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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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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肉毒’再无桎梏,便会散发出来。”
“蛮子的十二尊尸,如果落在燕国师的手里,稍加炮制,就会变成十二个毒源、就是十二场瘟疫。把一具尸体往敌人城中一放,十天之后,城里就再无活人!”
说穿了,十二尊尸很容易就能被改造成十二个原始的‘生化武器’。燕国师要把这些‘大杀器’握在自己手中……
一桩血案,前后牵扯出丞相、国师两大燕国势力,宋阳咋舌同时心里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地好笑,躲到南理小镇,竟也能碰到这样的案子,看来‘天煞妖星’的运头果然不太好。
尤太医把事情说完,又指向那件机括凶器:“这件东西,你就甭打听了,它和你无关,我先收下了。”宋阳耸了耸左肩:“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用。”这件凶器他和小捕快抢得凶,但尤太医想要的话,他不会再争。
尤太医也没显出多高兴的样子,点了点头,起身站起:“我去给你熬药,你先休息。”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纳闷地问了句:“我都不知道,你还随身带着‘不饿’。”
宋阳没说话。
不止是‘不饿’,还有假‘红泪飞灰’,另外在他的靴子里,还藏着一把小刀,只不过那些天没机会用到罢了……已经来了十五年了,可是自己对这个世界还谈不上熟悉。
因为陌生,所以害怕。与胆子大小无关,只是源自本能的不安。身上这些‘物件’能让他心里踏实些。或者说,从能跑能动开始,他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里,随时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尤太医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再去追究答案,口中喃喃地嘟囔着什么,去给宋阳煎药了。
随后的几天里,尤太医反常得很,喝茶时会被烫到嘴、吃饭时光扒米饭忘记就菜,走路时被自家门框绊倒,把喂鸡的食料洒在狗窝前等等,整个人都心不在焉,随时随地在愣神,就只有两件事他不会出错,一就是定时给宋阳熬药治伤,另件事是每天黄昏时分都去一趟任小捕的住处、帮她换药……
直到六天之后,尤太医发狠似的呼出一口闷气,仿佛想要把肺叶都吐出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得的清明,走到宋阳面前问道:“想学武么?我教你!”
在‘舅舅’的调治下,宋阳身体恢复很快,虽然还不能跑跳大动,但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正拿了些吃的,坐在院子里逗那些猫猫狗狗。
尤太医平时行事就神神道道,常常会跑来说些怪话,宋阳也不奇怪,实在笑道:“想学,不过要是您老亲自教,还是算了。”朝夕相处十五年,要是尤太医身负武功都看不出来,他也白重活一次了,宋阳笃定‘舅舅’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
尤太医这几天睡觉不好,眼袋比着平时更黑了,冷哼了一声:“我现在不会,但以前会。”
宋阳笑:“忘了?”
尤太医摇头,声音低沉:“废了。”
见‘舅舅’神情认真,宋阳收敛笑容,坐直了身体:“那您以前……”
“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在天干十品中,稳稳站到了丙字。”
从犬戎到南理,自大燕至吐蕃、回鹘,习武之风深重,而天下武者以‘天干’为序,划分十品。甲字一品为尊,癸字十品为末。
天干十品,所有习武之人都在其中。
而这十品之中,甲乙两阶被尊称做宗师境界,丙丁两阶为上品,戊己庚三阶中品,辛壬癸三阶则统称下品。
宋阳皱眉,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着开口:“那、那您一定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据宋阳所知,在南理律令中,只要能达到七品庚字的武者,如果愿意投效国家,一律赏银百两,享‘致果校尉’俸禄。习武者的本领越高、品阶越向上,投效时的待遇也就越好。
别说甲字的顶级高手,就是乙字的宗师都是凤毛麟角,能达到三品丙字,就已经朝廷极力拉拢的对象了。
不是宋阳不信尤太医,而是这件事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尤太医十五岁就迈入天干丙字的境地,这就好像上一世里,学校里那个教物理的老太太,有一天忽然跑来告诉他:我小时候是bc重量级的金腰带……
尤太医丝毫没察觉宋阳干巴巴的语气,继续道:“我的资质么,自然也是很不错的,但能有成就,主要还是得遇名师。等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又进一阶,踏入乙字宗师境界,再后来……”他耸了耸干瘦的肩膀:“武功就被废掉了。”
宋阳试探着问:“怎么被废掉了?”
尤太医一副深沉模样:“这件事说起来……”刚说了几个字,他突然清醒过来,直直地跳起来,脖子上青筋暴露:“你管得着么?我乐意被废掉武功,有你什么事么?少废话,学还是不学?”
宋阳立刻点头:“学!”
有机会和‘前’宗师修习武功,自然是件天大好事,可一想到那位宗师就是舅舅,宋阳总觉得不对劲。两个人相伴十五年,彼此间的信任实在不用多说了,尤太医真要传授武功,又何必等到现在?
不过宋阳痛快答应下来,当然是盼着尤太医说的都是实情;其次,尤太医现在这副歇斯底里样,宋阳自己估摸着要是一摇头,他多半会冲上来抓自己的脸。
尤太医哈哈一笑,点头说了声‘好’!跟着跨步上前,憋得面红耳赤,愣是把宋阳背了起来,摇摇晃晃着拔腿往外跑。宋阳又吃惊又好笑另外还有些担心,苦笑道:“您慢点,摔了我倒没事,摔着您就不好了……”
第二十二章 美人
我来看看你,伤势好点了么……不好不好,这么说显得我多关心他似的。
姓宋的,我给你帮了大忙,腿都断了,你也不来看我……可他也受伤了,这么凶狠有些不近人情。
宋阳,那件凶器可有我一份,你别想着独吞,我不是来看你,是来看箱子的……看箱子,我有病么?何况也显得有点小气。
任小捕坐在书案前,心里不停盘算着,绑了夹板、绷带的腿翘得老高,搭在桌子上。她的腿有尤太医专门负责,康复得毫无问题,拄了拐想去哪去哪。现在她想去找宋阳。
倒没有别的意思,任小捕就是觉得,既然宋阳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子,不去给他看看自己长得其实挺漂亮,总有点不甘心。
不晓得我是女子就算了,可光清楚我是女子、却不知道我是个漂亮姑娘,这对任小捕可不是件痛快事。
但是上门得有个借口吧,总不能直接告诉宋阳:我显摆自己好看来了。
任小捕冥思苦想,终于眼睛一亮,而后坐直身体,把桌上的铜镜拉得距离近了些,咳嗽着清了清嗓子:“宋阳,我想小妖怪了,来看看你什么时候能伤愈,和我一起进山去看看她。另外还要谢谢尤仵作,呃,反正你也知道我是女子,这次过来懒得易容了。”任小捕完全入戏,说着,还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可很快,她又皱起了眉头,脸向前凑,死死盯住镜子里的自己,扬起双手开始去挤额头上突兀出现的一个小小粉刺……
半个时辰之后,一条纤细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街上,架着拐、遮着脸,一瘸一瘸地往尤仵作家赶去,好在时值午后,小镇生活缓慢,住民们此刻大都在家里午休,没人注意她。
不久,她又一瘸一瘸地回来了……尤仵作家里没人,敲门半天,只有狗叫。
就在任小捕无比扫兴、失望而回的时候,尤太医背着宋阳,一路跑到小镇偏东的一处山坳里,跟着把宋阳放下,伸手指向面前的一个小小泥塘:“你进去泡一泡。”
宋阳依言。这里是一处热沼,稀泥微微发烫,坐进去说不出的舒服,宋阳舒坦地呻吟了一声,抬头望向‘舅舅’:“要在泥塘里练功么?”
尤太医摇头:“不是啊,这里对你的伤势有好处,泡在里面能更快痊愈。”
宋阳觉得脑子里有点乱:“不是……咱出来前,一直在说学武的事情,然后我答应学,你就把我背到了这里。”
尤太医皱眉,似乎觉得宋阳的话莫名其妙:“是啊,来这怎么了?这里能疗伤,就应该来。你答应和我学武,我会带你来这里;你不愿意学武,我也会带你来这里。”
宋阳哭笑不得:“舅舅,您有点逻辑成么?还以为你要带我出去讲武……”尤太医觉得,完全是宋阳在无理取闹,嘟囔着‘罗记?卖什么的……’,脱掉衣裤,露出干巴巴的两道肋骨,也跳进来泡泥巴。
不一会儿,尤太医的脸就被泥塘热气蒸得好像煮熟的螃蟹壳,眼睛半开半闭,双手在胸口上来回摩挲,异常享受,美滋滋地问宋阳:“泡泥巴,可比你在家泡药酒舒服多了吧。”
宋阳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每次在浸泡药酒时,他都感觉仿佛有无数霸道力量,撑开自己的毛孔,从外面狠狠冲进自己身体;而浸泡之后,那些闯入自己身体的力量又汇聚到一起,沿着四肢百骸横冲直撞,轰荡不休,一般这个时候,尤太医都会施针帮他归拢药力,要是单靠宋阳自己,万万支撑不下来。
尤太医调治的药酒效果神奇,让宋阳身骨强健,但浸泡药酒的痛苦,也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尤太医摇晃着枣核脑袋,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酒中的药力,沿发肤毛孔而入,最终都落入了你的血中,这一来你的血质变了,身体难以适应,自然免不了痛苦。”
这么多年里,尤太医第一次给宋阳解释药酒功效,而后者也立刻想起十五年前瘦竹竿在马车中的‘喃喃自语’,由此宋阳脱口道:“炼血之术?”
尤太医脸色骤变:“你怎么会知道?”
宋阳只是笑道:“我的血质被你的药酒改变了,不就是炼血之术么……”幸亏尤太医本性懒惰,发明出的药物、医法从来都不曾认真起名字,能当饭吃的药就叫‘不饿’,能改变血质的法子就叫‘炼血’,即便宋阳说漏了嘴,就循着字面去解释也完全能说得通。
尤太医倒是没计较,点点头继续向下说:“血质被改变,就不会再回复原状,所以只能靠你的身体去适应新的血质,而非血液去适应你原来的身体……换个说法,你的血变了,促使你的身体也跟着一起变了,所以你才有现在这样一副好身骨。”
宋阳点了点头,话虽拗口,可是道理不难理解。
尤太医语气得意:“自幼泡药酒,让你身体强壮、应变机敏、五听锋锐,不过这些都是表象……”
自己的事情、且事关重大,一贯心思沉稳的宋阳也忍不住追问:“那本相是什么?”
“本相是‘拓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都随你血质而变。你每泡一次药酒,这二十道大脉就被拓宽一次,就是因为脉络变得宽阔精强,所以才会耳聪目明,身心两旺……虽然我从未传你武功,但是到了现在,单以经脉而论,你已经勉强够得上三品丙字的武者了。”
尤太医稍作停顿,再开口时猛地提高了声音:“学武练功的根基,就是经脉。经脉越强,内劲真气才能存纳得越多、才能运转得越流畅,而你全身脉络,已经被我淬炼成上品,普通的功夫拿来就练、一练就会,因为你的根基摆在那里了。”
说到这里,尤太医突然大笑起来:“出门之前,你说我是学武天才……谈不上,差远了,倒是你,才是真正奇才!明白么?你是被老子的炼血奇术硬生生造出来的学武奇才!”
尤太医神情癫狂,放声大笑,片刻后哗啦啦一阵枝叶摇动,几只猴子钻出密林,随即发现自家的热泥塘被两个外人占了,悻悻转身,扭着红屁股走了。
第二十三章 送羊
猴子失望而归,宋阳却真正开心。不知不觉的,自己就变成‘万中无一的学武奇才’了?这个惊喜来得有些太突兀了。
上乘武功讲究真气流转、内劲伤敌,古往今来历代高手的修炼轨迹都完全一样:炼化内力、再以内力开拓经络、经络变强大后,又可以容纳更多内力,再按照心法催动内力继续拓展经络,如此往复不休。宋阳的经络已经被尤太医用霸道药力淬炼成上品了,再去习武事半功倍。
冷兵器的时代,谨慎心机、精湛医术、强壮身体。这些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但相比之下,精深武功无疑更加直接、更加有效。宋阳又哪能不兴奋。
等尤太医大笑过后,宋阳也冷静下来,认真追问:“炼血之术能把我的经脉淬炼到什么程度?”
尤太医早就盘算过此事,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年满十八岁时,炼血术大圆满,到时你的经络稳稳踏入二品、乙字。”
宋阳贪心,笑得合不拢嘴的同时,又讨价还价似的问:“为啥到十八岁就大圆满了?多炼血几年,好歹也等跨入甲字再……”
尤太医冷笑打断:“你当炼血是炼铁么?多烧一会儿就多一份成色?到十八岁时身体生长到极致,五内互佐、阴阳和衬,绝不可再擅动。到了那个时候再靠药物、外力来改变体质,或会一时见效,但后患无穷,得不偿失。”人的身体何其复杂,在‘千年之后’,有关人体的诸般谜题都尚未破解。即便尤太医手段通天,也不敢在十八岁、发育定型后再妄动‘炼血术’。
宋阳点头:“就是说,我习武的最高成就,就止于乙字?”将来他在武学上的成就,全要依靠‘根基’而来,经络是哪一品,他就只能练到哪一品。
尤太医烦了,狞眉瞪眼:“到了那个时候外力就帮不上忙了,想要再有精进非得由内而外不可。再说二品宗师还不够么?放眼天下,一共才有几个!少废话了,好好泡着!”
“最后再问一句,为什么现在才准备让我习武?早几年就应该开始了吧?”
“管得着么!”尤太医的回答简单扼要,但还是毫无逻辑。宋阳呵呵一笑,不再烦‘舅舅’了。
从午后到黄昏,两个人一直泡在泥塘中,尤太医双目闭合,久久不语,难得地熟睡过去,宋阳也满脸惬意,在半睡半醒中享受着这份安宁……而此时燕子坪外,一个山溪蛮正扛着巨锤,沿着小路快步赶来。
蛮人力大、嗜杀,他们突兀出现不是小事,盘头儿闻讯拿了刀立刻赶来,远远对着蛮人喊道:“止步,为何而来。”
这个山溪蛮懂得汉话,闻言停下脚步,同时把扛在肩膀的大槌背到身后,示意自己并无敌意:“找宋阳,你指路。”
盘头儿心中略略放松,前几天他亲眼看到蛮子护送阳伢子回来,知道他们之间有些渊源,点头道:“随我来吧!”
宋阳不在家,蛮人奉首领命令来传话,见不到人就不肯走,把大槌一放,坐在门外等人。盘头儿陪他等到了一阵,渐渐不耐烦起来,对山溪蛮道:“你自己等,不可惹事、更不可伤人。”
蛮子翻着怪眼,点了点头。
直到天将擦黑,宋阳还没回来,蛮子一动不动,就像个门神似的,守在他家门口。这个时候,忽然一串铃铛声响,一个头发散乱、面带傻笑的青年,赶着一头肥羊经过此处,在他肩膀上,还趴着一直丑陋无比的蜥蜴。
要是任小捕见到他,应该能省起,他就是宋阳说的那个放羊的刘二傻。
镇上其他住民路过,突见有个蛮人,无一例外都吓了一跳,忙不迭远远避开,可刘二傻傻啊,非但没有躲开,反而靠上前问道:“你干嘛?”
这次蛮女首领派人来镇上送信,因为怕族人会惹事,特意找了个脾气好的,但此人不在上次护送众人之列,不认识宋阳,见刘二傻上前问话,他开口反问:“宋阳?”
刘二傻点了点头:“是啊,送羊。”下午镇上刘老汉向他定了头羊,他现在给人家送过去……
这个蛮人还算谨慎,加重语气,又强调了句:“当真?”
刘二傻一脸认真:“真的,不敢骗人。不信你随我去问刘老头。”
蛮人信了,在来之前,族人给他讲过宋阳的长相,但是在蛮人眼里,汉人的模样实在没什么区别:“首领有话,荣友全逃走了。”六天前,蛮女与宋阳分别,回到山中营地才得知,前阵押回来的荣友全逃走了,立刻派人来告知宋阳。
即便是个小娃娃,现在也能知道大家说差了,可刘二傻不觉得,双眼望天,仔细想了想,叹了口气:“逃了就逃了吧。”
送信蛮人对他躬下了身子:“首领说,对不起得很,山溪一族再欠你一个人情。”
刘二傻对着蛮子也鞠了个躬:“我送羊,不能送你了,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其实普通蛮子的智商,也不比刘二傻更高明,两下里沟通得挺愉快,蛮子不再废话,扛起大槌迈步而去,行动迅速,转眼消失在街角,刘二傻一挥鞭子,继续‘我送羊’。
……
就在送信蛮人离开小镇的同时,一群骑士正策马而来。
红色旌旗、红色甲胄、还有顶盔上的烈烈红缨……鲜艳中隐隐透出一份绛紫,不像花红,更似血色。
双方在小镇边缘正面相遇,蛮人并不理会,快步远去,而红甲骑士的首领却勒住缰绳,眼中怒气毕现,转头对身后的副官叱道:“不是说燕子坪最安宁不过,怎会有山溪蛮出没?”
副官显然也没想到会如此,惊愕中翻身下马:“卑职失察。”
……
这一行人动静不小,很快惊动县衙,而这一次迎出来的不止盘头儿,燕子坪的县太爷和诸位县吏全都快步出迎,一路跑到马前,周大老爷恭敬施礼:“不知红波府诸位将军驾到,下官有失远迎,万乞恕罪。”
独特的红色衣甲,放眼南理,就只有一彪人马会如此穿着,镇西王、红波府家将。
南理国的北疆与大燕南域接壤,西线则界邻吐蕃。最近这十几年里,边关上虽然没有太大的战事,但两个大国的官军常常会扮作匪帮,入境掠劫,马蚤扰不断,尤其吐蕃为甚。
镇西王是当今南理国君的亲生叔父,戎马一生,统御大军镇守西线,力拒吐蕃功勋卓著。他的红波府家将也尽数选自前线,哪一个都是有功绩在身的大好战士,虽然已经是内卫,可随时都能补到边关杀敌。
隶属王公、有功于民,再加上衣甲华丽,自然受百姓爱戴,红波府在南理威望极高。
家将首领快四十的年纪,铁面阴沉,不过并没有太大的架子:“大人客气了,在下甲胄在身,恕不能下马行礼。”说着,在马上简单行礼。他们不属官兵序列,是王爷的私兵,真要较真来算的话,他们只是平民。可红波府的‘平民’,又哪是一介知县可比的,家将能如此,已经足够礼貌了。
周大人受宠若惊,大声吩咐手下:“快为诸位将军引马……”
“不必。”家将首领摇头打断:“奉王爷之命,来此处寻找一人,请大人派一位兄弟引路就好。”
周大人赶忙追问:“将军要找谁?”
“任……”说着,家将首领皱了下眉头,身后副官代为开口:“任福。”
第二十四章 家将
任小捕已经换回易容,正在气哼哼地吃烧鸡,自己精心打扮‘送’上门去,没想到宋阳居然不在家,不是重伤在身么,怎么还能出门?尤其可恨的,他能出门却不来看我……这时外面显示马蹄声响,跟着敲门声起。任小捕单脚跳着上前,打开门先是一愣,随即喜道:“铁四叔,你怎么来了?”
门外,红波府家将早都离鞍下马,垂首肃立,一见任小捕腿上的夹板、绷带,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冷。
站在不远处的县太爷、盘头儿等人,莫名其妙地就感觉,周遭的空气,好像突然变得稀薄了、阴冷了……红波家将,人人都曾浴血重生,他们的怒意即杀意;他们的怒气即杀气!
被任小捕唤作‘铁四叔’的家将首领,先依着礼数,带领手下对任小捕躬身施礼:“见过七小姐。”而后踏上一步,小心扶住小捕快,沉声问:“怎会受伤?哪个伤你?”说着,抬眼望向县太爷、盘头儿等人。
周大老爷脑子里嗡嗡直响,心里又是叫苦又是暗骂,小捕快是红波府的七小姐?给王爷做闺女很无聊么?要跑到这里扮捕快寻开心!
任小捕赶忙拉着铁四叔往屋里蹦:“和他们没关系,大伙对我好得很。”说着,还不忘笑嘻嘻地招呼其他家将:“都进来坐,吃饭了没有,我有烧鸡……”十几个红甲卫士都面露笑意。任筱拂就是镇西王的七姑娘,虽然是庶出,但性子活泼天真灿烂,最得王爷宠爱,在家中的卫士、仆从面前也没有小姐脾气,红波府里她人缘最好。
看到家里人来了,先前吃了闭门羹的抑郁一扫而空,任小捕咯咯笑着回到屋里,眉飞色舞就要开始吹嘘她刚刚办下的天大血案,可没说两句,她就不笑了,眸子里尽是戒备:“铁四叔来找我……我来做捕快是爹亲口答应的,提前说好,你不许找我回去!”
南理多荒野、多蛮族,从人文到环境都堪称恶劣,远不如中原富庶繁华,南理的王公贵族远远不如他们的燕国同行那么娇贵,等级也不像大燕那样森严。而且镇西王戎马一生,自视身份,军人倒比着皇叔、王爷更重些,所以他的子女后代,也从不许讲究‘贵中贵、人上人’这一套。
任筱拂想要扮捕快、过过破大案的瘾,王爷非但不以为这是‘自贱身份’,反而觉得外出历练有益无害,就由着她去。同时镇西王严令手下既不需暗中保护、也不许打探监视,就让她自己去闯荡。不过镇西王手下在‘运作’此事的时候,还是帮任筱拂选了个最最平安、最不可能出事的地方来当差,哪想到还是差点出事。
铁四叔目光是暖的,但神情依旧森冷,摇头道:“宫里传出消息,圣上要为七小姐册封郡主,不日将传旨行礼,这次你非回去不可。”说完,他又硬邦邦地笑了笑:“另外,据我听说,除了册封郡主,还会受下一个实缺,小姐以后会有件正式差事来做,未必不如当捕快有趣。”
“能有多有趣,皇帝安排的差事,想必枯燥得很呢。”任小捕闷闷不乐,手上则忙活了起来,勾兑专用的药水,开始洗去易容。皇帝册封,她又哪能不去,任性也于事无补,平白让家人为难。
连烧鸡都没吃完,任小捕就跟着红波家将走了,离开小镇时,她特意绕路从宋阳家门前经过,可惜铁锁依旧,最后让宋阳再看一看自己的小心愿就此落空,任小捕怅然而去。
直到月上中天,宋阳和尤太医才裹着一身泥巴,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镇上,街坊四邻早已入睡,宋阳既不知道刘二傻送羊,也不知道任小捕离开……他也没注意到,就在街角不远处,有一个老者,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老者瘦小,双手对揣在衣袖内,面带浅淡笑意站在阴影中,整个人仿佛也是阴影的一部分,与暗夜完美相溶。一个时辰之后,他仍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分毫的改变,不知在等些什么。
终于,一阵夜风掠过时,长街尽头显出一个婀娜身影。一个曼妙女子。
女子急行,快逾奔马却落足无声,比着猫儿的脚步还要更加轻捷,几个纵跃便跨尽长街,直直奔向宋阳家,而久立于阴影中的老者也随之而动,闪身拦住了女子。
女子先是一惊,待看清老者后,立刻跪倒在地:“南荣右荃拜见家主。”跪拜同时,右手衣袖垂落,把胳膊完全遮掩了起来。
老者的声音轻飘飘的:“免了,起来,随我离开吧。”
南荣右荃就是荣友全,闻言愕然:“离开?可付家四子……”
老者打断:“付家已经完了,我亲自赶来就是为了拦下你。他现在不能死了,我留他有用。非但不能杀,还要小心护着,让他先好好地活。”
南荣右荃不敢多言,起身跟随老者一起离开,临行前回首望向宋阳家门,眸子里恨意决绝,左手也不自禁搭上右臂,所按之处正是以前那颗守宫砂的所在……
转过天来,宋阳一早就得知了任小捕的事情,对她突然离去宋阳略显诧异,但是对她的尊贵身份,宋阳并没有太多意外。与‘前生’不同,这个世界的衙差捕快是下等营生,稍稍殷实些的人家,都不会让儿子去做这一行。任小捕别的不提,单说她的易容术,就不是普通门户能做到的,这样的人跨省离乡来小镇上做衙役,除非有重大图谋。可她又傻乎乎的全无心眼,完全不是干特务的料子,那就只剩一个解释:贵小姐来破案玩了。
宋阳不嫌唠叨,一定要和她讲清盘头儿的好处,也是因为凭着任小捕的身份,真要去追查官马、公款,盘头儿他们一定会倒足大霉。
如果只是普通的新任捕快,哪能扳得倒本地老捕头,宋阳也不会去白操那份闲心。
另外宋阳也从盘头口中得知,有蛮人来找过自己,但刘二傻‘我送羊’的事情没人见到,只当蛮子等不到人就走了,而宋阳这边,因为付家倒台,也不再关心荣友全的口供,没能得到蛮女首领送来的口讯也就算了,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现在的心思只有一样,尽快伤愈,而后开始习武。
第二十五章 龙雀
两个月,宋阳内外伤尽数痊愈。
尤太医替他仔细检查过脉象后,刀条子脸上显出些欣慰:“成了,从今天开始,可以习武了。在这等我。”说完,把宋阳的腕子一扔,起身跑回自己屋里。
一盏茶的功夫,刺耳的地面摩擦声传来,尤太医弯腰弓背,拼着全身力气,从自己屋里拖出一只四尺宽、七尺长的朱红木箱。
宋阳认得,这是尤太医的‘床’。
尤太医从燕都逃到南理,随身带了三口大箱,一只存着随身衣物和各种药材;第二只就是现在这口,因为尺寸刚好,铺上被褥被他当作了床铺,箱子从未打开过,里面有什么宋阳不得而知;至于第三口箱子,落户之初,就被尤太医深埋起来。
宋阳赶忙上去搭手,爷俩一起把木箱挪到正堂大屋,尤太医这才停手,气喘吁吁对宋阳说:“小子,睁大眼睛看好了……钥匙?”箱子上有锁,钥匙早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尤太医又风风火火地跑到院子里去找斧头……
没几下就劈开铜锁,尤太医掀开箱盖,宋阳只觉眼前血光暴现,一闪即灭!再仔细看,黑色丝绦上,一柄红色长刀横陈。
造型古朴威武,刀身宽七寸、长五尺,柄合一握、长一尺,这把刀比着尤太医也矮不了多少,刀柄金黄,由九龙盘绕而成,柄端铸做雀首之形;刀身赤红,除了颜色特殊、还有一个怪异之处:刀身上雕铸了层层细鳞。
尤太医从旁边提醒道:“别光看刀,还有把剑呢。”
宋阳这才注意到,在红色大刀旁,还有一把长剑,但是刀子太引人瞩目,所以才会让人忽略了这把剑。
长剑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一丝能够让人注意的特质,可宋阳在注视了一阵后,神情渐渐变得惊讶了,久视之下,剑身似乎泛起了一层层水光,甚至好像还在缓缓流转,恍惚里宋阳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它是一把剑还是一汪清水。
刀光现血、剑色若水,就算宋阳完全不懂评判兵刃的标准,也能明白这一刀一剑,都是上上之器。
尤太医喝了几口水,歇过气来,神气里掩饰不住的得意,扬手打乱宋阳的目光:“上手感觉一下,看看更喜欢哪个。”
宋阳伸手,先将长剑握在手中,出乎意料的轻,恐怕相同样式、大小的纸剑都比着它更沉重些,宋阳按照劈柴的架势胡乱舞动了几下,感觉异常古怪,因为剑实在太轻,挥动之间全无控制可言,仿佛这把剑随时都会飘起来飞走。
放下剑,拾起刀。这次宋阳早有准备,箱子的分量摆在那里,既然长剑轻若无物,那大刀就不是一般的沉。果然,战刀入手,要屏息较力才能把它勉强拿起。宋阳的力气远胜普通壮汉,拿起它尚且如此费劲,足见其沉重,粗略估计,这把刀不下百五十斤。
这么重的家伙,根本没法舞动,可尤太医不依不饶,一定要宋阳耍几下。宋阳咬牙,拼着闪了腰的危险,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下去一刀劈出,刀势重大,带着他整个人一起踉跄向前……
尤太医这才开口道:“这两件都是从未出世的利器,且各占其极。剑轻薄灵动,随风而飘、因气而动,它自己无势,但和周遭环境完全相容,你想用它,就得随它一起体会环境;刀却截然相反,自有洪浩气势,完全不受旁的影响,刀是刀、天地是天地,彼此格格不入,你要用它,自己也得从天地间抽身。成了,一刀一剑,你选一个吧。”
宋阳两个都想要:“只能选一样?不能都要么?”
尤太医笑了起来,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箱中长剑:“立身立国、行仁仗义,大道以剑相载,所以剑为王道。雨从天上来,润泽万物,此剑名曰甘霖,承和祥瑞之意。你要学剑,就要顺天而行,怀慈悲心,名剑无魂却有灵,你顺天它便顺你,不离不弃百岁相依。”
说完,停顿片刻,尤太医手指一转,又指向了赤红战刀:“杀伐无情,劈山求路,任性由刀而来,所以刀是霸道。龙为尊,无人敢逆;雀翔天,无界自由,这把刀唤作龙雀,应随心随性之意。你要学刀,就要追求本心。宝刀有魂但无灵,它是它你是你,刀永远不会成为你的附庸,可你若能真逍遥,它便得大自在,并肩此生,血海扬帆!”
接连两番大道理玄之又玄,宋阳听得头皮发麻。
尤太医话锋一转:“剑是王道,刀是霸道,绝无法并存。说穿了吧,落在你身上,就是两套完全不同的习武路子,前者温润细腻,化百炼钢做绕指柔;后者贲烈强横,每动都是孤注一掷。两条路,都有机会登临绝顶,但你只能选其一,就看你自己更喜欢哪个路子了。”
尤太医教‘外甥’的法子别具一格,别家的师父都是依着徒弟的心性、资质,来指定日后修习的路子;而他让宋阳自己去选,宋阳选什么,他就教什么。
宋阳琢磨了一阵,开口:“两套武功路子……哪个好学?”
“差不多。”尤太医明白,刚才那番道理都白说了。
宋阳又提出自己第二个选择标准:“那这把刀和这把剑……哪个更锋利些?”
“甘霖、龙雀同出一炉,并肩成形,锋锐处毫无差别。”
宋阳没辙了,想了又想,最后他选了那把漂亮的、威风凛凛的……伸手指向龙雀宝刀:“选它。”
出乎意料的,本来保持‘中立’的尤太医见他选刀,高兴地哈哈大笑,连声称赞:“选的好!”说着,伸手从箱子里拾起宝剑甘霖,另只手扬起斧头,当当几下狠砸。一代名器哀鸣颤颤,崩裂成七八截,就此消损。
甘霖了得,但这把剑的不凡之处在于奇轻、极锐,至于结实强韧,天下所有的剑都一样,平面受力不堪重击。
宋阳大吃一惊,骇然道:“你、你干啥?”
尤太医随手扔掉残剑和斧头:“绝顶凶器,有一利,必有一克。龙雀、甘霖同炉而出,在未出世时,它们是同胞兄弟,但出世之后,便是生死对头,既然你选了龙雀,我就毁去甘霖,免得将来宝剑落在别人手里,变成你的克星。”
宋阳心疼不已:“你怎么也这么迷信。”
“恁多废话,好像鸭子!”虽然骂人,但尤太医的神情里还是透着由衷的快活,看着‘舅舅’的样子,宋阳心疼之余,也觉得自己选对了,问道:“我选刀,您老这么开心,因为我的资质合适学刀?”
尤太医翻起怪眼:“不是。我怕你选剑,因为我砸不动那把刀。”说完,转身回到厅堂中央,正襟危坐:“宋阳,心思收回来,听我讲武!”
第二十六章 木匠
两年。
宋阳明白了,‘武学奇才’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从选定‘龙雀’、随尤太医习武开始,短短五天就告以突破,跨入十品癸字;再十天后,晋级九品壬字;又一个月,八品辛字。
其实以宋阳的身体、力量和反应,即便不学武功,只抡起王八拳发疯乱打,比起八品武士也差不了多少,只要稍加训练,就能突破到下品极限,不值得奇怪。而再之后的修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套路、力量训练,想进跨入中品武士的行列,非得养精练气,修炼内劲不可。任小捕和荣友全的手下,都有习练内劲,算起来他们都是七品庚字的武士。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尤太医给宋阳改造经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