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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爱十年 第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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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雨报的法律。”
“你呢?”我问他。
他耸耸肩,“我不报了。”
我正要问为什么,吴雨在一旁悠悠开口,“他要去美国了。他老爸正在办手续,去那边直接联系大学。”
啊?
我怔怔地看着白天龙。这么大的事,他当哥们的,居然都不告诉我。心里涌起了被背叛的失落感,费解地看着他,想开口问,张张口,却没说出话。
五 兰舟催发2
将近半年的相伴——
他把自己当作我的对手,给我友谊的支撑和温暖,始终象马拉松比赛的陪练,在我身边一同奔跑,奉上鼓励、奉上希望,奉上感动,让我渐渐成就,感受完美。不开心的时候,他陪我在操场上奔跑;考试失利、意志消沉,是他陪着我在梯田上走了一路一路;我不说的,他沉默着不问,疯狂喜悦时,他和我一同感受快乐,象个大哥哥。
哥们儿。
但似乎,我对他的这种依赖和习惯,又不仅仅是哥们的感觉。
但什么都没有时间想了。千军万马征战的沙场对垒,我们都已经站在战场上了。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三天,终于,紧绷的弦可以放松,终于,不用在把自己的命运栓在那艘孤注一掷的船上,终于可以在等待命运判决的忐忑不安里,稍稍有了放纵的念头,也终于,摆脱了之前始终伴随的母亲的唠叨与管控。
她终于肯对我天天在外面疯玩挣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和吴雨、白天龙,围绕着渭城、陕西的其他周边城市,游山玩水。反正他们两个钱多得花不完,我也当仁不让,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花。
玩了近的地方,决定出趟远门,把自行车骑成了汽车的速度,从渭城到8o公里外的华县,半天就到了。不顾体能已到了极限,三个人上了华山。
那时上山还没有缆车,晚上1o点上山,拼着命要看第二天的山顶日出。相互搀扶着苟延残喘,汗湿了衣衫,在月黑风高处租了破旧的军大衣,互相瑟瑟发抖地拥着取暖。终于等到日出如火,看见了希望的晨阳,欢呼雀跃得好像昨晚奄奄一息的细胞,又全活了过来。
下山时我已经快虚脱,全身的肌肉都那么疼痛难忍。脚也磨出了水泡。他们两个人倒真是够义气,一人背我一段,我身材丰满,每个人都被我折磨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下了山,他们劝我要趁热打铁,我竭尽全力骑了半天,终于四肢健全地骑回了渭城。
回到家,我大病一场。这么可着劲地折腾,不病才怪。也还好有这场病,免了对命运结局猜疑不安的纠葛。据说那些没病的同学,三天两头就去学校看榜,精神紧张程度已经快比上范进中举了。
直到那个日子,我病还没大好,睡着懒觉。
电话响了,是白天龙。
“你想听好消息坏消息。”
“你看了?快告诉我。”
“你考上了。”
啊?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却让我满心狐疑。他是不是逗我?骗我?怕我受不了打击?他撒谎?他不敢说实话?他怕我极度绝望,想不开会自杀?
无数个问号包围了我。我忽然红了眼,被极端的疑虑和不可把握的无力感冲击,口气变得急促凶狠,“别开玩笑,这种时候再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边涌出笑意,“慌什么?沉不住气?我不骗你,你真的、真的、真的考上了!”
天,你真的开眼了吗?天啊,我居然考上了!我这个人间的不可能,居然考上了!
我从班上学习成绩最后的一名女生,在最后的生死存亡时刻,一跃成为全校的第8名!我所有的志愿都可以实现!
我眼圈发黑,全身几乎瘫软,很想学范进,去抓只鸡来杀,并同时进入疯癫欲狂、如梦如痴的状态。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折磨我16年的一个魔咒,控制我年少青春的无形桎梏,难道你就这样轻易地大开了镣铐的枷锁,解除了我手脚的束缚?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我的世界,就在这一天将揭开新的序幕。
五 兰舟催发3
半年过去了。我在孤独中奋斗的2oo多天,忍耐、执着、饥渴般求知、奔赴理想、意欲获得凤凰涅槃般的重生,忘却了周遭所有冷漠、敌对、不屑、轻视、道貌岸然的目光,任凭感情颠沛流离、真爱衰竭,只为了求得一个结果,来证明自己。
而我居然,得到了。
放下电话,头脑无序地冲下楼,将自行车的速度疯狂骑到腾空欲飞,我被内心中的狂喜弄到心神崩溃。我心里有着无法言喻的疯狂,有着无法形容的渴望。看着天上的云彩和晴空万里,我只想它能助我一臂之力,将我送至遥远的彼岸、送到我逃避了这么久,依然不敢再次涉足的地方
——他的身边。
我想见他。我现在最最想见到的人。是他。
那个黑暗中予我光明和希望的人;那个在声色犬马的场合依然有心让我去读书,独善其身的人;那个永远带着让我动神的暗笑、那个永远置于我心中最隐秘角落的人;我忽然很想知道——他知道了这个结果,会不会笑?会不会还有勇气再拥抱我一次,然后完全合乎我内心需要的,在我的额头印下深深的、重重的一吻?
离开了我,他会不会哭?他会不会,在现在我们已经分离了这么久,还是那么情深依旧、炽烈如初?会不会象我一样地,孤独奋斗,一旦成功,就欢呼雀跃地回头,要重拥住对方孤单的身影,陪伴对方孤单的脚步?
我不在意他的身份,不肯再去在意我们的缺陷。在命运有转折的狂喜里,我对‘差异’有了相当的容忍度。因为跳出来旁观,我更自省——他,并不是一个可恶的人,我没有必要逃避他,因为我自己的身上和血液里,流送着和他一样的本性。
那孤单的日夜,寂寞的思绪、深爱着的一幕幕,不能被我苦读的挣扎湮没,在黑暗里闭上眼睛,不能代表心灵已经风平浪静地封口。我压制了多少次,想要回首去看一眼的冲动,怕自己的目标,在遇见他的身影后,溃不成军、一泄千里。
我是坚强的,并以这种坚强在拼命自律。我对目标的追求太清醒,理智到可以义无反顾。但到了这已知结果的这一刻,我突然放弃了所有的立场、放弃了所有的争战,突然发现——这结果并不完美,因为我振臂高呼的狂喜里,没有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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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繁华欲望的鹊桥,而我却远远地,不敢近观。
我在门口的广场逡巡,正是酷夏,身边不少西瓜摊主,都好奇地看着我走来走去。
我变成了短发,一身青春耀眼的学生装束,带着宽边的白色贝雷帽、浑身都是阳光灿烂的气息。过往来去的都是陌生面孔,没有人记得我,也没有人认识我。似乎我曾在这里出现过、沉醉过的事实,就是黄粱一梦。
正是白天,鹊桥白天最繁忙的是餐厅生意,不过现在早,还没有多少客人。
骄阳似火,我在阴凉的路边撑住自行车,站在人行道的树下,象侦探般地观察鹊桥门口的来来往往,希望可以看到那个高大、让我情绪能有热烈起伏的身影。
等待难熬,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的目标什么时候出现,又必须凝神静气、聚精会神,生怕一眨眼就错过。这一点,不佩服刑警们不行,他们盯人的定力和功夫,简直是非人的挑战。可是我目不转睛地盯了很久,结果都很让我泄气。
旁边卖西瓜的大爷都觉得蹊跷了,扭头问我一句,“姑娘,找人啊?”
“不是。”我慌乱地收回目光,摇摇头。这么渴盼心切,人家不善察言观色的老大爷都发现了,我要做卧底,也太失败了。
去意陡生,忽然发现自己又逾越了原本设定的生命规格,原本坦然的心里闪过一丝矛盾——廖冰然啊,你,还来这里干嘛?
那已经是过去时了,你走的时候不是很潇洒吗?那是一个男人,他不是你可以放下的玩具,说不要就不要?说想要回就能要回?
即使你黑夜里曾经在唇齿间默默念过那个名字、即使你寂寞时常常想起他邪气的笑容、即使你看到身边的男孩,仿佛都能联想到他的影子,但,那又能说明什么?
这么久,你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没有跟他拉过一次手;没有用你冰凉的手,触过他热烈的唇;没有用你的苦难,跟他做过一次交流;没有用你的眼泪,向他表现过一丝柔弱和无助;没有跟他分担过痛,即使现在你的生活和感觉甜了,但你凭什么会认为——他,还是你男朋友?!
就因为他曾经承诺过,而你也曾经承诺过?
拉倒吧!你真愚蠢!你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有你那样一根筋的思维,你以为说出的话,不是泼出去的水?你在人的心上划过一刀,还以为他不会痛,他坚强到可以毫不介意、完全忽略?
心里潮水般的渴望突然回笼,在某一个时刻变成了逃兵,并从此千军万马倒戈自残,直线崩溃。
我速速地跨上自行车,骑得飞快,象我来时一样惶恐逃窜。
五 兰舟催发4
来到华天,匆匆速速地横冲直撞,也不顾门口门童的阻拦,象无头苍蝇般乱飞乱钻。
推开我曾住过的宿舍门,象找救命稻草一般地急切地喊,“岳惠!——”
几个陌生的脸愕然地看着我,没一个,我认识的。
这行业更新淘汰率太高。别说半年,一个月物是人非都是可能的事。我正愣着,门童已带了人匆匆过来,“就是她,她不打招呼就闯进来。”
我定睛看他身后的人,却是军哥。
他静静地打量我,突然微微一笑,一句话似是说给门童,也是说给我听的,“没事,这是以前华天最红的小姐。”又走近我,带着柔和的笑,“廖冰然,你来干嘛?”
有一刻心神恍惚,这有着熟捻开场白的偶遇,就像发生在一年前。那天,我第一次与他见面……
“我找岳惠,她在吗?”
“改行了。”
“干什么了?”我暗暗吃惊。
“自己开了个酒吧,现在当女老板了,很厉害啊。”
我暗暗高兴,这结果,我觉得总比在这出卖青春强。“我怎么能找到她?”
“我给你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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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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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夏酒吧,选址闹市,这热浪袭人的酷暑,听着名字,就很让人凉爽的感觉。
岳惠早早地迎在门口,见到我,笑得花枝乱颤,简单招呼几句,就带我进去。我细打量整个规模,还真是不小啊。她不过是让我看个大概,就带我进了一间独立的小间入座。
看着墙上张贴的前卫海报、风格另类的广告效果,让人目不暇给。我一心读书的半年,娱乐业却按照自有的规律,一步步走得令我仍然触眼陌生。不是这个行业的人,始终对它的变化感到诡异,它真是沧海桑田的一粟,似乎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的所有成果,在这里体现得最直接、最快速。
岳惠招呼服务生给我上酒水,我伸手一拦,“不用了,给我倒杯水就行。”
岳惠带着怪笑看我,暗含深意,“怎么,改性格了?我可觉得你除了发型和穿着,别的什么都没变。”
“你也一样。”我看着她精描细化的妆,回敬她,“别看做了老板,骨子里如故,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曾经怎么让万人景仰!”
她笑,然后奚落,“你够沉得住气的,现在才来找我!说实话,我还真想你。”
“想我不在,没人给你惹事,过得太闲?”我撇她一眼,又四顾左右,“可以呀,够有钱的,开这个不少钱吧?一夜暴富了?”
她笑得古怪,表情现出不自然,“里面有我的钱,不过,”她凑近我,“你也知道,我哪有这本事?以前税务局的张局,你认识吧?”
那个男人,我有点模糊的印象。
“他出的钱,我不过入个股。现在,我跟了他。”
五 兰舟催发5
收受的贿赂,总要慢慢消化。而如何把来路不明的钱,变成正当的盈利,又始终是某些特权者的心病。而餐饮、夜总会、酒吧等地拥有充裕的现金流,成本大小难以查证,从表面上看资金来往都是正常经营,毫无特殊之处,但可以通过支票付账后提现,流进个人腰包。
我听得目瞪口呆、似懂非懂,经济学中关于洗钱的第一课,听得了无头绪。
她见我呆滞又认真的表情,暗暗发笑,突然停住,“先不说这个了。”
“呃,你去哪上大学?”
“西安吧。”
“太好了。”她鼓掌欣喜。
“干嘛?”吓我一跳。
“我们有打算再开一家。渭城市面太小,西安前景更大。虽说宁做地头蛇、不做乌龙尾。但这里,还是没什么发展前途。”
我听到‘地头蛇’三个字,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我原本要来,是要打听那个人的情况。忙正了神色,问,“我想问问他。”
“他?”岳惠话语突然止住,正色道:“哪个他?”
看我暗暗发怒的神色,突然噗嗤笑了,“唐博丰?”
明知却要故问!我端起杯子喝水,将神色隐入杯口,将热烈的呼吸和二氧化碳融入玻璃杯,轻轻地问,“他还好吗?”
“自从你走以后,他就去了新疆。这半年都没见过面了。鹊桥听说赵普云给了他,不过现在是胡朋替他看着。”她不再逗我,似乎把所有事和盘托出,看着我黯然的神色,突然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你还喜欢他?”
我沉默,低下头,突然心里有一滴泪,慢慢地湮出心口。发紧的感觉、沉闷的感觉、哀痛的感觉、百感交集。但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做任何分辨了,神情变得死寂。
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它给我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但现在才让我发现真相——我似乎在跟一团空气作战,我愤恨地出拳、打斗、咬牙不甘,而对方却不出现、不躲闪、不喊痛。时间和空间玩弄了我,它让我的满腔情怀无力发泄,找不到出口。
我梦想成真,却丢了爱情。我是狗熊,留了芝麻丢了西瓜,可它们哪个是西瓜,哪个是芝麻?
岳惠轻声叫我,“冰然、冰然……”
我多想让眼泪潸潸流下,而不是就这样隐忍,脸色憋得通红。感觉空落落的、似被人强行淘出去了什么。辘辘车声如水去,飞鸿已过,百结愁肠无处诉。
我是真的爱过吗?难道还是,那只是不堪回首的一段青春往事?此刻,它已如烟如梦般消散,在世间不可能再有轮回?
还是?那一朵,还没开放就枯萎了的花?还是,那样仓促的一个决定?一本刚打开,还没完全沉浸入心神的书,那在我眼中完全是不经心的一次别离,已经决定了整个人生的种种宿命?
岳惠的声音响起,“如果伤心,你怎么现在才有感觉?当初你走的时候,可是一滴泪都没流。人家唐博丰可是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好脾气全都没了,谁都不敢惹。”
“他做了什么?”我强忍着心中喷涌而出的泪意,嗓音哽咽着问。
“他去新疆,也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惹出了什么事吧。总之,是在这里留不下了,赵普云又爱惜他,给他发配走了。”
是吗?他的命运里也有艰辛、也有苦难吗?而我,这个自以为爱他的人,在哪里?
我凭什么说他自私?在他的人生需要我的时候,我一样地不是为了锦绣前程,选择了逃避?人生啊,爱情难道真是风花雪月的东西,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随便一种飘忽的威胁,都能让它战栗不安、萧瑟崩溃?
我忽然明白:原来有的东西真的是——失去了,就再也拿不回。
六 情断渭河1
六 情断渭河
母亲一脸喜气,脸上笑开了花,仿佛苦心培育的摇钱树开花,达成了她心愿、完成了使命,她因此也将名垂千古、青史留名。一见我回来,就赶紧迎上来,“冰然,一个姓白的同学打电话来过。”
白天龙总给我打电话,慢慢地她也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她心里有万般好奇、百般猜测,但我总将他守口如瓶。不过就算没他的事,我一向也很少跟家里人说话的,尤其在她面前,越来越像个闷葫芦。
“说什么了?”我面无表情地问。
“找你有事,说给他家里回个电话。”她飘忽躲闪着揣测的眼神,打量着我的神情。但我一点儿都不想让她得到任何捕风捉影的信息,因为不信任。
进自己的屋,砰地关上房门,将她所有欲言又止的征询挡在门外。终于,将头渴望窒息般地钻在被子里,在憋闷的环境里,心痛欲绝地开始哭泣,大张着口,哭得歇斯底里。
啊,我把我的初恋弄丢了!我把我爱的人弄丢了!把我最喜欢最喜欢的感觉弄丢了!
直到此刻,我才尝到失恋的、无助的、失魂落魄的滋味。
哭够了,抹抹泪,想起还要打个电话。
那个人似乎是等在电话边似的,才打过去,就立即接了起来。
声音、语气热烈:“是你吗?冰然!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在家?”
“你找我,有事吗?”我淡淡地,刚刚发泄过那么痛彻心扉的悲伤,还不能一时之间让转变自如,无法回应同等的热烈激动,因为实在做不到。
“今天考中的人,大家都想庆祝一下。大家都约齐了,准备东西烧烤,五点钟,在团结湖,你来吗?”
我拿着电话,突然觉得那种企望渴盼形同天籁,离我那么遥远。我此刻凄凉、绝望的心境,怎么会有一丝及时寻欢的兴致。觉得心里和嘴里都是苦涩的。
“你们玩吧,我不去了。”
“怎么了?”他的语气转得平静,似乎体会到了什么,“你怎么了?”
“跟你无关。别问。”我淡然地说着,那突然转变的关切语气,让我忽然有了欲对他倾诉委屈的脆弱,但狠狠地,似要保护自己灵魂深处的宝藏似的,挂了电话。
颓然地躺在床上,抚弄发梢,了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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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个小时后,听见有人敲家里的门。有人去开,听见是母亲的声音,“你找谁?”
“阿姨,廖冰然在家吗?”
我一激灵,猛然起身,下床走到门厅,看到不速之客居然是白天龙。
他竟然敢来我家!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气质不俗,长相一表人才,言谈举止彬彬有礼。白天龙的表面功夫,第一感觉做得非常到位。第一次有男孩子上门,不知我妈对‘我家有女初长成’是欣喜还是其他意味,总之,我看到她居然笑得热情,合不拢嘴。
她一向对我的同学都尊称为狐朋狗友,谁来我家,最后的心得都是‘你妈太凶’。她能笑成这样,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冷眼看她将白天龙奉为座上宾,丝毫没看出她有任何做作和虚伪。还是?——白天龙看上去就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学生,举手投足间都有良家男子的沉稳气质,是她成天挂在嘴边、欣赏的那种。
冷冷听他们寒暄。
“你叫什么名字?”
“白天龙。”
“哦,跟冰然是同学?”
“是。同班。”
母亲看我一眼,“你站着干嘛,同学来了,你招呼一下啊。”
我象某种权益被侵犯了一般愤怒。突然走上前,从座位上把他粗鲁地拽起,不理我妈愕然的目光,拉着他离开她的视线,面对他,目光中含了凉意,咬牙切齿、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质问,“你来干嘛?谁让你来的!”
他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只是深盯着我的脸看,仔细认真的程度,几乎让我停止呼吸,担心他真的看出什么端倪,忽然将目光躲闪开去。
“今天的聚会一定要去!”他的语气里出现了对我从没有过的坚定,有一瞬间这霸道的命令让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我抬头看他,模糊中分辨、想努力回味那种错觉,神情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坚定地看着我,“过两天我就去美国了。我拖着,就是为了等你。”
“等我?”我自语地问,看着他,目光犹疑。
他语气笃定,“是的,等你的结果。如果如意,我就放心。”
六 情断渭河2
我明目张胆地拉他的手出门,脸色铁青。我妈见我发狂,却怔怔地站着,不知如何以对。
他跟着我飞奔下楼,一路上我欲速即达,不说一句话。到楼下,我跨上自行车飞驰而去。白天龙骑着山地车,也紧紧跟上。我们相随一路,直到离开单位大院,才在无人的道路处,停下。
白天龙默默地看着我,感受我突如其来的怒气。他的阳光形象,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是沉默的、冷静的,跟以前幼稚、随和、喜欢调笑的那种状态有所不同。
我回头看他,神情清冷,突然出言,“我不去。如果你有话说,就在这里说。”
他推着车上来,打破了一直的沉默,“冰然,你知道,我并不只想做你哥们。”
“不要得寸进尺!”我大怒。
他看着我,沉稳而又宁静,似乎丝毫不以我的怒为怒一般笃定。
“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不算冒犯,也不算罪过。冰然,你不要那么偏激、那么自闭。你身边的世界,包括你自己,都是很美的。你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戴上沉重的面具,非要活得那么累、那么辛苦?”
“我愿意,要你管!”我气呼呼地白他一眼。
他没有笑,也没有不悦,只是依然目含深意地看着我,“对哥们而言,你这样不称职;对追求者而言,你这样太残酷。我喜欢你有个性,但是也不愿意被你伤害。冰然,我有多喜欢你,想把你的世界当成我的世界,在我19岁生日那天就想做一个重要决定,你不让我说出口,但不会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竖起一道墙,非要把我挡在你的世界之外?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子,你能不能现在面对我的时候,也勇敢一点?”
勇敢?
他认为我逃避?认为我懦弱?可是,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和我隔了两个世界,我们的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我的过去不可能和他有交集。
我恶狠狠地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
他微微颔首,冷静地答,“是的。谨听指教。”
我冷冷地笑了,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心思。他要了解我,他居然想了解我。了解我背负这么重的枷锁、了解我活得那么沉重的原因。
那好,我就让你好好了解我!
你这生在蜜罐里的富家子弟,我给你讲这个故事,说出来——吓死你!
“你跟我去个地方吧,或许我能触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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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岸边,夕阳如画。我来过这里,那时远山氤氲的黑影给了我梦想开启的希望,我寄望于一份感情、一个男人给我带来家的温暖和幸运的重生。我永远记得那夜的灯火璀璨,它们就像我的心灯,在被绝望扑灭后又被热情点燃。
他穿着风衣的背影,高大地笼罩在我孤苦伶仃的心上。那一刻,我所有的依赖,都只奉献给他,所有的信任,都只肯专注于他。那份初恋的情,于我而言,就像这永无止息的河水,河水浪涛不绝于耳!就像远处层峦叠嶂,山峦回声不绝于世!
可是,我们却误会了彼此的真心,初恋的纸船就这样夭折在命运的河流里,被大浪和漩涡合力吞噬。虽然我也知道第一次,永远会是脆弱的试验和败笔,但我总固执认为——我们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因为我们真的是一类人,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一类人。
总要找出理由,为不甘心、不放弃找借口吧;
总要黯然神伤,为了某种打击和失落,找到心灵的出口吧;
和着夕阳不再令人窒息的热浪,和着桥上呼啸而过的车流,和着尘世间纷纷扰扰的杂乱。我站着,不停地讲。语气时而热烈、时而忧伤,但是,只想倾诉,只想象一个主角,尽力地去诠释、去上演当日的片段。
最后,黯然地结尾,“你都听到了吧,都听到了吧?”
“我曾经做过小姐,在哪种地方过了4个月。我不自卑,是因为有这个人,始终为我挡着伤害,即使他消失了,但在我的心里,他永远存在。我丢失了那份情,觉得自己很无助,因为我不知道怎样做,才可以让我的心宁静、好过一点,我不是没有爱过,只是这份爱情让我很受伤。最初我离开,心里有不舍,但是体会不到疼。我梦想着,他一定会守着诺言等我,我相信在我最不值得爱的时候,他爱了我,那么,在我完美的时候,他更不会放弃我。所以,那时的分离,我只认为是个玩笑,是对我们的考验,是小别,是为了重聚的小别;”
“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因为我还想爱,还是很想很想去爱。但是,却找不到了,发现世界上最让我留恋的东西,居然消失了!不见了!所以,我很害怕!”
六 情断渭河3
“我害怕这种失去!我恨不能它从来就没有过!那样,我就不会象现在这么脆弱,象现在这么依赖!”
“你懂吗?你懂吗?你只是说喜欢我,可是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一类人,你总是不当回事!我说的够清楚了吗?我不是个好女孩儿,从没想过会有人欣赏我,你肯跟我做哥们儿,我心里都觉得很幸福!请不要让我再扮演别的角色,我会觉得很累!很累!”
当过去的一幕幕,象潮水一般将我情绪淹没的时候,我以为面前的男孩子,一定会面有惊惧之色,听到结束,肯定会落荒而逃。他这样养尊处优、家境优越、生来要什么有什么、从没吃过苦、过得那般惬意的男生,是不会懂我内心的苦楚的。
或许,他会冷冷地走开,然后嘲笑我,给我一个屈辱的背影,说一句,“不好意思,我看错了人。”
可是,他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听得认真、听得投入。盯着我的脸,不放过任何一种真情流露的表情,我的脆弱、我的无助,居然勾出了他目光中的怜惜;我的歇斯底里、我的愤怒,居然让他心生同情。他目光中的宽容毫不隐藏,整个人,都似乎经历了我的故事之后,稚嫩年轻的脸庞显得更成熟,或者说,更有男人味。
他对着我形同崩溃般的无助,居然伸出了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冰凉的体肤,触之生温。怔怔地看着他,心里的某种强硬正在现出柔软。
他站到我的身边,跟我距离很近很近,目光中有坚定的、肯定的情绪在燃烧,“能做到象他那样的男人,世界上不会只有一个。冰然,如果你早先遇到的是我,我也可以一样,只想到去保护你!”
“谁说你不是好女孩?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我以遇到你这样的女子为荣,我真的感到曾经做你的哥们非常荣幸!”
他伸出另一只手,为我拭去了因激动而忍不住流下的泪,“永远不要怀疑你自己、也不要轻视你自己。冰然,我喜欢你。知道这一切,我只感到我更喜欢你了。是那种着了魔的、全世界的灯光加起来,都不及你的光辉让我感到心里明亮的喜欢。”
“不要非要给自己理由,去拒绝我。那样,对我不公平。我不知道他的事之前,就已经喜欢了你,你要拿他的消失惩罚我,对我不公平。”
天边渐有暮色,我抽回手,转身默默地看向桥下的河水,也蜿蜒着无尽的暗色。似乎无声无息地,湿润着这片土地。热风吹着我的头发和脸,山峦深处似乎冥冥中有声音,用遥远的耳语着提醒我:生命终将继续,过去的已是历史。我可以追悔,可以伤心,但是发生的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粘在我身上的风尘气息,已经慢慢消失。黑暗的尘烟落尽,为何我的心中,无法摆脱那彻头彻骨的寒意?
尘烟落尽寒意生,我望向他曾用想象向我描绘过的那片土地,暗暗地想:他不会回来了吗?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倔强着唇角的笑意,转身面向那个给我温暖的男生,柔柔地笑了,“这不是惩罚,天龙。这是等待。如果我以后真的再遇不见他,我就不拒绝你。”
他比我更倔强,几乎是立下重誓般地斩钉截铁,“你等我7年,7年之后,如果他没再出现,你就不许再拒绝我。”
7年,形同魔咒。这么漫长的岁月,谁还会记得此处年少的誓言?白天龙,我终归只能把你此刻的痴情,在心里收藏。也好,即使我们将来不能再相遇,我也会把这句话,当作心灵中最美丽的回忆。
别了,渭桥,从今天起,这个地方,我再也不会来了!人一生中还要探索多少陌生的地方、奇妙的风景,你是让我最初初动情的角落,我会永远地,把你和那个男人,在我的心里珍藏,永不遗忘。
第二卷 背水一战傲红尘
十一 职场独舞1
职场独舞
2oo4年,北京
中国有两大最举足轻重的城市,一南一北,南为上海、北为北京。而北京是一国之都,欲望、繁华之中似乎又不失传统、人文的气息。毕竟相较于上海,这里,一街一景、胡同大院、满清皇家园林遗迹还是凝聚了千年文化沧桑,耐看,也有沧桑感。
大学毕业之后决定来北京,心底里是被传统文化的魅力所吸引。其他的城市,虽然繁华,但终归缺了人文气息。明清朝代虽然销声匿迹、如滚滚东逝水,北京却是与现代社会渊源最近、记录历史风云最完整、最能让热衷文学者、历史学者魂萦梦牵的城市。一部《故宫》就令人百看不厌,皇家故事演绎千遍,依然让人身临其境、热血。尤其是对我这样热衷历史的人来说,其饱满的文化底蕴着实耐人寻味。
虽然学经济出身,但骨子里不放弃对文学的热爱。这种热爱,也包括了对现实生活有目的的选择。毕业前摩拳擦掌,对即将能大展伸手跃跃欲试,出笼心态如久饿之虎,过五关、斩六将,阴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最终能到达我梦想到达的城市。其中坎坷,之后便叙。
今年,我24岁,刚刚跳槽至著名跨国公司金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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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o年来北京后,曾就职于普通金融企业同为达4年之久。自己美其名曰‘按兵不动、专职蛰伏’,2个月前,被同事童欣拉下水。
“廖冰然,这年头还考验企业忠诚度?你脑子秀逗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到我们那儿都是经理了,你还在那边混成光杆司令一个?”
“小生不才,无德无能,就这样吧,挺好。”我一边接着手机,一边警惕地四顾左右。同为职场规则苛刻,上班时间不能打手机、聊私事。
“我看不过去,你知不知道那个老chu女主管,都要跳了?你还能呆得下去?”
这我倒是没想到。她说的老chu女,其人性格诡异,气质超群,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刻板形象—:不戴眼镜,不穿黑西装,穿着时尚,打扮新潮,周一至周五全面宝姿、fornari、eta品牌,外表上轻描淡写的雅致化妆看去,绝对不会让人联想为老chu女,就是行事阴险,强迫员工加班,任何工作业绩、报表通通让手下搞定,她上报时还不忘踩你——说你此处彼处处理欠妥云云。
“真的假的?”
“我还骗你?她要去全通,那边人力资源部的人是我高中同学,听说,新的身价不菲。”
“哦,那是当然。”
她是那种把事业视为生命的人,有家不归,不结婚,没孩子,没男朋友,她不嫁给工作,还能嫁给谁?
“机会难得,金盛刚刚入住金融街,正在抓紧时间招人。今天刚刚正式发布招聘公告,我刚刚知道,第一个通知你,赶紧决定!”
此刻,那老chu女正打开办公室门,骇人的目光从远处的写字间直射过来:
“廖冰然,请来一下。”
“不说了,下班约你,bye!”我匆匆挂了电话,将手机扔进书桌抽屉。
职场生涯简直就是连轴转,公司制度让你任何时间都不可能留给自己。数不清的报表、处理不完的邮件、文件,接不完的电话,身子骨差点的女孩子,我认为根本就不适合在公司做,肯定会得发烧、感冒、免疫力下降的职场综合症。
一进老处的办公室我就犯憷。
她向来找我,无非是两件事。
一是我负责的部门业务品质报告,二是我主制的财务报表。同为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