句,就是别老绷着个脸装深沉,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是个情圣似的。”
厉青原啼笑皆非,却见石颂霜和小夜已在昆仑魔隼前站定,他笑意犹存,向杨恒伸出手道:“千里相送,终须别。”
“少来。”杨恒把推开伸来的手掌,就在厉青原愣神之际,猛然张开臂膀抱住了他的肩头,用力紧了紧:“这才是兄弟间的告别方式。”
厉青原的神情由愕然转而释然,抬起双臂也将杨恒肩膀搂住,相视笑间,往昔的恩恩怨怨俱都在这临别的抱里烟消云散。
这日中午杨恒行来到峨眉山,众人先在金顶禅院用过素斋,便由明水大师亲自带着杨恒父子和石颂霜前往玄沙佛塔,探望宋雪致。
到了玄沙佛塔前,杨南泰忽然站定,望着从地下露出的塔尖久久出神,杨恒不由诧异道:“爹,你没事吧”
杨南泰沉默须臾,说道:“阿恒,你和颂霜进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杨恒呆了下,蓦地体会到养父此刻难以言喻的矛盾心绪,他走到杨南泰身前说道:“好,我也在这儿陪你,什么时候你想见娘亲了,咱们再起进塔。”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见我”杨南泰摇了摇头。
石颂霜安慰道:“杨叔叔,请您相信我,如果现在还有谁是雪姨心中放不下的,那个人就是您。”
踌躇片刻,杨南泰终于决断道:“明水大师,就劳烦您在前带路了。”
杨恒偷偷向石颂霜翘起大姆指以示感激之情,石颂霜则是笑吟吟的不说话,眸中秋波流动却似有千言万语。
三人随着明水大师步入玄沙佛塔,来到幽禁宋雪致的石室外。
明水大师打开石门,就听室内传出清脆而熟悉的木鱼声,杨南泰的眼睛下子变得湿热,他从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记忆中也从未有过掉泪的时候,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再生重逢的喜悦令他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
那日在东海上,当他祭起元神与卫道士同归于尽的瞬,只当今生今世都将与宋雪致阴阳两隔,没想到还能有这样天,在养子的陪伴下重会伊人。
见到杨南泰停步在石室的门外,凝视宋雪致纤柔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还是杨恒首先开口问候道:“娘亲,你看是谁来了”
宋雪致闻声回头,手中的木鱼槌顿时“啪”声松落在地,脸上现出无法置信的神情,嘴唇颤了颤,站起身道:“南泰”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杨南泰微笑应道:“是,我来了”
宋雪致兀自觉得自己尚在梦中,看看站立在门口笑吟吟望着自己的儿子,才渐渐相信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杨南泰抬步进了石室,不到三丈远的距离却让人感觉好长好长,长的超越了生世,长的青丝染秋霜生死几轮回。
不知是谁先伸出的手,两人紧紧握在了处,彼此凝眸相望,拨开岁月的痕迹找寻旧日的脸容,她清减了,他老了,所有这些都化作两人心底里声幸福的叹息,只感二十年弹指挥间恍然如梦。
杨恒内心充满了感动与快乐,悄然拉住石颂霜的纤手,不自禁想道:比起爹爹和娘亲,我和颂霜是何其的幸运
袖袂轻拂,两人虚掩上石室。
这刻,屋中已不需要更多的人,杨恒单手执礼向明水大师深深拜道:“大师,谢谢”
明水大师抬手将杨恒扶起:“这是令尊令堂宅心仁厚,终获善报,亦是你孝心可嘉感天动地,老衲何以居功。”
他说话的时候还是那副冷峻肃然的模样,可在杨恒的眼里却觉得异常的亲切。
回思当年对明水大师的种种误解和腹诽,杨恒不由暗道:那时大师说我动辄骄傲自满,锋芒毕露又自以为是,当日闻听此言我不服不忿,总觉他故意在挑刺,而今想来,实是大师出于关爱的金玉良言
想到这里,杨恒再次躬身拜谢:“弟子能有今日,实不敢忘大师当年的教诲之恩”
明水大师心下喜慰,杨恒解开了与云岩宗之间的心结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这年轻人终能够体悟到当年自己向他频泼凉水的用心,亦终不负明月神尼生前厚望。
三人在屋外待了许久,忽然石门打开,杨南泰走了出来低声道:“阿恒,你和颂霜起进来,明昙想见见你们两个。”
石颂霜不由自主想起杨恒在那小镇饭馆里用传音入密对自己说的话,心头如小鹿乱撞,垂首随着杨南泰父子走进石室。
宋雪致含笑相迎,却把许久未见的宝贝儿子抛在旁,牵起石颂霜的手越看越欢喜,想到前次已托杨恒将尘缘仙剑送出,此际身无长物,不由泛起踌躇。
忽地杨南泰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耳听他传音入密道:“给孩子们的。”
杨南泰放到宋雪致手中的是对作工精美的龙凤佩,宋雪致当即便猜到这应是杨南泰的传家之宝。
或许他起初的用意是要送给自己,却到底没能拿出来,不想今日恰好可以转赠给爱子和未来的儿媳,她心中且喜且悲,将对龙凤玉佩分赠给杨恒和石颂霜,亦算亲手送上了对这双小儿女的祝福。
石颂霜恭敬接过玉佩,说道:“雪姨,谢谢您。”
“错了,你该改口跟着我起喊妈了。”杨恒说完满脸笑嘻嘻。
要在平时,石颂霜定会狠狠瞪上杨恒眼,然而这时候她看着满是慈爱的宋雪致,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股孺慕之情油然而升,颤声轻呼道:“娘亲”
宋雪致湿了双眼,将石颂霜搂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道:“往后你便是我的女儿,阿恒若敢欺负你,我就用家法治他”
杨恒顺杆子往上爬,问道:“娘亲,不知你说的家法是哪家子的”
宋雪致愣,望着杨南泰说不出话来,杨南泰笑了笑道:“跪搓板打手板饿晚饭自然是你娘亲的独门家法。”
不约而同的,四个人齐齐笑出声来。
过了片刻,杨恒见明水大师走了进来,心里面暗暗恸,说道:“我们得走了。”
宋雪致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们,颗刚被幸福溢满的心又似沙漏般在流淌。
无论是谁,面对此情此景都会由衷感到上天是何等的残忍,这历经波折才重新聚首的家人又要硬生生被拆散
明水大师的脸庞上露出抹微笑,说道:“师妹,收拾行李和他们父子下山吧。”
宋雪致大吃惊,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许是这喜讯太过突然,她的脑海瞬间出现了空白,只是怔怔望着明水大师。
杨恒头个反应过来,忘情抱住母亲道:“娘亲,咱们家终于可以团圆了”
缓缓回过神来,宋雪致说道:“可是师兄,我昔日罪孽深重,理应在这”
明水大师微笑摇头:“只要有心,在家出家都是修行,当日明灯师弟送你前来也非是为了惩戒,只因在当时的情形之下,为了保全你们母子才出此不得已的下策,而今真源认祖归宗执掌灭照宫,仙林魔氛为之清,兼之杨施主无恙归来,也该是你们合家团圆,尽享亲情的时候了。”
在明水大师而言,杨恒大破天心池,使空照大师沉冤得雪,继而诛杀青天良,为明月神尼报仇雪恨,又连同神会宗雪峰派和谈,化解开与灭照宫之间的百年恩怨;加上近日的血战凤凰岛剑诛吴道祖,实是立下不世奇功。
这些作为非但云岩宗受益良多,更是仙林苍生之福,于公于私也都该令他们母子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这事早在从千药岛回返的路上,他便与空痕大师明灯大师等人私下商量过,又和无极真人匡天正做了沟通,结果所有人都是举双手赞成。
当下杨南泰父子将宋雪致从玄沙佛塔中接出,又在峨眉山上小住了数日,之后又前往万佛塔林祭奠过明镜大师和明月神尼后便与众僧话别启程西去。
不日四人抵达雄远峰前,灭照宫三大护法五大堂主齐率众出迎,众人相见自有番欢喜,当晚酒宴散后,杨恒和石颂霜将父母请到那座新建的雪峰水榭里安歇,杨恒私下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就叫做“听霜小榭”。
见母亲对听霜小榭大加赞赏,杨恒笑道:“要不你和爹爹就在这儿长住下来。”
杨南泰摇摇头道:“我和你娘亲恐怕另有安排,住上段日子便会离开。”
听闻此言杨恒不禁愕然:“爹,你和娘亲不住这儿住哪儿,要回落雁山里的孟皇村吗”
宋雪致和杨南泰相视微笑,回答道:“我和南泰想去云游四海,探幽览胜,等有天走得累了,便找个喜欢的地方住下终老。”
杨恒听,又是替父母欢喜又觉大为不舍,喃喃道:“这下好像我成多余的了。”
宋雪致佯嗔道:“你有颂霜陪着,还嫌不知足”
杨恒知道父母去意已决,他们已蹉跎了太多的宝贵年华,实不愿再浪费哪怕刻的时间去完成彼此在心底渴望了半辈子却直没有做的事。
次日清晨,四人相携来到杨惟俨和杨北楚的坟前吊祭,杨南泰身为家主,首先向杨惟俨坟前敬上香烛,这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那日在雄远峰下的小屋里,父子两人所对弈的竟是此生最后局棋,而且还是盘没有下完的残局。
逝者已矣,而活着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吊祭过后的第五天,杨南泰和宋雪致便悄然离去,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送行的只有杨恒石颂霜与凌红颐。
他们要去远方寻找自己向往的生活,好好弥补这二十年来所有的缺失。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幸福,不知不觉秋去冬来,昆仑山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在此期间,雄远峰周遭又遭遇到两次无量天照的袭击,所幸有惊无险,伤亡远小于那次天火劫所带来的损失。
又天早晨,石颂霜打坐醒转,惊讶发现杨恒已不在屋中,她推开听霜小榭的房门,团翠色浓雾铺面而来,这冬天里的第场大雾将山林笼罩在片如梦如幻的冰雪世界里,五步外所有的景物若隐若现朦胧而美丽。
石颂霜功聚双目,透过碧纱般弥漫的雾气,隐隐约约看见杨恒正独自人在湖中畅游。
她坐在桥边也不出声打扰,褪去了脚上的小蛮靴,将双冰雕玉琢的裸足伸进五彩缤纷的湖水里,只是静静注视着杨恒,眼里闪动着恬静而幸福的光采。
由于地底硫磺的作用,湖水非但不会让人感觉冰冷,反而透出丝丝缕缕的温润。
不会儿杨恒游到石颂霜的脚边,不怀好意望着她道:“你也来”
石颂霜伸手在这家伙的额头上轻轻弹,没好气道:“去你的。”
杨恒哈哈笑,冷不防探手抓住石颂霜皓腕,石颂霜记低呼,娇躯已被杨恒从桥上拉起,贴着清澈的湖面从听霜小榭的侧旁凌空掠过。
在听霜小榭后的湖泊上停泊着艘五颜六色的花船,船身是用松树枝编成,上头缀满奼紫嫣红的鲜花,便似张漂浮在水中的花床。
杨恒与石颂霜手挽手飘落在了花床中央,石颂霜情不自禁地轻轻跪坐在花丛中,花瓣上还凝着晶莹的夜露,股清新芬芳的气息沁人心脾。
脸惊喜交集,石颂霜仰起脸来问杨恒道:“你忙了晚,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些花儿”
杨恒蹲下身,微笑着摘下朵幼嫩可人的紫色小花,戴在了石颂霜的鬓边。
石颂霜感动着,快乐着,时不时这家伙总会给自己带来莫名的惊喜,让每天都充满了乐趣与期待,不会感到乏味,不会觉得沉闷。
“忘了吗”杨恒在她的耳畔柔声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石颂霜的娇躯颤了颤,黑漆漆的双瞳仿佛下被雾气打湿,生日,自己对生日的记忆兀自停留在遥远的童年,在母亲离世之后,自己便再也不过生日。
像变戏法似的,杨恒取出早已暗藏在船中的盏盏五色花灯,将它们小心翼翼地送入水中。
神息运处二十余盏花灯同时点亮,犹如众星捧月般围绕在花船的四周,绽放出绚丽多姿的光采。
石颂霜细细数,花灯的数量不多不少,正与她的年岁相符,她的明眸闪闪,想哭又想笑,倒入杨恒的怀中轻声叹息道:“阿恒,如果可以,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想与你起度过。”
杨恒笑了笑,手搂佳人香肩道:“那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
石颂霜的心弦无由颤,幽幽道:“如果可以,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要你这样的宠我爱我。”
杨恒的心狠狠疼了起来,他没有回答,而是将火热的双唇亲吻在了她的樱桃小口上,石颂霜热烈回吻,彼此索取着付出着,浑然忘却了身外的切。
他们不再去想花灵精元,不再去想生如朝露,只想用尽全力把握住眼下的每刻每瞬,并将它们化为此生中最为甜美的记忆,永不磨灭,珍藏在心底,直至离开这个人世。
罗裳轻解,石颂霜冰肌如雪,他们沉浸在忘情的天地里,将切都毫无保留的献给对方,让生命盛绽开最动人的光采,从此再无任何缺憾。
天空中飘起了雪,片片像是上苍为他们洒落下的礼花,漫山遍野如梦如诗。
尽管是冰天雪地,尽管是寒山晨雪,他们心中的火焰却足以融化这世间所有所有的冷漠。
当阵剧痛传来,石颂霜拼尽所有气力紧搂杨恒,深情低语道:“阿恒,让我替你生个孩子”
第三章 预言
“生个孩子,当我离开这个世界后,还会有他的陪伴,令你不至于陷入孤独中。”
这是石颂霜心中没有说出来的话,尽管她没有说,但杨恒的心里非常清楚这其中的含意,所以他不敢数算已经逝去的日子,更不愿去假想失去她后该是怎样的光景。
但杨恒没有猜想到的是,假如有了孩子,他就有了牵挂有了羁绊,果真等到石颂霜去的那天,她亦可安心,而不必担心这家伙头脑发热舍弃切,傻乎乎的了断自己这是她的点私意,却不能说给他听。
但杨恒和石颂霜都没有想到的则是就在彼此生命水乳交融的刹那,伴随着石颂霜胸前传来的剧烈痛楚,花灵精元骤然苏醒,沿着她的经脉化作股浓烈寒流涌入了杨恒的体内。
杨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冰寒彻骨的精元瞬间蔓延开来,似乎在急躁而兴奋地寻找着什么,发出强烈的律动。
“阿恒”
石颂霜俏脸下失去了血色,奋力想分开杨恒,不料杨恒牢牢拥住她完美无瑕的胴体,边承受着精元奔流与身心释放的双重冲击,边微笑问道:“你想给我们的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石颂霜泪眼朦胧,感受到体内的花灵精元正欢呼雀跃,空群而出奔向杨恒,她微动着樱唇,颤声道:“可是我不想孩子将来没有父亲”
杨恒深吸口气,纳入最后缕花灵精元,宽慰道:“别担心,我们会起养大他。”
石颂霜默默颔首,晶莹剔透的雪花飘落在她的玉颊上,像是泪光在闪闪。
当日午后雪过天晴,听霜小榭外来了三位客人,是凌红颐厉青原和小夜,杨恒和石颂霜俱都欢喜,将三人请入屋中,凌红颐稍坐了会儿便借故告辞离去。
杨恒出门相送,回到屋里刚好听见石颂霜问道:“小妹,这些日子你都在楼兰吗”
小夜道:“是啊,原本我是想等厉大哥身体痊愈后就回返蓬莱,可前两天无意中翻开灵玄心境的秘笈,却发现在羊皮书页里还夹着封写给我的信。”
杨恒奇,问道:“是吴道祖写的吗他还有什么想对你说的话要写在信里”
小夜回答道:“书信里记载的是则古老的祭魔族预言,传说中当八十下鼓声响彻星辰海时,轩辕魔帝便会从地狱中归来,他将赐予他的仆人永生之道,灭绝世间所有的罪恶,让大地恢复到最初的完美状态”
她察觉到杨恒的震惊,不由得顿了顿才接着道:“我和厉大哥看过后都无法确定这预言的真假,也难以明白它的含意,想到杨大哥你曾和幽儿姑娘到过星辰海太古神殿,我们便赶来东昆仑,希望能听听你的想法。”
话说完,她从袖口里取出那封信笺交给了杨恒。
厉青原补充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千药岛大战后是蝶幽儿拿走了太昊鼓。”
杨恒手握吴道祖的亲笔遗书,久久不能抑制内心的惊愕,尽管他再提醒自己这很可能又是吴道祖设下的陷阱,好让他和蝶幽儿为此玉石俱焚,完成死后的复仇,然而太古道的教义星辰海的种种见闻,还有蝶幽儿有意无意吐露的话语,就像根根刺扎在心里,使他无法忽视这真伪难辨的预言传说。
如果疾舞岩和魅嗣丽在就好了,至少透过他们便能求证到这则预言的真实性。
他看了眼石颂霜,她的面色稍有些苍白,亦正自默然无语地凝视着自己,眼神里流露出了震骇之情,毕竟和小夜厉青原不同,那日在山洞中她也曾亲耳听到了吴道祖对太古道作出的判断。
杨恒渐渐冷静下来,回答道:“这预言揭示的,其实就是末世景象。”
他将自己所知有关太古道和轩辕魔帝的秘辛说了出来,等到话音落下,许久许久听霜小榭里听不到点儿声音。
厉青原沉思了会后,说道:“我想去星辰海实地查证。”
“要想解开心中的疑惑,这是眼下唯的办法。”旁的石颂霜也轻声赞同。
小夜问道:“要不要告诉其他人,至少让大伙有所准备。”
“暂时不必了,也许这只是吴道祖故意和咱们开的个玩笑。”厉青原道:“在事实未明之前,没有必要惊动太多的人。”
“阿恒。”石颂霜见杨恒直没开口,便轻声问道:“你说呢”
杨恒注视着窗外的小湖雪景,思绪下子飘飞到了万里之外的冰原浩海,缓缓道:“我会去次星辰海,至多半个月就回来。”
厉青原沉声道:“不成,你不能个人去我和你起去查明预言真相。”
石颂霜也不容有丝毫商量余地:“还有我。”
“我只是去看看幽儿,也犯不着拖家带口还加上兄弟朋友吧”杨恒不禁苦笑。
“这事没得商量,我若不去,谁晓得你会不会被幽儿姑娘留在太古神殿里自在快活,乐不思蜀。”话说完石颂霜马上俏脸绷。
杨恒还没来得及作答,就听小夜轻声道:“我觉得呀,还是大伙起去好,至少路上有伴也能热闹些,阿恒你说是不是呢”
杨恒瞧瞧面沉似水的石颂霜,神情冷峻的厉青原还有温婉恳求的小夜,终于明白到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于是第二天清早,他便将宫务托付给灭照宫诸老,与石颂霜小夜和厉青原分乘小魑小雪向北而去赶往星辰海太古神殿,为了不让凌红颐等人担忧,杨恒并未告诉众人自己此行的真正用意,而说是要去黄山始信峰探访石凤阳。
大伙送走杨恒行人,回到灭照宫里,没多久便有宫中守卫前来禀报,说是雄远峰前来了三位客人,自称是杨恒的异域故友特来拜访。
听说是杨恒的旧交来访,凌红颐亲自来到太素阁前相迎,远远就见两男女三位金发异族。
三人走到近前,为首的那位黑衣青年男子用中土礼节抱拳说道:“在下疾舞岩,不知杨兄弟可在宫中”
“疾舞岩”凌红颐上下打量黑衣青年,记起杨恒曾经对自己简略提起过他在星辰海结交的三位异族朋友,再看旁的金发少女和那个手拿糖葫芦满嘴馋涎的男娃儿,已是确认无疑,便道:“疾公子来得不巧,约在半个时辰前阿恒和他的几位朋友同外出,不在宫中。”
疾舞岩闻言露出失望之色,身边的魅嗣丽急问道:“请问杨公子何时回来”
凌红颐察言观色,猜到他们三人必定是有急事要找杨恒,摇了摇头道:“这可说不定,阿恒是前往黄山拜望位德高望重的仙林前辈,或许会在那儿小住几日。”
“黄山”疾舞岩想了想,问道:“那位前辈可是剑圣石凤阳石老先生”
凌红颐点点头:“疾公子,你们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命人飞书传讯给阿恒。”
疾舞岩报拳道:“不必了,我们这便动身赶往黄山,如果运气好,或许半路就能追上。”
当下三人谢过凌红颐,马不停蹄赶往黄山,刚出雄远峰,就看见位红衣少女御风而来,魅嗣丽眼尖,讶异道:“这不是西门姑娘吗”
西门美人闻声凝住身形,也认出了疾舞岩魅嗣丽和魅瑙仔,四人曾在琼崖岛上遇见过,也全赖魅瑙仔天赋异禀的鼻子才找到了杨恒,故而并不陌生。
疾舞岩问道:“西门姑娘,你也是来找杨兄弟的吗幸好你碰见了我们,他已去了黄山,不如咱们块结伴前往。”
西门美人愣了愣,摇头道:“杨恒不在便算了,我也就是出门散散心。”
魅嗣丽心细如发,立刻醒悟到西门美人千里迢迢来到东昆仑,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要寻的并非杨恒,而是有可能回山祭母的真禅,于是说道:“啊,差点忘了说,就在昨天我们还在路上遇到了真禅。”
果然西门美人的眼睛亮,连忙脱口问道:“他在何处”
原来那天真禅潜入桐柏双怪的石府中,用慑仙玦灵力救治了西门美人,待她清醒之后逐渐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并不是场虚无缥缈的梦境,而是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真真切切来看自己了。
她的心中又有微弱的光火点燃,无奈病后体虚,桐柏双怪又整日整夜形影不离轮番看守着她,西门美人虽有心溜出去找真禅,但始终找不到逃家良机。
这天她昏沉沉睡醒后,恰好听见西门望和东门颦在闲聊千药岛大战的传闻,西门美人方才晓得司徒筠惨死,真禅不知所踪的消息,更隐约知道了真禅性情大变投靠司徒奇哲的前因后果。
这来她再也坐不住了,几次逃跑失败后,终于费尽心机骗过双亲溜出家门。
然而人海茫茫,西门美人也不清楚在哪里才能够找到真禅,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先来东昆仑试试运气,即使没有见着真禅,说不定也能从杨恒或者其他人的口中探听到有关他的蛛丝马迹。
不曾想未到雄远峰前,就遇上了刚从灭照宫里出来的疾舞岩等人。
魅嗣丽见西门美人眼睛发亮,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回答道:“我们是在仙人渡附近歇脚时凑巧遇到了真禅,但只说了几句话他便匆匆离去。”
“仙人渡”西门美人当然听说过这地方,因为它距离桐柏山仅有百多里远,如果自己没有偷偷逃出桐柏山,或许早已见到了那个坏了良心的小子。
看样子魅嗣丽和疾舞岩也不晓得真禅的去向,不过好歹终是有了他的音讯,西门美人恨不得能肋生双翅,这便赶到仙人渡去,但来不好意思就这么掉头就走,二来多少也有点儿好奇疾舞岩魅嗣丽来找杨恒所为何事,当即问道:“魅姐姐,你和疾大哥找杨恒有什么事吗”
魅嗣丽看了眼疾舞岩,疾舞岩道:“实不相瞒,是我们的家乡星辰海突遭剧变,可能西门姑娘也听说过,我和魅嗣丽由于违抗族规不得不离家逃亡,在外漂泊了几年,我们都想回星辰海设法取得族中长老的谅解,能够重归故里。”
西门美人点头道:“这是好事啊,我明白了,你们是怕族人不依不饶,所以想请杨恒做保镖对不对”
疾舞岩摇头道:“不是,其实我们已经回去过了。但冰火岛已在无量天照的洗劫之下面目全非,族人也死伤过半”
说到这里,旁边的魅嗣丽再也忍不住悲痛之情,掩面啜泣起来。
疾舞岩握住她的手,接着道:“更可怕的是,幸存下来的族人都被种莫名的力量控制了心智,非但认不出我们,还追杀不止,就连魅嗣丽的父亲常融天尊也加入了其中,还差点亲手杀死了魅瑙仔。
“我们拼命抵抗逃到海中,千辛万苦方才摆脱追杀,入夜后我冒险进入冰火岛,总算寻找到了位神志未受控制的族人”
他顿了顿,唇角溢出丝悲哀的苦笑道:“但那人的情形比魅瑙仔还要糟糕,或许正因为这样那人才没有被妖法控制心神,我耐心询问其中原委,可那人翻来覆去也只是说道:尖叫火山鼓这几个字,其他的便什么都没说了。”
西门美人听得惊讶,禁不住道:“是不是你的族人都被鼓声迷惑,丧失了神智”
疾舞岩摇头道:“西门姑娘,你是没有听说过祭魔族的古老传说,所以才会如此猜想。”
“什么传说,和鼓声尖叫有关吗”西门美人感到不明白。
疾舞岩却不欲再说下去,含糊其辞道:“差不多吧,为了解开谜团,我大胆潜到岛上的火山口外,却见包括家父在内的百多位族人严密布防,根本无法靠近,于是只能赶在天亮前离开了冰火岛和魅嗣丽会合,我们商量过后深感势单,为救醒族人只得到中土来找杨兄弟帮忙。”
西门美人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替疾舞岩三人难受,安慰道:“你们别难过,我想杨恒知道了定会答应帮忙,有他出手襄助,你们的族人很快就会没事。”
“西门姑娘,多谢吉言。”魅嗣丽弯腰致谢。
西门美人忙道:“是我该谢你们才对,疾大哥,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去黄山吧。”
疾舞岩点点头,与西门美人拱手作别,偕着魅嗣丽魅瑙仔姐弟赶往黄山。
目送疾舞岩远去,西门美人忽然想起事,扬声问道:“疾大哥,这件事情你们有没有向真禅提过”
疾舞岩怔,回头答道:“我向他问及杨兄弟行踪时,顺带说明了来意。”
这就够了
西门美人以少女独有的敏锐预感,猜想到了此刻真禅要去的正确方向,她立时变得兴奋不已,遥遥向疾舞岩三人挥了挥手,便祭起奇形双刀向北疾驰。
但她并不知道杨恒等人和自己走的几乎是同路线,她路驭刀加速狂飞,速度比小雪和小魑更快,当天晚上就从距离杨恒行人百余里外的夜空中反超过了他们,披星戴月直奔遥远的传说之地星辰海。
西门美人相信,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宁愿相信,真禅在得知此事后必定会前往冰火岛暗助杨恒,如果赶得及,兴许在抵达星辰海前就能追上他。
不试不知道,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可以飞这么快这么远,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劲,无须歇息无须进食,目光所及皆是往北往北再往北
天越来越冷,风越来越大,西门美人的心却是火热而激动,看着前方望无际的皑皑冰原和星罗密布的湖泊沼泽,她点都不觉得孤独恐惧,只担心地方太大,没人指路想寻找到位于星辰海中的冰火岛,恐怕要费番周折才行。
她凭着曾经听过但十分有限的星辰海传闻和北极星指引,又在冰原上驭刀飞行了两日,发现白天在逐渐缩短,而黑夜正变得无比漫长。
当又次夜幕早早降临的时候,西门美人终于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黑压压的海面波涛汹涌,无数隐隐泛起绿光的冰峰在海中徐徐漂浮,犹若点缀在其间的繁星,让人看了全身疲乏顿时不翼而飞。
西门美人飘落在座海中冰山上,颇是自得:敢情本姑娘找路的本事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