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以妻为荣 第1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作品:以妻为荣
作者:梅贝儿
男主角:风煜深
女主角:单绣眉
内容简介:
身为小妾所生的女儿,单绣眉认分地过著卑微的生活,
直到一桩亲事降临在她身上,他是当今首辅的次子,
有那么多高官大臣的千金可以挑选,为什么偏偏选了她?
反正迟早都得要被逼著上花轿,那么嫁给他也没什么差别。
只是这个总是躲在阴影中的高大男人引起了她的兴趣,
他愈避著她,她就愈想接近;他想玩捉迷藏,她也愿意奉陪,
活了十七年,她第一次主动想争取她要的、她的丈夫……
风煜深会娶她是因为她是小妾生的,她的娘出身低微,
受尽众人指指点点、吃了那么多苦头的她,肯定性子坚忍,
这样在逆境中成长、不畏他人眼光的妻子,正是他要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成亲拜完堂、揭开了红巾,
他的妻子竟如此柔弱娇美、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
他不禁自惭形秽,破了相的他怎么配得起如此美好的女人?
于是他爱得小心翼翼,想多靠近却又不敢,忍得好苦……
正文
第1章(1)
京城 风府
“二少爷,夫人有请。”小厮走进小室,只见里头摆放着书案,书案上头有笔砚和薰炉,以及墙边的一张小榻,这也是主子平日最常待的地方。他态度恭谨地上前,来到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后头,开口禀报。
站在敞开的窗棂前,眺望池畔风景的男人依旧文风不动,好半晌之后,才开口回应——
“待会儿就过去。”
“回二少爷,听说夫人刚从月老庙回来。”小厮难得多嘴了一句,不过这也是因为忠诚,想让主子有个心理准备。
高大身影微微一震,接着逸出无声的叹息,最后转过身躯,因为背对着光,英气勃发的男性脸孔有些讳莫如深。
“娘去了月老庙?”风煜深不用多问什么,也知道是为何而去。
面对主子的询问,小厮十分肯定地回道:“是,二少爷。”
“……走吧。”说完,他便举起沉重的步伐,跨出了小室。
此时刚进入夏天的第二个节气,外头的阳光炽烈,金黄铯的光点洒在风煜深的身上,不过这样的热度似乎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更无法温暖他的心,高大的身影恍若笼罩在冰冷和寂寞中。
走在长廊下的风煜深,只见他头戴方巾、身穿蓝色直裰,不过从那高大身形来看,却不见文人的弱不禁风,反倒因为练过几年防身的功夫而显得挺拔精壮,想到自己已经二十有六,母亲会担心他的婚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
风煜深微偏了下头颅,让右脸颊上那道丑陋的刀疤曝露在阳光底下,也让一张原本浓眉大眼、挺直鼻梁的英俊五官不再完美,更增添了几分难以亲近的冷漠,就连经过身旁的奴仆都不敢多看一眼,匆匆地低头让开。
对于奴仆的回避,以及外人异样的目光,他早就习以为常,也学会了不在乎,不过更使得风煜深懂得自我防卫,将心藏得更深。
待他来到母亲居住的院落,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找什么藉口来拖延婚事,就算有个首辅兼吏部尚书的爹,可谓是权倾朝野,又有哪家闺女愿意嫁给一个破了相的男子为妻?风煜深不想害了对方,更不想忍受未来的妻子避他如蛇蝎。
“煜深,快点进来……”坐在内厅里的庞氏觑见跨进门槛的次子,连忙笑着招手,自从长子过世之后,这个儿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他拱了下手。“娘找孩儿来有事?”
庞氏先要儿子坐下来再说话。
庞氏有张平凡的圆脸,五官普通,加上身形富态,若没有身上的首饰衣裳来妆点,就像位和蔼可亲的邻家妇人,虽然坐稳了元配的位置,不过和貌美的侧室一比,可就相形见绌了,这也是她多年来心中的死结,没有人可以打开。
“娘刚刚去了一趟月老庙,还帮你求了支签,你知道签上说些什么吗?”她兴奋地问。
风煜深沉声地回道:“孩儿不知道。”
“娘念给你听……”庞氏看着捏在指尖的签诗。“自古路遥知马力,从今久稳生天机,前程自有知音者,慧眼相惜称心田……虽然只是中吉,不过照庙里解签的先生所言,可也不输给上上签。”
“娘……”他知道母亲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庞氏一脸眉开眼笑。“既然月老都这么说,表示你的姻缘到了,晚上等你爹回来,就跟他好好商量,其实适合的对象有好几个,就等你来挑……”
“娘,我的婚事还不急。”风煜深实在不想浇她冷水,若有可能,这辈子他都不想娶妻。
“你不急,娘可急了。”她一脸没好气。“你都二十六了,再不成亲就晚了,难道要让煜棠抢先一步?听说你二娘急得要命,巴不得快点帮你爹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哼!可惜你爹已经有玉疆这个孙子,她再急也没用。”
风煜深打蛇随棍上。“既然已经有玉疆了,那孩儿也不必急着娶妻生子,就再缓一缓吧。”
玉疆是死去的同父同母兄长留下的遗腹子,风煜深一直以来都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看待,风家既然有人传宗接代,自己也就能拖就拖了。
“那不一样。”庞氏可不想让儿子蒙混过去。“娘就是不想如你二娘的意,尽管生了两个儿子,只是你大哥年纪轻轻地就走了,娘就只剩下你一个,接下来得要靠你帮风家开枝散叶,说什么也不能把机会让给二房生的儿子。”
他知晓母亲以及和二娘之间的恩怨,却不知该如何化解。“煜棠也是爹的儿子,更是风家的子孙。”
庞氏咬了咬牙。“但他却是那个女人生的……当年我进门还不到三个月,你爹就说要娶二房,原来那才是他真正心爱的女人,那我算什么?只不过是奉父母之命才娶的,不是他想要的,我……”
“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爹一直以来对娘也很好不是吗?”风煜深只能这样安慰。
她几乎要将手上的签诗撕碎。“我是你爹的元配,他对我好是应该的,可是你爹却把宠爱全给了那个女人,娘实在……算了!先不提这个,总而言之,月老既然给了这样的签,表示你即将有好姻缘到来,咱们可别错过了。”
风煜深知道推拒不掉,于是抬起黝黑的炯眸。“那么孩儿只希望对方能够了解状况,知晓孩儿脸上——”
“放眼朝中,有哪个高官大臣不想跟咱们结为亲家,他们的闺女能嫁给你为妻,可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修来的福分。”庞氏一阵抢白,就是不想听儿子提起破相的事。“只要你点个头,其他的事就不用管。”
静静地看着母亲片刻,见她始终不肯“正视”自己的脸孔,这么多年来一直逃避去谈论它,彷佛那是多么难以启齿、见不得人的事。风煜深也就不再多说,连亲娘都这么避讳了,他的心事又能跟谁说去。
“那么可否由孩儿来选?”他让步地问。
见儿子有松动的迹象,庞氏欣喜若狂地点了点头。“只要你肯娶,当然没问题了,等你爹回来,娘先跟他讨论一下,再列出几个适合的对象让你挑,随便挑哪一个都是跟咱们门当户对。”
他淡淡地说:“是,谢谢娘。”
“夫人!”庞氏身边伺候的婢女在这时进了厅,很快地跟主子咬起耳朵。“奴婢方才听说二夫人比咱们早一步到月老庙去,于是就去问了伺候的婢女,说是求到了上上签,就不晓得是真是假。”
“真的吗?”庞氏脸色微白。
“对方是这么说的,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骗咱们的。”婢女颔首。
庞氏恨得将签诗揉成一团。“不管是真是假,要是二夫人问起,就说我求到的也是上上签。”这辈子可以输给任何人,就是不能输给二房。
“夫人尽管放心,奴婢已经这么传出去。”婢女自然是最了解主子的心情和想法,不用吩咐也知晓该怎么做才对。
庞氏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这时的她并不知道二房也同样抽到了中吉,都在心中怨恨月老的不公平。
“娘,没事的话,孩子先下去了。”风煜深听着她们的对话,只能在心中叹息,想到娘和二娘之间的纠葛,恐怕一辈子也厘不清。
当他心事重重地步出内厅,想到那些所谓的名门千金、官家小姐,或许个个是秀外慧中、知书达礼,但也难免自视甚高,是否能够接受一个破了相的夫婿就另当别论了,风煜深实在不想娶一个柔弱到见了自己就直发抖,或是不时露出鄙夷厌恶之色的妻子,那只会让彼此更痛苦。
想到这里,风煜深仰头望着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而下,对于妻子,他心里还是有所期待的,期待能娶到一个愿意了解自己,肯用正眼面对自己的女子为妻,所以才想由自己来挑,若这样还是无法选到知心人,至少……能跟对方相敬如宾的过完一辈子。
究竟该选什么样的对象呢?
风煜深苦恼地思忖。
两日后——
申时刚过不久,才用过晚膳,风煜深就被请到当今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父亲所用的书斋。
“爹。”他上前唤道。
“你先坐下。”风大人从书案后绕出来。
“是。”风煜深在父亲对面的太师椅落坐,等待他开口。
比起过世长子的软弱,这个次子的长相模样,以及沉稳的个性都跟自己最像,风大人向来引以为傲,只不过六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故,不但害得他破了相,整个人也变得阴沉忧郁,当爹的自然心疼了,所以不管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
“爹在朝中也有不少知交好友,其中几位大人一直想跟咱们结为亲家,不过爹始终没有点头,就是不想勉强你,连你娘催了好几次,我也是尽量拖延,如今你既然已经有了成亲的打算,爹是再高兴不过了。”风大人抚着下巴的短须笑了笑。“所以找你来,就是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闻言,风煜深慎重地问:“爹心中应该早就有人选了吧?”
“工部尚书单大人和左都御史梁大人的千金都正好待字闺中,他们也是皇上身边的人,只是爹与单大人相识十多年,足以信任……”风大人不忘观察次子的表情。“他的元配生有一子二女,长女已经嫁人,剩下这个么女也满十五了,爹见过她两回,性子十分活泼,应该不难相处。”
风煜深听到这儿,有些错愕。
“才十五?”足足小了他十一岁,根本还只是个孩子,在家中定然备受娇宠,又哪会知晓什么人情世故,更别说懂得怜悯和体谅了,于是直觉地拒绝了。“孩儿觉得并不妥。”
“其实单大人还有另一个女儿,不过是过世的小妾所生,爹也没见过……”风大人只是顺口说说,并没有列入考虑当中。
“小妾所生的女儿?”他思忖地问道。
风大人沉吟一下。“今年应该有十七了,这也是几年前跟单大人一块喝酒,他喝醉了才脱口而出,因为他对这个小妾所生的女儿深感内疚,说着还哭得很伤心。”
“为什么内疚?”风煜深突然很想知道。
“因为这个小妾生前曾经是个……青楼女子,虽说是风流韵事,可他偏偏把人接进府里,甚至还生下了女儿,那样不堪的出身,母女俩的日子也就不好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风大人能够感受个中滋味。“之后碍于元配的娘家所施的压力,就算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只许他们一个月见上一面,跟女儿的关系自然疏远,单大人心里更加亏欠,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听完父亲这番描述,风煜深不禁心中一动,比起那些娇生惯养,没有经过挫折和打击的千金闺秀,一个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环境中长大的女子,所吃的苦头,也会让她的性子更为坚毅,不是那么容易就屈服。
若非得要娶妻不可,他宁可娶个在逆境中成长,不畏他人眼光的妻子,而不是需要自己小心呵护疼惜的女子,想到这儿,风煜深做出了抉择。
风煜深用着果断的口吻说道:“爹,孩儿就娶她。”
“你是说……”风大人满脸愕然。
“孩儿决定娶单大人的小妾所生的这个女儿。”他目光更为坚决。
风大人愣怔了片刻。“你真的不后悔?”虽然决定听听次子的意见,不过他的选择还是令自己犹豫了。
“孩儿不后悔。”不管对方是不是如同自己所想像的那样,风煜深还是毅然决然这么做。“对方是什么样的出身,对孩儿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妻之间是否能够交心,这才是孩儿最想要的。”
“可是你娘那儿……”风大人不认为妻子愿意接受这样的媳妇儿,这也是他最担忧的地方。
风煜深的态度毫不动摇。“只要爹不反对,娘那里孩儿自然会想办法说服的,再说单大人一直想弥补这个女儿,相信他也会同意这门亲事。”
“好,爹答应你。”他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次子重拾笑容,能够过得快乐,所以尊重他的选择。
闻言,风煜深吁了口气。“谢谢爹。”
当风煜深离开书斋,便立刻去见了母亲,费了一番唇舌,尽管还是很不情愿,但总算让她点头,提亲的事也就尽速进行。
于是,就在三天后,媒婆便上单府去了。
而身为当事人,单绣眉却是在事后才被告知,待她被请到了偏厅,看着一个月才能见上一次面的爹,几乎有些陌生了,又望向坐在爹身旁的大娘,脸上依然挂着鄙夷的冷笑,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要跟我提亲?”她知道自己迟早都得嫁人,但没想到事先连个徵兆都没有,婚事就从天而降。
单大人看着眼前的女儿,想到的是她可怜的生母,想要多说几句关怀的话,但碍于元配在座,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免得适得其反,反倒害了她。
“没错,对方是首辅风大人的次子,风大人与爹相识多年,你若真的嫁过去,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他私心希望女儿能够答应。
“首辅大人的次子?”绣眉攒起两道细致的眉心,就事论事地说:“依照对方的身分,该娶的也应该是若龄,而不是我。”若龄可是正室所生的二女儿,有这么好的对象,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才对。
一直没开口的单夫人姜氏,这时才悻悻然地哼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若龄不想嫁,正好让你捡到便宜。”
绣眉还是嗅到一丝不对劲。“能否请问大娘,为什么若龄不肯嫁?”能当上首辅大人的媳妇儿,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好运,大娘不可能拒绝,一定会逼着异母妹妹上花轿才对。
“要你嫁就嫁,罗嗦些什么?”姜氏恼怒地斥喝。
当她听到媒人说要提亲的对象不是若龄,而是那个贱人所生的女儿,简直气坏了,不过在得知对方的状况之后,若龄宁死也不从,自己也只能放弃,否则还真不想把这桩大好的婚事让给别人,非得想尽办法把若龄嫁过去不可。
单大人轻咳一声。“事情是这样的,风大人的这位次子在六年前出了点事,害得他的脸破了相,留下一道不太好看的疤痕,不过爹可以跟你保证,这桩婚事绝不会委屈你的。”
“原来是这样。”绣眉总算搞清楚原因了。
她想到异母妹妹若龄年纪虽小,却被宠坏惯坏了,什么东西都要用最好的,听说对方破了相,又怎么能够忍受嫁给那样的男子,肯定认为是件丢脸的事,那么自己呢?自己又在乎吗?
姜氏一脸气呼呼地说:“要不是若龄死都不肯答应,这么好的事也轮不到你头上去。”她可不打算说出实情。
想到当年无法阻止夫婿将那贱人带进府里,原以为夫婿的热情很快就会过去,想不到最后连女儿都生了,这股恨意堵在心头,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偏偏怎么折磨、咒骂都逼不走这个死丫头,还是早点把人嫁出去,省得愈看愈火大!姜氏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那么对方也知道要娶进门的不过是小妾所生的女儿?”绣眉可不希望嫁过去之后,对方却后悔了。
第1章(2)
单大人想要解释原本要娶的就是她,不过被身旁的元配用眼神制止了。
“因为若龄不肯嫁,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谁教风大人跟你爹是多年知交,只要能结为亲家就好,不然你这辈子也别想有这么好的婆家。”姜氏话说得可是很刺耳又尖酸。
“既然爹和大娘已经决定,我自然听从。”绣眉在乎的不是对方的外表或出身,而是品性和为人,即便对方原本不是想娶她,自己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谅你也不敢拒绝……”姜氏啐了一口,两眼又恨恨地望向一身布裙荆钗的绣眉,只见她愈来愈像她那个生母,一副柔若无骨、我见犹怜的模样,让男人见了都巴不得捧在手心上疼宠,尤其是那双水波潋灩的眸子,像是会勾魂似的,当年那个贱人就是用这姿态夺走了夫婿的心,直到现在都还无法忘怀。
“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风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既然嫁过去了,就要安分守己,要守妇道,可别像你那个娘,只会招蜂引蝶,要是给人家戴了绿帽,被休了,可别跑回来哭诉,咱们家可不会收留你。”姜氏极尽刻薄地笑说。
“夫人,你这话……”单大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不是妻子的后台硬,自己深爱的女人偏偏又出身青楼,无法娶为正室,根本不需要这样忍气吞声,早就把她给休了。
“难道我说错了?”她尖锐地问。
绣眉对这种伤人的话早就听腻了、也麻木了。“谢谢大娘,我会记住的,其他的事就由爹来安排。”
见女儿受了委屈,他这个当爹的却连维护的话都说不出口,就怕让元配记恨在心,想要阻止这门亲事,单大人只能用心疼的目光瞅着绣眉,这桩婚事是他唯一能为这个女儿做的,只求她能得到幸福。
“愿意就好、愿意就好。”只要想到当年,元配表面上同意他将绣眉的娘接进府里,谁晓得私底下处处找她麻烦,而自己又不可能整天待在家里盯着,这才让她们母女俩受尽委屈,这辈子都无法弥补。
绣眉望着父亲眼底闪烁的泪光,明白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为了一家和乐,无法尽到该尽的责任,她真的不怪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因为她早就认清自己在这座府里的身分和地位,唯有安安分分地待着,日子才会好过。
就在绣眉想要安慰父亲两句,姜氏已经开口赶人了。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你可以回房去了。”总算不必把那个贱人所生的女儿留在身边碍眼,姜氏的心里也快活多了。
绣眉福了下身。“那我先下去了。”
盈盈地步出门扉,绣眉想到自己终于要嫁人,要离开这个家了,娘在地下有知,也会祝福自己的。
于是,在女方家同意亲事之后,依照三书六礼的习俗,一步步地进行着,就在男方家择好良辰吉日,征求同意之后,绣眉才有即将出嫁的真实感。
“就在两个月后?这么快?”她诧异地看着异母妹妹。
“娘确实是这么说的。”若龄一面吃着婢女端来的糕点,一面回道:“原本爹想亲自来告诉你,不过娘就是不许,所以就让我来说。”
绣眉浅浅一哂。“谢谢妹妹特地走这一趟。”知道大娘一直担心自己会抢走爹的心,所以总是严加防范,其实她真的多虑了。
“本来娘是希望我可以嫁过去,不过我就是不肯,你可不要怨我。”若龄不在乎,也不知道说这种话有多伤人,自顾自地抱怨道:“我才不想嫁给一个丑八怪,整天要面对他,还得忍受数十年,一定会发疯。”
“我不会怪妹妹的。”她笑得更淡了。
若龄笑得好不天真。“不怪我就好,那我走了。”
一直到异母妹妹离开了许久,绣眉才回过神来。
“只剩下两个月……”她并不紧张,也不害怕,从小到大所经历过的事,让她学会冷静地面对任何变故。
现在只有等待,等待成亲的那一天到来。
也等待和夫婿见面的那一刻。
不论将来是好是坏,她总会想出个办法,让自己的日子不会太难熬。
两个月后——
立秋,凉风至,不过对风家来说却是大喜的节气。
由于今日是喜上加喜,次子和三子同时娶妻,让风大人笑得合不拢嘴,朝中的文武百官纷纷登门道贺,场面相当热闹。
坐在喜床上的绣眉因为头上罩着红巾,看不到新房的布置,只能倾听着周遭的声音来打发时间,不过除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喧哗,还有喜烛上小声的爆裂声,可以说相当安静。
绣眉身边自然没有陪嫁过来的婢女,在娘家更没有人伺候,如今想问个事,还不知道该问谁才好,于是轻咳两声,想确定有没有旁人在。
“二少夫人哪里不舒服吗?是想喝水?还是……想要解手?”婢女关心的探问适时响起。
原来有人。
她定了定神,柔声地问:“都不是,现在房里只有你在?”
“是,二少夫人,奴婢叫做小月……”模样圆润的婢女来到绣眉身旁。“因为二少爷不喜欢太多人待在新房内,所以也没让吉祥婆子留在这里,只有吩咐奴婢要好好伺候二少夫人。”
“嗯。”绣眉轻吟一声。“外头的宴席还要很久吗?”
婢女倾听一下。“应该还要一阵子,因为除了二少爷,三少爷也是在今天娶妻,所以府里来了好多贵客,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么多官老爷……”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她可是憋了好久。
“那么……可否找到服侍二少爷的奴才,要他别让二少爷喝醉了。”绣眉心想这是身为妻子的本分,总得要有所表现。
听她这么说,婢女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了。“呃……二少爷并不在前头敬酒,应该在别的地方……”
“为什么?”覆在红巾下的娇颜不禁讶然。
“奴婢也不清楚。”婢女很有分寸,知道不能随便揣测主子的心意。
绣眉沉吟片刻,看来这位二少爷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不过既然都嫁进门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
直到窗外夜色更浓,宴席也差不多散了,长廊下才传来沉稳但又有几分忐忑的脚步声。
呀地一声,新房的门扉被推开了。
婢女已经站到东倒西歪,忍不住打起瞌睡了,直到不知被什么给惊醒过来,这才赫然发现房里已经有第三个人在,还是个身穿大红袍的高大男子,不用看脸也知晓是谁。
“二、二少爷……见过二少爷……”婢女慌忙地见礼。
风煜深没有责备的意思,嗓音略微低哑地说:“你先下去吧。”
“是。”婢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直到两扇门扉重新阖上,风煜深才将黝黑的目光望向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娶妻了,而最担心的事也即将到来,不知他刚过门的妻子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看待自己?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必须去接受。
“……让娘子久等了。”他刻意拖到这么晚才进来,是因为他得先想好该说的台词。
绣眉听到这个男人对自己说话的低沉声调,似乎刻意放轻,彷佛是怕惊吓到她,而他话中带着明显的歉意,让原本屏住呼吸的她,缓缓地放松了。
“相公不要这么说。”不过短短的一句话,让绣眉觉得这个男人至少是温文有礼的。
他凝听着新娘柔中带媚的嗓音,出奇地被拨动了心弦,拳头也暗暗握紧了。“在揭起红巾之前,娘子是否……清楚我的状况?”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是风煜深还是担心她的反应,怕她尖叫、怕她昏倒、怕她惊恐……若是这样,真让他无法承受。
“相公指的是脸上的疤?”绣眉轻问。
风煜深微缩下颚。“对。”
“在出嫁之前,已经听家父说过了。”这个男人很在意自己破相的事吧,否则不会开口询问,她心中了然。
他艰涩地启唇说道:“它……并不好看。”
“是,相公。”绣眉明白,这世间不是只有女子才会在乎容貌的美丑,男子也是一样。
紧闭了下眼,风煜深拿起了喜秤。“那么……我要揭红巾了。”
“是,相公。”绣眉不由得攒着交叠在膝上的十指,因为就要和新婚夫婿面对面了,尽管表现得再镇定,还是难掩紧张。
待喜秤伸进红巾内,一寸一寸地往上掀,也让新娘子姣好娇美的五官慢慢地呈现在风煜深的眼前。
这是他的妻……
打从自己答应娶妻,到挑选对象为止,风煜深从来没有期盼过未来的妻子会生得什么模样,更不会去要求,是美是丑都无关紧要,只要能接受自己就够了。
可是当下这一刻,待他将凤冠下这张柔弱娇媚的小脸收进眼底,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陡地有些自惭形秽了。
绣眉感觉到红巾被揭开了,垂下的羽睫不由自主地扇了扇,这才慢慢地掀起,羞怯的美眸也跟着往上凝睇。
这就是她的夫婿……
第一眼,绣眉看到的并不是他脸上那道斜斜地从鼻侧横切到右耳下、可以说凹凸不平、连肤色都不平均的丑陋刀疤,而是那双融合着痛楚、孤寂,黑不见底的瞳眸,彷佛被一股强大的漩涡给吸了进去。
她脸颊倏地一热,匆匆地垂下眼帘。
风煜深却误解了这个动作的意义,以为绣眉是在怕他,怕他脸上那道疤,心口不由得往下沈了沈。“吓着你了。”像她这么娇弱的女子,怎么可能不怕,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不,请相公别这么说。”绣眉只是觉得心悸的感觉让她变得脆弱,有点不太习惯,也心生警戒。
因为自从懂事之后,绣眉便学会了挡在柔弱无助的母亲身前,不让她被大娘的恶形恶状给伤害了,等到娘过世,她一个人孤军奋斗到今天,对身边的人也自然地架起心防,甚至害怕动了真情之后,会变得不堪一击。
闻言,风煜深握紧了拳头,以为妻子是因为太善良了,不忍心伤了自己的心才会这么说。
“先喝交杯酒吧。”打从破了相之后,风煜深从来没想过会自卑,可是在纤弱娇柔的妻子面前,他忍不住会有这样的感受。
说完,风煜深走到桌案旁,执了两只酒杯过来,一只递给了刚进门的妻子,依照习俗喝了它。
见绣眉还是半垂眸光,他忽略心底的失落,自我安慰地想着,至少没有将嫌弃厌恶表现出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你也累了,该休息了。”风煜深一面说着,一面取下她头上的凤冠,接着忽然想到什么,便转身踱开。
绣眉娇躯一僵,想到就要面对的周公之礼,饶是平日再怎么冷静,还是会手足无措,不过才这么想,就发现几根喜烛都被吹熄,房里一片黑暗。
“相公?”她仰起螓首唤道。
接着,风煜深又用打火石点燃了一根小小的烛火,虽然看不见彼此的长相,但是至少还能瞥见人影的晃动。
风煜深开口安抚。“我在这儿……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这么一来,可以让妻子见不到自己的脸孔,也就不会害怕了。
“嗯。”绣眉嘴里这么回答,心里却对这个举动十分不解。
等到适应房里的光线之后,风煜深便来到喜床旁坐下,活到二十六,却从未沾过女色,但并不表示他不懂,如今面对的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此娇柔纤细,不由得情生意动。
风煜深为绣眉脱去新娘袍子,再为她脱去弓鞋,鼻端嗅到淡淡的香气,他感觉到欲望被撩动了、挑起了,说不动心是谎话,这个妻子比他想像中的还要美、还要令人渴望。
不求她爱上自己,只求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这样就够了。
这也是风煜深如今最大的期待。
第2章(1)
新房内那盏小小的烛火,正在印证着一对新人的不安和羞赧。
当男人的手指摸索到自己的领口,解着上头的盘扣时,绣眉脸颊上的温度跟着上升,心里庆幸着此刻房里昏暗不明,而她细心地留意到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在紧张?她讶异地想。
对于相公小心翼翼的动作,她是心存感激的,原以为破了相的他,性格也许会变得乖僻、会暴躁、更会难以亲近,可是此刻她不自觉地心安了,因为这个男人比原本想像的来得好太多。
待脚上的弓鞋被脱下了,只着内衫和亵裤的绣眉,因为娇羞、紧张而全身轻颤着。
她谨记着自己不能主动去回应相公,在行周公之礼当中,更不能发出声音,因为那会被说是y荡、不知羞耻,这也是大娘在昨天晚上,突然来到自己的寝房时交代的事——
“有个当妓女的娘,可别让人误以为女儿也是……你千万别丢了咱们单家的脸……”
生母年幼时家贫,才会被亲人卖到青楼,绣眉又怎么能怪罪亲娘,所以面对那些冷嘲热讽、闲言闲语,她更要挺起腰杆,绝不能畏缩。
在寻思之间,绣眉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喜床上,身上仅剩的衣物也被褪去了,她不敢动,也不能动,只能把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慢慢覆上来的男人手中,那灼热的呼吸和鼻息喷在自己的颈间,让她有些发痒。
“别怕……”察觉到妻子的僵硬,风煜深喑哑地说。
绣眉深吸了口气。“我……不怕……”这世上没什么难得倒她,再难堪的处境都遭遇过,就算眼前这种令人羞窘的情况,她也能隐忍过去。
听她咬着牙关这么说,风煜深不免自我解嘲,就算妻子不愿意让他碰,不喜欢与他亲近,还是得完成这周公之礼,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那就好……”他苦涩地喃道。
风煜深可以感觉到怀中的娇躯还是很紧绷,只得把动作放得更轻,尽管欲望高涨,但他更怕伤了柔弱的妻子,怕会让她更讨厌自己。
待粗糙的手掌抚向细腻的腰际,他马上感觉到绣眉的瑟缩,于是只得缩回去,蜻蜓点水般地亲着白润的肩头……
她轻轻地倒抽口气,因为两人身上不再有衣物阻隔,她头一回知晓男人的皮肤是这么粗犷火热,那半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让绣眉跟着全身发烫,小腹下方某个从来没去注意过的地方微微地抽搐、疼痛着。
知道姑娘家的初次总是会带来痛楚,风煜深只能尽量将时间缩短,这是他眼下能为她做的事,就是不要让妻子疼太久了。
当腿间的柔嫩被贯穿了,绣眉咬白了下唇,不让自己逸出申吟或低泣,想要抗拒、想要挣扎,但又怎么能和男人的力量相比,只能蹙拢两道弯弯的黛眉,耐着性子熬过这一关。
而此刻的风煜深即便还没得到满足,还想要延长这样的欢愉,不过依旧用最大的自制力结束它,就是不许自己太过留恋,而伤了娇弱的妻子。
绣眉眼角滑下泪来,真的没想到夫妻敦伦这档子事会这么的疼,疼到脑子一片空白,以为还会持续很久,才这么想,覆在身上的男性身躯很快地翻到一旁,让她有些错愕。
“……睡吧。”其实风煜深想问的是“痛不痛?”、“有没有弄伤你?”,可是话到嘴边,却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风煜深不晓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怕妻子把他的关心扔回自己脸上,更怕会自讨没趣,这样纠结的心情在胸口翻搅着。
闻言,绣眉连应声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等待腿间的疼痛渐渐舒缓。
在昏暗中,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不满意她吗?
是因为原本要娶的不是自己?
绣眉不禁迷惑又感伤地思忖着。
听见男性的喘息声愈来愈小,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绣眉以为躺在身旁的相公已经睡着,这才幽幽地叹息……
自己真的嫁人了。
从今以后不再是一个人。
绣眉不由得又想起命运坎坷的生母,老鸨等她及笄之后,就开始过着送往迎来的日子,好不容易遇到愿意真心相待的爹,不顾亲人和元配的反对,执意为她赎身,还带回家中,没想到苦日子还没结束,面对鄙视的公婆、不时刁难的正妻,只能把泪水往肚子里吞……
她的命运也会跟娘一样吗?
“不!我不会……”绣眉无声地喃道。
就算原本要娶的不是自己,可是她已经成了风家的媳妇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