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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爱十年 第6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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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全然不敢回答,我低了声也缓了语气,“说了不用你做主。我一会就订机票,只是告诉你一声。”
“嫂子,别——!”
志林还要说什么,我已挂了电话,招手叫过一旁的权涛。
“去订票,今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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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第一次有萍踪侠影的感觉,意愿不用向任何人垂首。如大漠孤鹰在高空翱翔,之后自我决定在这片沙漠的何处停留。
饥渴时未必能遇到水草丰美的草甸,正如踏上这片广袤的土地,忽然惊觉无所适从。
大学时就想孤身来一次新疆。不为别的,只是一份切实的穷游新疆的渴望。那时兜里翻出所有可用于旅游的钱,也不过是区区的一千块。但策马草原、纵横快意人生却是一个小女子的侠义梦想。
‘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不到伊犁,不知新疆之美。’这话极端不假。从乌鲁木齐毫不犹豫地转机,直达伊犁。没有奢望唐肯定会和我联系。不过我也说了:找不到他,我自己玩。
大漠孤烟、日落长河、伊犁夕阳、草原奔驰,景美不胜收。一日之间经历草原、戈壁、河流、雪山、沙漠各种地貌,原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远看博格达峰,神秘莫测、千峰竞秀。原本是一览无余、蓝天白云的清澈纯净背景,被一抹洁白氤氲的雾气笼罩。亦神亦仙,如梦如幻。想起唐的话,那里真的是圣地,仿佛看它一眼,自己的心就低入尘埃,深深植埋入其脚下的草原,不忍再视,并愿从此匍匐长眠。它的伟岸与挺拔遮掩着身后的秀丽与妩媚,纯洁无暇的身影如同一颗高洁的心,让汉人崇尚它亦如穆斯林对麦加。
没有敢走近,心态和唐曾说过的那般猥琐,戴罪的心不敢靠近任何高尚的一切。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当地抱着火炉吃西瓜的气温,权涛一出机场就去商场买了行装。但当地的司机打量了一番我们的行李,还是摇摇头说不够。
“山脚下都没法走近。那里太冷了。这月份冰正融化,河里都是冰水。”
他连说两个‘冰’,再加一个‘冷’字,我已经浑身哆嗦了。急急拉了权涛,“千万别去!千万别去!”
伊犁为哈萨克自治州,很难想明白为什么维族人还是很多。不然伊犁从哪里来的?但是在整个行程中,即使戴了有色眼镜,都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可疑之物。景色是亘古不变地诱人,当地的生活舒缓而又惬意。离开市区的田野、草甸、戈壁真是一步一景,而在市区的美食之旅亦值得称道。维族小店的烤羊肉串,知道是北京来的食客,都笑着向你推荐他家的美食第一。原来来之前有一点忐忑的心,在阳光明媚的草原、河流间自由自在地游荡时,反而已经消散无形。
这绝对不是个会让你审美疲劳的地方。它象一座温馨的6地绿岛、天赐宝地。因为车程之内总有机会让你的目光休息。少有这样鲜亮的蓝天碧野,就像一幅巨幅画卷,有时色彩斑斓,某一处底色灰暗沉郁;亦象一本书,某一处平淡,但让你读着读着,陡然发现悄然积聚、潜移默化的精彩。只有些微低矮马草的几近光秃的戈壁、寸草不生如同人裸露肌肤的已退化草原,那些丑陋与美丽转变的瞬间,会让每一次激奋过的心都重回胸膛,静静地感受着大自然造物的科学与悬念。
从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那拉提草原回伊宁,不成想刚好经过薰衣草种植基地。
伊宁种植薰衣草已有多年历史,一望无际的花海令人眩晕,在其间煞有介事地常坐不起,权涛只一个劲地在旁乐不可支。刚从那蓝紫色的天堂迈步离去没走几公里,又被一片金黄的向日葵田吸引,朵朵花都开得灿烂无比,簇拥着象千万只太阳在争取照耀万物的权利。欢呼雀跃着下田非要去合一张影。
“太漂亮了!”我冲权涛大声嚷嚷,“我想做一只向日葵虫子,哪也不去!就留在这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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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梅野。
大家的留言我都看了。还是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无以为报,只能继续写下去。争取在今年我的结婚纪念日写完。
另外,我真希望我的读者心态成熟。用成熟、包容的心去读这个故事。它不为任何目的,只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件事。
“本书有毒”?我也还真想说两句。
宇宙浩如烟海,命运有如晴空万里之云,原为千姿百态。身前身后、身里身外事、对错自有天断。文明与野蛮,只一墙之隔,看似遥远,实则近在眼前。传统或前卫?真情是一条主线。你可以不欣赏这样的爱情,但不用对这样的人生产生千奇百怪的联想。无须嫉妒、仇恨、冷漠、艳羡或失望。它看着不可能发生,其实是你身处时代的一段历史,看着如热火锻钢般激昂,也只不过是小人物男人和弱女子的一段无奈与凄凉。得到和失去转变得太频繁,人类最无法控制自己何时脆弱、何时坚强。宗教的力量让这个世界是变得更美好还是更让人绝望?打开你家里门窗看到的蓝天白云,是否就是所有人眼中的世界?强的其实不强,因为轰然倒塌的往往是铜墙铁壁;弱的其实不弱,因为陡然建立的本是海市蜃楼。
本书有毒?愿你看到结局再下定论。
六十 守得云开4
我和权涛一路随行,假扮为一对情侣。静静走过一路,心中满载欣喜。赛里木湖畔有游牧的哈萨克,故意托起背上的猎枪远远瞄准游客取乐。
细想想,这里是自治州,游牧族按规定可以随身配枪的。说句心里话,那些马上的粗旷男人背着黑漆猎枪,看上去还真的很酷。
环湖尽是高山,确为避世的最佳所在。山上草坡有放牧的牛羊,偶尔几个白色蒙古包点缀在墨绿色的草地上,就像稀疏的满天星一样养眼。赛里木湖湖水碧蓝幽深,就像维族仙女的晶亮眼眸。策马扬鞭直上湖边的山坡,俯瞰到湖面并不是那般风平浪静,荡漾着巨大的波澜。
原来不管曾是何等的深沉,都有随意飘浮的本性。这一池清湖,不亦如此。
在马上独立沉思,隐隐地夜幕开始降临,有隐约的冬不拉琴声,在空旷的草原上飘荡。哈萨克人喜欢冬不拉,因为它轻便而又符合迁徙不定、草原牧歌的生活;象hip-hop一样,有着边说边唱的风格。哈哈,其实我也愿在这里编一首汉人匍匐在美景下、为奴为仆的歌。
权涛问我,“回市区吧,这里晚上很冷。”
其实我是想说:我适合在这样的地方、做一个消极避世的汉族哈萨克。任何人对美景都不会有免疫力。而我是最容易被景色改变心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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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天又去了伊宁,看看这历史闻名的天马之城。幸亏现在没有祖传的汗血宝马了,不然挥金如土的我一定会当土特产买回一匹。不过短短几日,行囊已装得重不可扛,日观美景、夜游巴扎,把那些让我垂涎欲滴的小玩意儿,通通搬回酒店。
得意之选是一个开瓶器。看似小巧,绝对吸引男人眼球。纯锡质地,与众不同之处是造型为一之美女。其实送给谁呢?权涛早猜到了——这种味十足的东西,当然非志林不属。
掐指算算我的行程也没两天了,于是做最后的挣扎,誓把伊犁风光、美食、风土人情一网打尽。早餐时酒店的小姐跟我聊了几句,发现我比较好事,于是给我推荐晚上的歌舞演出。
我当然说好,当机立断买了票。翻翻旅游日志愁眉苦脸地问权涛。
“都玩遍了,今天去哪里好?”
那小姐倒很热心,听说我们附近的景点都看过了,向我们推荐一个人文景观‘麻扎’。
我有了兴趣,巴扎逛过了,麻扎倒没听说过。
就在我们去伊宁市的途中,霍城东北就有一座麻扎。原是成吉思汗七世孙秃黑鲁帖木儿的陵墓。十三陵、东、西陵,包括西安的唐代皇帝陵墓都看了不少,当然现在对这个最古老的教陵墓建筑也颇有兴趣。
秃黑鲁功绩之一是让属下16万蒙古人皈依了。向来崇拜蒙古英雄,想当年林可汗取这个中文名字就颇得我欢心,于是不假思索地,去。
手机一直带着,每天志林都会打个电话给我。而且已变成了日省式的请安。这铃声会响在每日早九点,用意是问问——我有没有被乌卓抓走,或者是否还健在。
唐博丰依然没有音讯。这个男人有点酷。做大事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的,其实有必要吗?我又不会拖后腿。但是每天湖光山色之间穿梭,说实话,我已经不怎么担心他了。
志林都说没事,我干嘛杞人忧天?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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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夜晚,藕荷花园的别墅内,灯火辉煌。
硕大的客厅内,放置着栩栩如生的一只麋鹿标本,暗褐的皮包丝毫不因生命的缺失、血液的干涸而黯然失色,甚至那原本风干的眼珠,依旧是灵动、饱含生气的。
普米尔风格的壁毯上,挂着一具天然风干的牦牛头骨,空空的眼洞黑黑的,但比起人的头盖骨来,还是减了些恐怖的感觉。地上铺着厚厚的纯羊毛地毯,在乌木茶几下,垫着一张纯天然的豹皮,这样的豹皮长超一米,毛色鲜亮勃勃生机,应该是来自壮年豹。当然,这客厅的陈设跟主人的猎杀兴趣无关,均是来自昆仑山山区猎户的贡献。
某些人的财富,是靠巧取豪夺而来。而且,永远都是。
现在在洁白的羊毛地毯上,东西双方向,正踏着两个男人相同的两双黑色皮鞋。
东为乌卓,西为唐博丰。
乌卓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小个身材却尽显富态。典型的维族人长相,皮肤发黑。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已孕育出一副维吾尔富商样子。
三国魏书曾形容西晋嵇康——乘肥衣轻,说他乘肥壮的马、穿轻软的皮衣,生活相当奢侈。这点用来形容乌卓也不过分。客厅奇珍不少,一尊规格不小的金镶和田玉佛,看去随意放置,但真的,价值连城。
但仔细端详他脸上的皮肤,就不难让人联想到想漂白皮肤的黑人——
越漂越白,却又掩不住那层黑色的底子,如同混色的黑白油画,灰暗的沟壑纵横,是永远都消除不了的种族印记。
乌卓满脸笑意,一幅东道主待客的样子。
“唐兄弟,呵呵,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兄弟,喝什么茶?恰依达拉?还是砖茶?”
“恰依达拉。”唐始终神色不变,不因乌卓喜而喜。而他心里也在判断——这乌卓,开门不提克伊木的事,葫芦里卖什么药?
恰依达拉是南疆的乡村茶,说白了是药茶。维族人按照他们喝茶的习俗,用南疆一些药材——丁香、姜皮、豆蔻、白胡椒等同茶水同泡。祛寒、开胃、化食、提神,于维人日常养生功不可没。
维人认定喝茶的人性情豪爽,如同酒有酒德、茶有茶品。不过他们从来不认什么汉族的碧螺、普洱,那些江南娇弱味十足的玩意儿,还远不如粗旷的恰依达拉温情。
吃烤肉喝茶是唐在新疆那段日子里,最惬意的事。很难想象在这金碧辉煌的维族风味十足的、略含现代化的别墅里,一个穿短褂的维族男子进来,在黑色木质茶几上郑重地摆上两只大海碗、向里丢一撮恰依达拉,然后提了大茶壶,在碗里倒入酽好的开水。
霎时一股浓香飘溢。
六十 守得云开5
沙发上铺着舒适柔软的皮毛,晶亮的赭石色熠熠发光。唐唇间露出不易察觉的一笑,目光在那里许久没有移开。
他在想——这皮毛带给然然,冬日里做条围巾,倒是不错。
“呵呵,这狍子皮我原本打算给北京你那边送几张。今年天山猎的野生新狍子,天然包揽加工,也是下边这两天刚送来。”
乌卓笑呵呵地端起碗来,从那粗短肥壮的手指不难想象,当初这个人曾是如何以天地为家、与日月同床,而如今居有定所、贵气十足。
他极享受地喝一大口,之后面露惬意的表情。瞄见唐面前的茶碗丝毫未动,语气有点幽幽,“兄弟,怎么不喝?”
带了点力道重重放下碗,“我不会下毒!我们穆斯林不干这种事!”
“你叫我兄弟,”唐毫不动容,伸手扶住碗身,连碗带水在掌中把玩,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这称呼究竟名副其实,还是虚伪客套?”一道犀利的眼光射向乌卓,“或许我想问你的是——它还有存在的必要?”
乌卓笑得丝毫不见破绽,“瞧兄弟说的,我们之间一点龌龊算不了什么?天然是我的,更是你的!”
“是吗?”唐挑起浓重的眉,“我听说你在美国找到了新靠山,天然的利益对我来说,这么多年也几乎名存实亡。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搭巨丰这条船?我们各走各的、分得开,算得清,彼此也干干净净。”
“为什么?!”乌卓忽然收起笑容,“因为我们是兄弟!”
“是兄弟就有必要一损俱损、一亡同亡?”
“这叫什么话,”乌卓脸上有着做作的轻松,“我们总有利益、目标是一致的。我们过去的合作哪件不是赚得盆满钵满?兄弟不可分家,正如我们的性命绑在一块,哪能说分就分呢?”
“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唐突然转了话锋,端起碗来喝了口茶。
“兄弟远在北京,不过听说消息挺灵通,”乌卓见话有转机,也现出了几分得意,“肉孜节,我们打算做件大的。”
“什么大的?”唐不动声色,又喝一大口。
“这几年小打小闹,美国那边也不满意。肉孜节斋戒可是个好机会。”
乌卓会做的事,唐太心知肚明。这近1o年间因他父亲指使、策划的爆炸、武装袭击、与劫车案不在少数。暗杀、绑架等手段他们倒是不爱用,更青睐爆炸案,只因影响力大、杀伤力强。
血腥、暴戾的前程往事俱上心头,在心中强力地风起云涌,却被迫渐渐平息。
他唇间泛起轻松一笑,“没想到,有了新朋友,就是不一样。”若无其事地淡淡语气,“手底下都多少好货色,我倒真想看看。”
“哪里?兄弟的实力哪能跟你比?向来小打小闹,我们的枪支不都是想办法自己粗制滥造,不过最近还真是运来了一批猛货。”乌卓故作谦虚,实际上巴不得显摆一下自己的资本,站起身如迎让贵客,向唐一躬身,“请。”
别墅地下室内,乌卓打开灯,身后侍立的两个胡子上前揭开了集装箱的遮盖布。
唐上前,伸头向木箱内望一眼,心中漾起无法察觉的一丝冷笑。
2o尺柜标准集装箱,大概2o立方的木箱内,是满满当当的炸药和枪支。
来源走私,而且非正常途径运输。唐回望地下室的普通门洞,更明了他们是肢解箱体,先零散运武器,再在空旷地下室内组合箱体,为防备突击检查,还遮蔽、覆盖得严严实实。
谁也不曾想到:天然、新疆最大民营企业的老总,家用地下室里摆放了如此多的军火。
唐还未来得及深思,乌卓已打断了他。
“来来,兄弟!”他指引唐到另一略小的箱子前,“这些玩意在你眼里,我知道都是小儿科。呵呵,不过,兄弟我还真有点好东西。”
拉开箱上木栓,乌卓有些洋洋得意。
唐目光一凌,“没想到,你还有这些。”
唐伸手取出一支银色枪,手轻抚枪膛,似乎爱不释手,“意大利伯莱塔92f,简称9,发射9毫米子弹,有效射程5o米;”又顺手从箱中取出另一把黑色外壳的,“奥地利格洛克枪,美国警察配枪占比4o,弹夹容量17或19发。”
一语既出,乌卓和他的随从都愣了。
好一会儿乌卓脸上才缓过劲来,“还是兄弟厉害,这些玩意,不瞒你说,我还是第一次碰。”
唐似笑非笑地看着乌卓,两人互相对视良久,他忽然“噗嗤”一笑,“你好像算准了巨丰将来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乌卓干笑两声,“嘿嘿,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唐博丰这么多年我一路看来,还没有做什么事失过手。”
“我就跟你。”
唐唇边泛起冷厉笑意,“生意场上总有输赢。虽然这么多年我小心驶得万年船,但万一我立足不稳,关键时刻摔一跤,就此挂了。若是你跟错了人,是不是跑得比谁都快?”
“你什么意思?”乌卓的双眼放亮。
“我是说,”唐一字一句地道,“我们该了断了。”
六十 守得云开6
乌卓‘嘿嘿’干笑两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听着有几分毛骨悚然。
“兄弟,我很诚心诚意的。”他的眼睛闪着象狼一样的光,“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想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唐看了看手里的枪,空膛的,没有子弹。
嘴角撇出了看上去很无奈的笑容,“给我一天时间,我再仔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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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黑鲁麻扎。
远望是一座土黄|色、毫不起眼的山,那片纯粹的土黄|色,黄到——一点绿色都没有。
山,从来都不是孤立的一座,总是连绵不绝,而它的同伴在不远处有积雪覆盖的光秃秃的峰顶。所谓麻扎原来置身在一片维族村庄的村舍内。一座风格的建筑被团团的土黄|色民房围住。一条形似羊肠的小道蜿蜒着通向那里。
司机是汉人,在路边停车下去看了一下路况,然后上车摇摇头。
“车开不进去了,路太窄。”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后视镜里看我,“同志,你确定要去吗?”
“嗯。”应着,也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提醒你当心点,前面是木扎尔村,是老维子聚居的地方。”
权涛当了心,“那又怎样?这里不是观光点吗?”
“这是谁告诉你们的地方?”司机笑得憨厚,“一般人,我们从不带他来这儿,不安全。”
心里咯噔一下,但细想想也不会这么倒霉吧。一路上少数民族见多了,没见到什么可怕的啊。
权涛目光征询我意见。我戴了墨镜在脸上,带着勇敢的笑,“来都来啦,去吧!”
建筑外的淡绿色立柱和穹顶,就如此处的绿树一般少见,在荒漠般的土黄|色村房里并不显眼。我们两个异族若无其事地走上那条小路,有三三两两的维族小伙从不同的房子和角落里走出来,站在路边。
并不吹口哨,也不做鬼脸。他们的表情都是平静的,或者说肃穆的。静静地盯着我们无所畏惧的脚步。墨镜后的脸渐渐有些紧张,几乎是在他们睽睽的目光注视下走完那一步一步。也不敢看权涛,怕女人遇事去看男人就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终于捱到了目的地。细看之下,这是一座木柱密肋式的穹窿顶的礼拜殿。并不华丽,风格简洁,没有丝毫的神秘感。礼拜殿的圣龛和花窗,用维族特有的石膏花饰装饰,绿色、蓝色的立柱漆色配上白色的天棚,显得纤巧而又刚直。
游人无几,或许不是礼拜日,或许少有人对这样的历史有兴趣。心里暗暗有些失望,不过祖国的大好河山、名胜古迹又有几处不是人满为患?这里人迹罕至,倒是也有它的清净好处。摘了墨镜,在圣龛前打算照张相留念。
在权涛面前摆好pose,还没蹲下,门外进来两个维族大汉,表情看上去极为凶悍。
满嘴乌鲁哇啦的维语,我是一点都听不懂。
但隐约明白他们说:不可以在圣龛面前照相。
深知不可触犯民族信仰和习惯,想都没想就开始鞠躬赔笑地道歉。虽然语言不通,但至少肢体语言还有点用。看在我们认罪态度好的份上,两个人悻悻地离开了。
有惊无险,但我们备受惊扰,亦不敢久留。匆匆地走出门外,顺着羊肠小道走回。直到见到等候的车才轻轻喘一口气。
还没上车,权涛突然拉了我胳膊,低声说,“廖姐!”
顺他目光所及,我看见一队维族小伙子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过来,刚才跟我们乌鲁哇啦的人也在。
兴师问罪?我与权涛面面相觑。
司机也不知怎么回事,下了车来。
看来他还会几句维语,跟那个中年男子交涉几句,帮我们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
不知为何,那中年男子的目光始终有意无意地盯着我,上下打量。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好像人家也只是问问刚才的事。和司机上了车,我不由得问,“师傅,刚才您跟他们都说什么了?”
“哦,他问你们从哪里来?到什么地方去?来这里干什么?”司机有问必答,又加一句评价,“呵呵,这群老维子,霸占个麻扎当自己家地盘了!这种地方,我来都不来。”
我琢磨着那些问话,干嘛问这么多?不就是我们照相错了吗?
六十 守得云开7
因为时差的关系,这里夜幕降临的时刻更晚。在这村野之地,美餐后去巴扎放松闲逛,成了类似都市白领奔赴健身房的一项运动。
不去不知道。巴扎歌舞会如此令人震撼。新疆素有歌舞之乡的美誉,民族风情独具特色。维族不论男女均能歌善舞,每逢节庆余闲,都会载歌载舞欢度。起源古代的传统舞蹈常用来表达游牧、狩猎的情景和丰收喜悦的心情。
素来喜好寻芳,目光在此处早已应接不暇。
风格装饰的大众剧院,背景充斥着浓郁民族风情的描线、敷彩。色彩缤纷、造型生动的马蹄拱的穹窿,烘托着舞台上的美女,身着色泽艳丽、五彩缤纷的舞裙,更鲜艳得耀眼,胜过白日自然界争奇斗艳的百花之色,佩戴的首饰项链更是将其间每一位,俱衬托得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男子的舞姿舒展、奔放、矫健,有着另类的刚强力量感;而女子却偏于柔软、含蓄、优美。头部、手腕和腰肢灵活到令人惊叹。
目不转睛地盯着新上台的孤身舞者,高鼻大眼、五官标致突出,典型的维族美女。移颈、摇头、摆腕,昂首、挺胸、立腰,已是千娇百媚,更配上灵活的眼神,的舞姿堪称人间绝美。露脐的舞裙,展示着类似肚皮舞娘的万种风情,轻颤膝盖、眼波流转,暧昧的动作无声胜有声地暗喻着‘欲拒还迎’。怪不得有男人早已看得眼珠都僵了,其实我,也基本上将呼吸停滞、表情呆若木鸡。
眼前是浓重的色彩灯光刺激、耳畔是激昂欢快的节奏,在歌舞升平的感觉中直到沉醉,眼睛已是疲累不堪。
一位戴着白色皮毛帽子、公主服饰的高挑女子,被一堆侍从装束的男子簇拥上台,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郑重其事、盛大的历史舞台剧。
对下一场文化盛宴满含期待,站起身对身旁的权涛说一声,
“我去洗手间。”
顺着舞台背景后的幽暗长廊前行,沿途也有三三两两的身着民族服装的维人,兴高采烈地用维语谈论那一个个节目和表演。
巴扎洗手间的卫生真是不敢恭维。敛鼻静气屏息直到出来,在外面的庭院处深深地呼一口气。
几乎没有人与我同在。另一面墙内持续传来一贯的欢歌笑语、激烈乐曲。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绝对是我没有任何防备的。
一只白色的布袋从天而降罩住了我的脑袋。我本能地伸手到脸去扯。无奈双手被狠狠攥住,有冰凉尖锐的物体贴压在我的脖颈上。
“不许叫!不听话就割你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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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清醒的一刻,感觉自己被时光隧道逼入了一千零一夜的画面。
置身在一个传统风格装饰的房间,家具有着东、西合璧的风格,主流是蓝、绿、红色堆砌出的华丽色彩,表面突出的是粉画装饰的墙壁。壁上挂着民族风情十足的草原狩猎图,仿似纯兽毛织就。雕花的门窗、石膏浮雕的背景墙,彩色玻璃面砖和马赛克镶嵌着没有挂壁毯的角落,发散着宝石般幽绿、幽蓝的光芒;石钟||乳|铸就的工艺顶柱刚直不阿,如有人的性格。
满室俱是神秘又洁净的气息。白色与绿色的家居主色调,很容易让人想到明亮的阳光下那些闪烁着异域光彩的回教堂尖顶。金色的阳光透过花窗玻璃,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却并不刺目。两只巨大的彩漆铜雕花瓶摆放在描金的漆柜两侧,这种具有浓郁的宗教色彩的手工品,是维族家饰的最爱。
下床,发现纯铜的茶几上摆放着同样质地彩漆的大果盘,上面摆放了马奶、无核白、库尔勒香梨、哈密瓜等大量水果。没有被水果遮盖的盘面,还显示出各种动物造型、手工雕刻的图案。美丽奇异又非常漂亮,真是设计独具匠心。
我正立在一面墙前,茫然地盯住那文字图案化的装饰纹样。
回忆起昨晚地事,身子猛然一激灵。
我被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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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当乌卓的手下将我带进别墅,他用难以置信、震惊的目光看着昏迷的我。
“这姑娘真是?——”
“今天她去过秃黑鲁麻扎,我见过那张照片。害怕认错,还特地问过汉人司机,他说他们是北京人,从大连过来,”我的挎包早已成为他那男人手中之物,“您看,这有她的身份证件,她的确叫廖冰然。”
乌卓抚摸着我的身份证,又躬身侧脑对照地看,看着看着,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来。
“干得不错!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下我看唐博丰那小子,还敢不敢跟我叫板!”
“不会吧?就一个女人?”手下认为言过其实。
“蠢东西!”乌卓训斥他道,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个女人,能让他活埋了克伊木!可不能小看这妞,唐博丰特意把她送到大连,雅克苏带人在北京找了这么多天,却扑了个空!可她居然就在伊犁,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得意的笑容让肥硕的下巴和肚腩共振着颤抖,“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那把她怎么办?”
“唐博丰要识相,还是我们道上的弟兄。克伊木死得虽然冤,只要姓唐那小子不和我们翻脸,死个把人还算值!那小子黑白两道都通,在美国有大家族撑腰,今非昔比,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今后有多少事还得仰仗他,军火、走私的门路他是无一不通,随便给我们搭个桥,咱们就得少流多少血,少死多少人!”
他收敛了得意,认真又小心翼翼地端详了我的脸,表情柔和下来,居然露出几分怜惜,“乖乖,这汉人姑娘长得倒真标致,这小子倒真他妈有艳福。”
沉吟片刻,向手下吩咐,“带她去休息,好好伺候。千万别怠慢了!”
六十 守得云开8
今日的藕荷别墅内。
唐依旧如座上宾,不同的是今日他面带微笑。乌卓却暴跳如雷。
“唐博丰!你真敢给脸不要脸!”他黝黑的脸色更阴沉难看,“大家都黑做一团,你装什么清高,有生意不做?”
“关键是:我对你的生意没兴趣。”唐收了笑,冷冷地开口,“还忘了告诉你,我来之前跟武警军区武装部长刚刚见面。不出一刻钟这座房子外就会布下天罗地网,数百警察会抢着来给你收尸。他们撒的网只会比你曾用过的密,这房子里的一只苍蝇,恐怕也非不出去。”
“你——!你怎么会?”乌卓难以置信地瞪视唐。
“以暴制暴是任何国家惯用的手段,这有什么新鲜?”唐博丰伸指轻抚檀香木百宝格上那尊高及2o公分的和田玉雕,唇间露出清冷一笑。
“我刚给伊犁武装部提供了一些有用情报。部长对我说:五年以前,年年都有惊心动魄的事,他是某些人要暗杀的头号目标。不过自从伊犁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因为现在他们每年都要打掉十个、二十个所谓‘圣战’团,那些乌合之众还没有成事,就已经被挖出来了。”他唇间泛起一丝嘲讽,“不过我告诉他,怎样做可以事半功倍:如果现在抓到一个人,从此后这里不用每年打匪,此地将国泰民安。”
“你已经疯了!姓唐的!”乌卓铁青的脸看上去愈发凶悍,他几乎是用歇斯底里的语气,撕破了一向的斯文气质,“我们之间的事,你找什么警察!”
“警察来了又怎样?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啊!”乌卓愤怒得几乎要崩溃,“他妈的你能告我犯什么罪?!”
“按照共和国枪支管理法:凡个人非法运输、储存军用枪支 1 支以上的,或者其他非军用子弹 1oo 发以上的,处 3 年以上 1o 年以下有期徒刑;非法储存军用枪 5 支以上,或者军用子弹 5o 发以上,视情节轻重,判处 1o 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他停顿一下,玩味着乌卓越来越灰暗的脸色,“你说,你地下室的宝贝,能让你登上哪一层级?”
乌卓看上去有点目瞪口呆,良久才鹰眼阴骘,恶狠狠地说出一句,“算你有种!”
更恶毒的目光投向唐,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别忘了,我手上也有你巨丰的把柄,难不成你要和我同归于尽?!”
“拼得鱼死,也要网破。乌卓,今天我们必须做这个了断。”唐冷静亦冷血,寒眉冷眼,表情僵硬到了极点。
越是这幅表情,却越让乌卓有了别的猜想:唐的身家背景和行事风格,就他乌卓的理解,怎么会轻易棋走险招、鱼死网破?叫警察只是虚张声势,绝对不会来真的。不过表明他如今高高在上、今非昔比的立场。
乌卓想到这里,忽然脸上堆出了皮笑肉不笑,
“唐博丰,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我们有这段缘分,还是好兄弟,本该坐一条船。”
“连克伊木死,我都不跟你计较。杀就杀了。”
唐淡淡敛眉,“安拉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是你的兄弟,你当爱之护之。看来兄弟这条命,在你这里根本不值钱。”
乌卓终于恼羞成怒,“看看你身边有几个人?现在单枪匹马进来就敢这么嚣张!只要我出一声,警察没来之前,你就先变成一具尸体!”
“你倒真有出息!还是怀念我们在马上互甩长鞭,让对方皮开肉绽的时候,”唐一脸深深怀念的表情,“手下人多又怎样?但愿不是个个都如你……”
乌卓气得几乎呜哇乱叫,“以前我打不过你,今天我们倒可以较量较量!”
唐唇间泛起一丝冷笑,“怎么?这么多年总算有长进?”
乌卓不堪羞辱,转念间已闪身奔向沙发。唐亦早有防备,乌从沙发内寻枪指向他时,他已伸手从腰间掏出枪瞄准对方。
两个人剑拔弩张,双枪对峙。
乌卓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等等,唐博丰。我还是那句话,能做兄弟的人,何必要兵戎相见呢?”
“我让你见一个人,你见了她,肯定会改变些想法。”
他击掌出声。
六十 守得云开9
“开门!放我出去!”
尽管屋子赏心悦目、水果丰盛、气氛温馨无比。但我对着那扇淡绿色圆弧顶的房门,还是用尽气力拳打脚踢。
没几分钟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白色夹克的维族小伙子,虽然高鼻梁、长睫毛长得很帅,但是却相当凶,冲着我是乌鲁哇啦一顿训斥,大概是恐吓我不要大吵大闹之类。
我不理他,还是吵闹依旧,也使劲推他想走出门口。不过他人高马大我还真是推不动。我们正在斗智斗勇,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会讲点汉语。
比那一个要年纪大些,看上去还算稳重,几个汉字加上手势,总算给我说明白。
“曼吾衣古尔(我是维族人),你不要这样。我们不会伤害你。如果你不听话,我们马上把你关到地下室去。”
我回头看了看了看那漂亮的玻璃花窗,联想到阴森恐怖的地下室。我当然选择了这里。
我还算冷静,对他说,“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你上面是不是有老板?”
他仔细想了想才明白我的意思,冲我摆摆手,“我有又克(哥哥),他中午会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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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直到中午,我才见到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乌卓-古拉桑。
更有戏剧意味的是——胖墩墩的他坐在硕大的餐桌后,愈发显得整个人横了过来,更加横竖不成比例。
但是他居然一团和气,与上午遭遇的那两个野蛮又不讲理的人相比,优雅而斯文。
更让我叹为观止、记忆犹新的是他为我准备的一桌美食,这一生直到那一天,我都并不曾被那般优待。即使唐博丰富有并爱好奢华挥霍,但在食物方面也点到为止,不会如此待我,如同喂猪。
餐桌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