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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爱十年 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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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雨接话,“为了挣钱辛苦奔波,尽责任的父母,将我们全权委托给保育学校。在那里吃、住、学习、交朋友,一直到初中毕业。”他对我眨巴着眼睛,似是提醒我他引用了我的话。
原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张照片那么温馨,原来也是假象。没有多想,白天龙已经在我盘中夹了很多菜,一边说,“今天吃得晚,早饿了吧。快吃。”
身旁的沈翠噗嗤笑了,“天龙,你就不跟大家介绍介绍?”
介绍什么?我嘴里含了食物,疑惑不解地抬起头来。对上白天龙略含深意的眼神,忽然逃离地低下头去。
他讳莫如深地开口,“今天只是开始,以后,会给大家介绍的。”
我的心,忽然沉入了如水的深渊里。
三 寂寞玫瑰4
那班朋友,似是个个备了生日礼物,将小沙发上堆得满满。即是保育学校的同学,许是家世和他相当吧。这朝气蓬勃的人群里,只有我,似外来客,透着与众不同的寒酸。
对感情麻木或迟钝了,但敏感的心绪,还是一触即发。尤其是沈翠突然问我:“冰然,天龙过生日,你送他什么了?”的时候,我忽然警醒。
对上白天龙宽厚笃定的目光,我定下神,语气依然小心翼翼,“我,没来得及准备。”
看着众人眼中坠下的失落,我忽然心生一计,“不过,看着刚才大家的热闹,倒是想起了一首宋词。不知道拿这个送给他做礼物,合不合适?”
“行啊!”沈翠和另一个女孩开始起哄,“高雅!高雅!相比之下,我们可太俗了!”
我沉思片刻,出口吟诵贺铸的一首词。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请盖拥,联飞躻,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镞犬,白羽摘雕弓,狡|岤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薄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一气呵成地说完,白天龙向我手上递上一杯橙汁让我润喉,神色间满含笑意。
沈翠和其他人,都惊得愣愣的看我,好久才回过神来,却问吴雨,问白天龙,“你们班大才女吧,啊?这么长都背得下来?啊?”
白天龙笑着摇头不语,吴雨却看着我目光渐渐明晰。
“廖,——冰,——然。”他不出声,却用唇语叫着我的名字,忧郁的眼里,现出别样的意味。在众人目光的逡巡穿梭里,在游刃有余地巧妙逃避。似有意遮掩,端起玻璃水杯喝水,眼睛却从透明水底折射的光里,看着我。
“切蛋糕了啊!”有人大喊一声,应者云集,众人呼啦啦地散了。寿星却慢吞吞地起身,一边问我,“帮我?”
我余光看向吴雨,感到他正看我。
轻轻、委婉地拒绝,“谁的生日,谁做主。”看看墙上的壁式挂钟,“十点了,太晚,我想回去。”
“明天还要上课。”那时还不是双休日,周六也要补习。
白天龙一怔,眼里漾起别样的情绪,似乎我风轻云淡的拒绝,让他激|情陡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还是喜怒不形于色,表现得愈发成熟费解。
“那我送你回去。”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说。
更离谱的是动作的快速,瞬间取了我的外套递给我,“现在就走。”
说风就是雨的办事效率,让我都不由叹服。我低头暗暗地笑,一边穿上衣服。看他指手划脚地吩咐吴雨,“我走了啊,你帮我招呼。”
吴雨眼里漾起别样的情愫,看着他也看着我,让我朦胧着却看不懂。他轻描淡写地埋怨,“到底谁过生日?让我在这儿过夜?”
但白天龙不听他说话,已带着我,径直走出门外。
门外静夜的空气,有着清冷的温度。夜深人静,即使布局胜过花园的美丽妖娆,此刻也已是草木皆枯,秋景萧索。他走去要开摩托,我拉住了他的手,“不用。”
“就送我到小区门口,我自己可以打摩的回去。”看他眼神,也知道他不肯接受,所以我语气着重,坚持,“让我自己回去。”
不想让他知道我住哪里。今日应他邀请,做梦般地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与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个性、生活背景的差异太多。人与人的命运,不是轻易就能有交集,会修成正果。今晚,我就像灰姑娘,脱下了水晶鞋,只想逃离有陌生王子的皇宫。
三 寂寞玫瑰5
寂寥无人的长街,却灯光璀璨,光明笼罩。
我和他灯下的影子,随着过往的灯光移动,却总能在脚下相依相伴,不无诡异。
空气中流动着我们静默的呼吸。我平静如初,而他,却气息越来越急促。终于,他最先打破了沉默,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我也停下,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感觉到:今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他略低下头,轻启唇,在背光的场合,身形居然很像唐博丰,一样地高大、健硕,只不过他,多了许多青春活泼,始终有属于少年的稚弱,而那个人,始终是那么强势、老辣,象是背负了沉重的担子,看表面就似乎活得很辛苦。
心里暗暗摇摇头,他不是——他不是他。
而我,为什么?又会在这样的灯光下,默默地想起他。
我面前的少年,却打破沉默般地开口,他将某种热烈的情绪起伏压制得平静,将话语吐成一字一句,但仍有要将我心灵剖白开的冲动:
“你是我见过、最有个性的女孩子。从你的眼睛里,总能看到一种莫名的沧桑感。我看不透,也看不懂。你,真的很特别。”
我看着脚下我们黑色的影子,因为他站在我面前,而在灯光下自然重合,不分彼此。却依然是茕茕孑立的单独一个。我抬起眼,看着他一脸轻松。
“我很普通,千万不要这么想我,会让我觉得自己苍老,活着沉重。”
他盯着我的眼睛,却露出更认真、急切需要求证的表情,“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能什么都不在乎,遇事会这么冷静?能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或者最厌恶什么?你在什么时候,才会变得情绪失控,表现得非常在意?”
我愣住,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灵魂都被这高深的问询难住,有一刻,头脑一片空白。因为我居然,真的哪个都答不出。
面露一丝迟疑,勉强现出一丝微笑说,“你真是问到我了,我不知道:世上有什么,会是我真正在意的东西。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想欲求一件东西,求得过分强烈,会夸张到连生命都不要,连命运都不在乎。我从没尝试过——心灵沉浸在‘在意’里的感觉。”
他凑近路旁的树丛,淡淡地看我一眼,慢慢开口,“我以前也没有。连亲情我也视作可有可无。爸妈来学校看我,我高兴得想哭,不来,我也慢慢地无所谓。不缺钱,不缺朋友,要什么有什么,该我拥有的东西,我基本上没缺过。可是今天,我19岁,突然发现,我的生活里,还是缺了点什么。”
他的语气忽然热烈起来,看着我满含激|情。我预见到他要说什么,却突然伸出手,用四指轻轻抚上他的唇。
“别开口。”我沉声氤氲着答,窗户纸一捅破,所有的梦都会碎,好的愿望、合适的距离也会变得虚无,我不认为我担得起破坏如今这美好的责任,它只会让我懊悔自己误闯误撞的鲁莽,是本质上的罪魁祸首。
“别说,”我声音低柔,却因自己这样残忍对他有意安抚,“我是你的哥们儿,而且会是最好的哥们儿。但是,千万别把你想说的话说出口,”
“我,求,你。”
我温柔的语气里,充满了真挚的恳求。我真的并不需要爱情,我还没有成熟。但是我,我非常需要平等的、不含任何占有和归属意味的友情,在我独立孤绝的处境里,让我感到温暖舒适,感到游刃有余。
只有伟大的友谊,才会提供允许你显露个性、做你自己的可能。你永远会处于被欣赏的位置,因为你是你自己而被对方喜欢、注目,不需要任何改变,也不需要付出太多,以求对方爱你和你爱对方的天平不偏不倚,不会为了得与失、少与寡耿耿于怀,斤斤计较。爱情,总有一方受苦或付出太多令产生不安,自惭形秽时又容易否定自己的优点
三 寂寞玫瑰6
缺点。
他被我的冷静惊住。瞬间眼里涌满了失落。但不可思议地,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象是承诺什么似的郑重点头,他的手轻轻摘下我放他唇上的手,却让我毫无防备地,将那卷曲的四指手背,放在唇上深深一吻。
“我试试做你的哥们儿。我的哥们儿!”
他笑得坦白,竟焕发了莫名的快乐,连带我的紧张情绪,也放松下来。我们用默契相视着笑,继续往前走。
“廖冰然,”他出其不意地忽然问我,“你是不是很想上大学?”
“嗯。”
“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吗?”我奇怪地问。
“我想,不过不想象你那么沉重,那么拼命。看你读书的样子,真是埋头苦读。你就不能表现得轻松快乐一点吗?”
“轻松?”我语气里含了嘲讽,“你是说象你和吴雨那样,在课桌上鬼画符?”
“你在观察我?”他忽然停住,眼神里似笑非笑,“你还看到了什么?”
“不上大学,你也有别的出路。”我重重地叹口气,“不过,我除了这个目标,别的什么方向都没有。这是我唯一的理想,是目前支持我唯一的动力。我必须要得到一个完美结果,才会心满意足,才会认为我放下了一切,都值得。”
“你放下了什么?”他目光犀利,深意陡现。
我忽然停住,原来再警醒防备,心灵上自然而然的悸动,并没有上锁加以约束。真实的情感,往往就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没什么。”我思如泉涌,曵然而止。对上他的眼眸,却发现那里有着栗色的澄净,象琥珀一般发着稀有的光。
“在命运冲刺的时候,靠运气是不行的。真正要靠的是冲破世俗观念的勇气,百折不挠的拼搏和出奇制胜的策略。你们看着我那样念书觉得很土,很可笑是吗?我不是那样想的,我只在里面感到了理想即将实现的幸福。我也不听你们如何评价我,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别人的脚步,我不同任何人竞争,所以短期内不会尝到失败的苦。我挑战的对手只有一个:把一件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把原本平凡的人生变得不平凡。”
“我身后没有退路,除了孤注一掷,背水一战,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廖冰然,”他忽然无法克制冲动般地喊我名字,“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看见他无法掩藏的热烈情感,青春的脸上漾起了迷离的神情。非常纯净的一种气质和情感,在淡淡的、年轻的生命上空盘旋。我忽然感到震惊,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又点燃了这世界上某种莫名的渴望,而那星星般的燎原之火,居然会产生烧灼我周围空气的剧烈热度,让我不由得产生无力控制的失落感。
还好,我们已走到门口。我快速地伸手拦住一辆飞奔来的摩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匆匆地坐上,对他飞速地招手告别,然后灰溜溜地逃之夭夭。
四 骤雨初歇1
四 骤雨初歇
人生际遇就像酒,有时苦,有时烈。
摩托车突突地僵吼着到达我家的大院门口,我下了车,步行。
已经很晚了,又是冬天,路上已没有什么行人。办公大楼和家属区的楼房,亮起的灯光因满树枯枝而显得亮影稀疏。我紧了紧背包,几乎是小跑着回去。
气喘吁吁地一路疾走,终于到了楼门口,向楼上窗户望去,倒是还亮着灯。
忽然心里有了忐忑不安,今天晚回家,居然忘了打个电话。我不是心细如发的人,做事总有考虑不周的鲁莽。不知道,他们是否在等我,又是怎样的不安和心急?
跑上楼,平静呼吸然后敲门。
无人理我。
我感觉诧异,家里明明有人的。再敲,还是无人理我。
“妈!——妈!——”我有点慌神,大声叫着。隐隐地,不好的预感笼罩了我。
拖鞋踢踏着靠近门口,却是冷冷的声音,尖利而又饱含着不悦。
“你还知道回来?!”
怎么了?我有点莫名其妙。
“你开门啊,让我进去。”
门倒是开了,但母亲却挡在门口。一脸愤怒与严肃的表情,让我突然心开始莫名地突突直跳。
“你还知道回来?”她带着气恨的冷笑,
我无语地低下头,我是应该跟家里打个招呼的,但毕竟事出突然,时间又安排太满,我根本没想起来。
“同学过生日,请我去。”我小声解释,带着歉意。
“呃,我还当你又鬼混去了。”她冷笑着说,却突然不知道触动了她哪根神经,“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跟同学过生日!跟什么狗屁同学!你全班倒数,一事无成的玩意儿,现在还不好好读书,还有脸大晚上地去跟同学聚会!”
“人家都比你强,人家一天不学、两天不学也比你强!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被人家耍得团团转!人家叫你去,你就去!没脑子的东西!”
我的自尊突然一败涂地。整个楼道似乎都能听见她咆哮的声音。在以前,这样刺伤我的言语,恨不能逼我找一条地缝钻下去。我忽然想起白天林莉说的话——
“你妈告诉我妈的,我又没有瞎说!”
心忽然不可思议地疼起来。
我不再迟疑或者歉意,变了冷静的语气,隐藏了质问的心绪,尽量让心情平静。按照惯例,她歇斯底里的情绪即将发作,我并不想今晚露宿街头去。
“你要骂,进去骂行不行?”
她一愣,倏忽间神色更为狂怒,“怎么,你还要脸?要脸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三更半夜还在外面鬼混!哪个好女孩子象你!我就要站在外面说,你要脸,要脸就别干不要脸的事!”
我沉声,被暗暗激怒,“我做什么不要脸的事了!你为什么总这么说话?”
“我说你,说你怎么了?你做舞女,在外面卖的!谁不知道?!我就是要说,我都说出去!我让整个xx处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你疯了!”我内心中所有暗藏的愤怒都不可遏制,终于在此刻一触即发,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把我唯一的脸面都撕碎了,还让我今后怎么做人?我在外面忍辱负重,不得已出手打遍天下,只为了维护一点点仅存的尊严,但背后她动动嘴皮子,竟然让我所有的自尊颜面扫地。
身为母亲,她怎么可以这么伤害我?!
“是你告诉林莉她妈那些事?”我的声音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的丑事,人家老早就知道了,我说说怎么了?”她咬牙切齿,恨意重重。
“你真是个长舌妇!”我大吼而出,愤怒的阴云已经完全笼罩了我。
她睁大了暴怒的眼,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突然冲我扑过来,要象以往那样揍我。
我眼皮都不眨,伸出两只手,狠狠地攥住了她的胳膊,将全身的愤怒与力量都集中到了双手,神色暴怒,现出所有内心伸出狰狞着的不甘,“从现在起,你休想再打我!”
她第一次发现我居然比她高出了那么多,第一次从我的头下,开始仰视我。但不过一秒,她就认清了挫败的现实,却因此而更加狂怒,“我打不到你了?!啊?翅膀长硬了!我对付不了你了,啊?”
“就是。”我咬牙吐出两个字,神情也更加狠决,同时狠狠用力甩掉她挣扎着要揍我的双手。
她被我的力气后挫两步,站住了,却是精神崩溃般地怒骂,“你这只白眼狼,我怎么会让你这种东西回来,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远远地,滚出去!”
多么熟悉的一幕,多么类似的画面,却是多么可笑的命令。脑海里闪过无数次带着满心的伤痕离家的一幕,那时无奈、无力抗争的心酸,让我没有任何选择。但是,任何事物极必反,终归都有极限。
今天就是那个极限。我绝不再做沉默的小绵羊!
我紧了紧包,一把推开她,大踏步走进家门。回头看她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是你要我回来,做人请讲信用!”
四 骤雨初歇2
因为昨晚的血性和所谓骨气,我立即遭到了一系列制裁。
昨晚一直在门上插上插销,不想让她进来再对我象倒垃圾一样破口大骂地发泄,虽然她并没有跟来。我一直在百~万\小!说复习,写作业,背单词,直到深深困意,才疲惫不堪地睡去。
起床,背上书包出门,习惯性地去餐桌上拿馒头,却发现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没有早饭,这是对我的一贯的惩罚手段之一。此时,居然故伎重演。
心里泛起一丝冷嘲:想用这个吓倒我,不用了。不吃饭,我也饿不死。
折回房间,拿出珍藏的钱包,发现里面的钞票,所剩无几。钱,真的很不经花。买点复习资料,买点书,我这样的富人,也变得一文不名。偏偏我又对家里高姿态,很少跟他们伸手,打算给他们省点花费。不过,看起来,我给自己留的后路,太窄。
恋恋不舍地盯着那红彤彤的钞票看,却十分克制地,又把它们重新放回钱包。
95年底百元新钞刚刚发行,带着鲜红的喜庆意味。代表着人们热烈追逐的热情和欲望。于我而言,这1oo块,只够买1oo个烧饼。
钱,总有花光的时候,所以一定要有备无患,不能嫌多。这是我对金钱一直的态度。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始终饱含饥渴,对物质并无多少迷恋,但是就是很喜欢钱给我带来的充实感。厚厚的、温暖的、饱满的感觉,它给我安全,让我面对任何威胁都坦然自若,可以换来尊严和自信,买来温饱和快乐,它是善良的天使,让我看到无助背后的希望,我不能——停止对它刻骨铭心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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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往常一样走进教室。还没有开始早读,人声鼎沸的喧嚣突然安静下来。
我有预料。昨天大发声威,就是让人知道我不好惹,同时也知道,老虎一旦发了威,就要忍受更深层次的敌对和孤立。对这冷对的气氛没有一丝不安,反而坚定了步伐,走向最后一排我的桃源仙境。
走近了,才忽然预感,大家突然噤声,并不是单单因为昨天的凶猛表现,而是在我课桌的缝隙,赫然出现了三朵玫瑰。
我那张残破的书桌,有几条缝我了如指掌。此时,被人善加利用,每一条缝都放入一枝直立的玫瑰,一字斜排,姗姗屹立着,很有风情。
我在课桌前怔立,环顾左右。那一胖一瘦的男生,看上去就没长这种恶作剧的细胞;再看另一边,吴雨端然而坐,淡淡的眼光看我。
不一会儿,白天龙从身后出现,看着桌上的玫瑰,一脸惊讶,“呃,廖冰然,谁送的?”
也不是他?
我更疑惑了。昨晚发生的事看,他送这花才靠谱,可是看上去,他不像撒谎。
我抱着书包坐下。陷入了无头绪的沉思。三朵玫瑰,就像的妖物,扰乱了我波澜不惊的心。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我送花,还是匿名,还是这么匪夷所思的方式?
是恶作剧,还是真心?是真心,至少留个名字?这比匿名送来的情书还可恨,因为花太香、太美,扰人心神,无法忽略,无法折叠起来,不忍视而不见。
平日有规律三餐伺候的胃,此时咕隆隆作响。我忽然心生诡计,面露凶光:反正不知道赠者何意?他送花还要做缩头乌龟,真是让我不齿。不管三七二十一,花里也有维生素,至少还能充充饥。
我伸出右手,一把抓过其根茎,收拢了手来。花团锦簇的聚拢着,左手先揪下几瓣来,不假思索地放进嘴里。嚼起来,还很甜蜜有味。
白天龙惊愕的声音传来,我扭头看见他眼睛睁得老大,“你,你吃啦!”
“啊。”
“我饿了。”
我不理他,又揪下一团,放进嘴里。
也许现在的我看上去就像吸血鬼,嫣红的花瓣在我唇间被品味咂摸,在我颤抖的舌尖物尽其用,感受生命的另一种与众不同的轮回。我不认为我残忍,反倒认为这新为它开辟的归宿更为合理。古来就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纤尘女子,依山而居,以花为食,雨露解渴,所以冰肌雪肤,美艳绝伦。我才吃几瓣,也不为过,反正真的饿了。
不经意间瞟了吴雨一眼,与他的双眼相遇,那里燃烧着的某种烈火,居然忽然就消逝不见。他别开头,避开了我的目光,旁观它视,似乎根本没看过我。
四 骤雨初歇3
白天龙居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平常给我的印象,他是很不用心的。基本上老师没叫他回答过什么问题,万一不长眼叫到他,他也是故意语无伦次,明显调皮捣蛋、不驯的类型。吴雨比他好点,至少会老老实实说一句,“老师,我不会啊。”瞧瞧人家,多诚实,于是老师一笑,放之。
对白天龙海阔天空的胡诹,老师却会黑了脸,大声地以一声“坐下”的命令收尾。
他会坐下,然后用我能听到的声音,与吴雨吃吃地笑,一脸对尊师不屑的表情。
但今天,似乎却象变了个人。
盯着老师,目不转睛,睫毛都不怎么乱眨,偶尔会看我一眼。我用余光感到,却佯装不知。埋头百~万\小!说,听讲。
数学课,是我的噩梦。几何、代数,无论怎样讲,对我都有头痛欲裂的杀伤力。我纠结了脑子里所有不安分的细胞,打上要奴役它们的烙印:你们都给我听!谁都不许走神!都给我认真地听!
但生理和心理,那种痛不欲生的反应,仍强烈地让我紧紧皱起眉头,就像正在上刀山、下火海般疼痛难忍。
这种违背本性的心灵折磨,真的让我的意志行将崩溃。我捂着头、恨恨地咬着牙,强迫自己捶打掉头要叛逆的神经,打算用学习语文的办法,博闻强记,对所有的题目、公式去死记硬背。
他那边,有个小纸条扔过来:
——你怎么了
我匆匆看过,沙沙地在上面写下,扔过去
——听不懂,很痛苦
他又扔过来
——坚持啊,你一定行的
——不行,我要崩溃了
——想想昨晚你说的话,不能放弃
——我后悔行吗?我说大话,其实做不到。天啊,杀了我算了
——不行
我看着那个‘不行’,愣神。
他又扔了一张过来
——我们比比,你说不与人竞争,不找对手,所以你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进步。跟我比,我是对手,好吗?
突然感到心绪豁然开朗。这个人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终归不能无视他的善意,在纸上重重地写下
——好
他又扔过来
——下次考试,名次我一定会超过你
我冲他嫣然一笑,写下
——走着瞧
中午休息,因为大部分学生都是职工子女,基本上都回家吃饭。若在往常,我也是收拾了书包,回家去。但今天,种种心绪让我对家打了退堂鼓,我知道回了家,那顿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也见不到什么好脸色,反而要面对她一脸嘲笑和奚落。
反正女生忍耐力强、柔韧性持续,几乎能做到饥饿打不倒,疼痛死不了。
化饥饿为动力,我打算勒紧裤腰带,生饿。
白天龙和吴雨慢不悠悠地起身,几堂课下来,就像熬了个通宵似地累,还夸张地伸个懒腰。看着我依旧在百~万\小!说,不动窝,不由诧异。
“你不回家吃饭去?”
“嗯。”我淡淡地答,眼睛还在书上。恨不得这两个人赶紧消失,千万不要识破我在这里忍饥挨饿的尴尬,实在太丢脸了。我的虚荣心,决不愿这种丢面子的事发生。
两人面面相觑,在我面前磨蹭。我抬头看见前面没走的同学,那好奇探询的目光,终归不想再给人落下什么口舌之实。
“我等会走。”说完,却是眼皮都不抬,一副请君自离的架势。
终归还是不能太无理,抬起头打算看看人。却看到白天龙笑了,笑容明朗又清晰,那么阳光般的意味,让我不由得一怔。
他一样有着宽宽丰满的额,我总是崇拜这种长相的人。相书上说这样的人,总是胸襟坦荡、光明磊落。我愿意,看见这样灿烂的形象,会让我自然而然地沾点高尚的味道。
他身边的吴雨却默然无语,眼神一如既往地忧郁,
两人象鬼影一般,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则深呼吸一口气,克服渐渐涌起的饥饿感。早晨的3朵花虽然奏效,但终究不是粮食。我为了省钱,没有带出那张1oo块。其实,我真傻,吵架也不是天天吵,她罚我也不会天天罚,我好歹能买几个烧饼,对付对付。
真是应了一句俗语:算计不到一世穷。
四 骤雨初歇4
饥饿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尤其是肉体明明忍受着饥饿的折磨,却要被满怀激|情的大脑指挥,要达到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尚理想时,更显得力不从心。
身体在抗议,它对我说——放下这本书,停止思考知识吧。我们只能维持你基本的体能,如果你还想体面地坐在这里,不瘫软、不晕倒的话,你就收起你那愚蠢的自尊心,放下你的书,停止脑细胞的劳作,他们不是被抓到日本的劳工,肯被你霸道地用皮鞭驱使,干了活,是要给饭吃的。
水米未进,却耽思竭虑,我可怜的记忆力,终于不堪重负,看什么都象无心幻影,那么模糊,读什么,都记不住。
索性,趴在桌子上,打算强迫自己用入睡来抵抗饥饿感。但是根本就睡不着。
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起,那两个人才回来。一脸美食之后的惬意。他们地方上的孩子,离家远,基本上就在附近的食堂或饭馆解决午饭。而这两个纨绔子弟,绝对不会是象我想象的,两个烧饼就解决了问题。
从他们那满意、舒适的申请上看,我就知道。
曾经有桌桌佳肴美馔,放在我的面前,我却暴殄天物,没有珍惜。直到现在,求一个馒头而不可得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真的是得到了上天的惩罚,真是报应。
我故意别开眼,不去看他们与我舒服程度有着天壤之别的表情。社会是不平等的,却在基本的生理需要面前,人人平等,这才是弱者的可悲之处。
刚上着课,他的纸条又扔过来了——你中午没吃饭?
我看着那些字,暗想他怎么会知道?却不知该如何写,我不想说真话,也不能撒谎,想想写——不饿——不饿,连玫瑰都吃?
——想美容,要你管——发生什么事——别问——我是你哥们我没再回答,不知为什么,不想回答。
那边见没反应,居然重新扔过来一张——我这儿有巧克力这句话,一下子惊出了我眼里的亮光。我在内心挣扎权衡了好几秒,终于不愿被腐朽的矜持左右。我真的很需要。
——扔过来一大包巧克力夸张地轻落到我桌角。最后一排还是很有好处,基本上远离了老师的视线管控。我饥不择食地吃起来,虽然甜腻得令我喉咙干燥,但毕竟很解饿。
——谢谢,以后还你——看你吃相就够了,不用还我不由莞尔,扭头对上他好笑的眼。
------传纸条,成了我们默契的一种沟通方式。我们在纸上无话不谈,但是我却吝于对他动动嘴皮。真的象自闭症的人,可以找到别开生面的、与人沟通交流的方式。
只有通过书面的方式,用笔书写,我才更感到自如。不用担心辞不达意,可以反复斟酌修改,不用担心口无遮拦,鲁莽感觉可以删除,不当言辞可以划掉。
白天龙和吴雨,开始跟我保持着看似平淡,却执着的友情。至少在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们与我,渐渐形成默契,书读累了,三人不打招呼一同走出教室,在围墙跟下,象监狱放风似地去晒太阳。两个人抽烟,也会替我点一根。我,也从不避讳沿途经过的诧异的目光,老道、火辣地拿起烟,随他们一起腾云吐雾。
少年的心,在层层包裹之下,求着一线与众不同。慢慢地了解彼此,只是我总没有他们坦白,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品评女生,电子游戏,足球比赛,什么都说。我热烈地听,偶尔参与,但总是有所保留。
眼睛里永远表现着心灵的戒备。我并无害人之心,但不习惯放开,总是要沉重地去背负,背负根本不是秘密的秘密。但他们与我的距离,已经越来越亲密,至少超出了我曾经为他们设定好的距离。
晚自习休息,外面寒风凛冽,同学都不出去。他们两个要发神经,腰间别着随身听,在靠近我座位的窗外,双双看着我,哼哼张信哲的歌:怀念你柔情似水的眼睛是我天空最美丽的星星-------我从来不敢给你任何诺言是因为我知道我们太年轻你追求的是一种浪漫感觉还是那不必负责任的热情-------一颗爱你的心时时刻刻为你转不停我的爱也曾经深深温暖你的心灵你和他之间是否已经有了真感情别隐瞒对我说别怕我伤心
五 兰舟催发1
世上有一种情感,维爱是尊,以真为本。长风纷扰斜过,吹落人间花落如雨,柔柔握住一瓣留在手心,不一定最美丽,不一定最温馨,却是最最情深,最最心悸。你百思不得其解,百辨不见其形,万象生天、疏星淡月,终有一天归于寂静无声;万般情怀,萧索在少年花季,黯然婉转地隐于幕后。在人前,它始终躲闪回避,把真实的自己埋葬。
有缘无份的人,常常苦于相见恨晚,苦于时空错乱,一切都是理由,一切都是借口。惊鸿一瞥,霎时美丽,终归成为终生回忆。感动再深,终归在时间里稍纵即逝,徒留回味。但总有执着的勇者,肯用心挽留,今日不成待明日,今年不成待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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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进程漂移如浮萍,总是处于一种不确定状态。付出了不一定有结果,但不付出肯定没有结果。
在之后的月考,我的成绩不可思议地前进了二十几名。既然文科是我强项,本身底子也不弱,再加上肯用功,当然会有成绩。
班主任煞有介事地表扬我,非要我从最后一排的位子起身让贤。我笃定地想想白天龙和吴雨的成绩,没再坚持。这两个活宝,一心跟我比试,果真也进步不小。不过,虽然还是略逊我一筹,但和我一起,从角落里搬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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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勇进的三个月后,高考已经迫在眉睫。
最后一次摸底,我基本上是班上2o名内,唯一让我没有底气的是数学,15o分的题,得分还是不会超过3o分,毫无起色。
白天龙和吴雨,还是吊儿郎当,跟我风格迥异,真是一脸轻松地在学。我严重偏科,他们却各科成绩均衡,不突出,不显山,不露水,科科平庸,毫无特点。
有一天老师发了志愿表,让我们斟酌,要求回家跟家长商量。
我当然没怎么跟家里商量,自己做主了。
经济是国家的命脉,文学只是生活的艺术之一。慢慢地成熟,懂得了人生意义和目标所在。我总是饥寒交迫,总是被温饱威胁,我不想变成一个穷酸的文人,虽然这样讲有点刻薄,但我必须要先有经济基础,然后才能有理想的上层建筑。
更重要的是唐博丰说过的话——中国人风骨与利益之说。我想做商人,我必须要有钱。
第二天我一进教室,白天龙就伸手要我的志愿表看,吴雨虽然没主动要,但白天龙拿到手里,他也凑近瞧。
“廖冰然?!通通财经类?!”他愕然地问。
“没想到。”他摇头。
“满身铜臭味?”我自嘲也挑衅他,“等着,以后成为我手下败将!”
他竖起大拇指,“够狂!”
不过,经济类相当热门,不是那么好考的,当年基本上所有经济类专业,全都超过重点线,择优录取。如果我肯降低标准,上个师范什么的,还是比较有胜算。
但就是不甘心,打算知难而上。
“你们呢?”我又好奇他们。
“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