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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5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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鹘武士竟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正面相敌,回鹘儿被打跪下了,着实有些出乎意料,而帛先生不等对方跪倒就闪身飘开,他身后是阿里汉,这一来等若回鹘战士跪了自家主官,大家都不伤面子。
回鹘战士跪下后身体僵硬,坐不倒更站不起来,帛先生呵呵笑道:“得缓上一个时辰,等血脉通畅就无妨了,也不会受伤。”
还有回鹘战士不服,又接连上来三个,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被帛先生打得给自家主官跪下了,宋阳从一旁也看清了,帛先生动作奇快,但说穿了,不外是分筋错骨手的短打功夫再加上打岤的手段,一脚踢在膝盖内侧,同时手打肩膀、肋下,最后还要再用脚点中胯窝,连续五六次击打,动作一气呵成。
正如帛先生自己说的,这是欺负人的本事,非得双方修为差一大截才好使,算不上实用但足够有趣,或者说足够欺负人的了,动手打架,打倒打伤甚至打死都不算什么,但打到对手下跪……宋阳还真喜欢这样的招数。
帛先生现场就教,宋阳学得仔细,顾昭君从一旁笑道:“你们两个人,的确能不要脸到一起去。”
踢膝内、点胯窝这都好办,只要掌握了用力的程度再加以苦练、运用纯熟就好。但打岤的功夫,与宋阳修习的龙雀内劲截然不同,不过他精通针石,运针的本领如果运功得当,效果也一样。
假以时日练习纯熟的话,宋阳想要如帛先生一般,把人打跪了不是难事,就是得在打的时候手捻银针,这个架势让他直接就想到了东方不败,继而失笑出声,在回鹘的萨默尔汗是‘日出东方’,他这个南理的常春侯提针上阵,果然是老天爷注定的结义兄弟。
……
到了晚饭时分,对那些闹事佛徒的首脑的审讯还没有结果,不得不说,即便这些老僧心中也有贪、有嗔,可他们毕竟修禅数十年,对身外痛苦看得很轻、对心境把持得很稳,想要从他们口中撬出真相,比着普通犯人要困难得多。
宋阳不着急,一天审不出来就问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人在自己手中,有的是时间去找出让他们开口的办法,迟早罢了。
帛先生在大燕还有事情,吃过晚饭就向众人辞行,准备连夜启程返回燕国,而且一拦再拦,不用任何人相送,不过他没能拦住宋阳。
夜色清明,两个人并肩而行,口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快到封邑边缘的时候,宋阳终于挑明了正题:“帛先生,你们有事瞒我。”
帛先生先是一愣,随即打了个哈哈:“侯爷心机如海,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老,是,开始的时候我还琢磨着,要是情投意合,就把小姐嫁了您,真正是个好归宿,可一见公主、郡主,胖子就明白了,以前那桩亲事还是别提了……”
他把话题领到‘娃娃亲’上去,宋阳打断了他:“我说的是燕国事情。”
帛先生眨了眨眼睛:“您这话怎么说?”
“一品擂后,景泰专心和国师演对头戏,没找南理的麻烦,对我更不闻不问;国师彻底放弃寻找毒源的打算了,再不染指小镇;谭归德逃走两年多收拢旧部,我听说,第一年还着实闹了几场,可从去年就突然偃旗息鼓,再没动静了;顾昭君恨景泰入骨,最近再不提报仇打算,跑来荒野开始圆小时候的梦了;因为阿伊果的关系,我和李明玑始终有联系,可每次联络,不外是‘一切安好、公子勿念’之类。”宋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上去一切都正常,可仔细想,所有人都不对劲。”
帛胖子笑呵呵地:“侯爷不会是以为,咱们这些反贼都不想干了、打算做顺民了?”
“那倒不会,景泰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凭你们的身份,都会被他赶尽杀绝,除了反他没有第二条路走的。”宋阳笑着,转回原来的话题:“再就是帛先生你,你也不对劲,把最重要的身边人都送来了我这里,却连一天都不多待,急匆匆地往回跑,顾昭君居然也连问都不多问。”
说到这里,宋阳代住了缰绳,止步不前,静静望向对方。
帛先生静默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再假笑,不再侯爷长姑爷短的胡乱称呼,但也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另起话题:“宋阳,你可知道,你和我们的区别在哪里?”
虽然是问,但并不用宋阳开口,他就直接给出了答案:“你比我们都疯。不止我,顾昭君、李红衣都有这样的感觉……除了有数的那几个身边人之外,什么东西你都不放在眼里。”
帛先生这次说话很慢,是一边想、一边说:“说到你的性子,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苏杭。我和她接触不多,只是海上共处的那几个月,不过帛胖子能察觉得到。这位苏庄主只对你重视,其他的谁也看不起,从神佛到皇帝,在她口中提起时,都带了份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蔑。这一点你和她很像。”
在苏杭眼中,这个世界不是我的,这世上的神、皇、人,甚至天空日月、星辰大海,身边眼前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阳忽然叹了口气。苏杭如此,他又何尝不是。两个带了前生记忆的人,都打从心底深处、意识深处否认这个世界,他们差别仅在于:苏杭决绝,什么都不要;宋阳贪心,所以有了亲人、朋友和爱人……但也仅止那一伙身边人吧。
宋阳的‘疯’与本性有关,但也是‘认知’使然:为了自己认可、珍惜之人,在自己否定、不在乎的世界中横冲直闯。
这座天地一文不值。我只要我爱之人欢笑安康,还有那一缕在天之灵瞑目。
第十八章 钱呢
“你有股子疯劲,这不是坏事,相反,正因如此我们几个都看重你。”帛先生不知道宋阳为何默然,只是继续道:“的确是瞒了你一点事情,原因很简单,这件事上,我们不想疯,可你一定又会疯……明白了?”
宋阳笑了下:“更糊涂了。”
“真糊涂也好,装糊涂也罢,总之这件事莫在追问了,过一阵你自然就会知道。等事情过去,帛胖子再陪你使劲疯。”帛先生也笑了。
大家的话说得都很明白了,帛先生既然不愿意讲,宋阳也就作罢、不再追问,帛先生则一拍宋阳肩膀:“有时候恨不得你傻一些,省心。走了,我家小姐还劳你多费心。”
说完,口中呼喝一声,纵马而去,很快消失于夜色之中。
……
月上中天,小捕听得清楚,刚才隔壁院子门轴响动,宋阳已经回家了,现正在院子里张罗着喂那些猫猫狗狗,她算了算时辰,正是练双修的好时候啊,喜滋滋地爬上了墙头……两家家门相隔不到十步,可公主殿下觉得,翻墙找宋阳比较有感觉。
可没想到的,她才刚跳上墙头,宋阳的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宋阳对骑在墙头的小捕摆摆手,示意她先别跳过来,后者明白,似模似样地伏低身体,让自己更隐蔽了些。
宋阳上前开门,借着月色,小捕看得清楚,来访的是谢孜濯,在她怀里还抱了个盒子。
谢孜濯是一个人来的,并不走进院子,也不像帛先生那么礼数周全,站在门口,先是犹豫了下,跟着轻声问:“你……很缺钱么?”
宋阳咳了一声,说道:“先前那些‘饭费’什么的,都是老顾开玩笑的话,你不用在意。”
谢孜濯摇了摇头:“不是因为玩笑话,是玩笑过后,你们的神情……好像真的很缺钱。”谢胖子的女儿,天生继承了些父亲察言观色的本事吧。
谢孜濯也不用宋阳说什么,扬手打开了怀中的盒子,很简单的动作,她却略显吃力:“我也没什么钱,只有这些。”
匣子里有几张银票,加在一起有三千多两银子,在平常人家不是小数目了,可是对封邑来说,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另外还有些金银首饰,做工异常精致可成色一般,并未镶嵌明珠美玉,价值不会太高,谢门走狗一直很穷,即便把瓷娃娃当作宝贝般呵护,能给她的首饰也仅此而已了。
这时候宋阳才注意到,谢孜濯耳上、颈上、手上都是空空的,发钗也只是最最普通的一根木簪,不用问,在来之前她把所有的饰物都放进了这个盒子。
“我知道不够用,只是尽一点心力,你要钱是为了……归根结底是为了报仇……对吧。”说话时,谢孜濯有些迟疑,很怕对方会摇头似的。
宋阳笑了笑:“好意我明白,但这些我真不能、也不会收下的。多谢你。”
瓷娃娃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低垂,片刻后合上了盒子,轻轻应了声:“哦。”
如果上一世,宋阳多半会拍拍她的肩膀或者去揉揉她的头顶,可今生礼数不同,他不敢乱动,只是笑着说:“心思别那么重,那些事情都会有人办妥的,你不用胡思乱想,安心住下来,开心些。”
“哦。”一样的回答,谢孜濯抱着盒子转身走了,但是几步之后她又站住:“我没不开心。郡主的眼睛很亮,手很暖和;还有公主,她说我像个娃娃,其实她才是娃娃……她的气色真好。”
谢孜濯语气里流露出一份由衷的羡慕,再度迈开脚步,离开了。
小捕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等谢孜濯走远,正想跳进院子,不料宋阳又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下来。
空荡荡的长街上,多出了一只‘鬼影’,身体佝偻落足无声,正向着宋阳家走来……老太婆木恩。
来到跟前,木恩开门见山:“你很缺钱么?”
宋阳一愕,摇头而笑:“你和谢孜濯说好了吧?”
“我没和她说过话。”木恩不理会宋阳的玩笑话,继续道:“这些天里总听你们提到钱,就来问一问。”
宋阳反问:“你有钱?”
木恩摇头,回答干脆:“我没钱。”
无奈同时,宋阳忽然觉得,他和老太婆这段对话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也说过提到过类似话题,仔细琢磨了一阵,终于回想起来。
还是两年多前,木恩说要送宋阳大礼,宋阳没想到她的礼物是三百山溪秀,还道蛮人会送一笔财富……当时的情形和现在几乎一样,都是木恩先问‘你很缺钱么’,跟着又回答自己‘我没钱’,好像故意来拿宋阳开心似的。
不过这一次,木恩郑重得多:“可能有个地方,可能会有钱。”
木恩的话说得含糊,宋阳却精神一振,他手头实在太紧了……把对方让进来,带着她往屋里走:“进来仔细说。”木恩有蛮人本能,感觉敏锐,进了院子先是皱起眉头,并没随着宋阳一起往堂屋走,而是半途转向走到小捕趴伏的那面院墙下,抬头望着公主殿下,语气好奇:“你在干吗?”
小捕眨眼睛,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顺嘴应着:“爬墙呗。”
木恩好奇依旧:“从哪边往哪边爬?”
宋阳一边干咳着一边把木恩往屋里拽,小捕灰溜溜地跳下墙头,凑过来一起听故事。不过木恩不进屋,她不喜欢屋子,如果宋阳请她上树去说事情,她多半会欣然点头。
“听说过土猴子么?”木恩在院里随便一坐,先问道。宋阳和小捕对望一眼,一起摇头,小捕试探着问了句:“猴子?”
“不是猴子,是山里的野人,喜欢住在地下,最擅破土挖坑,因为长年在地下跑,眼睛都深深陷了下去,视力很差,但耳朵和鼻子都长得异常凸出,反正丑陋惊人就是了,所以叫土猴子。古时被汉人收服、出山去了。”木恩解释了句,然后开始正式讲故事:“族中首领口口相传的,很早的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
所有的野人、蛮子的性情都不会太温顺,但也未必都像山溪蛮那么敌视汉人,土猴子便是如此,与汉人不断接触渐渐觉得山中辛苦,越来越多的族人离开深山,进入汉境去讨生活。早在九百年前山里就再见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过后一百多年,到七百多年前,从山外忽然来了一队土猴子,人数众多,足有千多人,还带了大批辎重。这些土猴子穿汉衣、讲汉话,显然早被同化了,若非身体还保留了先祖的特征,干脆就是汉人了。
“七百多年前,族里的十二尊尸还是小娃娃,山溪一脉为躲避毒瘴,常常迁徙,那几十年里正好占了土猴子以前的地盘……他们都出山几百年了,谁知道还会回来。”
山中人蛮横,出了这样的事情,土猴子二话不说,连交涉过程都省了,直接发动攻势,山溪蛮立刻就吃了大亏。说到这里,小捕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们还能让山溪蛮吃大亏?很能打么?”
木恩冷哼:“当时正是黑夜,他们都是土里的泥鳅……”
宋阳咳嗽了一声:“你想说的是‘蚯蚓’吧?”
土猴子的先祖常年穿梭于地下,视力严重退化,但嗅、听两感异常发达,在夜里打仗他们占了极大的便宜。不过山溪族能成为强战之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山溪九族各有所长且韧劲极强,一边集结附近同族一边咬牙苦战,着实打了几天最终大获全胜,土猴子伤亡过半,剩下的尽数遭擒。
本来土猴子的残余必死无疑,但是在即将被蛮子处死时,他们痛哭流涕,求蛮人能放出一条生路……原因仅在于:他们已经是全族的最后一支,若被杀就会亡族灭种。
追问之下,土猴子说出缘由,山外汉人已经觉得他们没有用处了,对他们开始血腥剿杀,就只有这一支队伍成功逃回山中。
小捕听得纳闷:“他们进入汉境去过生活……怎么会有‘有用没用’这种说法?”
对此木恩大摇其头,一句‘我不知道’就把她打发了。
“除非……”毕竟是自己的媳妇,宋阳对小捕的耐心好极了:“土猴子出山,不是过自己的日子,而是替汉人主子做事,以前汉主用得到他们,那时不再用了。”
小捕愤愤不平:“那也不用都杀掉吧。”
这次宋阳也没辙了,只有摇头:“我不知道……”说着,对木恩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那一队土猴子的请求很简单,他们再不会出山,也不会和山溪蛮为仇,经历过一场‘人间’,现在只想认祖归宗,只要山溪蛮饶下他们的性命,他们愿意为奴百年。
山溪蛮最恨汉人,但是对山中人就友善的多了,即便那伙野人曾投效汉主,又刚刚袭击过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也不用他们来做奴隶。土猴子退入先祖故居,两族算是共处一块地盘。
虽然是混居,但蛮人在地面上活动,土猴子大都在地下穿梭,很少上来,彼此间倒也没什么打扰。
“不过随后十几年,山溪一脉为了那些‘泥鳅’吃足了苦头,不断有汉人进山,看样子就是来寻找土猴子的……”木恩的神情阴森:“土猴子不是好东西,把汉人的狡诈学了个十足十,求饶的时候可没说过,他们身后还有无数汉人的追杀,因为他们,山溪先祖和那些汉人不知打了多少次,死了不知多少人。”
“直到十二尊师为我们选择了新的营地,能更好的避开毒瘴,同时也避开汉人的滋扰。先祖不怕汉人军队和武士,但汉人和土猴子之间乱七八糟的恩怨和我们无关,犯不着参与,以前吃土猴子的那些暗亏先祖也不计较了。从此我们和土猴子就再没了牵扯。”
“听说再之后,又过四年,一支汉人大军开进深山,直入土猴子的巢岤。具体情形不得而知,只知道汉家军再没出来,不过那支队伍人数众多、且精锐非常,土猴子在地下就算打了胜仗,也得伤亡惨重。事情到此结束,没有汉人再来,但也没见过山中还有土猴子出没,估计是彻底灭亡了。”
木恩说完了,就此闭上了嘴巴。
宋阳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老太婆没了下文,才试探着问:“钱呢?钱在哪里?”
木恩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那一重她忘记说了:“先祖传下这件事的时候提及过,土猴子求饶的时候曾说,他们有汉人的财富,问我们要不要。”
山溪蛮自给自足,几乎不和外面的世界有联系,全不稀罕金银珠宝,何况汉人的东西他们更不会要。
小捕眼睛亮了:“这么说,土猴子当初是带了金银财宝藏进地下……汉人对他们追杀个不停,最后两败俱伤,但是钱留下来了?”
木恩不置可否,又重复最初时说过的:“几百年前的传说,是真是假不知道,你们要真缺钱了,可以去找个试试。”
宋阳追问道:“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
“以前你缺钱和我没有关系,”木恩回答得很直接:“现在……我希望你有钱。”
宋阳点了点头,明白她的意思。养活整整一族蛮人开销何其惊人……
其实还有另外一重原因,山溪蛮重诺,他们答应过土猴子,双方互不侵犯,拜奉宋阳为主之后,木恩与三百秀族就放弃了山溪蛮的身份,不再受诺言限制,不过若非迫不得已,她还是不愿破掉先祖的诺言。是以之前都不曾言明此事。
但现在,为了让山中亲人吃饱肚子,老太婆再顾不得什么。
木恩起身:“你自己考虑,要是去的话叫上我,否则你们根本找不到地方。”说完,也不告辞直接迈步离开了院子。
等她走后,小捕笑容甜甜的:“我明白,天天让我姐想办法弄钱,常春侯心里可不是个滋味……现在有了来钱的路子,侯爷舍不得不去。”
不知是不是双修的缘故,小捕难得的变聪明了,接着笑道:“可是这事你要是告诉我姐,她肯定不让你去。”大山深处、野人的地下巢岤,情形还模糊的很,任初榕不是没钱,只是不想总向家里要钱,多半不会答应宋阳去冒险,至少第一趟她会先派旁人去。
公主美滋滋地,摇头晃脑正想接着往下说,宋阳就直接道:“我带你一起去,你就不告诉承郃,是吧?”
“是!”小捕立刻响亮回答,跟着又拉起宋阳的袖子,可怜巴巴:“我想去……”
宋阳笑道:“我也想去,不过凭着山溪蛮一个传说就跑去犯险,怎么想都有些不聪明,先去问问老顾吧,他的见识我比不了,听他怎么说。”宋阳的主意小捕从来都双手双脚地赞同,当即跳起来:“咱找他去!”说着就要向外走,随即见宋阳没动,又皱眉问道:“怎了?”
宋阳抬头看月亮,笑道:“这大半夜的,你不休息别人还要睡觉。”
小捕‘嘻’地一声笑了:“那就……先练功?”
……
“有些意思,当真有些意思。”第二天上午,宋阳、小捕去销金窝找到顾昭君,在把木恩讲过的传说相告之后,老顾思索一阵后说道。
宋阳来了精神:“怎么说?”
顾昭君兴致勃勃:“时间,有意思的是时间。七百多年前,土猴子回归山林,说汉人兔死狗烹……你知道七百多年前,世上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么?大洪王朝一统天下!中土世界唯一一次大统。”
才刚开始说,小捕就听得头大了,想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听我慢慢讲。”顾昭君看得懂小捕的‘痛苦’,笑着说道:“因为时间能对的上,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古时候土猴子出山,一直是为了大洪朝的先祖做事,之前都不必说,直到七百多年前,洪太祖一统中土世界。而土猴子帮先前给他家做的那些事情,在大洪完成雄图霸业之后,就不需要再做了。”
宋阳接口:“而且那些事情见不得光,所以这个时候,洪太祖就要灭口了。”
顾昭君点头,继续道:“据我所知,洪太祖在位差不多二十年……按照老太婆的说法,最后的土猴子回山后不停有汉人攻来,前后也差不多持续了二十年,之后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宋阳想了下:“你的意思……要杀土猴子的是洪太祖一个人的主意,等到他死了,追杀的计划也就搁置了,再没人提了。”
顾昭君再次点头:“我是按照时间去兑的故事,完全是猜测,做不得准。不过还有个传说,倒是个有趣的印证。”说着,他暂告停顿,转目望向公主殿下。
小捕正冥思苦想呢,一见老顾望过来,立刻提出自己心里最痒痒的那个疑问:“土猴子到底帮汉主做什么?”
顾昭君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凑趣笑道:“玄机公主名不虚传,您这一问,正扣中我要说的那个传说。土猴子最大的长处不就是破土挖洞么?相传,洪太祖祖上起家、起事时,很大的一笔开销都来自死人;相传,洪太祖麾下,有一支鬼兵,白昼不见踪影、夜夜遁地急行,就只做一件事……盗墓!”
第十九章 大路
来自山溪蛮和汉人的两个传说,时间对的上、特长对的上、甚至汉主追杀土猴子的动机都能对的上……不管汉人还是蛮子,盗墓都是千刀万剐的极恶事,若百姓知道自家皇帝是靠着盗掘坟墓来扩充军费的,那可大事不妙。而坐稳天下之后,没了战争,开销也大大降低,再用不到死人的钱来维系支出,麾下那支鬼兵自然没了用处。
说不定洪太祖另外还会担心,留下了这族土猴子,没准百年后他们会把自己的坟给挖了……
顾昭君也缺钱,他的状况比着宋阳还要更窘迫些,现在知晓了这么一条来钱的路子,如何能不兴奋,老狐狸的眼睛亮得吓人,对宋阳点头道:“干的过!我跟你一起去……最好叫上罗冠,另外我还要去和帛夫人谈一谈。”
罗冠是大宗师,有他在可护住大家周全,这一重自不必说,但是找帛夫人的用处何在,宋阳有些不明白,顾昭君解释道:“有关土猴子的故事,最后那段不知你注意了没有:一支精锐汉军杀入地岤,结果再没能出来……能被山溪蛮视作精锐的部队,一定不同凡响,那个时候土猴子才有多少人?几百个了不得了吧,即便土猴子占了地利,可就这么点人,凭什么能毁掉洪太祖的精兵?”
说到这里,顾昭君吧嗒了下嘴巴,一旁的侍女会意,准备奉上茶水,没想到小捕听到兴头上,心里着急的不行,随手拿起自己的茶杯:“我这杯水没动过,给你喝……”说着,端茶就要去喂老头。
顾昭君吓一跳,这口水无论如何也不敢喝了,赶紧摇头谢过,继续向下说道:“要我猜测,土猴子的巢岤里,怕是有什么厉害机关,这才坑了那队精锐大军。本来野人不通教化,设置不出什么像样的陷阱,但是莫忘了,土猴子不一样,他们出山帮洪皇先祖做事,一两百年里都在地下穿梭,和各种古墓打交道。”
“古墓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尤其是帝王公侯之墓,机关陷阱匪夷所思,土猴子大把机会去学到这些机关的制法、原理。所以我得先找帛夫人去聊一聊……她老子影子拓无所不盗,本身也是盗墓的行家,不知下面的事情有没对帛夫人说过,她要能有些了解,这一趟最好带上她,说不定就能帮上忙。”
……
两天后的清晨,一支八人小队从燕子坪启程,宋阳、小捕、罗冠、顾昭君、南荣、帛夫人和她的两个手下。
有关此行,宋阳随便和承郃扯了个借口,只说木恩想到了破解‘九色不沾’的办法,他要去一趟山溪蛮的老巢,承郃聪明但毕竟不是神仙,加之自己本来都忙得不可开交,没能看穿宋阳的小小谎言,只是叮嘱他照顾好筱拂。照顾小捕宋阳倒是有信心,就算地岤里真有什么凶险,凭着他和罗冠两个,护着小捕逃走也不存问题,何况顾昭君、帛夫人的本事,都不在宋阳之下,这样的阵势足够去江湖上开山立派了。
至于帛夫人,干脆就是听着父亲亲口讲述的‘侠盗自传’长大的,其中涉及‘地下’的故事多不胜数,对古墓的机关设计多有了解。而她带着的两个手下,原本身在黑道,都曾多次‘下地’,在这个行当里算是小有名气,因为仰慕前辈影子拓,后来投到了帛夫人身边。
两个手下都是三十多岁,一个出身燕京郊,身材修长样貌英俊,一嘴京口片子,爱说爱笑性子活泼,姓齐、单名一个‘尚’字;另一个则是燕国西北山区中人,又黑又矮貌不惊人,好像块石头似的沉闷,族姓‘巴’,盛夏时节出生,偏荒人家没什么讲究,就以季节为名。
小捕眨着眼睛笑道:“齐尚、巴夏?你们两个倒真是天生的好兄弟。”
齐尚接口笑道:“您老这话说到点上了,以前我一个人做买卖,每次下地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七上八下的;直到后来遇到了巴夏,您猜怎么着?嘿,齐尚巴夏两个一合伙,心里倒不七上八下了,打从骨子里都那么踏实。”
巴夏对此毫无反应,头也不抬,稳稳当当跟在帛夫人身旁……
离开镇子的时候,队伍人数很少,显得异常单薄,但一入深山,与木恩汇合后,立刻变成了大队人马,木恩把三百山溪秀全都带来了,一路随行。小捕觉得有点太‘隆重’了,对宋阳道:“不用带这么多人护送吧?”
宋阳摇头:“不是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金菩萨、咱们直接过去搬了就成的。土猴子这么多年不见踪迹,它们以前的巢岤,要么就塌了、要么就被埋了……”
只要有人说话,齐尚就会跟着开口,从旁边笑呵呵地插口:“说不定是又塌又埋。真要想干这活,三百人我还嫌少了。再说……搬金子出山也得用人不是。”
小捕哈的一声笑:“最后这句说得好。”
在南理的深山中穿行,最麻烦的不过两处,一是蛇蝎肆虐、毒虫滋扰,但是有宋阳在,早都给同伴配发了驱虫的药物;另一个就是密林遮天蔽日难辨方向,同时脚下泥潭毒沼隐蔽、不小心就会陷入其间,而木恩和山溪秀随行,自有蛮人在披荆开路,这重危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在经过山溪蛮的营地时,木恩还特意让队伍暂停,独自一人回去拜访族里的前辈,确认土猴子老巢所在的方向……前后经过十天跋涉,木恩带着众人来到一座悬崖边缘,伸手向着崖下:“那里就是了。”
从上鸟瞰,目光之中只有连绵莽林,什么都看不出来,木恩一声令下,三百山溪秀动作奇快攀援而下,悬崖不算太高,十余丈的样子,无论上下都难不住众人,宋阳等人也展开身形,全不费力就来到崖下……七百年丛林生长,足以抹去所有痕迹了,即便立足于此,明知这里就是当初两族混居之处,众人依旧看不出什么。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木恩,盼着她能点出土猴子地岤的入口方向,可后者满脸不耐烦地摇头:“我又不是活了七百年的妖怪,怎会知道具体入口在哪里,得找!”说着,以蛮话对手下吆喝了几声,三百山溪蛮立刻忙碌起来,时而攀援远眺、时而挖掘泥土,寻找古时候留下的痕迹。
这片林子着实广漠,三百人散进去很快不见踪迹,这样的找法无疑大海捞针,忙碌一年都未必能找到入口。
这么撞大运似的瞎找没太大用处,宋阳、老顾等人去找帛夫人和‘七上八下’商量:“要是直接向下打洞呢?反正确定土猴子的地岤就在下面,不用非得找到入口,打好洞钻下去就是了。”
应话的仍是齐尚,闻言就摇头:“土猴子以前在这下面穿梭是没错的,但是不可能下面整片都被他们挖空了,否则上面非得塌出大坑不可,现在这就不是林子,应该是片大湖或者沼泽才对。”
宋阳听得不是很明白,齐尚爱说话,巴不得能再解释几句:“来时路上,我们哥俩就商量了,当年两族混居,山溪蛮在上面住得挺好,这就说明地面足够结实;所以地下不会有个巨大地宫。别说地宫,就连屋室大岤估计都没有,至多就是些狭窄坑道、地路。咱们从上面找不出坑道的所在,打洞也是白搭,一个洞挖下去,哪那么巧就落在坑道头上?要愣着挖也不是不行,但那是撞大运,要真那么干,还不如带领苦力进来,把整块地皮都戗开来得更省心。”
挖洞打路是一回事,修筑一个坚固的巨大地宫又是另一回事,哪个有着巨大地宫的帝王冢不是旷日良久、驱役千万的浩大工程,凭着千年前的一支野人部落,绝不会有这样的能力。
顾昭君皱眉:“下面只有些通道?连屋室都没有?那土猴子住哪里?”
“甭管他哪路神仙,也不可能在地底下一待一辈子,土猴子或许是喜欢地下凉快,但横是不能下去就不出来,那不光等着得风湿啊。”说着,齐尚抬头看了木恩一眼,确认老太婆在远处,他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那伙土猴子不是一般的狡猾,山溪蛮心眼实在,正经上了他们的恶当,干脆就被土猴子拿来当看家狗、挡箭牌了。”
顾昭君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土猴子真正的巢岤不在这里?”
齐尚连连点头:“顾老爷英明,还是刚才说的,这里的地面结实,否则七百年前在这不可能扎得住营地;七百年后也长不出这么密实的林子。真不是我小瞧那群土猴子,至少当时,就凭他们的手艺,绝对挖不出能承住大分量的岤室。”
小捕大吃一惊:“真正的营地在哪里?”说完,觉得这个问题不可能有人知道,又摇头苦笑:“那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巴夏终于开口出了一声:“不会白来。”
说过四个字,他又闭上了嘴巴再不出声了,齐尚接口笑道:“这事不难想,下面没有大片地宫,可七百年前山溪蛮的老祖先也说,这里是土猴子出山前的老巢,照我估计,蛮人老祖宗们也就是看到了些坑道入口,他们迁来的时候,土猴子都出山一百多年了,坑道早都塌了,山溪蛮自然犯不着去挖下去看看,不知道下面的情形也不奇怪。”
“可土猴子回来之后,得了山溪蛮的原谅,又挖通了地路,几百号人66续续都下去了……他们去哪了?他们又能去哪?”
答案昭然若揭,连小捕都听明白了,点头道:“这下面不是土猴子的真正巢岤,但下面有坑道通往他们的巢岤?只要咱们能找出当年的地路,还是能找到土猴子的老窝。”
齐尚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牙齿:“所以说土猴子混账可恶,蛮子老祖宗占下的只是他们巢岤出入口,土猴子喜欢挖洞,老巢也不可能就一个出入口,这处被占了,他们大可去寻其他通路……就算这是唯一入口,凭着他们一千多土猴子的人数,换个地方、再打出一条全新的通路重返故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通往土猴子故居的秘径的确不止一条,但其他几条地路,又怎么比得上这一条?入口处驻扎着一营对汉人深恶痛绝的山溪蛮,简直就是山神爷爷送给最后一支土猴子的门卫。
土猴子进入人间一百多年,也的确领悟了不少东西,至少学会一条‘苦肉计’,没办法,山溪蛮就是这样的脾气,若是土猴子直接来哀求,对这伙子自甘为奴又遭反噬的山中野人,山溪蛮理都不会理,直接打发走;而打过一仗,让山溪蛮觉得土猴子还有些山中人的血性,反倒好说话了。
土猴子舍了半数族人,换了山溪蛮为他们看门十几年,所幸‘十二尊尸’英明,不像普通蛮人那样执拗,带领族人迁离了这里,要是再晚几年,对上洪太祖那支精锐,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谁也不好说。
宋阳一伙子人都是来搬金子的,对七百年前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大概弄清脉络也就是了,宋阳转入正题:“下面的古坑道,有没有法子找到?”
“来时候这一路上,我们哥俩就想这事来着,没少商量,足足琢磨了好几天,结果还是我兄弟想起了小时候在河沟里摸鱼的……”齐尚的啰嗦劲不像帛夫人的心腹手下,倒更像是帛先生的亲传弟子,帛夫人训斥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直接说!”
“办法是有,但能不能好使不敢打包票,而且也绝不省事,得好一通忙活。”齐尚知道了老板娘嘴硬心软,笑嘻嘻的一点不以为意:“最先要做的,这片林子太密实,得把树冠剥了,最少也得把枝枝叶叶的打开,露出天来;再就是筑坝,不是垒大坝,具体就不跟您多说了,您分给我们两百个人来干这活,短则十天长则半月,保证给您办妥。最后就是等……等一场大暴雨!”
巴夏补充一句:“还有,干活的时候最好别下大雨。”
宋阳并不多问,找到木恩请她分配人手,三百山溪秀兵分两路,两百人上树去除开枝叶;另外一百人跟着‘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