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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4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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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都是悉心准备的,日复一日,转眼几年,不知不觉里,三千僧兵已经把国师当成了父亲、当成了圣人、当成了行走在世的仙佛。

  在宋阳的上一世,对国师所做事情,有一个专用的名词:洗脑。甚至连这三千僧兵自己都不曾察觉,他们以为自己信奉的是佛祖,其实他们崇拜的是燕顶。

  僧兵拜的是佛念的是经,信仰无与伦比地坚定,他们可以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但只要国师一个命令,他们宁愿舍弃轮回、永坠阿鼻地狱……只要国师一个命令。

  生死于他们不过是一场空空,而国师口中随便一两个字,就能成为皮囊与灵魂的全部价值。

  不懂生死、心志坚定、武功高强、训练有素,精锐中的精锐,国师的镇寺重器。

  三千僧兵,分作修罗、摩罗两院,前者在明后者在暗,当护法洪钟震撼睛城,修罗院两千武僧结队冲出大雷音台,上身赤裸,抹遍金粉,左手搭持念珠,右手背擎长棍,在首座带领下直扑睛城北门!

  修罗,经中有‘端正’之意,行公正之事从不会匿藏行迹,他们的行动如风疾火烈,速度奇快更惹人注目,每一位修罗弟子都在行军途中宣唱法咒,两千个强壮声音汇聚一起,庄严而煌煌。

  大雷音台中负责统带僧兵的,是国师的第九位亲传弟子。阿九武功稀松毒术平平,佛法更是不值一提,他只有一个本事:精擅兵事。

  僧兵虽然精锐,可比起城中燕军数量实在差得太远,常理看来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夺重中之重的城门,无疑取死之道……但阿九明白,‘僧兵’除却自身实力,还有另一个凶猛之处:人心,城中百姓的心。

  叛军、乱民,城中已经乱作一团,但还不够,还有无数人躲在家中,其中会有多少虔诚信徒?阿九要把他们唤出来,能唤出多少就唤多少。

  洪钟、金身、行军时高宣的法咒,所有都是做给睛城百姓看的、听的,它是一个讯号……

  大雷音台召唤四方信徒护法!

  除去修罗,阖寺上下所有不会武功的普通僧侣,也都身着法衣走出大寺,穿梭大街小巷,阵阵法螺饱含佛祖之怒……

  大雷音台召唤四方信徒,护法!

  而寺中另一路精兵,早在‘两千修罗’之前,就已经在阿九的带领下,悄然隐入夜色,直奔皇宫方向去接应国师。

  ……

  几乎就在宋阳等人听到大雷音台钟声响起的同时,广场前沿的禁军忽然大乱,连之前汹涌乱民都无法冲垮的防线,在片刻间就被突破。

  从天而降的精兵,右手长刀左手软盾,锋锐上涂抹剧毒,狙杀时行动奇快且进退有度,每一个都武功了得。黑色软甲、黑巾蒙面缠头,几乎把他们嵌入了夜色之中,还有他们的靴子也经过特制,奔跑纵跃中不留一丝声息——魔罗精锐。

  魔罗,经中的凶残鬼怪。

  若要卫道除魔,就要先化身魔鬼!

  驻防前沿的燕军,几乎是在他们冲到面前、把剧毒利刃切入自己身体的时候,才发现敌人来袭……这个时候,国师遥遥对宋阳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宋阳招呼同伴一起上前,二傻忽然问他:“咱们要走了是么?”

  待宋阳点头之后,二傻又问:“能带上刘五么?”大鸟也被带来宫前,但从头到尾都被锁在笼中,直到现在。

  宋阳摇了摇头:“带不回国,但能把它送出城……”说着,正想再安慰他几句,二傻就‘哦’了一声:“我知道了。”说完,转身跑去铁笼,把刘五放出来,伸手抱住凶禽粗大的脖子,神情恋恋不舍……

  就在宋阳等人与国师汇合的同时,阿九也带领精兵赶到。一千魔罗僧杀不光在场所有燕军,但他们足以控制住一片区域,让敌人攻不进来。

  阿九是个胖子,快步跑到国师龛前,跪拜在地:“弟子护法来迟,祈求恩师降罪。”

  国师咕咕地闷笑了几声,从龛中走下来,伸手拍了拍阿九的肩膀:“你很好。真的很好。”

  再平常不过的夸赞,甚至可以看成是客气话,阿九却显出由衷喜色。但现在是紧张时刻,他也不顾的再表上忠心,地上爬起来,语气急促开始说起城中的形势,刚说了两句,国师就摇头打断:“你记得,事急人不急,从容说,才能说得清。渴不渴,要不要先喝些水?”

  阿九先点头再摇头,深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果然从容了许多,简明扼要:“睛城本就囤积重兵,现在乱得不像话,全因事发突兀、被打得措手不及。”

  “京师真正的卫戍,分作内外两层,真正雄厚的力量来自城郊驻扎的四座兵马大营,此刻已在救援途中,最快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至于城中,永恒不变的五处重兵卫戍之地:四门以及皇宫。皇城自开国后就开始经营,墙厚垛高,易守难攻,乱民手中没有攻城重器,十天半月也休想打进宫内。”

  “四门距离遥远,民变起时他们未受冲击,等乱民想到要去攻占城门时,他们早已做好准备……照我看,打不下来的,何况打下来一两座没用,非得四门全占,才能把援军挡住。”

  “另外,以弟子想来,现在城中的其他军马不会专门去镇压叛乱,而是分作两重,一重去支援、把持四门,另一重会尽快突入护佑皇宫,怕是很快就会到了。至于那些乱民,就先放任他们先胡闹好了。等城郊大军杀到,动乱顷刻会被镇压。”

  “只剩个把时辰,乱民打不进皇宫,也没可能把四门全部夺下,终归掀不起太大风浪,输定了、死定了。”

  阿九一口气把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宋阳听得眉头大皱,灰心丧气!城中乱成这个样子,对景泰来说却不过是一时之患,燕帝仍胜券在握?

  其实实情就是如此,如果是普通城池,早就救无可救了,可睛城是大燕的心脏,多少代王侯将相的苦心经营,又怎会是一次暴动能够摧毁的。

  乱民人数众多制造混乱足矣了,但说到打仗,他们差得实在太远。至于那一队叛军,的确是精锐,可是和僧兵一样,人少。谭归德卧病多年,实力大不如前,临时间能调动一支禁军就不错了。

  而真正让宋阳纳闷的是,阿九说来说去,完全是叛军乱民与大燕军马的情势、对比,既不曾把他手中的僧兵算进去,也没有联络叛军、与他们合兵图谋大事的打算,仿佛大雷音台不会参战,至多只是要护送着国师逃走。

  果然,阿九稍加停顿,最后又道:“正北方向的燕营路途稍远,比起其他三个方向的援军可能慢一点,我已着修罗僧去攻打北门,当会有我佛信徒相助,再加上我们的一千魔罗弟子,有望在北方援军赶到前打穿大门离开睛城,机会在七成以上。”

  国师并未反驳,腹语沉闷,但语气清淡:“兵家事,全有你做主,我跟着你走,即便一路走入阿鼻地狱,你我仍是师徒。”

  阿九咬着嘴唇,奋力点了点头,正想传令时,宋阳忽然开口:“且慢。”

  和尚脸色微微一变,森冷转目望向宋阳。

  宋阳的‘妈’、阿九的‘师父’闷笑着给两个小辈打圆场,对阿九道:“听听他说的,无妨。”

  国师一开口,阿九的眼神迅速谦和下来,对宋阳微笑:“施主请讲。”

  “如果把景泰逼出皇宫呢?和你我之力,只要事先设伏……捉了他,再怎么打这一仗都赢定了。”宋阳还有一把大火,景泰的龟壳再硬,大火到时他也得往外逃,到时大把机会擒杀他。

  等他说完,不止阿九,在场的所有和尚,脸上都显出了一份古怪表情,让人根本无法理解的表情。

  阿九看了宋阳一眼,转目望向国师,似乎要征询师父的意见,可是和尚们之前的神情已经落入了琥珀眼中……国师闷笑了起来。

  脑子转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就笑,这是干坏事时亘古不变的道理。

  笑声过后,琥珀对阿九开口:“你来说吧。”

  没去问‘你看呢’,而是吩咐‘你来说吧’。琥珀做事不理因果不看利害,只问自己心性,冒充国师固然是为了报仇,但也掺杂了另两个字:好玩。既然好玩,就好好玩,全副心思都沉浸其中,每句话出口前都有仔细思量。

  “十年前‘佛吉祥日’,恩师主持法事为大燕祈福,当时立戒,凡大雷音台弟子,不得与燕帝景泰为敌、不得存叛逆之心,不得伤吾皇毫发。立戒后,恩师锥骨传旨:有朝一日,若我所传法旨、谕令中,有伤害景泰之意,便说明我走火入魔、失心疯狂,凡我门下弟子,立刻诛灭于我。”说话时,阿九换上一副肃穆神情:“自那以后,每逢佛吉祥日,恩师都会要我们重复重复此戒、此誓……恩师严令,弟子永不敢忘。”

  说完,佛龛周围所有和尚,对琥珀合十。

  宋阳听得神情耸动。国师和景泰究竟是什么关系,才会让他为了皇帝,颁布这种不留丝毫余地的法旨。

  阿九不想再耽搁下去,忍不住开口催促国师:“请恩师法驾,弟子这就护送您家出城。”

  国师伸手一指宋阳和他身后大群人:“他们随我一起去。”

  宋阳身后,不止罗冠、苏杭、胡大人、奇士,连同禁卫和整座南理使节团,另外回鹘的队伍也随他们一起走,阿夏已经得了宋阳的暗示,留在宫前会被烧成碳美人……

  国师要带使节走,自然有他的计较,对此弟子们并未怀疑,随着阿九沉声传令,魔罗僧循令而动,护送着国师,与两国禁卫一起开拔。

  广场上的燕兵之前挡不住魔罗僧的突入,此刻也拦不下他们的离开,‘国师’率领队伍,急匆匆向着睛城北门赶去。

  近两千之众,魔罗强悍自不必说,南理、回鹘的护卫也都选自国内精兵,何况其中还有罗冠、宋阳、国师亲传护法弟子这些高手压阵,途中遇到的小股燕兵全挡不住他们的冲杀,而禁军的大队,也正如阿九的估计,分赴皇宫与四门协防,不再城中穿插。至于乱民,更不会来打扰国师的队伍。

  行进异常顺利,但是在刚离开皇宫数里时,不知从何处突然爆发出一连串轰荡闷响,声声如雷绽裂夜空,整座睛城都在可怕的声压下簌簌发颤。突如其来的可怕动静,转眼扫净满城嘈杂,无论叛军乱民还是大燕禁军,一时间全都煌煌无措,停下手中动作茫然望天,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九也大吃一惊,挥手暂停队伍前行,目光警惕戒备四周……就只有宋阳、侏儒、南荣这几个人,脸上猛地显出狂喜之色,久等了,当真是久等了,那场大火!

  为了确保大火能够迅速烧起,反贼在需要放火的宅院中早都储备了大批火油,此刻同时点燃,巨大的爆炸声,就是火烧燕皇宫的先兆。

  巨响未落,一道道烈焰就已妖娆冲起,好像贪婪而狰狞的巨蛇,要去舔舐空中的星月!

  侏儒的身形随着大地一起颤抖着,眯着眼睛遥遥观看火情,片刻后一把拉住鬼谷子的裤脚:“瞎子,风势如何?”

  不用他吩咐,早在巨震突起的时候,瞎子就让二傻把自己扛起来,双手张开仔细感受……现在瞎子太高,侏儒要跳着才能勉强抓他裤脚。

  很快瞎子跳回地上,脸上尽是欢喜:“妥妥的,妥妥的!”

  侏儒哈的一声笑:“那就没问题了。”

  宋阳想笑想跳,打从心底涌起的浓浓喜悦,涌出口时却只有一个字……烧!

  要烧得争气,他正看着!

  阿九没注意这伙子反贼的异常,见只是城中起火,还道是乱民所为,也没再多想什么,传令队伍继续突进。这个时候南理护卫的首将,走到宋阳跟前,声音压得很低:“宋阳,你给我句实话,我们这三百兄弟,当真回不去了么?”

  宋阳心中微微一沉,如实回答:“有个方便法子,但带不了太多人,习将军和麾下兄弟,要化整为零,或有希望潜逃回南理……”

  习将军笑了。

  他们是精兵,身体强壮作战勇猛,但他们的本事都在战事中,不会高来高去、隐形潜踪的江湖手段,回家之路万里迢迢,没有装备没有接应甚至连张地图都没有,只有燕人全力追捕……回不去了,宋阳不过说得含蓄了些吧。

  稍稍想了下,习将军又问:“三百兄弟,除了打通北门……其实打穿北门,凭着僧兵和乱民,还有大宗师的掩护,基本也就够了,我们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吧。”

  宋阳不知该说什么。

  可很快,习将军的眼睛又亮了:“我们这三百人,没法活着回去了,留下来也没太多用处。我们的下场,要么就死在逃亡途中,要么就死于城中兵乱。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刚才你不是对和尚说,能把燕国皇帝逼出宫,预先设伏就有机会杀了昏君么……”

  说着,习将军伸手按住了宋阳的肩膀:“宋兄弟,这件事你还做不做?”

  习将军目光明亮,眼中带笑,可他说话的时候,在咬牙:“本来我们在红城就该死了,毒源是景泰的……现在去杀,就当给自己报仇了。”

  活不了了,能不能在死前拉上一个垫背。

  宋阳眼角一跳:“好!”

  忽然,一个清淡声音插口:“好是好,可你知道该去哪里埋伏么?”南荣就在宋阳身边,说话时没什么表情。

  不等宋阳再开口,她就继续道:“我知道该到哪里设伏,但有个条件,不管事情成败,你逃走时,把我家尊主带走。”

  宋阳反应很快,略一琢磨就大概明白了:“顾昭君已经去设伏了?”

  有关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反贼们精心策划的,凭那几头狐狸的心思,又怎会想不到,把景泰从皇宫里烧出来的时候,是狙杀他的大好机会。

  南荣笑了一下:“成功的可能很小……李明玑和帛胖子都觉得不可行,我家尊主却觉得,又叛军、又暴乱、又大火,都这样了要还不刺景泰一下,就好像吃过涮羊肉却没喝最后一碗肉汤,总觉得少点什么。你们要去就跟我来。”

  宋阳哈的一声笑:“老顾懂得吃!”

  宋阳与国师耳语了几句,后者点点头,低声道:“我会守住北门,儿子不回来,娘不会走。”嗓音,字字如吞刀,剧烈疼痛。

  回鹘人未同行,景泰若死燕势必大乱,最得便宜的是吐蕃和犬戎两个宿敌,刺燕帝其实是伤回鹘,宋阳明白这个道理,干脆都没去和阿夏提及此事;施萧晓未同行,他受宋阳所托,留下来尽量护住其他同伴。

  罗冠随行,但有言在先,他不会主动出手,随行只为护住宋阳的小命。

  宋阳、罗冠、三百死士离队,在南荣带领下赶赴反贼们早就选好的设伏之处。

  等大火烧过来,景泰一定会弃宫出逃,刺杀的大好机会,但真的是个‘机会’么?景泰不会一个人跑出来,宫中禁军、大内高手、贴身侍卫,护他出逃的会是一支精锐大军……不过宋阳根本没想这些,他就是觉得,九月八,这一夜过得实在太有趣!

  如果天天都过九月八,多好。

  第七十二章 烧天

  急怒攻心呕血昏迷,看似严重其实无妨,这种急症宫中御医完全能够应付得来。

  景泰被护送回寝宫时就醒了,只是他不想睁眼。闭着眼睛不看,就没有‘眼前事’,什么事情都和自己无关吧。

  他不担心什么,不过是民变罢了,大不了杀光了事,人头落地,风轻云淡……只是景泰心里别扭:以前国师在,自己随便怎么发疯都没关系,大燕还是一天一天的强盛起来;国师才一不在,就算自己强忍着不发脾气不胡闹,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虽然吞服了清心宁神的良药,可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景泰还是气得浑身发抖。尤其那句:恭喜万岁,此行南理大功告成,燕顶被碎尸万段……景泰陡地大吼了一声,从榻上跳起来,一脚踹翻正围在身旁的御医:“外面怎样了?”

  立刻有大臣迎上来,把城中情形呈秉皇帝,正向殿外走去的景泰脚步一乱,转头瞪向大臣,目光如血:“叛军?镇国公的旗号?”

  大臣小心翼翼地回答:“正是,因为有叛军作祟支援乱民,才让城里局势一时难以收拾,另外大雷音寺的妖僧也趁机蛊惑民心……”

  “谭归德不是烧死了么?怎会还有他的旗号?”不等大臣说完,景泰就出口打断,而后稍停了片刻,突然声嘶力竭地嘶吼:“罗冠!罗冠!!”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罗冠是他亲自安排、去‘保护’谭归德的高手,这件事和姓罗的当然脱不开关系。

  谭归德还活着、他反了……这个消息比着城中的暴乱要更严重的多,景泰觉得喉咙里又涌出了血腥气。

  大臣不敢再提这些‘坏事’,说不定提着提着就把自己的脑袋提下去了,当即换过了话题:“万岁息怒,皇宫固若金汤,就凭乱民、叛军,绝攻不进来,万事无忧。睛城四门都在掌握之中,京郊四营已在赶来途中,等他们一到,乱民贼子个个不得好死。”

  这是早在意料之中的,景泰丝毫提不起兴致,又问:“苏杭呢?人在哪里?”

  大臣放低了声音:“她随国师、南理等人一路,已经离开了,向着北门方向……”

  正说着半截,景泰突然想起了什么,重重一跺脚:“传书!快快传书‘天权’,驰援京中不急,立刻转向奔赴明日山庄!”

  京郊四座兵马大营,均已‘天’字为冠,正北方向的唤作天权营。

  大臣一愕,还有什么能比回京平乱更重要的,为什么要转攻明日山庄?还不等他应命或者提问,景泰就一轮耳光打了下去:“蠢材!明日山庄有飞天之器,反贼乱党的首脑都会搭乘火气球飞天逃遁!”

  大臣不是内侍,可杀不可辱,这个时候还能凑到景泰身边呈秉机要的自然是重臣,挨了一记耳光脸色陡变。

  可没想到的,景泰马上又回手抽了自己一掌,脸色疯狂依旧:“不该打你,你不知道火气球的事情,朕打自己还你。”

  大臣满脸通红,双目含泪立刻跪倒在地,声音颤抖:“万岁保重龙体。万岁如此,让老臣情何以……”

  景泰懒得听废话,把他抓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吩咐:“城中叛乱,四个大营随便回来一两个就够用了,不差天权的人。传令下去,让他们不用急着赶来,攻下明日山庄,驻扎、设伏!”

  说到这里,景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们要出了城就乱跑,抓起来还真有些麻烦,现在可好,反贼头子、南理j徒还有那个假冒国师都会去明日山庄,跑不掉了。

  “告诉天权主官,要是守株待兔都抓不到人,就自刎谢罪吧!”说着,景泰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些,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总算有个好迹象了。可是等他再度登上皇城城楼,往睛城中略一张望,脸上的笑容陡然凝结住了!

  ……

  魔罗僧护送国师等人离开后,广场外围的燕军又重整队形,再度组织起防线。他们的任务就是阻止叛军,虽然皇城坚固,全不怕来自乱民的冲击,但此处是皇帝的家、城墙就是所有禁军的脸,只要能提前挡下,就绝不容马蚤扰!

  很快又有城中友军赶来驰援,现在的防线固若金汤,禁军们总算松了口气,可不久前,睛城着火了。

  着火算不得什么,全城都乱了套,平时老实巴交的百姓全都疯了,不放几把火反倒奇怪了,但面前这把火……所有防线中的禁军心里都涌起了一个念头:有鬼!

  那场巨响之后,火焰冲天而起,烧得虽然可怕,但它们东一处、西一处烧得全是民居商铺,距离皇城遥远,完全谈不上威胁。

  可是没一会儿功夫,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大手能够操控这些‘火苗’似的,本来杂乱无章的火焰,不知怎么渐渐结连,一层层的推进过来,此刻已经化作烧天之势,正向着皇宫席卷而来。

  若不是有鬼,怎么会这样?

  防线禁军已经能感觉到烈焰的温度,人人都被烤得口干舌燥……他们是精兵,就算面前冲过来一千头老虎,他们也会拔刀溺战不会退缩半步,可面前正‘冲杀’过来的,是一场大火啊。

  救火么?连天空都快被烧化的大火,救无可救!或者坚守岗位,站着、等着被烧死?

  士兵看长官,长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费力地吞咽着口水,声音嘶哑地传令,指挥着战线一步步后退。

  ……

  城头景泰如何看不出眼前的火势,除非龙王驾到泼洒暴雨,否则皇宫不保。

  中土没有龙王,只有一颗妖星!

  景泰浑身都在打哆嗦,本就通红的眸子,在火光映衬下,完全变成了血色,转头望向一直跟在身边的大臣:“朕记得,你刚刚说过,皇城固若金汤,朕可万事无忧?”

  老臣完全被眼前的火势惊呆了,嘴唇颤抖着,全没了措辞的心思:“万岁……逃、逃……”正说着,景泰忽然嘶吼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狠狠扔下城头!

  摄人心魄的惨叫声中,大臣重重摔落在地,血浆泼溅城墙,触目惊心。

  而景泰却哈哈大笑,伸手指着熊熊火光,势若着魔声音疯狂:“烧得好,烧得好,赌输了睛城本就不是我的了,你不烧朕也会烧,烧、烧、烧啊!”

  狂笑不过一句,又忽然变作号啕大哭,声音依旧歇斯底里:“景泰对不起祖宗、祖宗!”

  连皇宫都保不住的皇帝,当然对不起祖宗……而痛哭也仅只一句,又变作剧烈的咳嗽,景泰摔倒在地,咳中呕血,撕心裂肺的剧痛,疼得他满地打滚。

  一品擂失利、国师被人冒充、全城子民暴乱、大雷音台叛走、谭归德死而复生……还有现在、现在这场烧烂了天空、即将吞没皇宫大火!咳嗽、吐血、嘶嗥,景泰不明白,景泰想不通,所有这些事情究竟从何而起。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只想死,真正想死!

  重臣、侍卫、太监、御医一拥而上,有的手足无措有的痛哭失声有的大声劝慰,皇宫再无法待下去了,能做的只有逃。而陛下的贴身太监小虫子却一反常态,远远站在一旁,对万岁爷的打滚哭号无动于衷,歪着脑袋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贵重之物顾不得了、杂役下人管不了了,但列祖列宗的牌位、数不清的机要文案、所有象征着皇家威仪的信物,这些东西一定要带走,还有宫中诸位贵人也不能落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万岁不能千万不能发疯啊!

  喊叫、传令声嘈杂、碰到桌椅打碎瓷瓶的锐响、后宫女人的惊慌无措、士兵奔跑的沉重脚步、战马的躁动嘶鸣……千万不能乱,可仍是彻彻底底的大乱,原本象征着东方威仪的燕皇宫,此刻像极了被顽童一杆打落的蜂巢,无序、混乱、痛心而绝望。

  ……

  宫中乱成一团的时候,睛城北门很安静。

  城门守军已经得了探报,大雷音台召唤信徒,派遣两千‘金身修罗’,正攻杀而至。

  燕国境内,没有人想和大雷音台为敌,卫戍北门的燕军也不例外。不是因为和尚厉害,事实上也没人知道僧兵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但他们是‘信仰’。燕兵也是人,笃信佛祖的为数不少。

  有谁愿意与自己的信仰开战?

  没有办法吧!军令到处莫说只是和尚,就算是真的佛祖要过北门,也得把他身上的金漆刮个干净,兵就是兵、战就是战,将军战刀指向,便是我军威风之处!

  城头劲弩上弦,城下长缨斜指,还有一队铁骑蓄势以待。守门将军在犬戎前线打了十五年,他今天的地位、功劳是用蛮子的人头积累起来,曾身经百战,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他清楚得很:僧兵会用驱使信徒先上来送死,再趁乱夺门。

  燕军则要先发动重骑,轻松冲散那些疯狂信徒,说不定还能一鼓作气踩进僧兵阵势,骑兵需要冲刺的距离,远于弓弩射程,所以要先发动;接下来,僧兵散乱冲近,会迎头赶上箭雨;真正有机会冲到城门前的和尚,还能剩多少呢?

  就算他们真有佛祖保佑,全冲上了也不用怕什么,守军人数远胜僧兵!

  不过两三个步骤,稳赢的。不过……和尚没来,或者说来晚了,按照探报,早在两炷香之前他们就该杀到了。

  也是从两炷香之前,所有派出去的探子就再没有过任何回音了。

  城中远处的火光、喧哗,却更显得北门寂静……就在狐疑时候,终于,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长街尽头,金身、念珠、长棍,修罗院首座。

  中年僧人走得很稳,目光里不存一丝杀机,神情平和而安详,口中念念吐字清晰,每踏出一步、说一字:我之信仰,天圆地方;我之侍奉,山正水平;我之心愿,四隅公道。

  僧人的步子极大,三句话二十四步,长街过半,而接下来,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僧人表情突显狰狞恶相,身法展开纵跃追风!

  首将毫不犹豫,厉声叱喝:“射杀。”

  绞弦嗡鸣箭矢破空,箭雨荡起的连片锐响中,修罗首座的声音也陡染提高,大吼如雷锵锵绽裂:

  我之所在,修罗所在!

  修罗所在,法度所在……金身修罗,现身护法!

  箭雨之中,交击乱响不停,僧人把长棍舞成一团疾风,拨打箭矢。修罗院的修炼,是以童子功为基、最最纯正的外家横练功夫,首座更是全院翘楚,中品武士手执利刃砍在他身上,不过只留下一道血痕。

  首座身中数箭,但都入肉较浅。唯独一箭插在了眼睛上,虽然及时甩头卸力,免去利箭贯脑的厄运,也还是让他受伤不浅,可他落地时根本不管自己的伤势,长棍破风狠狠砸下,单枪匹马直冲敌阵。而那长街尽头,沉重脚步轰碎寂静,两千金身修罗尽数现身,疾奔而至!

  僧兵并未驱使信徒打头阵,端正之力不会行歪斜之路,两千僧兵自己来打头阵,咒唱之声震彻四方,佛之杀,气焰冲天。

  守将用力猛挥战旗,早已蓄势而待的千余铁骑口中呼啸,马蹄踏出奔雷,轰轰烈烈直迎僧兵!

  金身修罗脚步整齐,全无退缩之意,仿佛眼中正迎面而来、连大山都能撞塌的重甲铁骑不过幻象幻影,当双方排头相距不过数丈距离时,修罗僧忽然吐气开声,每相邻的两个和尚,都会伸手相握……握住同伴的念珠,下个瞬间里右边的和尚旋转、发力,把左边的同伴好像链锤一般,狠狠抛向前方。

  整整一千个金身修罗,真的是飞过来。从天而降,直入城门前敌阵!

  城头箭手刚刚把第一轮箭矢送给了修罗院首座,此刻正重新绞弦装箭……按照正常‘顺序’,时间完全能赶得及的,可谁又想得到和尚‘会飞’啊,等箭手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城下杀声已经震天而起。

  长街上的另一千修罗,在抛飞同门后,前几排僧兵身形就此打转,转过一圈手中长棍已经借势挥舞而起!那个刹那里,数十道闷响同时冲起,好像装满水的瓶子被打碎的声音……马头。

  直到这一棍轰出,燕军才真正明白,什么是金身修罗!

  重甲骑兵,马匹也有甲防,马头顶着铁叶帘子刀剑难伤,且马匹头颅坚硬远胜人颅,可什么都没用,修罗一棍,骏马连哀鸣的机会都没有,脑袋就被打了个粉碎。

  马匹死了,但前冲的余势还在,冲在队首的两百僧兵在拼力一击之后无暇再躲闪,被冲了个正着,这份力道何其猛烈,再好的横练功夫也挡不下,骨断筋折口中狂喷鲜血,只要被撞到的就再也没希望活了。

  他们不白死。

  重甲铁骑笨重,一旦跑起来根本无法急停,而城中巷战,本来就不利骑兵,长街宽敞是对行人而言,对骑兵的冲锋来说就太过狭窄了,为求力量骑兵们拥挤着前冲,彼此几乎不留缓冲距离。当第一排重骑同时摔倒,立刻引得后面人仰马翻,几个呼吸的功夫,前冲之势就彻底散乱。

  此刻杀声突兀大振,随金身修罗同行而来的信徒,手执棍棒、柴刀、斧头蜂拥而至……大象一旦跌倒,就再也站不起来,这些重骑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便不倒也无济于事,重甲加身让他们太笨拙,冲不起来的时候战力还不如最普通的刀盾兵。

  长街上剩余的八百修罗僧,从重骑缝隙中穿插而过,如果顺手就挥起长棍打爆几颗头颅,如果不便也不计较,不曾稍加停留,后面自有信徒和骑兵拼命,他们还要急速前冲,再靠近些才行。

  城头命令传递,催促箭手迅速准备,在长街那伙敌人冲上前,一定还会有一轮箭雨洗礼!可还不等城头箭手再举起劲弩,他们自己竟迎头赶上了一场箭雨……

  是八百金身修罗太醒目,还是藏在他们身后的黑暗魔罗太隐秘?城头箭手分不清了,他们只看到,自那些气焰惊人的金色和尚身后,忽然飘出一片‘影子’,手执劲弩向城头扣动机括。

  一弩三击。黑色的弩箭,破空无声,射程比起燕军手中的单发劲弩更远、杀伤也要更强得多!

  修罗院僧兵‘迟到’了两炷香,因为他们在约定地点等待与国师汇合。本就敌众我寡,又怎能再分批冲杀?阿九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两军汇合之后,魔罗就成了影子,守军并不知道的存在。

  燕顶精武、善毒、长炼,师门的三项本领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炼之一道,不是掌握工艺、学会控火就能打造出好器的,需要的原始材料一样重要,如果没有星铁,二十个国师外加六十个萧铁匠,也锻不出一把龙雀。就是这个道理,月刃机括他只能打造出两件,魔罗手中的夜弩也不过弩四百架、箭两千只,连僧兵的两成都不够,又何谈装备燕军。

  打掉骑兵与城头弩箭,剩下的便是血腥厮杀了,数千信徒在撕碎重骑之后,又汹涌而来,如疯如狂,在高唱慈悲佛号同时,挥刀杀人。

  散沙似的‘施主’们,也只有近身肉搏才能有战力可言,阿九不让他们打头阵,就是为了现在。

  阿九守在‘师父’身前,眯着眼睛紧盯眼前的战局……便如所料,相差还是有些悬殊,攻占城门几乎不可能,但打穿它、送师尊出城还是绰绰有余的,半晌之后,阿九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身后的诸多护法高僧合十道:“诸位师兄请准备好。”但围拢在‘国师’身边的和尚都是好手。

  跟着阿九又对‘国师’道:“师尊,差不多、可以走了。”

  琥珀点了点头,腹语道:“我听你命令。”说完,她把不远处的苏杭唤到跟前:“孩子,你跟我走。”

  苏杭露出了一个笑容,走上了前。

  阿九则不再多言,继续盯住城门的混战鏖战,片刻后突然开声:“就现在,快快快!”

  话音未落,诸多高僧簇拥国师,迅速向前冲去,随行使团紧随其后。

  穿越战场,所有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混战中的修、魔两院同时大吼,拼出所有的力量,硬生生把战场劈开了一条道路!琥珀等人从刀光血雨中穿身而过,脚下踩的是早已凋零的性命!

  可任谁也想不到的,当国师总算走到门下,眼看就要成功出城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不止停步,甚至还坐了下来,再不向前走。

  阿九又是吃惊又是骇然:“师尊……您、您为何停步?”

  “等人。”腹语中,带了些许笑意。说完,琥珀转目望向身后的使团,对左丞相等人招了招手:“不能打的,都到我身边来吧。”

  姑奶奶的突然停步,几乎闪了所有人,这是什么地方?城门洞子靠前些的位置,重地中的重地,不得不说,琥珀选地方的眼光还是毒辣的……

  可国师至高,他要停步,麾下的弟子、僧兵就只有遵从的份,阿九咬了咬牙,指挥两院武僧变阵,睛城北门前的恶战也因此完全变了个样子,从之前的‘打通就走’变成了结阵守护,可连‘攻下城门’都是妄想,又何谈现在的‘守住城门’。

  一时半会或许还行,但绝撑不住太久,阿夏本来不想直接参与与燕军的恶战,可现在也跟着陷了进来,秀美蹙起与使团主官商量了几句,随即大声传令,回鹘禁卫齐声应和,抽出弯刀加入战团,以求死守拖延。

  阿九又跑回到姑奶奶身边,低声问道:“师尊,要等到什么时候?”

  琥珀沉沉地回答:“等到他来。”话音刚落,忽然人影晃动,两个护法老僧闪身而上,看样子想要抱着国师强行离开,并非忤逆而是忠心,国师性命事大,一时冒犯也顾不得了。可他们才刚刚把人架起来,突然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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