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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3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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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竟未加留神。假如稍稍驻足眺望片刻,定能察觉异常。”
这样想着,身形已到云团之前,蓬乳白色的雾气,卷荡着峰上寒意扑面而来,仿佛下子来到了冬天。
杨恒当下默运神功舒展灵觉,往云雾深处探去,果不出其然,这云团里大有古怪,自己的灵觉甫离开肉躯,便如泥牛入海了无回应。
正这时他心头忽地动,觉察到数十丈外有道人影从云团里出来,依稀便是老熟人司马阳。
杨恒不禁诧异道:“深更半夜,这家伙鬼鬼祟祟要去哪里管他呢,正好抓了这家伙给我引路。”
念及于此,他施展出万里云天身法中的式“浮木诀”,身子放软毫不着力,更不发出丝毫的动静,如轻叶飘于水上,借着风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至司马阳背后。
司马阳做梦也猜不到有人会在蜃楼仙境外候着自己。待等觉察身后有异,大椎岤麻已被杨恒点中,顿时浑身酸麻经脉闭塞,再运不出半分魔气。
他还当自己偷偷溜出灭照宫的秘密东窗事发,骇然回首,不意望见的竟是杨恒。
杨恒把拽住司马阳胳膊,免得这家伙从万仞云空跌了下去,摔成肉泥,口中低笑道:“老兄,这么晚了还出来溜达乘凉”
司马阳见是杨恒,立知对方来意,哼了声道:“你好大胆”
自上回被杨恒打得屁滚尿流逃回灭照宫,便惹得杨北楚勃然大怒,接连七日以灭照宫种种残酷刑罚严加惩戒,直令得司马阳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伤势稍稍好转,即又发配到百丈悬崖中做了半年扫地打杂的苦力,直到近日方得解禁。
由此之故,他对杨恒可谓恨入骨髓。不见面还好,乍见之下种种新仇旧恨古脑地翻腾上来,只想将自己所受的各般苦翻倍加诸在这小子身上。
杨恒见他目放凶光,暗暗道:“你恨我,我就不恨你吗咱们彼此彼此,只是现在还不能让你摔死了。”
强按着复仇的冲动,他低声说道:“司马阳,你想死想活”
司马阳冷笑道:“就算我将你带到百丈悬崖前,你也救不了杨南泰”
杨恒听他直呼父亲之名好生无礼,手上运劲在他胳膊上捏,骨节喀喀发出脆响。
司马阳眉头紧皱,硬是忍着不吭声。杨恒微微收力,喝令道:“带我去百丈崖”
司马阳嘿然道:“你要找死,我求之不得”晓得杨恒不会解开自己的禁制,冷冷又道:“但你先答应我个条件”
杨恒奇道:“好啊,不知你有何见教”
司马阳道:“我可以领你进去,不过今晚之事天知地知,绝不能告诉第三人”
杨恒心下笑道:“这小子肯定是偷跑出来的,怕杨北楚晓得了,又得捱板子。”颔首道:“可以”
司马阳与杨恒相处的时间尽管不多,可也能察觉到这少年言九鼎,断非口是心非之辈,于是也不迫他立誓,说道:“闭上眼睛,什么也别看,往左飞出三丈。”
杨恒也不怕他耍花样,合目运气携着司马阳朝左轻轻纵,不多不少刚好三丈。
身子尚未凝定,耳听呼地声,周围云雾如惊涛般剧烈激荡旋转,身形随之颠簸摇晃,仿似条被抛在浪尖的孤舟。
司马阳惟恐杨恒生疑,抢先道:“别睁眼,我们正在通过紫微海市。由这条路径上雄远峰,巡山的守卫最少,也最安全。”
说话间周围云涛骤歇,司马阳这才让杨恒睁开眼睛,朝右前方指道:“那是龙桥,你只管低头走路,不可御风,不可停步。无论看到什么,绝不可出声。”
杨恒顺着司马阳手指方向瞧去,就见紫色的浓雾里有道红色的光桥,如长虹般高高凌空架起,除此之外无异样。
他听司马阳说得慎重,倒也不敢怠慢,左手牢牢抓住对方胳膊,飘身上了龙桥。
脚下踏实,周遭景致立生变化。云雾里浮现起座座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玉树琼花,仙人天女云裳飘逸往来其间,桥面上铺满火红色的奇异花瓣,闪烁着多彩神光,映得人脸忽明忽暗。
司马阳已不敢开口说话,只以眼色示意道:“快走”
两人低头疾行,身边不时有人穿行而过,忽有曼妙动听的歌声响起,叶扁舟载着数位秀丽绝俗的仙女轻歌曼舞,从桥下穿过。
其中名仙女忽然抬起头来,向着两人盈盈笑,纤手轻扬掷上朵琼花。
若非司马阳有言在先,杨恒定会闪避又或径直接下,此刻却恍若未见,只管前行。
那琼花眼见要打到他的身上,蓦然化作蓬花雨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半空里渐淡渐消。旋即耳边听有人道:“呔,哪里来的黄口小儿”
杨恒惊,以为被人发现,在即将抬头的刹那,猛记起司马阳的警告,强忍着冲动继续往前走,果然又平安无事。
如此不到盏茶的时间里,两人或遇仙女献酒,或遭煞神喝止,种种状况千奇百怪不而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龙桥。
司马阳长出口气道:“算你聪明,方才只需稍有异动,便是万劫不复。”
杨恒问道:“每回灭照宫的门人进出蜃楼仙境,都要这般费力”
“当然不会。”司马阳道:“也有条极为安全简单的通道,平日里专供本宫弟子行走,只是我今晚带着你入山,便不能走那条路了。”
当下两人接着前行,又经阴曹岭恶业角等诸般险要之处,方始来到雄远峰上。
杨恒回头望去,云海如故,沿途所见万千幻象尽皆不见,直如做了场梦。
再看前方楼宇重重宫殿林立,无数长廊飞桥衔接其间,花树掩映仙禽静憩,飘渺朦胧的五彩云气里,切都显得如真似幻,不肯是人间胜境。
杨恒触景生情,恨道:“杨老魔在这作威作福,逍遥快活,却将我爹爹关进暗无天日的百丈悬崖,天天用酷刑折磨”
司马阳领他走到片空寂无人的小竹林中,俯身用竹枝在地上画道:“这里是竹海听潮,往前就是太素阁,然后经左路由凌护法所住的有凤来仪轩还有家师的神龙在天楼,即可直抵后山”
他面说面画道:“我只能将你领到这里,再往前走难保不被发现。在下受罚事小,耽误了杨兄弟救父大计,岂非罪过”
杨恒也知再带着司马阳往前走确实多有不便,万这小子不顾死活地大叫大嚷起来,四周守卫顷刻便会蜂拥而至。自己再厉害,要杀过这么多层宫禁,到了百丈悬崖怕也得给活活累死。
他见司马阳画得极为顺畅流利,料来没有使诈,问道:“这里可会有人经过”
司马阳不解其意,回答道:“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会有队守卫打林内巡逻而过。”
杨恒点点头道:“两个时辰,应也够了”突然出手,将司马阳点倒在地,连带他的哑岤并封了,微笑道:“你就在林子里睡会吧,还有,要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兄好自为之。”
司马阳眼珠骨碌碌急转露出怨毒之色,却只能眼睁睁瞧着杨恒飘然远去。
依杨恒的原意,断不能放过这个杨北楚的帮凶,没想司马阳却如此配合,引着他顺顺利利通过蜃楼仙境,登上雄远峰,故此只略加警告,便即离去。
他牢记司马阳画下的地图,暗笑道:“他的经脉没有三个时辰休想解开,到时候那些巡夜的守卫见地上的图形,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司马阳啊司马阳,少不得要请你再吃顿杨北楚的板子。”
这么想着,他潜行匿踪,波澜不惊地穿过竹海听潮和太素阁,前方已是有凤来仪轩。整座庭院好似江南园林幽雅静谧,美轮美奂,隐隐有几点灯火游动而过,应是巡夜守卫手提的灯笼。
杨恒轻舒灵觉,功力大进之下,方圆三十丈内的景状无不洞彻若明。别说轩内的明桩暗哨,即便有只蚂蚁从石缝里钻出都难逃他的掌握。
观测须臾,他已选定了行进路线,施动“掩土诀”身形贴地,如游蛇,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楼台宫宇之间。
忽听栋小楼里传来话语道:“什么,杨护法去了百丈崖”
杨恒凛,听出是凌红颐的声音,急忙顿住身形潜伏到楼外。其实凌红颐的话音极低,屋外之内本无从听见,刚巧杨恒灵觉舒展,耳目敏锐远胜平时,无巧不巧地听个真真切切。
只听个男子的嗓音恭敬答道:“这是属下亲眼所见。当即记起凌护法对此事早有交代,便赶紧前来禀报。”
凌红颐轻轻道:“他这是趁老宫主不在,要入牢面见杨南泰。上回大魔尊擅入百丈崖,已令老宫主极为恼怒,这次杨护法明知故犯,只怕难逃责罚。”
那男子附和道:“是啊,老宫主的心腹眼线极多,即便远赴楼兰未归,仍可对宫内发生的大小事务了如指掌。杨护法这么做,也太鲁莽了些”
“他不是鲁莽。”凌红颐走出小楼,对那男子道:“定是有什么事想要杨南泰当面问清,平日慑于老宫主的严令不得其便,直忍耐到了今晚才行动。唉,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你先回去,以免让人发现。”
那男子躬身礼,隐入黑夜里。凌红颐眉宇紧锁,也不带仆从,径直往后山行去。
杨恒心潮起伏道:“杨北楚要去见我爹爹不用问,还是为了聚元珠。不知娘亲的伤势是否痊愈”强按下改道找寻大魔尊的冲动,远远蹑在凌红颐的身后。
凌红颐走得极快,转眼间出了有凤来仪轩,沿着条青泥小径抄近道疾行。
杨恒知其修为惊人,不敢跟得太近,路随行。这般走了里许,已绕过飞龙在天楼,地势渐高,道路也变得曲折蜿蜒,两旁山岩上尽是厚厚的冰霜光滑如镜。
杨恒怕跟丢凌红颐,稍稍加快身速赶了上去。突然目光落在前方块山岩上,心头震道:“不好”急忙侧身闪到方大石后,却是他的身影几经冰面反射,刚好映在了凌红颐身侧的山岩上。
虽已极淡,可焉能躲过对方的眼睛
果然,凌红颐倏地回首低喝道:“谁”
杨恒只盼对方能将自己的影子错当成夜经的飞鸟走兽,蒙混过关。偏巧凌红颐身为女子,再是细心敏感不过,当下目光寻索,全神戒备往回缓行,喝道:“出来”
杨恒晓得躲不过了,把心横道:“大不了就路血战,杀上百丈崖”迈步行出,应道:“是我”
凌红颐见到杨恒自是惊,面露错愕道:“怎会是你”
杨恒暗运北斗掌力,步步迫近凌红颐道:“我说过,总有天会闯上东昆仑”
凌红颐迅速镇定下来,摇摇头道:“你这孩子恁的胆大妄为。百丈崖有去无回,岂是你能来去自如的地方我要去见杨北楚,你在这儿藏着,莫要惊动任何人,等我回来,再做计议。”
杨恒哪里会相信她,冷冷道:“少说好听的,要么咱们在这儿拼个你死我活,要么你便带我去见爹爹。两者择其,全在你念之间”
凌红颐早留意到杨恒右掌光雾腾腾,随时可以发出石破天惊的击,她暗自心道:“若只是去见杨南泰,原也不难。可他此来却是要救杨南泰脱困,势必会引发场血战。无论结局如何,总不免有人伤亡。”
念及于此,凌红颐柔声劝道:“杨恒,你冷静些。即便我将你带进百丈崖,你也无法救出令尊。他的身上绑有盘龙锁,除了老宫主无人能开,你”
杨恒早将灭照宫上下体恨之入骨,只当凌红颐推三阻四,难为自己,低声喝道:“你不愿意,我就闯进去”北斗神掌震山撼岳,激荡起蓬雄浑罡风,朝着凌红颐的胸前拍落。
凌红颐在狭长曲折的山道间无法趋避,只得运掌相抗道:“你听”
“砰”两掌交击,竟将她震得连退三步,胸口气血翻动,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语。
杨恒吐气扬声,呼呼呼又是连三掌。凌红颐先机已失,疲于招架,被他的掌力打得节节败退,不由骇然道:“他怎会使北斗七掌”
不料杨恒压根无心恋战,待逼得凌红颐闪出通路,虚晃掌腾身而起,从她头顶疾掠而过,弹指间消失在山道后。
凌红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坏了,这孩子当真要硬闯百丈崖”顾不得调匀内息,拔身疾追。
然而杨恒的万里云天身法之快,当世已少有人及,凌红颐体内真气震荡,此消彼长之下,竟是越追越远。
杨恒听不到凌红颐发啸示警,也自诧异,但他无暇细想,路风驰电掣越过峰顶直奔后山,以求速战速决,免得陷入无休无止的苦战之中。
可他这样想,也未免太过小觑了灭照宫。刚到后山,前方便有人从天而降,雄壮的嗓音喝斥道:“什么人,站住”
杨恒眼光扫,见是个锦袍中年男子,相貌粗犷颇似胡人,背后斜插着对乌黑发亮的魔钩。他二话不说迎上前去,式“怒射天狼”呼啸拍出道:“滚开”
那锦袍男子正是负责镇守灭照宫的“风起云涌天”五方山神之,汉名鹧鸪天,天生异禀,掌力最是雄浑不过,眼见杨恒掌打来,正是投其所好,也是运劲鼓气掌拍出道:“开”
“砰”掌劲相激,杨恒的北斗神掌开是开了,可鹧鸪天自己也被打得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黑黝黝的脸庞红,顿起争雄之念,也顾不得再问对方的来历,提起十成掌力大喝拍出道:“开”
也怨他运气不好,没早三天遇见这少年,如今的杨恒最不怕的便是与人对掌,他正担心这胡人高手修为精湛,极是难缠,待见对方意要和自己硬拼,岂有不喜之理身子拔如黄鹤冲天,记“星垂平野”凌空击落。
鹧鸪天没料到杨恒的身形变幻如此之快,赶忙中途变招往上封挡。耳听砰的闷响,他的双脚生生没入坚硬的冰雪岩石之中,身子犹如打摆子般摇晃不休。
杨恒也被震得胸口发闷,借势从鹧鸪天头顶翻腾而过,往百丈崖扑去,心道:“这家伙憨直可爱,门心思要和我拼掌力,却不提防有诈”
那边鹧鸪天回头望见杨恒远去,愕然道:“这少年好生神奇,掌力竟在我之上。哎哟,我怎么连问都没问他是谁”
念头未已,就听凌红颐飞掠而至,急问道:“可有看见个布衣少年”
鹧鸪天往杨恒消失的方向指道:“他跟我拼了两掌,去了那边”
凌红颐愈加惊讶道:“连鹧鸪天都不能迟滞此子分毫,今夜的百丈崖岂不要天翻地覆”也没心思多说,样地从鹧鸪天头顶飞过。
鹧鸪天挠挠头皮道:“不成,我得追上去瞧瞧,这娃儿到底想干什么”
他和凌红颐前后往百丈崖方向追去,行山约莫十余里,遥遥望见杨恒在处冰坡上与名白发拖地的老者斗得正紧。
那老者的功夫也奇,竟是摇头晃脑将束银白长发当作软鞭使,上下翻飞雪光缭绕,缠得杨恒无法脱身。
凌红颐见状扬声说道:“尹长老,莫要伤了这少年性命”话出口,立时后悔道:“不好以杨恒目下的修为,尹长老哪里能伤得到他我这喊,反倒令他分心。”
果然那五方山神中的尹自奇闻言怔,招式不免稍缓。杨恒当机立断欺身而近,以拨云见日手拂开发鞭,上打北斗神掌,下踢浮云扫堂腿,双管齐下攻向尹自奇。
尹自奇大惊失色,晃身疾退双掌推出。
“砰砰”杨恒腿换掌,将尹自奇踹出数丈,自己的左肋也捱了掌,借力飘飞又向下行。
他强咽口热血,心道:“幸好这老头儿分了心神,不然让凌红颐和那胡人赶到,我便走不成了”
尹自奇这脚吃得不轻,翻转几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困惑道:“凌护法,他是谁”
凌红颐望着尹自奇胯上触目惊心的鞋印,苦笑道:“他便是杨恒了。”
第九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这边杨恒冲关斩将势如破竹,顷刻引得灭照宫上下片轰动,更有人将消息飞报给了杨北楚。
杨北楚身长衣,听完禀报,他回过头来向着囚室内的杨南泰冷冷笑道:“你儿子来了,你们父子很快便能在此团聚。”
杨南泰盘腿坐在地上,浑身渗出殷红色的汗水,又迅即化作缕缕青烟蒸腾而起。
听着这消息,他只低低地哼了声道:“你们将他抓来,不过也白费心机。”
“你可没猜对,这小子是自己闯进来的。”杨北楚摇头道:“孝心可嘉啊。”
杨南泰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心情复杂至极,也不答话。
就几句话的工夫,又有部属来报:“启禀杨护法,那少年又伤了赫连兄弟,冲过线天,距百丈崖不足十里不过他左肩被赫连豪的月牙金轮劈中,伤势不轻。”
杨北楚道:“好小子,来得够快。也对,若不速战速决,待到宫中高手赶至,想走也走不了啦。接下来该是司徒照把守的祖龙坡吧,任他再强横,终有力尽被擒的刻。等到老头子回来,少不了活受罪。”
杨南泰漠然道:“你似乎在幸灾乐祸别忘了,阿恒姓杨”
“所以,你才该帮我”杨北楚沉声道:“将聚元珠交给我”
杨南泰摇摇头道:“我说了,那珠子早已被我们毁了。”
“不可能”杨北楚冷笑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杨南泰,不要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个人爱明昙我对她的情意,比你只多不少。”
忽听囚室外再传来禀报道:“司徒照被那少年剑拍断双腿,但也在他背上打了棒,那少年吐了口血,毫不停留已杀到百丈崖前”
杨北楚挥手,那人退下。他缓缓说道:“二弟,能救明昙和杨恒,只有你”
杨南泰道:“你是在拿阿恒的命来要挟我”
“不是要挟,而是事实”杨北楚往外指道:“你也清楚,百丈崖外有澜沧三雄在镇守,这小子左肩后背尽皆受伤,已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也闯不过此关。把聚元珠给我,我会救出明昙,也定会帮你保住杨恒”
杨南泰双目低垂,对杨北楚的话恍若未闻,囚室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杨南泰摇摇头道:“你走吧,我是不会说的。”
“杨南泰,人说你铁石心肠果然不错”杨北楚冷哼道:“你可以不把自己儿子的死活放在心上。可若是有朝日明昙清醒过来,知晓今日之事,她会做何感想”
杨南泰眸中掠过道怒光,沉声道:“你没资格教训我明昙母子之所以有今日,你才是罪魁祸首。”
杨北楚狞声道:“我是罪魁祸首十七年前要不是你横刀夺爱,强自将明昙掳掠下山,明昙又岂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杨南泰霍然起身,身上的锁链呛啷做响,道:“横刀夺爱你爱过多少女人,你有真爱过明昙么还是贪图新鲜,坏她名节,好让云岩宗蒙羞”
杨北楚毫不示弱,说道:“不错,我是破了明昙的贞操,这十七年来,你念念不忘的就是这桩事吧”
说着他的唇角逸出缕讥讽的笑意道:“洞房花烛夜,却发现自己的老婆早非处子,二弟,同为男人,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哈哈,哈哈哈哈”
杨南泰面颊肌肉阵抽搐,直等杨北楚笑声徐歇才道:“你也算男人”
杨北楚上前步道:“想打架么”
又听人在外禀报道:“杨恒佯装退败,祭出九绝梭连伤澜沧三雄。白虎玄武两位护法业已赶至,在洞外将他截下”
杨北楚嘿然道:“灭照宫有史以来,还是破天荒头遭教人单枪匹马杀到百丈悬崖前,闹得整座雄远峰天翻地覆。杨南泰,你有这样的儿子,也该知足了。”
杨南泰黝黑的脸膛上泛出憔悴之色,摇头道:“该知足的人是你。”
杨北楚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南泰凝视杨北楚,字顿道:“杨恒是你的亲生儿子”
“什么”杨北楚吃了惊,旋又哈哈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也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杨南泰徐徐说道:“这秘密已在我心底藏了十六年,今日如果不说,或许稍后便会上演父子相残的悲剧。”
杨北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说道:“不可能你如何能够肯定他是我的儿子”
杨南泰长吁口气,回答道:“在逃亡的十年中,我连明昙的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更别说和她有肌肤之亲阿恒他只可能是你的儿子”
“不会,不会”杨北楚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打蒙,失神地往后退了两步道:“你和明昙做了十年夫妻,怎么可能连碰也没碰过她”
杨南泰哈哈笑,尽是无限愤懑,说道:“你知道她为何给孩子取名杨恒”
杨北楚脑海里空白片,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机智,茫然摇头道:“为何”
杨南泰高喝道:“因为你叫杨北楚北翘楚,南泰斗那恒字指的便是北岳恒山杨北楚,你这混帐东西,当真不知明昙的心里只有你么不错,我和她是以夫妻之名起生活了十年。可可她自始至终对我,仅有感激报恩之心,却无半点恩爱情意”
他的声音里满是苦楚郁闷之意,杨北楚却似傻了,喃喃地重复低语道:“杨恒恒北翘楚北岳恒山”
杨南泰猛然冲上前来,砰地拳轰中杨北楚的胸口,大吼道:“去救你的儿子”
杨北楚全不知躲闪,嘴角溢出缕血丝,方始如梦初醒道:“他真是我儿子,他真是”转头往门外奔去道:“杨南泰,你骂得对,我他妈的哪算男人”
杨南泰目送杨北楚冲出囚室,下像是苍老了十年,所有的怒气在瞬间烟消云散,木然伫立在原地,轻声道:“明昙,我只能做这么多了,阿恒会没事,你们家终于要团圆啦”
“砰”
身影乍分,杨恒踉踉跄跄飘退三丈,身上的五道伤口齐齐迸发,顷刻已成血人。
他的胸口传来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那是前日与厉问鼎大战时留下的旧伤,虽有龙卷丹的神奇药效,可在连番血战后,仍不可避免地复发。
“杨恒,念在你是老宫主的孙儿分上,方才击老夫已是手下留情。”五丈外个瘦高个的老者手抚三尺七分长的乌黑魔棒,温言道:“收起剑来,跟我回宫。”正是玄武护法尤顾东。
他与白虎护法盛西来并称昆仑二仙,辈分尚在凌红颐杨北楚之上,即使杨惟俨也要对这二老礼敬三分,实乃魔道首屈指的著名耆宿。
在外圈盛西来凌红颐鹧鸪天尹自奇以及澜沧三雄赫连兄弟与众多灭照宫的守卫部众,不下百余人,几乎过半的宫中高手尽皆云集于此。
鹧鸪天佩服杨恒的血性刚勇,扬声道:“杨贤侄,来日方长,你何苦死拼到底”
杨恒勉强压制住的气血,身躯在空中摇摇欲坠,仿似随时都会摔落进下方的万丈深谷中。
他当然听得懂鹧鸪天的言中之意,心中却惨然道:“可我没有来日啦”望了眼不到十丈的百丈悬崖,陡然振声喝道:“咄”
心念动处,天狗吠月图迎风舒展,驱动魔犬向尤顾东扑去。
尤顾东皱眉暗道:“这娃儿好倔强”手中黑龙棒挥出蓬光飙,将魔犬荡开。
杨恒拍马杀到,正气仙剑气贯长虹,直刺尤顾东咽喉道:“让开”
尤顾东抬掌招架,不防杨恒的仙剑刺至中途蓦然变招,斜削向他的肩膀。
尤顾东只得侧身闪躲,黑龙棒虎虎生风反打杨恒面门。
杨恒身形匪夷所思地弹转,竟从尤顾东面前揉身掠过。砰地记闷响,黑龙棒击中他的背心。
亏得尤顾东只用了五成劲力,却也打得杨恒眼冒金星口喷鲜血,身子借着黑龙棒拍之力去势更疾,弹指间距离百丈崖已不到五丈
但听声苍老低沉嗓音喝道:“留步”
盛西来横身赶至,双掌如封似闭往外推出。
“砰”杨恒以式“怒撼摇光”硬接下盛西来的掌力,只觉股巨力迫体而入,体内伤势顿时雪上加霜,骨骸经脉就像被绞碎了般痛到极处,不由自主往下方栽落。
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他强提口真气稳住身形,抹去嘴边的血迹,大口大口喘息着道:“你让不让开”
盛西来没想到杨恒伤到这份上,还心要往里硬闯,当下道:“杨恒,你可是要见杨南泰好,老夫替你担下干系,只要你收起仙剑,答应不再胡闹,我便带你进百丈崖探望杨南泰”
杨恒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脑海里昏沉沉的,连盛西来的话语都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
他慢慢积聚着丹田残余的真气,压根不管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将正气仙剑缓缓地竖在胸前,每提起寸好似都耗费了无数的气力。
“阿恒”凌红颐叫道:“你怎么这么强,就算你当真拼掉自己的性命,你爹也是救不出的”
“杨贤侄”“杨恒”“娃儿”
时间四周灭照群雄纷纷开口,连澜沧三雄和赫连兄弟这般被杨恒打伤了的宫中高手,亦被这少年的赤诚与刚强所动,各自出言相劝,都不愿再打下去了。
盛西来望着杨恒头顶腾腾升起的浓烈水雾,知他的功力已濒于油尽灯枯,却还在强行压榨凝聚,即使今日战勉强保住性命,仍不免元气大伤,留下隐患。
他白眉耸道:“杨恒,莫要意孤行,否则悔则晚矣”翻腕取出纳于大袖中的对“金焰分光笔”,准备强行出手封住这少年的经脉,也好保全他的性命。
杨恒置若罔闻,嘴唇轻动,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突然呼地声,从他体内迸放出团绚烂夺目的红色光雾,犹如黑色天宇里燃烧起的炽烈朝霞,刹那间将百丈崖前映照得片火红如海。
“糟了,这娃儿要用御剑诀”盛西来抬头叫道:“杨恒,你不想活了”话未说完,股沛然莫御的雄浑剑气,排山倒海般涌至身前,将他的声音完全湮没。
只转眼的工夫,那火红色光雾像是将虚空也点燃起来,浩荡壮烈的罡风隆隆轰鸣,充盈四野。
飘立于七八丈外的凌红颐等人心旌摇动,竟生出不敌之感,齐齐运功相抗,身不由己地往后飘退,俱都骇然变色道:“杨恒,你要做什么”
杨恒看了眼黑黝黝的百丈崖洞口,微微笑慨然吟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话音落处,他的灵台晋至无限空明之境,宛若古井无波映照日月山川,亘古情殇。丹田内的真气汩汩迸流,再不保留点滴,似长江大河般灌注进正气仙剑中。
天地间骤然激扬起股难以言喻的悲壮肃杀之气,不断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灵台,莫名地感受到杨恒此时此刻毅然决然的悲怆豪情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叮”
仙剑铿然龙吟,激越的鸣响震彻清冷夜空,引得群山回荡如千军齐呼万马长嘶,汇作浩浩汤汤不可阻挡的洪流直上云天
“轰”
红光深处爆出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天若有情诀勃然迸发,自有道虚篇以来,首次展现在茫茫红尘之间。
杨恒身剑合,仿如条闪烁着猎猎光焰的九天神龙,不可世地飞腾云霄,只见浊浪排空,气势雄浑,向着百丈崖义无反顾地冲去
“他这是”鹧鸪天的眼前已化作片殷红的火海,强自凝目望着那束奔涌激荡的璀璨剑华,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不自禁地失声道:“老天爷,他是要轰开百丈崖冲进去么”
“快散开”
盛西来首当其冲,此刻欲待避让亦是不及,看着幕天席地卷荡而来的火海剑浪,全力运起魔功晃动金焰分光笔往外封架。
那边尤顾东凌红颐等人惟恐有失,纷纷亮出魔兵仙宝赶将过来,却谁也无法预见这将是怎样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轰”
数道华光溢彩在高空中狭路相逢,进撞出绮丽耀眼的滔天光澜。
股股五颜六色的华丽光束犹如穿透苍穹的倚天长剑,从迸绽核心处爆裂开来。人们的视线瞬间被强光吞没,脑海里片煞白,除了轰轰爆响的罡风撞击声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
巍峨竖立了千万载的百丈崖在惊瑟中战栗,坚硬的冰壁上被剑气罡澜轰击出数以百计的裂痕与大坑,就像张饱受蹂躏的沧桑脸庞,斑斑驳驳,簌簌呻吟。
巨大的山岩喀喇喇不断开裂剥落,刚刚坠落到半之际,又被强劲绝伦的罡风催压成粉,消逝得无影无踪。
盛西来尤顾东凌红颐等人尽皆闷哼飞跌,面色惨白经脉欲裂,几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人世
再看那束正气剑华,就像风雨飘摇中的盏烛火,任剑气撕裂,罡风摧残,始终顽强不熄,冲破重重阻隔,激射向洞口。
天若有情诀
那是用生命点亮的光,用热血燃起的火,在这怒放的刹那里,杨恒的禅心倏然明悟,大幅提升至前所未有的崭新境界,仿似千秋万载的世情离合,白云苍狗,都已尽凝心头。
谁说太上忘情,谁说天地不仁
当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到这少年仗剑长啸,长驱九霄的时候,心底深处亦在情不自禁地被感动,他们无力继续拦截,也完全放弃了阻挡。
天若有情天亦老。百丈崖前突然变得片死寂,人们听不到风啸,望不见光涌,双双眼睛只眨不眨地追随着那束青色的剑光,期冀着它安然着陆的刻。
三丈两丈丈
正气仙剑在不停地颤鸣抖动,杨恒体内的真气近乎告罄,完全凭借着股超越常人的顽强斗志,在坚持在奋进。
口口热血从他的口中喷溅出来,化作迎空开放的凄艳红花,光焰缭绕剑气冲霄,六年的等待行将梦圆。
蓦地,夜空上响起声冷厉悠长的啸音,刺透人们的耳膜直慑心底。
凌红颐愕然侧目,花容剧变道:“大魔尊”
但见大魔尊发丝如旌旗飘扬,在空中化作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体内迸绽出刺眼的暗红色强光,便如轮红月笼罩全身,竟是祭起金身罗汉诀,御剑而来
“呼”空气骤然升温,千百道威猛肃穆的罗汉光影如山如海幻动显现,恰似神兵天降向着杨恒头顶压到。
“娘亲”杨恒的心神禁不住阵颤动,再也无法保持通明忘我的禅心。
天若有情诀感应到外敌来袭,剑势勃然流转,硬生生逆势上扬迎向金身罗汉诀。
“砰”两团赤红的光芒迎头激撞,便似琉璃般在刹那支离破碎,散裂满空。
正气仙剑披荆斩棘,鼓动最后的点气劲,刺向大魔尊的胸口。
大魔尊的眼眸冷酷森寒,耳畔听到凌红颐等人异口同声地在高声叫道:“莫要伤他”
然而御剑诀起,便是生死立判骑虎难下,若不伤人就要伤己。当日以明镜大师百年的佛功造诣,亦不能幸免于难,大魔尊又岂会手下留情而重蹈覆辙当下屠佛尺嘀鸣暴涨,不顾切地击向杨恒胸膛。
“娘亲”杨恒望着击落的屠佛尺,心潮澎湃肝肠催断。
咫尺之外,百丈崖的洞口已被大魔尊泻落的身影和如火如荼的红色光焰层层遮蔽,再也看不清楚。
难道他与大魔尊,就如同早已注定,要在宿命里这般相逢,然后同归于尽
剑尺交错,互射向对方的胸膛。大魔尊的神情冰冷,毫无闪避退让之意,手是那样的稳,那样的冷
“娘亲”杨恒泪眼模糊喉头哽咽,在正气仙剑即将刺中大魔尊心口的瞬,猛然转向,侧击在屠佛尺上。
“住手,快住手”
杨北楚像疯了样,从石洞里冲了出来,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幅触目惊心,永世难忘的场面。
听到杨北楚的呼喊,大魔尊的脸上掠过丝微微的迟疑,可屠佛尺已顺着余势,砰声闷响,砸中杨恒右胸。
众人惊呼声中,杨恒仰面喷出蓬血雾,晦黯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言说的忧伤与凄凉,然后什么都没说,也来不及说,身子直挺挺地往崖下栽落。
恍惚里,他听见父亲最后对自己说:“记住,要照顾好你妈妈”
他的唇角不经意里飘过缕难以言表的微笑,感觉着自己的身子在飞,在落,在殒灭
山崖不停地向上飞逝,他的视线与神志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地,眼前血红片,影影绰绰却有条秀美动人的白色倩影在向自己走来。
“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他的心里,闪过最后个念头,苦笑着说道:“对不起,颂霜。我已尽力了”
“杨恒”杨北楚疯狂地劈荡开四周汹涌强劲的剑气罡风,只右手尚差三尺,没能抓到杨恒的衣角。
他的心,便如那少年的身躯般,重重跌落进大江之底。
“你在干什么”杨北楚双目赤红,仰头朝着大魔尊失态吼道:“你杀了自己的儿子,我们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大魔尊莫名地颤悸,迷茫地俯瞰澎湃不息的怒江,隐隐感觉内心深处狠狠地痛。
人们在呼喊,在寻找。
那些位威震仙林叱咤风云的魔道高手,个个不计所有,奋不顾身地潜入江中,竭尽全力搜救着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
杨北楚呆呆地伫立在咆哮飞溅的江面上,动不动地瞧着痴立的大魔尊和卷走爱子的怒涛,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魂魄,只剩下具行尸走肉。
这世上的事就如脚下的滔滔浊流,从远方来自眼前过,向前头去,奔流不息,昼夜无休
偶尔溅起的朵浪花,却在人们的心底,化作了永恒。
剑惊仙首部曲完
附记
剑惊仙的首部曲,便在杨北楚的无尽悔恨懊丧中,告段落了。
从心里来说,我并不愿意杨恒九死生收获的却是这样个结局。
在突入百丈崖见到父亲的最后刻,竟是母亲的出现,将他所有的希望化为泡影。
然而故事写到这步,许多情节已经不是我能掌控了。
书中的人物,开始渐渐饱满鲜活起来,变得有血有肉。面对强烈的情感冲突,复杂的利益纠葛,他们都会凭着本心作出自己的选择这不是我凭借己所愿而可以强加的。
这集的书名叫天若有情,那是在动笔开写剑惊仙前就想好的。当时本打算用在整部小说的书名上,后来考虑再三,决定听从鲜鲜文化编辑珈宜的劝告,改用了现在的名字。
可能是无心插柳吧,我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比天若有情更适合第八集内容的书名了。
杨恒的故事当然远未结束,他的救父之路已见曙光,但前途依旧崎岖难行;他和石颂霜之间也已两情相悦,鸳盟默许,然而未来的风雨也在等待着他们。
围绕着杨恒,还将有许多故事,许多人物不断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