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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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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道理,点头道:“先把丑话说到前面,”说着,她加重了语气:“这件案子我会追查到底,如果他们三个真是杀手便作罢;若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你就犯下了杀人重罪,我亲手拿你归案,洗干净了脖子等着砍头吧!”话说完,双手加紧,狠狠一系布条,包扎完毕,勒得宋阳直呲牙。

  “另外,”任小捕又想起了正经事:“今天晚上还追凶手不?”

  宋阳稍加犹豫,点头:“去吧,追个试试。但是要等一阵,等她醒来,我问过话之后,到时候还请你回避。”说完,他又皱起了眉头。三个杀手都被制服,一切都顺利得很,可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偏偏越是想用力想起,就越是抓不住关键……宋阳寻思了一阵,最终还是摇头放弃,干脆不再自寻烦恼,又转目去看昏迷在地的荣友全,随即眨了眨眼睛,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守宫砂!”

  外衫碎裂,只剩无袖亵衣,荣友全的脸还是那个胖子,但苗条身形暴露无遗,右臂上一点朱砂印记,在白皙肌肤间显得分外分明。

  第十三章 贞洁

  以前闲聊的时候,纯粹是好奇,宋阳还真向尤太医问过‘守宫砂’的事情,得知这种‘东西’刚刚现世不久,只有几十年的光景,也只在汉人集中的大燕境内‘流传’,南理国内还未见过。

  小捕快不认识守宫砂,皱眉问:“什么东西?”

  宋阳没去解释,而是好像发现了新奇玩具似的,坐到荣友全胳膊前,对着她的守宫砂忙活了起来。任小捕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是能看清楚,随着药粉、药酒和银针起落,荣友全胳膊上的那颗‘朱砂痣’越来越浅淡,最终消失不见。

  宋阳没碰荣友全的身子,但是抹掉了她的守宫砂,就等若夺去了她清白。待会儿不管能不能逼问出真相,剩下的两个燕国杀手都死定了,不过……他们是来杀自己的人,所以光‘死’还不够。

  还要死前羞愤不堪、还要死时闭不上眼、还要死后被收尸时,所有她的同党都以为她贞洁不再。宋阳从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人,只不过他真正在乎的事情并不多罢了。

  小捕快满目好奇,也凑过来,用肩膀撞了下宋阳:“你到底在干啥?给我讲讲呗。”

  宋阳摇头:“这事给你说不明白,”刚说了半句话,荣友全的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赤裸在外的肌肤迅速失去光泽,隐隐透出一股青灰色。这是毒发征兆,宋阳吃了一惊,顾不得再理会小捕快,捉起荣友全的腕子皱眉问脉……‘守宫砂’落于手三阳经上,宋阳刚才只顾着将其除去,行针用药时没太留意,和之前的针石起了冲突,荣友全体内刚刚被镇住的毒力趁机冲破了封锁。

  宋阳苦笑了声‘麻烦’,再次取出针囊忙碌起来。

  子滛封效力犹存,剧毒爆发,再加上前后三次药石相加,诸般力道在荣友全体内来回冲突、撕扯,在入坠炼狱般的剧烈痛苦的刺激下,荣友全惊醒了回来,虽然神智模糊、身体无法稍动,但她醒了。

  浓浓的春意与深深的痛苦,在荣友全的眼中纠缠不休,汇成惊心动魄的妩媚……只看眼,别看脸。她现在还说不出话来,宋阳也不急着逼问口供,专心替她镇压剧毒,总不能让她在开口前、在看到‘守宫砂’消失前就死了。

  正忙碌着,宋阳忽然觉得耳边传来一阵热烘烘的喘息——生怕不够乱似的,小捕快凑了过来,下颌搭在他的左肩上,嘴巴正对宋阳的耳朵。

  宋阳被她吹得浑身发痒,怒道:“别胡闹。”同时肩膀一甩,想把她推开,没想到任小捕‘咛嘤’一声低吟,竟就势摔进了他的怀里,两只胳膊柔若无骨,软软地缠住了他的脖子。

  任小捕一反常态,宋阳纳闷同时、仔细看着她的样子,随即脑中‘轰’的一声闷响,他终于想到了,先前被自己忽略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小捕快说话的声音。

  燕国杀手到来前,小捕快被针灸封住了鼻息,说话好像重伤风;一场恶斗之后,小捕快的声音就恢复了正常。

  她被第一个剑手用头槌砸中了面门,刚巧不巧,又打通了她的鼻息。

  宋阳没想到、任小捕自己也没注意。

  子时开始,子滛封的味道从阴家栈中缓缓散出,一刻不停。算算时间,任小捕也该‘软’了。

  呼吸急促,身体轻轻战栗,一双眸子柔得连星月都深陷其中,不过小捕快和荣友全一样……只看眼、别看脸。两个女人的易容术不同宗不同源,但都一样惟妙惟……黑小子、白胖子,就算眼波真滴出了水,宋阳也不敢碰她们。

  荣友全、任筱拂,同样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可受子滛封所擒后,表现却大相径庭,究其原因,前者出身门阀势力,意志受过残忍磨炼,由此能够保持一丝清醒、在神智彻底迷失前还知道服毒自尽;后者心思跳脱、胆大任性,从来就是想干啥干啥,她根本就不懂克制自己。

  任小捕捣乱,宋阳阵脚大乱,又只剩一条胳膊能动,被她缠得苦不堪言,千辛万苦才给荣友全扎下最后一针,老天保佑总算没扎偏,这个时候,任小捕已经开始伸手撕扯宋阳的腰带了。

  趁着腰带吸引注意,宋阳抽出胳膊,又捻起另一根银针,可任小捕扭来扭去,想要扎准了也不那么容易,宋阳几次出手都未能成功,就在宋阳终于瞅准一个时机,准备再次出手的时候,他脸上陡地显出警惕神情,银针凝在半空,抬头望向前方。

  一个又一个高大身影走出黑暗,行进无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长发披散、面涂油彩、目光凶狠、上身赤裸、手握重槌……宋阳的心一沉,山溪蛮。

  山溪蛮来的远比宋阳预计的要快……宋阳想不通、事情说不通。即便昨夜案发时,有赶尸匠侥幸从那件厉害凶器下逃生、再赶回老巢报讯,山溪蛮也绝不可能在短短一天内就赶到现场。

  不知是不是体质的原因,山溪蛮的眼睛在黑夜中散着幽幽光芒,如狼、如豹。

  凶蛮逾百,漠然靠近,把阴家栈前的几个人团团围住。任小捕解不开宋阳的腰带,很着急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山溪蛮杀到。宋阳无法专心出针,干脆收起针囊,任由小捕快‘发疯’,深深吸气举目问道:“汉话,可有人懂?”

  “汉人,鬼话!”一声冷笑回应,声音沙哑,语调生涩。跟着蛮子们让开一条道路,一个中年蛮女走来,同样是赤裸上身。她和同族唯一的区别仅在于,她头上带着一支黄金发箍,应该是首领。‘子滛封’本来就出自山溪蛮,他们手中自有解药,蛮女全不受药性影响。

  山溪蛮原始,还是母氏族,女人做首领并不奇怪,不过这个首领下腹高高隆起,竟是有孕在身,而且即将临盆。

  蛮女未再多言,带领着几个重要手下迈步进入阴家栈,其他人则留在原地。半晌之后,蛮女才走出来,涂满油彩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闪烁着虐戾眸子足以说明她的愤怒。

  宋阳知道留给自己说话的时间不多,立刻开口:“此事与我们无关。”蛮女并不理会、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迈步走到先前被任小捕打倒在地、此刻仍在昏迷的那个剑手前,缓缓伸足,踏出了他的脑袋……

  ‘嘭’,一声闷响,大好头颅被硬生生踩碎。

  蛮女嘴唇一抽,露出些许笑意,继续向着宋阳走来。

  “我能追到凶手。”六个字,宋阳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果然,蛮女脚下微微一缓,目光炯炯地盯着了他。宋阳与之平静对视,口中不停,把自己追踪的方法告诉了对方,跟着坦言:“三成机会,胜算不多,我尽力而为。”

  说完,又伸手指了指情迷意乱的任小捕,对蛮女道:“子滛封的解药,给她。”蛮女走上前,伸手抓住任小捕的头发,把她和宋阳分了开来,宋阳眉头大皱:“你轻些,莫伤了人。”

  话音落时,蛮女已经捏着任小捕的鼻子,把一竹筒药汁直接灌了下去。

  药汁灵验,小捕快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猛地清醒了过来,蛮女甩手把她扔到一旁,盯住宋阳:“两个女人留下。追上了都还你,追不上都要死。”

  宋阳马上摇头:“捕快和我一起,要她帮忙。”

  山溪蛮赶到时,正看到宋阳被小捕快缠得狼狈不堪、却还在坚持着给荣友全施针用药,蛮子不知道事情的经过,看到这副场景,自然觉得荣友对宋阳异常重要,扣下她分量足够重。

  蛮女没再废话,对着手下呼喊了几声,半数蛮子留在此地,看守荣友全同时清理阴家栈,剩下的人都随首领一起,跟着宋阳去追踪凶手。

  上路前,宋阳抬头看了看天色,子时已过,丑时刚至……宋阳自嘲而笑,没想到先前和荣友全信口胡说的‘丑时开始追凶’,居然真的应验了。

  第十四章 丑时

  出乎意料的,追踪异常顺利。

  ‘子滛封’的药粉对草木的附着力极强,白天的降雨虽猛,却还不足以将它们尽数冲散,尤其妙的是这味药天性亲水,湿气越大它散出的味道也就越强,宋阳先前并不知道它还有这样的性子,否则估算成算时,也不会觉得只有区区三成。

  任小捕一直都跟在宋阳身旁,可是再没有先前那份雄赳赳的气势了,好像一直在和自己使劲似的,每踏出一步都无比费力。走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拽了拽宋阳的袖子:“你……刚才……”

  子滛封对女人主效是迷魂,而不是纯粹的h药,任小捕多多少少还能记得些刚才发生的事情。

  即便身处凶蛮之间,宋阳还是呵呵笑道:“放心,什么事都没有,你看自己的衣衫,不是好好的么?再看看我,穿着也整齐得很。”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腰带:“看,腰带系得多结实。”

  不料话才刚说完,任小捕‘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不知是撒狠还是撒娇,跺着脚哭道:“我记得这根腰带。”

  宋阳愣过一下后,先是忍笑,后来实在辛苦得不行,干脆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要是还记得……我就实在忍不住想跟你说句:看把你笨的,一根腰带你忙活了小半个时辰。”

  任小捕又羞又怒,但她少年心性,又觉得事情的确好笑,咬牙切齿地憋了半晌,最后还是一不小心笑出了声音。

  一件以前绝无法想象的尴尬事,真的发生了,可后果好像也没有多么严重,笑过几声之后,一切都轻松下来。宋阳的精神健旺,说笑时也不会影响做事,拼尸的时候如是、施针的时候如是、靠着鼻子追踪的时候也如是。蛮女的目光始终森冷,但是见两人并未耽误追凶的速度,也就由得两个汉人少年去说笑,未加理会。

  宋阳也不忌讳蛮女能够听懂汉话,嘱咐小捕快:“如果这能追上,你别急着往上冲,事情与你我无关,这是蛮人的仇,让他们自己去报。”跟着停顿片刻,语气稍稍加重,又说了句:“那件利器,危险得紧。”

  任小捕一挑眉毛,她自己的双眉都被药物盖住,易容后的眉毛光秃秃的,轩落之间显得有些好笑:“你也晓得凶手危险?”

  宋阳笑:“废话,傻子都知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任小捕继续耸眉毛,一点不知道自己这样挺难看的:“先前只道你是贪图功劳,所以才去追缉凶手,可后来么,发觉不是。”

  精通针石,心思通透、五感明锐、虽然不会武功但应变和力量都不错、从黎明忙到深夜仍精神奕奕等等,任小捕再没心机也能看得出,这个‘郭德纲的傻外甥’的不凡之处,他肯安居小镇就说明他不在乎缉获命案真凶那点功劳。

  “不是为了功劳,又明知凶险……你图什么?”

  宋阳揪下一蓬野草,放在鼻端嗅了嗅,扔掉、疾奔,语气却一如既往地轻松:“小镇很好,舍不得它被蛮子打扰。先前不是说过几次了,交不出凶手,蛮子必会闹事,燕子坪首当其冲。”

  任小捕眸子清透,望向宋阳:“就因为这个?”

  “你没在燕子坪住过,住得长了你就明白了。”说完,宋阳悄然叹了口气。这座镇子的恬静、可爱之处,他无意去向别人解释,十五年里他住得很开心,这便足够了。只可惜,燕国的杀手已至,他要走了。接下来要去哪里?宋阳不知道。

  任小捕忽然压低了声音:“那你是不是早就想好对付凶手的办法了?”

  宋阳摇头,实话实说:“没办法。我敢去追唯一的依仗就是悄悄靠近、凶手在明我在暗,再寻找机会。不过现在倒省心了。”说着,笑呵呵地对着首领蛮女点了点头。

  蛮女手中重槌横挥,不见她多用力,一块青黑色的巨大山石应声粉碎。山溪蛮天生巨力果然了得,小捕快自忖差得远,咋舌嘀咕了句‘幸亏蛮子人数少’。

  对旁人来说难以分辨的微弱气息,在宋阳而言异常明显,完全可以放开速度去奔跑,良久之后,任小捕又想起了一事:“你这么能跑?”已经跑了快一个时辰,宋阳右肩伤得不轻,却全无疲态。

  宋阳不解:“我身骨好,怎了?”

  “早上从镇里到阴家栈,你可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宋阳咳了一声,明白了小捕快的疑惑,笑道:“那不是有盘头儿在么,他是长辈,他累得不行我却越跑越快?怕他觉得自己老了,心里会别扭。”

  任小捕咬了咬嘴唇,没再多说什么,不过没过多久,她又望向蛮女的大肚皮,没事找事地问道:“几个月了?”

  自始至终,蛮女对两个汉人都是一副阴森神色,可是在被问及腹中婴儿时,天性使然还是让她露出了一丝笑意:“就快生了。”

  任小捕一脸关心:“那你千万小心,别动了胎气。”

  这次蛮女没搭理她。

  深夜急行,追踪不停,宋阳追着子滛封留下的气息,一路向西急追,而凶手的路线也始终保持在山林之中,远离官道大路。原因不难猜,十二个赶尸匠,最少带了十二具尸体,按照先前的推测,这是桩‘劫’案,凶手杀掉赶尸匠就是为了抢尸体。而大路上每隔十里都会有一道关卡、盘查仔细,凶手带着大批尸体根本过不了卡子,山林边缘虽然崎岖了些,但更加妥当。

  不知不觉里,丑时早过,寅时末、卯时将至。这个时候南理就快日出了,破晓在即。蛮女的眼中已经露出了焦急之色,只要天一亮,子滛盘的味道就会消失,而宋阳却好像‘迷糊’了。

  在最近这大半个时辰里,宋阳带着蛮子,先后选了四次不同的方向,可每次都是在跑出里又掉头跑回原地,接连几次徒劳折返,宋阳站住脚步,皱起眉头、微侧着头,好像在仔细倾听着什么。

  首领蛮女沉声催促:“天就快亮了,时间不多!”

  宋阳无动于衷,依旧木立原地,直到蛮女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又突然向前一指:“有水声。”他的耳力强,水声尚远,旁人还未察觉,他就已经听到了:“是隆隆水响,水势应该不小,再加上刚才咱们来回兜圈子……山洪断路?”

  说完,宋阳脸上猛显恍悟,拉起任小捕快步向后退开,躲到蛮子们的身后去了。

  蛮女不明所以,皱眉怒道:“搞什么?”

  宋阳伸手一指周围的密林:“就在这附近了,让你的人搜吧。”话音刚落,遽然一串劲锐的破空声搅碎静夜,十余道劲弩,从正前的密林中激射而出!

  第十五章 凶手

  凶手一行,一共十三个人。

  昨夜在阴家栈袭杀赶尸匠、抢下了他们所带的十二具尸体。十三凶徒之中,首领背负机括利器,余人一人背一尸,按照早就设计好的线路撤退,可他们的遭遇和小捕快一样,一场大雨引发山洪,阻断了他们的退路。昨天下午他们逃到此处,就再无法行进。

  十三凶徒当时并未停步,而是先后选择不同的方向,想要绕路前进,结果都因太过崎岖、走上不远就不得不放弃、最终他们决定留守原地,等待山洪退去再赶路。

  就是因为白天时凶手们几次寻路未果,晚上追到这里的宋阳也跟着乱转了几次,而后宋阳听到水声,再想到‘山洪断路’之后,很快就明白了前后经过,断定凶手藏在附近。

  那十二具从赶尸匠手中抢来的尸体,已经被凶手暂时埋入土中。

  水土相克,‘子滛封’的药性既然亲水,就会受制于土。尸体掩藏入土,它的味道便无法散出,所以这次宋阳猜出敌人藏在附近,应该归功于脑子,而不是鼻子……

  凶手们从未想过蛮子们还能追上来,但他们训练有素,从被迫停步之后,就利箭上弦散入四周,从下午到深夜都不曾稍动,将自己与密林融为一体。直到宋阳点破真相、蛮子即将开始搜索之际,他们暴起发难。

  劲弩强袭,队首的几个蛮人首当其冲,利箭穿身、鲜血飞溅,惨叫声中摔扑在地。但凶手也只有这一次机会,第一轮弩箭射完,还不等再绞弦续箭,首领蛮女就爆发出一声怒吼,所有的蛮子都重槌脱手,向着偷袭者的藏身处狠砸过去。

  重槌开路,木断石裂,随后大队蛮人紧跟首领身后,嗷嗷乱吼着冲入密林!

  呼喝声、搏斗声、树木断裂声连成一片,密林内的凶猛搏杀……小捕快‘唰’地抽出腰刀,跃跃欲试,宋阳回头瞪她,任小捕立刻摇头:“我不上去,我拔刀是为了护着点你。”

  说完,又对着密林中高喊了声:“怀孕的,小心凶手那件厉害机括。”

  回应她的只有激烈的打斗声。

  宋阳无意参与,只是站在外面凝神倾听,过了一阵‘嘿’了一声:“这些凶手可不一般。”

  不是因为他们的埋伏、不是因为他们能在大群蛮人的围攻下拼命坚持,宋阳赞他们原因仅在于,从搏杀开始,就只有蛮人的呼喊声,那些凶手始终一言不发,即便中招、身死,也没人发出半声闷哼。

  两炷香的功夫……天角处一层红色霞光晕染,原本厚重、黑暗的夜空层层退散,天色破晓。激斗声也渐渐势微,凶手被一一狙杀,蛮子们胜券在握。可就在这个时候,林中突然响起首领蛮女的惊怒大吼,旋即,一蓬旖旎光华霍然扩散开来,即便厚密的雨林也遮掩不住。

  任小捕吃了一惊:“什么东西?”宋阳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就是那件机括。千百道薄如蝉翼的利刃,翻飞时映衬霞光,所以七彩绚烂。”

  炫光之后,密林中再无一丝声息。

  ……

  不久前。

  搏杀刚刚开始的时候,蛮子们都在堤防凶手手中的利器。在冲入密林后,蛮女首领很快就发现隐蔽处的一个敌人,正在摆弄着一只巨大的木箱。虽然身怀六甲,蛮女的动作依旧快如疾风,在对方发动之前,她就冲上前重拳打碎了他的脑袋。

  最大的隐患已经消除,蛮女长舒了一口气,捡回自己的重槌,带领族人开始放手大杀。可蛮人的简陋心思,到底还是没能看穿凶手的阴沉算计,那只木箱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的机括凶器,早被凶徒首领藏在一棵挖空木心的树干内。蛮子的性子粗暴、行事简单,心里恨极了这些汉人凶徒,打杀的时候也是一窝蜂地向前冲,生怕离得远了,汉人会被同伴抢先杀掉。随着战事的推进,凶手被一一狙杀,凶徒首领则逐渐把蛮人引到树前。

  在机括发动前的刹那,首领蛮女还是看出了端倪,惊声提醒族人、拼命向后飞退的同时,重槌再次脱手而去……

  在外面又等了一阵,确定再无声息之后,宋阳和小捕快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进入密林。

  事前任谁也不曾想到,竟然是一场同归于尽的惨战。凶徒的死相可怖,不是被砸碎脑袋就是被砸塌了胸口;而绝大多数山溪蛮更是惨不忍睹,他们和阴家栈中的赶尸匠一样,干脆被那件机括打成了满地碎尸。

  从机括中射出的、亮晶晶的利刃散落四处,尺余长,形如弯月,锐之极碎尸却不沾血迹;薄之极,把十柄月刃摞在一起,还不及半寸厚。

  月刃银亮,在初生旭日下,刀身上七彩流转,美得惊心动魄。

  双方的首领也找到了,蛮女因提前发现敌人要引动机括,提前一步向后飞退,逃开了碎尸万段的下场,但还是没能活命,一柄月刃斜斜插在她的头上,从右眉锋到左唇角;凶徒之首在发动机括时遭遇蛮女的飞槌,他本已受伤不轻,无力躲避,被大锤打穿了肚子,伏尸树旁。

  很快十三个凶手的尸体就被宋阳检查完毕,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随身之物,从长短兵刃、机弩暗器、到伤药、毒药、地图等等一应俱全,且做工精良,甚至还带了几副用来应付骨折的夹板。

  任小捕随手捡起一把凶手的短刀,端详过后纳闷道:“怎么会这样?”精工细作,上好刃口这些都不必说,让她不解的是,刀子有阴阳双色,正面看惨白无光,而反过来则是纯黑之色。

  宋阳应道:“白天杀人时,正面向上;晚上行凶时,把刀子反转相握,没有闪光不易提放。你把玩的时候小心些,刀柄上还有个机括,会让刀锋射出。”

  任小捕咋舌:“一把刀子都做得这么仔细,这伙凶手的装备,比得上燕国常廷卫了。”说着,把刀子扔回地上,耸起肩膀:“可惜,常廷卫早就完了,要不真得怀疑下,究竟是不是他们的人……”

  她在装精明断案子,说的话连自己都没当回事,可一旁的宋阳闻言却愣了下,追问:“燕国的常廷卫完了?那他们的指挥使,谢大人呢?”

  任小捕两手一摊:“早就死了,几年前的事情了。”

  小镇偏僻闭塞,宋阳并不知燕国这些年朝堂上的变化,任小捕却不然,她从外面来,知道的事情着实不少。

  宋阳忽然苦笑了起来。这个意外获知的消息,让他完全确定了,究竟是谁派了荣友全来杀自己。

  在擒下荣友全之后,宋阳仔细想过,要来除尽‘天煞妖星’的只有三个人。一是常廷卫谢胖子,十五年前他执行皇命有亏,发觉漏掉了一个,想办法弥补;二是付丞相,同样也是发觉‘妖星’还活着,为了自保要再‘舍’掉四子一次;第三个是皇帝,他……他、他妈的是因为迷信!时隔十五年,一想起‘妖星’这个无妄之灾,宋阳还愤愤不已。

  但是三个要杀自己的人中,会派杀手来的,绝不会是皇帝。南理一直在燕、吐蕃两大强国间苦苦求存,不敢得罪大燕,只要景泰皇帝一封书信过来,南理立刻会倾调重兵,直接把宋阳抓了送过去。

  景泰皇帝犯不着用‘杀手’这种风险大的法子。由此倒也证明了,景泰还不知道有个‘妖星’躲在南理。

  这一来,派人来杀自己的,就只剩谢胖子和付丞相。

  可谢胖子早在几年前就死了……宋阳摇了摇头,呼出口闷气。

  这个时候任小捕突然欢呼了一声,她找到凶手随身携带的干粮时,挺开心。在阴家栈前吃下的开花馒头全都吐了出去,她饿了半宿了。

  宋阳暂时也不再想杀手的事情,又把心思转回来,放到眼前这些凶手身上……

  啃了几口干粮,任小捕看宋阳对着凶手尸体愣愣出神若有所思,问道:“怎了,有发现?”

  “都是短头发。”

  十三个汉人凶手,都是寸余短发。大燕也好,南理也好,汉人都有蓄发习俗,当然这也是只个习俗,没什么硬性规定要大家必须蓄发,所以短发虽然少见,但绝非没有,不值得太奇怪。不过宋阳不甘心,捻起一柄月刃走到汉人凶手尸体前,给他剃头。

  月刃锋利,刀锋过处头发纷纷断落,很快,就连任小捕都发现了不对劲,瞪大眼睛道:“和尚?”短发剃净,光秃秃的头上,九枚香疤异常醒目。即便小孩子也知道,就只有剃度烧戒的和尚才会头顶香疤。

  其他凶手尸体也一样,一模一样的香疤……十三个杀人、抢尸、身怀绝技、装备精良、外加一件绝世凶器的和尚。

  任小捕诧异之余,缓缓呼出一口闷气:“我说怎么只有干粮、没有卤肉呢。”

  除此之外,从尸体上再也查不到什么了,宋阳也不再白费脑筋,又迈步走到树洞前,将那具机括凶器取了出来。看上去,不过是个五尺高矮的普通木箱,毫无奇特之处,谁又能想到它的凶残之处!

  小捕快凑上来,指着满地的尸体:“现在怎么办?”

  宋阳耸了耸肩膀:“回阴家栈把那里的蛮人带过来就是了,凶手伏诛,剩下的没咱们什么事了。这件案子是和尚干的,蛮子去找寺庙拼命就是了,不会来燕子坪找麻烦了。”

  小捕快撇嘴:“我就听不得你这个说法,什么叫‘没咱们事了’,咱是捕快,只要案子没破就和咱有关。”

  “想破案你自己去。”宋阳一点没客气。

  小捕快更不客气:“你我是搭档啊,我破案你当然得帮忙。”

  宋阳被她气笑了:“你找郭德纲搭档去,少赖着我。”说着,伸手拍了拍木箱岔开话题:“提前说好,这件东西归我了。”

  任小捕立刻把‘搭档’扔到九霄云外,跳起来大叫:“不行!归我!”跟着就要往木箱上扑。宋阳怪叫一声,狠力拉住了她。机括原理还全不清楚,说不定一扑之下触动什么,再射出一片刀子来……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宋阳还是被毛毛躁躁的丫头吓出来满头冷汗。

  ‘分赃’一时间争执不下,两位官差暂时搁置争议,有什么事情都等回去再说,任小捕啃了几口馒头,开始跑来跑去收集散落月刃,宋阳一边帮忙一边提醒:“小心些,这些刀子快得不像话……”话刚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也随之皱起:“还有件事,居然忘记了!”

  跟着,宋阳快步走到蛮女首领的尸体旁,毫无顾忌伸手扯掉她下身的衣物,任小捕大惊:“你做啥?”

  宋阳没说话,摊开左掌轻轻按在了蛮女的小腹上,片刻之后微见喜色,从附近捻起一柄锋锐月刃……

  第十六章 不饿

  在场的,除了他和任小捕,应该还有一个活人、一个弱小到不能再弱小的小家伙。

  已将临盆的蛮女横死,腹中的孩子却还活着。

  没有人比有幸重生一次的宋阳更明白,这座世界的天究竟有多蓝、多悦目。同样,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活着、单单就‘活着’这两个字,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宋阳舍不得这个小家伙辛辛苦苦来了一趟,却未能世界一眼就离开。

  宋阳要给蛮女剖宫、要替死人接生。

  按照前世的说法,尤太医是彻彻底底的中医,针药精湛,但动刀手术全不在行,十五年里宋阳和他学习医术有了不小的成就,但说道刨宫他也全无把握,好在学习医道对人体构造足够熟悉,现在勉强可以一试……月刃轻轻划动,宋阳只能左手持刀,幸好他的左手也足够灵活、足够稳。

  取出小家伙的过程,实际分作剖腹、剖宫两个步骤,因为全不用顾忌大人,由此第一步也顺利得很,而剖宫才是真正的关键,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胎儿。

  任小捕站在尸体的另一侧,侧着头、闭着眼不敢看。宋阳也紧张呼吸不畅,割开腹肌后缓了片刻,把手心里的汗水和月刃上的血浆擦净,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刀入腹。

  可是两个少年谁都不曾料到。或许真的是因为母性天成,蛮女身心已死、但脑中还残存着保护婴儿的本能,就在月刃剖开宫壁的时候,蛮女的上身陡得一绷,双拳重重击出。

  左拳正中任小捕的小腿,‘喀’地一声,小捕快痛呼之中摔倒在地,小腿骨折;蛮女的右拳则狠击在宋阳的肋上。同样是‘喀’的一声轻响,肋骨折断,大力轰入五脏六腑,宋阳正在咬牙挥刀,乍起的一口鲜血几乎尽数从鼻中喷出,但握刀的手竟硬生生地稳住了,不曾深入半分!

  最后的双拳,泄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蛮女倒回,死得透了,而宋阳手中的利刃正已经完全剖开了宫壁,那个小家伙蜷缩一团。

  被取出来的时候,小家伙扎手扎脚,好像不情愿、好像想反抗的样子……是个女孩。

  任小捕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自己骨折的腿想哭,但是听到了小家伙的哭声,还是满带惊喜地转回头望过来,跟着哎哟惊叫了一声:“蛮子女人生了个小妖怪。”

  宋阳挥刀割断脐带,用衣服把小家伙裹好,这才骂道:“胡说,就是个孩子,哪里像妖怪。”

  “满身皱纹,不像孩子,更像个老太婆,不是妖怪是什么。”腿疼也不耽误任小捕的不服气。

  娃娃安然无恙,宋阳心情大好,笑着说道:“少见多怪,你刚生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可能,我比她漂亮得多。”任小捕这句话说得信心十足。

  宋阳呵呵笑着,抬起左臂把小女孩递了过去:“先帮我抱一下、托住屁股、小心脖子。”话刚说完,他的身子蓦地一软,躺倒在地。

  蛮女那一拳正中要害,而且与任小捕不同,当时宋阳身体不曾稍动,完全是硬生生地受下了那记重拳,就算他身体强健也消受不起,到现在再也坚持不住,昏厥了过去。

  任小捕看了看怀里的婴儿,又看了看昏倒的宋阳,彻底傻眼了……

  等宋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不见,又是漫天星月,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身前篝火噼啪轻响,任小捕坐在他旁边,没看到他已醒来,正可怜巴巴地抱着小女娃,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宋阳舔了舔嘴唇,发觉唇齿间并不干枯,明白任小捕在他昏迷时不停给他喂水了。

  换目四顾,自己正躺在一个干燥处,远离密林中的杀戮场,在身下还垫了些草枝,应该是小捕快拖着残腿,把他安顿好的。

  另外他们身边,还有些伤药、夹板。不用问,还是小捕快,她从和尚凶手身上收集了这些东西,可一样也不会用,只能乱七八糟的堆在那里。

  宋阳轻轻咳嗽了一声。

  任小捕忙不迭抹掉眼泪,欢喜转头:“你醒了?没事吧?快快,该、该怎么办?小妖怪快死了……”本来就先天不足的婴孩,整整一个白天都吃不到奶水,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要不是山溪蛮体质特殊、天生生命力旺盛,也绝坚持不到现在。

  宋阳抬起左手,从腰间的鹿皮囊中掏出一只瓷瓶。平时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足足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完成,而左臂一动,受创的五内也受到牵连,疼得他满头大汗。

  任小捕用衣袖帮他抹汗:“就是掏个兜,让我帮忙就成了。”

  “皮囊里面藏了只蝎子,防贼的,除了我别人都动不得。”宋阳苦笑摇头,把手里的瓷瓶递给小捕快:“打开。”

  瓷瓶才一打开,一阵芳香就扑鼻而来,里面装了十几枚指肚大、朱红色的药丸。

  “取一颗出来,用清水化开,给小、小妖怪灌下去。”

  与祛除尸臭的绿色药膏、假‘红泪飞灰’这些宋阳自己鼓捣的小手段不同,这瓶红色丹药是尤太医当初在燕都时亲自炼制的,药丸的成分无一不是珍惜之物,可它什么病都治不了。唯一的用处仅就在于:补充体力。即便是壮年,吃上一颗,一天都不会觉得饿。

  当初尤太医炼制这道方子的初衷是因为……他懒得吃饭。但是落户小镇以后他总算明白了,没钱就买不起炼药的珍贵材料,没钱不光得自己学着炒菜做饭、还得一口一口地把饭吃进肚子里。

  从落户小镇后,这瓶药就被尤太医随手扔在角落里,后来被宋阳收到鹿皮囊中随身携带,这瓶药没有正式名字,尤太医就把它唤作‘不饿’。

  ‘小妖怪’喝下‘不饿’化成的药汁,小脸蛋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很快又睡去了。现在宋阳也没力气吃东西,让任小捕也给他喂了一粒‘不饿’。

  小捕快对这瓶药兴趣浓厚,在听宋阳大概解释过药效后,嘟囔道:“我在阴家栈里饿得要死,也不见你拿出一粒来。”

  ‘不饿’听着可笑,可实际上无论配方还是效果,都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奇药,毫不夸张地说,在特殊情况下,一颗药丸就是一条性命,宋阳哪舍得把它随便送人,何况他和任小捕很熟么?

  不过宋阳还是笑道:“你要真馋得不行,就吃一颗尝尝吧。”

  任小捕天生爱吃爱睡,平时要是闻着这么香甜的味道,无论如何也要吃进嘴巴的,但此刻却摇了摇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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