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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1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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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点儿。这里头是化功散,喝完后我便要带你前往灭照宫。路上,少不得要好好照顾你。”
杨恒两眼翻,大骂道:“司马阳,你不过是杨北楚的条走狗,有什么”
不容杨恒骂完,司马阳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将碗药汁强行灌入口中。
不多久,司马阳带着杨恒来到屋后的片空场上。那里已停了头样貌凶猛的硕大魔禽,如小山包似的背上驮着间豪华的厢房,宽约六尺长过丈,坐上数人绰绰有余。
个灭照宫的部属端坐在厢房前的座椅上,手提勒定在魔禽脖颈上的条金色长链,另手拿着根类似马鞭的物事,正等候着司马阳与杨恒。
苏醒羽站在旁,向司马阳抱拳作别道:“小兄弟路顺风。凌护法已经安歇,吩咐苏某转告,路上不可耽搁,务必要将这两人平安送达。”
司马阳点点头,说道:“回报凌护法,司马阳接办的差事,还不曾出过差错。”
“阳哥”厢房里有人听见司马阳的声音,从窗口探出脑袋,欣喜叫道:“这么久你也不来找我玩儿,这里的人不许我见你,简直坏透了”
杨恒怔抬眼望去,说话的正是他先前在屋子里看到过的那位红衣少女。
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圆圆的脸蛋,身段丰腴,长得倒也算可爱,肌肤雪白细嫩,好似个瓷娃娃,双大眼睛正满是情意的望向司马阳。
杨恒醒悟道:“敢情她刚才在院子里叫的是司马阳,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司马阳脸上现出难堪与厌恶之色,咳嗽了声道:“你先坐好,我这就上来。”
“哦,”少女如奉谕旨纶音,乖乖地把头缩回去,口中催促道:“那你快点呀。”
“上去”司马阳暂时摆脱了少女纠缠,转头向杨恒喝令道。
杨恒攀上从厢房上悬下的扶梯,忽地心头动,觉得这姑娘顾盼之间神情似曾相识,猜测道:“瞧她对司马阳的亲热劲儿,莫非是西门府主的女儿”
杨恒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人也到了厢房外,顺手将门拉开。
半只脚刚要迈进去,不料只听得耳边声甜腻腻地呼唤道:“阳哥”随着股香风扑入鼻中,有条红色的身影宛若团火焰扑向自己。
杨恒差点没摔下去,情急叫道:“我不是”猛见两瓣饱满丰润的樱唇已经不由分说往自己嘴上贴来,吓得拼命仰面扭头。
“啵”
个“大大”的香吻重重亲在杨恒的面颊上,那少女紧紧抱住杨恒脖子,口中埋怨道:“你可想死我啦”欲待再来记包含少女纯真相思之情的热吻时,却骇然摸到个光头,才发现被自己紧紧搂住的人并非日思夜想的司马阳。
“呀”
她声刺耳尖叫,把推开杨恒缩进厢房,顺手抄起只坐垫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杨恒满耳嗡嗡轰鸣,不觉对司马阳生出丝可怜,好不容易镇定心神矮身钻进了厢房,忙不迭用手使劲去擦刚领受过热吻的脸。
“臭和尚,你敢占姑奶奶的便宜”那少女回过神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恶狠狠抓住杨恒的衣襟。
杨恒啼笑皆非,勉力将头后仰,说道:“我也不想,我是没躲开”
“你倒说得轻巧,”红衣少女哪肯甘休,叫道:“那可是本小姐的初吻”
好在这时候司马阳也进到厢房,将门关上道:“美美,别闹了”
“不行,这小和尚骗去本小姐的初吻,我要将他杀了”红衣少女说到做到,探出双手把掐住杨恒的脖子。
杨恒彻底输给了这少女,无奈经脉受制对方又使足了气力,竟被勒得直翻白眼。
司马阳存心要让杨恒受罪,故意等了片刻才冷冷道:“放开他吧,别弄死了。”
少女不解风情,大叫道:“我就是要弄死这小和尚他是什么人,你干嘛护着他”
“够了”司马阳终于爆发,粗暴地将红衣少女扯回到坐凳上。
少女愣了愣,泫然欲泣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凶,你不爱美美了,你不是最心疼美美的吗”
司马阳绷紧脸不理,扭头朝外面的那名驾手吩咐道:“起飞”
厢房震,魔禽载着四个人稳稳地飞起,渐渐地升上云端,向西而去。
望着边哭个不休边偷眼打量司马阳的少女,杨恒问道:“这位是西门府主的千金阁下为了灭照宫还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司马阳目露怨毒之色,哼了声道:“我没有你好命,生来就有个宫主爷爷。”
杨恒晓得对方是在恶意刺激自己,反倒不怒,笑嘻嘻道:“但你却大有希望成为府主女婿啊,我想西门姑娘定是翘首以盼。”
这下似乎提醒了那少女,抹把泪问司马阳道:“阳哥,你啥时候向我爹提亲”
司马阳瞪着杨恒,看出了他眼中奚落之意,恨不得刀把面前两个人都杀了,没好气道:“少做梦了,我怎会要你这蠢丫头”
“你骗我,你骗我”少女不依不饶,“你说过的,我是这世上最聪明美丽最温柔贤慧的姑娘,若能娶我做媳妇,给个神仙也不要。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骂我好吧,我听话,保证从今往后都是你最亲最疼的乖乖宝贝美美”
杨恒用牙齿死命咬住自己的下唇,可身子已笑弯得几乎折成两段,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转,委实大大出了口憋了多日的恶气。
就这样往西飞了五六个时辰,天又渐渐亮了起来。透过身周飘渺的浮云,杨恒望见下方山势渐高,连绵险峻无边无际,已进入了巴蜀地界。
那少女折腾了宿,总算睡熟了,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犹如新摘的苹果般诱人。
司马阳合目假寐,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以防杨恒耍出什么花样。
慢慢地,杨恒感到丹田热了起来,原本凝滞如铅的真气有了解冻的迹象。他心中暗自欣喜,知道经脉禁制的效力已过,而那化功散的药力亦被体内的山魈精血化解殆尽。
于是杨恒不动声色,也装作沉睡的样子,悄悄默运萨般若心诀,将丹田真气缓缓积聚流转,疏通条条尚未解封的经脉。
约莫过了炷香的工夫,杨恒经脉全解,而对面的司马阳依然毫无察觉。
他将真气又游走周身三圈,声大喝弹身跃起,拈花指点住司马阳膻中岤。
司马阳胸口麻,悚然睁眼道:“你不是服过化功散了么”
杨恒手掌按住司马阳胸膛,扬眉吐气道:“没想到吧,该轮到我来收拾你了”
他正待掌心吐劲结果司马阳,猛听身旁那红衣少女怒声娇喝,掌拍来。
厢房空间有限,杨恒躲闪不得,只好撤掌招架,骂道:“疯丫头,你干什么”
红衣少女不管不顾,掌掌如同雨点般轰向杨恒,口中娇叱道:“不准你伤害他”
杨恒又好气又好笑,面招架面说道:“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别傻了,他是在利用你对付西门府主,好教令尊令堂不敢不听从灭照宫的差遣”
红衣少女哪会信他,像头发了疯的粉豹施展开家传绝艺,怒叱道:“你这是嫉妒,所以才诬赖他,想杀死他,对不对,对不对”
杨恒的脑袋个比三个大,苦笑道:“我为什么要嫉妒司马阳”
“因为你也喜欢上我了呀,”红衣少女道:“像我这样举世无双的美女,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你是个和尚,居然也六根不净,动了凡心。”
“我的天”杨恒差点忍不住就要仰天长叹,“你还真当自己是天上的仙女了”说着话,杨恒灵台若有所觉,眼角余光瞥到司马阳正悄悄地从厢房前端的窗口爬出,那边驾手伸手拉拽着眼看就要逃了出去。
他又怒又急,叫道:“傻丫头,你再不住手我就要伤人了”振臂射出支九绝梭,“噗”地刚好钉进司马阳的屁股。
司马阳低哼声,身子撑消失在窗口外。那驾手挥臂向杨恒射出团绿光。
杨恒这么分神,肩膀“砰”地捱了红衣少女掌,身子个踉跄,急忙凌空弹指,将那团绿光激偏。
“啵”绿光爆裂,散发出浓烈烟雾,隐隐带着丝甜香。
杨恒倒也不惧,可那少女却“哎呀”声,倒金山推玉柱般往他身上压来。
杨恒探臂拦住红衣少女丰满而充满弹性的腰肢,脚踹开门腾身跃出,就见魔禽还在飞行,可那驾手已保护着司马阳逃得远了。
他懊恼地跺脚,御风欲追,却听少女昏迷中痛楚地呻吟,脸上布满绿气。
杨恒心道:“怎么说这丫头也是西门府主的女儿,我可不能不救。”强自按下复仇的怒焰,往下方的处山岭上降落。
他也不会医术,只好运用萨般若心法强行替红衣少女行功逼毒。花了两三个时辰,少女脸上毒气渐消,可睁眼看到眼前的人是杨恒,二话不说挥掌又打。
杨恒没有防备,“砰”地被掌劈坐在地。他火冒三丈,站起身骂道:“西门美,你有没有长点脑子”
红衣少女愤然起身,晃了晃又软倒,却瞪大明眸盯着杨恒,气喘吁吁道:“我叫西门美人,谁让你给本姑娘乱取名字,难听死了”
杨恒给梗了半天,不得不佩服西门望夫妇的惊世才情,怒气不由慢慢消了,苦笑声道:“司马阳已丢下你溜走了,你被毒雾所伤,得立刻逼毒。”
“什么,阳哥走了”红衣少女惊急叫道:“你为什么赶走他你这恶毒的和尚,快赔我阳哥”若不是手足无力,早已跳起来厮打。
不过杨恒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往后退了两步,吓唬道:“你先运功逼毒,否则毒气攻心,那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司马阳。”
这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少女立刻老老实实盘膝坐地运起魔功。
又过了个多时辰,她将余毒迫清,站起身来问道:“阳哥去哪儿了”
杨恒回答道:“可能是逃回东昆仑了吧。”
红衣少女犯愁道:“东昆仑在什么地方,离这儿远不远”
杨恒摇头道:“我也没去过。你还是尽快回家,免得你爹娘惦念。”
“我的事不用你管”少女找不着司马阳,又把这笔烂账算在了杨恒头上,“你快去把阳哥给我找回来,不然我杀了你”
杨恒拿她没办法,心道:“我跟这丫头也说不清楚,三十六计走为上。她找不着司马阳,自会回家。”想到这里朝林外指道:“看,司马阳来了”
红衣少女回头瞧,林边空空荡荡哪有司马阳的身影,才知着了杨恒的道,连忙再把头掉转回来想找这小和尚算账,可杨恒早已鸿飞冥冥。
但杨恒仍是想左了。这位西门美人自幼生活在父母的宠爱与庇护之下,从未出过远门,及至被司马阳诱骗遭禁,也依旧养尊处优足不出户。突然之间要她独自面对偌大的荒山野岭,实在是勉为其难。
她气呼呼地寻路出林,心要找司马阳。可她连问数人,谁都不晓得灭照魔宫,更不知道灭照魔宫在哪儿,无奈下嘀咕道:“不如我还回先前的那座大宅里,说不定阳哥已在那儿等我了。”
也难怪她如此痴缠,需知她的父母对这唯的宝贝女儿当真溺爱到了极点,动不动便鼓励她道:“闺女啊你就是天仙下凡,谁要跟你比,可不是乌鸦比凤凰么”
兼之手下的那些奴仆丫鬟投主人所好,阿谀奉承吹捧夸赞不而足。
等到那位举手投足都透着风流潇洒的司马阳登门,同样对她的美貌聪慧赞不绝口,西门美人越发深信不疑。所以这位情窦初开烂漫天真兼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竟被司马阳三言两语打动,随着他私逃出山,才累得西门望夫妇受制于人。
只是这些事情她并不去想太多,更从没把苏醒羽对自己的软禁当回事,还顺理成章地认为司马阳是准备金屋藏娇,要与自己长相厮守。
谁晓得天有不测风云,半路里杀出个小和尚把司马阳打跑,亦不由得她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把杨恒当作了平生第大仇,这才有了后来真禅的倒楣事。
第六章 惹祸
却说杨恒使诈摆脱西门美人的纠缠,藉着密林掩护溜出数十里方才停下。想到刚才经历的事情和司马阳屁股上捱了梭的狼狈模样,不禁失笑出声。
可思绪转,又回到了父母的身上。脑海里浮现起母亲木无表情将自己脚踢翻的景象,心如刀绞,再也笑不出来。
他的耳畔响起了凌红颐的话音:“令堂失去了从前的所有记忆,但唯老宫主之命是从。”
他情不自禁恨恨捶树干,震得林叶瑟瑟飘落,心中痛苦道:“娘亲神志全失,已变成了个杀人工具,再认不出我”
他狠狠咬紧自己的嘴唇,思潮起伏道:“凌红颐说灭照魔宫四处在找聚元珠,或许用聚元珠可以有希望救回娘亲。可是聚元珠在哪儿我爹应该清楚。但我明知道他被杨惟俨囚禁在百丈悬崖受苦,却偏偏无力相救”
“砰砰砰”
想到恨处,他拳拳砸在树干上,仍然无法宣泄出积郁的悲伤与愤怒,便发了狂性,拳打脚踢将周围的古树根根折倒。
恍惚间,这些树木都化身成了杨北楚司马阳苏醒羽邛崃山君等干仇人,令他不知疲倦地劈呀踹呀,直到不剩下点力气,才颓然躺倒在片狼藉的空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茫然无语。
经过这次衡山之行,他已非那个初上峨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顽童,深知自己的修为与杨北楚凌红颐这干灭照宫的高手相较,有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即便回山痛下苦功,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后能够击败明灯大师,破约下山闯荡东昆仑。届时还有个几乎无法逾越的杨惟俨在灭照魔宫中等待自己,而那老魔的实力,恐怕明灯明镜等云岩宗的顶尖耆宿亦是望尘莫及。
三五十年后,纵然老天垂怜自己,果真修炼成绝世神功,母亲也早已成了血债累累人怒天怨的大魔头,而父亲在百丈悬崖备受煎熬,届时是否尚在人世也未可知。
甚至,他连去向东昆仑的勇气也没有,唯恐失手被擒,反被杨惟俨利用作为对付父亲的最好工具,所以除了忍,只能忍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我不要这样,可我没用,只能看着他们受苦”
他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求助于师门。若是可以,娘亲早在五年前就做了何况,如今的娘亲已非当年,如今的她,是那个不识亲子,手段狠辣的大魔尊
他怎能让世人知晓大魔尊的真实身分他又怎能让世人伤害自己至亲至爱的人
少年的自尊与傲气,失意与沮丧,并着折磨着他的心灵,时五内如焚,痛不欲生。
迷迷蒙蒙里,他好像真的累了,睡了,再睁开眼睛时已是月上中天。
杨恒坐起了身,心绪稍稍平缓了些,寻思道:“接下来我该去哪儿回峨眉吗没用的,再苦修五十年我也不可能打败杨惟俨,又何必再回去可除了峨眉又能去什么地方家早没了,天下虽大,却无处可恋”
他只觉得人生晦暗无望,小小的年纪,竟因此而下沧桑颓废了几十年。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山林,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潜意识驱赶着他直往东,远远逃离昆仑山,避开了熙攘的人群繁华的城镇,只往没人的地方走。
就这样浑浑浊浊不晓得游荡了多少日子,杨恒头上长出了寸发,衣衫也破烂不堪,如同个野人般逛到了郴州左近,距离烟波叟隐居之地已是不远。
杨恒不由自主想起那白衣少女,寻思道:“干脆我去找找她吧,或可化解了明灯大师父女之间的恩怨。唉,我与爹娘此生不能相认,何苦再看到别人也受折磨”
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基于对明灯大师的感激固然是自己要去寻白衣少女的缘由之;而更重要的点却是此刻的杨恒生无所欢,业已失去人生目标,旦抓到了件可以说服自己去做的事情,就如溺水者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身不由己地振奋起精神,暂时抛开折磨内心多日的痛楚。
于是他寻寻觅觅找到了烟波斋。
只见宅院的大门洞开,地上躺着个被点了岤位动弹不得的老苍头,前厅里还传来了呼喝激斗之声。
杨恒心中迷惑,解开老苍头的经脉禁制问道:“老人家,这儿可是烟波斋”
老苍头爬起身粗粗算,连带上午被关在饮冰室里的两个少年,和刚刚闯了进去的群道士,这已是今日来的第三波访客了。
他打量着杨恒的身破衣烂衫,没好气道:“你又是谁”
杨恒道:“我是云岩宗门下,有事求见烟波叟。”
老苍头听猛然爬起身就往里逃,口中叫道:“老爷,又来了个云岩宗的和尚”
杨恒却不知自己和真禅西门美人刚好是前后脚,疑惑下跟着老苍头追进大厅。
厅内名青衣老者手持钓竿,与个身材瘦长的老道士斗得正疾。青衣老者明显不是老道士的对手,被对方的拂尘压缩在极小的空间里眼看就要落败,口中怒骂道:“无动真人,你莫要欺人太甚”
杨恒闻言心道:“原来这老道就是昆仑雪峰派的无动真人”顿时想起了五年前在那座荒郊观音庙里的旧事。
当时杨恒年纪幼小,尚以为这老道长是诚心襄助端木远脱难。待到年龄渐长,才隐约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多半这无动真人也是在打魏无智的主意。
恍神的工夫,场中青衣老者闷哼声被拂尘击中胸口飞跌而出。无动真人纵身欺近,正打算将老者制住,不意斜地里杨恒杀到,探右手两指点向他的右腕。
无动真人低咦道:“拈花指,你是云岩宗的弟子”拂尘抖,收住身形。
杨恒没理他,瞧向被仆从搀扶住的青衣老者问道:“请问阁下可是烟波叟”
青衣老者看着杨恒身穿僧衣,以为他是为了真禅和西门美人的事而来,硬着头皮道:“正是老朽,请问小师父有何贵干”
杨恒正要说话,无动真人门下的名弟子见他对自己的师父不理不睬,心生不满,上前喝道:“小和尚,你哪家的门下,竟对我师父如此无礼”
杨恒扭头,望向那年轻道士道:“你没看我正忙着吗”
年轻道士怒道:“你可知这郜老贼是魔道妖孽,却还出手救他”
若在以前,杨恒多半会心平气和地向这道士解释原委,可现下的他满腔忧郁悲愤,说是愤世嫉俗也不为过,见对方咄咄逼人盛气凌人,也来了火气,冷笑道:“雪峰派号称仙林四柱,动辄出手伤人,依我看行事比邪魔外道更霸道”
这句话无形了辱及雪峰派清誉,令得无动真人也动了怒火,徐徐道:“小师父,既然你晓得雪峰派,就该明白本派与云岩宗同气连枝,多年交好,怎还语出伤人,替魔道妖孽说话”
杨恒对无动真人没有丝毫好感,更没将他的身份摆在心上。这倒不是他狂妄自大,实因为身世特殊,所亲近的人无不是名动天下的正魔两道翘楚人物。这无动真人被誉为雪峰五真之,却又能大得过杨惟俨去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来找烟波叟打听个朋友下落,你若将他打死了,却教我问谁去”
无动真人好歹也是名门宿老,平日里不论哪家正道弟子见着自己,无不毕恭毕敬,满面景仰之情,何曾遇到过个后生晚辈而再再而三地向他顶嘴何况这小和尚既是向烟波叟打听,想必所问之人也是个魔道余孽。由此可见,对方十有**误交匪类,是云岩宗的不肖弟子。
他肃然摇头道:“你莫要胡闹,否则休怪贫道不念云岩宗的同道之谊。”
杨恒脾气上来天不顾地不管,顶撞道:“是我胡闹,还是你这老道太霸道”
无动真人见杨恒软硬不吃,暗自皱眉道:“我若出手惩戒这小和尚也非难事,可传将出去终是有损声誉,且不免引起云岩雪峰两家的杯葛。”
也难怪他会踌躇。尽管几百年来仙林四柱同仇敌忾,互为盟友,可时日久了锅盖哪有不碰碗勺之理兼之每家都会不时有才华超卓之士心怀大志,欲执四派牛耳而光大本门,这明争暗斗可还少了
如今魔教蠢蠢欲动,灭照宫飞速崛起势压昆仑,天下正值多事之秋,万为了个小和尚再让正道两大泰斗门派之间起了龌龊,岂非得不偿失
但他此行也断没有因为杨恒拦阻便空手而回的道理。且不说颜面问题,这烟波叟惯使钓竿,与当年劫走端木远的银面人有莫大嫌疑,自己焉能放手
正迟疑的时候,杨恒晃身夺过柄雪峰派弟子背负的仙剑,说道:“你走不走”
这下无动真人的脸上再也挂不住,又见杨恒身法飘逸,出手敏捷,只怕门下弟子无是他对手,于是抖拂尘道:“也罢,贫道就代明镜大师来管教你”
杨恒懒得多说,左手剑诀引,式“峰回路转”攻了过去。
他的万里云天身法施展开来,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在无动真人的拂尘光影之间游走自如。任这老道修为精湛,二十多个回合下来却连杨恒的片衣角也没捞到。
不知不觉间,杨恒禅心渐臻空明,积压心头的多日愤懑徐徐淡去,欣喜地觉察到以周天十三式的千变万化,别出机杼,辅以万里云天飘逸灵幻的身法,实乃相得益彰的天作之合。每多打个回合,心中对这两大旷世绝学的领悟便又多上分。
忽听烟波叟惊喜叫道:“小姐”位冷艳绝俗的白衣少女自厅外飘入,转眼间欺近到无动真人身侧,玉掌迸立往他左肩劈落,冷冷道:“小和尚,你退开”
杨恒眼角余光扫,这白衣少女不是明灯大师的女儿却又是谁听她语气淡漠,对自己毫不客气的呼来喝去,杨恒心里有气,低哼道:“你闪开”
结果两人互不相让,个对着无动真人的左半边猛攻,个照着老道的右半边狠打,形成夹击之势。
无动真人顿感吃力,可这对少男少女加起来的年纪也没自己半大,以多欺少这四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催动真气全力以赴。旁边的众门下弟子见状纷纷鼓噪,因未得师尊允许,均不敢擅自上前围攻。
想以明月神尼之能,兀自伤在了白衣少女掌下,再加上个修为傲视同侪的杨恒,只十几个照面便打得无动真人只有招架之功,心中恼道:“这丫头是何来历贫道若折在两个娃儿手里,岂不贻笑大方”却不愿招呼弟子出手襄助,否则等若在变相认输了。
念及于此,他的拂尘光芒暴涨舞作团,将两人逼退数尺,藉机腾起身形,左手捏做法诀口中喝道:“咄”
只见右袖里飞出支雪白晶莹的小剑,掠在空中光芒大盛,幻化出束束白色剑芒,幕天席地的往杨恒与白衣少女激射而至。
杨恒只觉得身前剑气纵横,压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急忙运起万里云天身法中的“扬火诀”闪展腾挪,身形猎猎飘飞犹如团火焰凌空舞动,手中仙剑“叮叮”连声激散射来的剑芒。
“雪真剑罡”白衣少女神情沉静如亘,碧芒闪,天庐神匕已擎于手中,身姿曼妙飞舞而起,直迫无动真人。耳听切金断玉的脆响不绝于耳,天庐神匕势如破竹,剑芒应声消散幻灭,竟似不堪击。
无动真人大吃惊道:“这不是天庐神匕么,难道她竟会是剑圣传人”
心念未定,厅口蓬乌光勃然迸发,卷裹着刺耳的呼啸如黑云压城涌荡进来。“轰”地记爆响,正轰在了那柄白玉小剑上。小剑悲鸣震颤,光华黯灭栽落下来。
却是真禅和西门美人脱困而出,赶到厅外。眼瞧杨恒与个白头发老道交手,形势甚为吃紧,真禅无暇细想祭起新收的乌雷印,硬是破了无动真人的雪真剑罡。
若论这两件仙器魔宝的道行,自是无动真人的“雪真剑罡”高出筹。可活该这老道倒楣,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杨恒和白衣少女之上,全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猝不及防之下着实吃了不小的亏。
雪真剑罡消,无动真人口中低哼声,身子剧晃。白衣少女趁虚而入,天庐神匕气势凌厉的中宫直进,刺向他的眉心。
无动真人强压胸口翻腾的气血,挥拂尘往上招架。“嚓嚓”轻响声中,千百根尘丝被天庐神匕威不可挡的锋芒摧枯拉朽般斩断绞碎,天空中犹如下起了场银白色的小雪,纷纷洒洒煞是好看。
可惜无动真人已没心情欣赏,凛然拧身拍出左掌。
“噗”
神匕更快线扎入他的右肩,无动真人闷哼落地,道袍尽为鲜血染红。
这当中的过程说起来冗长繁复,实则全在电光石火之间,待到厅内众人反应过来,场内也已胜负分明。
几名雪峰派弟子转向厅口纷纷怒骂道:“哪里来的鼠辈,胆敢暗箭伤人”
就听西门美人毫不示弱地骂还道:“帮小杂毛,谁暗箭伤人了”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探头探脑,尚未搞清楚状况的真禅。
杨恒飘然落地,把仙剑随手抛,欢喜道:“真禅,你怎么在这儿”
真禅奔到杨恒面前,也是笑颜逐开,咿咿呀呀地比划起来。
无动真人收起白玉小剑,心知今日之战已是败涂地,即便加上门下的几个弟子,也难以讨到丝毫便宜。他面色苍白,怒视真禅道:“你也是云岩宗门下”
真禅愣,还没弄明白这老道是何方神圣,茫然点了点头。
无动真人见他承认,越发恼怒道:“好啊,云岩宗这是要跟咱们雪峰派干上了”
杨恒道:“无动真人,你少拿雪峰派吓唬人”
“无动真人”真禅打了个激灵,还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想到自己方才糊里糊涂地祭起乌雷印,打伤的竟是雪峰派耆宿无动真人所炼的仙宝,重逢的欣喜获胜的志得意满,顷刻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比划着问杨恒道:“真是无动真人”
杨恒笑道:“真禅,你的乌雷印出手就打得无动真人丢盔卸甲,委实不赖啊。”
真禅干笑两声,于惊慌中隐藏着丝小得意道:“这下祸事闯大了,回山后师父不定要怎么罚我们呢。”
那边西门美人舌战群道,张樱桃小嘴足足抵得上百万雄师,正斗得兴致盎然大呼过瘾之际,猛听无动真人喝道:“今天的事,贫道定要和明镜大师理论明白,我们走”
众弟子闻令,如获大赦,撇下西门美人随着师尊冲出大厅。
西门美人大感没趣,回过头见杨恒和真禅正在说话,这下又找着了对手,冲上前去叫道:“小和尚,你还我阳哥”
杨恒方才三言两语已从真禅口中得知他和西门美人邂逅的经过,笑嘻嘻道:“司马阳远在灭照宫,我可没法把他抓来交给你。刚好真禅师弟在这儿,就让他送你回桐柏山如何”
“不要”真禅双手乱摇,说道:“真源师弟,我还是跟你块儿回峨眉吧。”
提到峨眉,杨恒笑容敛,含糊其辞道:“再说吧。”
真禅奇,刚欲询问,这时烟波叟已向白衣少女禀明了事情经过,抱拳说道:“三位,这儿桌倒椅翻,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后面的湖光小筑稍歇。”
杨恒平复心绪,问道:“烟波前辈,为何无动真人会来此寻事”
烟波叟回答道:“老夫也闹不明白,听这老道意思,似乎他数年之前曾遇到几个蒙面人的截击,其中有个使用的便是钓竿,故而怀疑上了我。”
白衣少女摇摇头道:“这些牛鼻子老道士总喜欢自以为是,不必理他。”
这时西门美人记起旧账,叫道:“郜老贼,咱们的事儿还没了结呢”
烟波叟苦笑道:“那是老夫时误会了姑娘的来意,才将两位诱入饮冰室中。”
“不行”西门美人道:“我差点被冻死要不你也进去关天尝尝滋味。”
白衣少女凝眸望着西门美人道:“你是桐柏双怪的女儿”
“那还有假”西门美人怒冲冲道:“姑奶奶何时被人这么欺负过”
白衣少女漠然道:“我没空和你罗嗦。”轻移莲步往后堂走去。
第七章 清溪
杨恒急忙追上叫道:“严姑娘,请留步”
白衣少女脚步不停,蹙眉道:“你阴魂不散地老缠着我,究竟想干什么”
杨恒道:“姑娘这是明知故问你差点杀死明灯大师,却想走了之”
白衣少女霍然回头,眸中闪动着冷光,徐徐道:“他该死”
“你又来了”杨恒追到她身边,恼道:“只想着自己,却丝毫不顾念明灯大师的苦衷。若不是看在大师面上,我才懒得和你多说。”
白衣少女猛地驻步,玉容如霜凝视杨恒道:“你说我什么”
杨恒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大声道:“我说你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
白衣少女眉宇间煞气涌,似在强自按捺怒意,淡淡道:“走,这儿不欢迎你。”
杨恒纹丝未动,斩钉截铁道:“你跟我起去见明灯大师”
白衣少女没想到杨恒如此强项,秀眉挑了挑,拂衣袖举步又行。
“站住”杨恒火往上撞,伸手抓向她的藕臂道:“你得把话说清楚”
白衣少女侧身出掌,两人在后堂里飞快地拆解数招。杨恒功力上仍略有不及,被她的袖袂带得往旁踉跄两步,方自站定,大声道:“姑娘可知,能有父母的疼爱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白衣少女在后堂坐定,唇角微露讥诮道:“不必你提醒,我的娘亲已经过世,我的父亲有等于没有。”
以她的脾气,杨恒这般纠缠不放,又打又骂,早应脚把这小和尚踹出烟波斋了。可不知为何,她对杨恒的执着和热心亦隐生丝好感。毕竟对方屡次三番不较私利地苦劝自己,也是全然出于片好意,故而话说到现在,她虽不加辞色,却也始终不愿对杨恒促下重手。
就听杨恒又道:“我有母亲,也有父亲,而且他们都在世可是我的娘亲不认我而我的父亲,被人囚禁饱受折磨。我身为人子却无力相救,每天都感到了无生趣,满心痛楚。”
白衣少女不再应声,只静静地注视杨恒。
杨恒歇了口气,摇摇头接着道:“可我知道他们仍是爱我的,即使是我母亲,她也绝非本意。由己及人,明灯大师当年离家出走也必定事出有因。你为何不肯给他机会,让他说明真情”
白衣少女默然须臾,缓缓开口道:“我的家事,似乎不劳杨公子过问。”
杨恒并不气馁,扬声道:“明灯大师待我情同父子,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白衣少女闻言,脸色沉道:“那你的亲生父亲呢其实杨公子自家的事已经不少,先顾好你自己吧。”
杨恒如遭当头棒喝,深吸口气道:“不劳姑娘提醒”
白衣少女凝视杨恒,继续说道:“我看你憔悴很多,想必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如意。颗将死之心,又怎救得了别人”
白衣少女轻描淡写的句话,令杨恒心神动荡,不能自已。他神色阴晴不定,已是万念俱灰,蓦地悲怆笑道:“姑娘说得好,在下的确无是处,实与行尸走肉无异我想劝解你,却不知道其实自己没这个资格”说罢,头也不回快步走出后堂。
白衣少女微微怔,唤道:“你要去哪里”
杨恒恍若不闻,穿出前厅已走到院外。西门美人兀自在和烟波叟搅和不清,看到杨恒铁青着脸言不发地往门外冲去,诧异道:“小和尚,你就这么走了”
杨恒对她和真禅的招呼视若无睹,身形纵,御风掠出烟波斋,自己也不晓得在干什么该去哪里,只是个劲儿加快身速,风驰电掣地穿越在崇山峻岭之间。
后面的真禅起身欲追,可又哪里能赶得上杨恒的万里云天身法
杨恒受了白衣少女的刺激,心中如疯如狂,专往艰险荒僻之处行走,也不知口气奔出了多少里,在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蓦然停住。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汗珠颗颗滴落进溪水里。忽然发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出条窈窕美好的雪白色身影,竟是那白衣少女。
她走到近处,摇摇头道:“你这人脾气可真大,说变脸就变脸,居然还想做说客”
杨恒心灰意冷,已没心思和白衣少女斗嘴,深深地把头浸入溪水里不说话。
等他抬起头,就听白衣少女道:“我还以为你想不开,要把自己给闷死在水里呢。”
杨恒忍不住道:“你觉得往个人伤口上撒盐的滋味很享受么”
白衣少女道:“事实上你往我的伤口上撒过两把盐了,你觉得享受吗”
杨恒愣了愣,无言以对。白衣少女望着杨恒水中的倒影,俏脸上徐徐露出抹笑意,说道:“这些天你吃过顿热饭吗不如跟我回烟波斋去。”
“不了。”杨恒无精打采地摇头道:“你让我个人好好静静。”
白衣少女凝视着杨恒清瘦落寞的侧脸,沉默了会儿才问道:“你吃鱼吗”
杨恒心不在焉随口回答道:“我是俗人,不忌口。”
白衣少女微微笑,倏然长袖舒卷“哗”地激起蓬水柱,左手五指如兰花盛绽凌空虚摄,“劈啪劈啪”的声响过后,数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已经落在了岸边的草地上。
杨恒明白过来,有些诧异地望向白衣少女。白衣少女道:“难不成还要我来生火”
杨恒犹豫了下,勉强振奋精神,在溪畔捡拾了些干枯树枝生起团篝火。
这时白衣少女已将那些活鱼清理干净,串到了树枝上,架在火上烧烤。
杨恒怔怔在她对面坐下,问道:“你到底是在可怜我还是想安慰我”
白衣少女漫不经心道:“聪明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往往会把件简单的事情想复杂。我烤鱼,你吃就是了,这也需要理由”
杨恒自嘲地笑,心里的气不自觉地消了大半,说道:“是啊,吃饱吃好,想那么多干嘛对了,咱们见了好几回面,我还直没有机会请教姑娘芳名。”
白衣少女转动架子上的烤鱼,过了半晌才回答道:“我叫石颂霜,风雅颂的颂,冷若冰霜的霜。”
“我叫杨恒”顺口说完后,杨恒自失地笑,道:“其实你早知道了吧”
石颂霜递过串烤鱼,道:“这鱼不能烤得太久,否则鲜味尽失就不好吃了。没有调料,你将就着点吧。”
杨恒接过咬了口,但觉鱼肉鲜美滑嫩,入口弥香,颔首道:“还不错。”
石颂霜幽幽道:“这是小时候娘亲教我的。严崇山最喜欢吃河鱼海鲜,娘亲为了他特意练就了副好厨艺。可惜,我只来得及学到这点儿皮毛。”
杨恒“哦”了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石颂霜望着潺潺溪水,轻声道:“其实我很感激你三番两次地来为严崇山说情,但娘亲的死,让我的心永远无法原谅他。你刚才劝我设身处地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