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大官魔 第41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这几天,赵副县长自己掏腰包,花在吃喝上的钱就老鼻子了。
显然,赵副县长有钱,不在乎这点。
张鸣歧道:“赵副县长,可……”
张鸣歧刚一张嘴,就被赵茗荃打断了,她道:“张书记,没什么可是的,危险地区的群众必须转移,还有没有别的困难。”
再说就不要脸了,张鸣歧和李奉山都道:“赵副县长,没了。”
赵茗荃又道:“那好,我们这就研究一下。”
红河湾公社的地图已经铺在了桌子上,大家围在桌子旁,张鸣歧和李奉山一一把危险的村子指出来。
这会儿,公社的干部66续续都来了。
干部们之所以来的这么痛快,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位赵副县长非常大方,大半夜把他们叫了来,一顿好吃的,那是绝对少不了的。
李宽水也回来了,赵茗荃对李宽水道:“李主任,你负责后勤,把能弄到的酒都弄来,厨房里要一直有人,大家什么时候回来都要保证有热饭热菜吃。”
这时,赵茗荃一沓钱递给了李宽水,接着道:“李主任,这是五百块钱,你先拿着,如果不够,先欠着。”
这一下,情绪彻底调动起来了。
;
第一卷 二〇九章 没事
要想让群众转移,打电话是没用的,公社的干部必须下到村子里才行。
赵茗荃说完,张鸣歧和李奉山开始安排,谁谁负责什么,谁谁去哪个村子,最后,张鸣歧冷着脸道:“你们都给俺他妈地听着,把事儿干好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如果谁敢他妈的为了跑回来吃吃喝喝,而没有把事儿做好,不管着没着灾,俺把丑话说在这儿,要是治不了你个兔崽子,俺他妈姓你的姓!”
“书记,你姓我的姓,那也还行姓张!”一个家伙起哄道。
张鸣歧笑了,大家都笑了。
张鸣歧向赵茗荃道:“赵副县长,你还有什么说的?”
赵茗荃严肃地道:“同志们,人命最大,我们宁可累点、辛苦点,即便是白忙一场也值得。大家到了村子里,你们跟群众一定把话要说透了,不管有什么损失,你们都记下来。即便当时没有记下来的,事情过后也可以来找我。”
顿了顿,赵茗荃接着道:“同志们,我最后说一句话,大家千万要注意安全,绝不要出事儿。”
赵茗荃说完,张鸣歧看了看,手一挥,大声道:“驴日的,干活!”
张鸣歧也是驴日的,他也得出去干活。
赵茗荃也想去,但让张鸣歧和李奉山死活给拦下了,他们说赵茗荃就是去,那也得等天亮了。
人都走了,李宽水道:“赵县长,呆这儿也没事儿,你们去歇着吧,有事儿我去喊你们。”
李宽水有点变化,严肃了一些,他更把赵茗荃提了一级,称呼赵茗荃把“副县长”的“副”字去掉了。
王铎也劝道:“是啊,回去吧。”
赵茗荃一看,她不回去,卫明华和李小影也不会回去,而且,呆这儿也确实没事儿,她就站了起来。
天终于亮了,雨也小了,最担心的事儿没有发生,没有开坝,也没有出现太大的险情。
――――
张家窝棚是附近地势较高的村子,李家洼村的人全都转移到了这里。
天终于晴了,月朗星稀。
土炕上,横放着一张炕桌,张鸣歧和李奉山面对面坐着喝酒。
一杯老酒下肚,张鸣歧叹了口气,道:“这个小赵县长,年纪轻轻,主意可真正!”
群众转移,这都三天了,虽然坝里的水位还没下去,但天放晴的时间越来越多,就是下雨,也没那么大了。
他们刚才向赵茗荃建议,让村民回去得了,但赵茗荃就是不同意。
这要是换个领导,他们早就撩蹶子了,但对赵茗荃,不行。
赵茗荃年纪轻轻,又是个女的,可他们服气。
他们服气赵茗荃,不是因为赵茗荃花钱大方,让他们白吃白喝,而是因为真的敬重赵茗荃这个人。
一开始接触,他们还没觉得什么,甚至是很不以为然,就连龌蹉的想法都有过,但这一番接触下来,他们越来越觉得赵茗荃值得敬重,也由不得他们不敬重。
赵茗荃无私,大善,又敢作敢为。
这种事儿,要是换一个干部,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最后什么事儿也没有,不定得急成什么样呢。
甚至,绝大多数人还会在心里偷偷希望出点事儿。
但赵茗荃一点都不急,不仅不急,而且随着情况好转,赵茗荃的心情也跟着好转。
赵茗荃不是装的,他们感觉得到,装这种事儿,赵茗荃根本不屑为之,甚至是就根本不知道要装。
赵茗荃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公心,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杂念,要不绝不会这样。
这样的领导,谁不敬重,谁不佩服?
他们劝赵茗荃让村民回去是好心,因为这种状况每多延长一天,赵茗荃的处境就会更难堪一些。
但赵茗荃丝毫也不动心,坚持必须等到绝对安全,至少也得是水位大幅回落,才可以让村民回去。
拢住这些村民可不容易,好在赵茗荃不在乎钱,只要能让村民安心呆着,他们能弄来什么吃的就弄什么,能弄来多少就弄多少。
就因为这,村子里比过年还热闹,没一个村民吵吵要回去,他们甚至巴不得这样过一辈子才好呢。
七八个村子都这样,这得花多少钱呢?
“老张,赵县长完事要是拿不出钱来,我们就可惨了!”端起碗,喝了口酒,李奉山有点担心地道。
咣!
李奉山话音未落,张鸣歧把酒碗往炕桌上一钝,怒道:“你个驴日的,说啥呢?”
李奉山吓的一哆嗦,赶紧道:“你看你个驴脾气,说翻就翻,我不就是说说嘛!”
张鸣歧怒道:“说说也不行!”
李奉山道:“好,好,不说,不说。”
张鸣歧心里有火,他为赵茗荃担着心呢。
;
第一卷 二一〇章 救人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忽然,一个年轻的后生狂奔,到了张德水家,一头就撞了进去。
“书记!书记!”
后生的声音太刺耳了,张鸣歧尽管灌了不少老酒,但也立刻就被吵醒了。
“麻痹驴日的,你家死人了,嚎丧呢?”张鸣歧醒了就开骂。
“书记,五盘县发大水,灌进老河道了!”后生根本没有注意到张鸣歧的怒骂,急速地说道。
张鸣歧一听,脑袋忽悠了一下。
万水河在五盘县原本分为了两条,一条就是现在的万水河,另一条走的是后生说的老河道。
解放后,大修水利设施。
由于老河道的穿山越岭,绝大部分河道都在山岭间,灌溉的用途不大,而且容易引发山洪,所以在五三年大修水利设施的时候,就把老河道在五盘县给截断了。
经过这么多年,老河道还在,但没有了任何的存水功能,这要是大水灌下来,那真是畅通无阻,必定一泻千里。
而且,最严重的是,改道后,一些村子就安在了老河道上。
从张德水家出来,张鸣歧和李奉山也是一路飞奔,向大队部跑去。
赵茗荃在大队部。
从群众开始转移之后,赵茗荃就挨个村子走,今天到了张家窝棚。
张鸣歧和李奉山一进来,赵茗荃立刻问道:“你们谁了解锅撑子村?”
锅撑子村不属于红河湾公社,是大柳公社的,锅撑子村在红河湾公社和大柳公社的交界处。
锅撑子村也在老河道上。
张鸣歧道:“我了解,我姑娘的婆家就在锅撑子。”
赵茗荃道:“大柳公社的电话线断了,县里通知不到,要我们派人直接去锅撑子。”
张鸣歧的脸色早就变了,赵茗荃一说完,他就急道:“我去!”
赵茗荃愣了一下,问道:“年轻人不好吗?”
张鸣歧道:“赵县长,从这儿去锅撑子,最好走直线,但走直线就得不仅要翻山越岭,还要过河,所以这个人不仅体力得好,水性也要好。”
赵茗荃问道:“找不到人?”
张鸣歧摇了摇头。
赵茗荃即刻道:“张书记,你把路线给王铎画出来!”
张鸣歧向王铎看去,王铎毫无反应。
张鸣歧又向赵茗荃看去,赵茗荃神色突然有些狰狞,她大吼道:“画!”
赵茗荃吼得声嘶力竭,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茗荃这是吼给他的,这一瞬间,王铎意识到,如果他不去,如果锅撑子的村民真的伤亡惨重,那赵茗荃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王铎迅速走到张鸣歧身旁,道:“快画!”
“哎!”张鸣歧一激灵,立刻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张鸣歧画,王铎问,片刻之后,王铎站起身来,他对赵茗荃道:“我去了。”
赵茗荃道:“不要出事。”
再没有说一句,王铎转身冲进了夜色之中。
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没有意义,他在都左右不了赵茗荃,别人更不行。
如果有危险,赵茗荃一定会冲在最前面;在生与死之间选择,赵茗荃也一定会把生的机会留给别人。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去快回。
王铎飞奔。
看着王铎远去,赵茗荃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是她的男人,王铎不仅行事果决,更重要的是王铎理解她的心。
古人云,平生得一知己足矣,王铎就是她的知己。
赵茗荃和卫明华不同,王铎好色,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心里一点想法没有是不可能的,但这一刻,她觉得王铎好色真的不算什么事了。
随后,赵茗荃开始与张鸣歧和李奉山等人研究老河道的情况……
――――
夜色里,奔跑中的王铎就像是一只猎豹,看上去是那么矫健有力。
王铎并没有亡命飞奔,他始终保持着体力可以长时间消耗的状态。
王铎的感觉不好,他必须留下足够的体力,以应付赵茗荃和卫明华可能遇到的危险。
奔跑中,王铎的情绪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中。
刚才,赵茗荃的那一吼,对他好似当头棒喝,他似乎顿悟了什么,立地成佛了。
赵茗荃的生死重于他的生死,为了赵茗荃,他可以死一千次,一万次,但是,还有比赵茗荃的生死更重要的。
人,不能苟活。
人,要活的堂堂正正。
如果,他因为担心赵茗荃的安危而不尽心尽力去救锅撑子的村民,那活着就是苟活,没有意义,还不如干脆死了。
做坏人是要有资格的。
佛说念头通达,实际上,做个普通人又何尝不需要念头通达?
念头通达了,得失不再那么重要,荣辱不再那么重要,生死也不再那么重要。
念头通达了,悲伤会变得纯净,甚至会变得美好。
这一刻,王铎感到,如果赵茗荃真的去了,他会悲伤,但不会如何痛苦,因为,赵茗荃并没有走,会在心里陪伴他一生一世。
双脚踏在大地上,一种奇特的韵律传进了王铎的心里,大地似乎在他脚下无限地延伸着,延伸着,没有尽头。
去锅撑子,按张鸣歧画的路线图走,得翻两座山梁。翻过第一道山梁后,王铎明白张鸣歧为什么要自己去了。
一句话,路极难走,很危险,如果心里没急到一定程度,抄近道可能比走大路快不了多少。
山梁的沟底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坑,有的坑很浅,有的则深达数丈。
这些天雨大,雨水把所有的坑都给灌满了,有的坑能趟过去,而有的一下去就没影了。
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坑边尽是些很锋利的石头楞子,一碰就是一道口子。
除了这些水坑,山梁也很难走,而且相当危险,一个不小心滑落下去,虽然不至于摔死,但摔个七荤八素是免不了的。
就是王铎,翻过两座山梁之后,身上也划了不下二十几道口子。
三个多小时之后,夜色里,一个小村子出现了在王铎的视野里。
第一卷 二一一章 决堤
王铎一刻不停,到了村口的第一家,他右手一按墙头就飞身跳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还是一刻不停,到了房门前,王铎伸手就拍。
“谁呀?”
王铎拍门用的力道足够,他刚一拍门,屋里就有了回音。
“公安局的,快起来!”
不到五秒钟,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汉子一看见王铎,吓了一跳,然后问道:“同志,什么事儿?”
王铎道:“五盘县发大水,灌进了老河道,很快就会把你们这儿给淹了。”
汉子有点发傻。
王铎心里忽然一阵烦乱,他一把推开汉子,从窗台上拿起了一盒火柴。
阴雨天,堂屋里堆了一大堆柴火,王铎划着了火柴,就把柴火堆给点着了。
汉子懵了,扑过来救火,被王铎一脚踹开,大声道:“还不把屋里人叫出去!”
不用叫,大人孩子光着屁股就从窗户就跳出去了。
这是疯子!
汉子也不敢较劲了,从屋子里蹦了出去。
王铎快速在东西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人了,他这才出了屋子。
王铎一出屋子,汉子和老婆孩子,挥锹的挥锹,抡镐头的抡镐头,全冲着王铎扑了过来。
王铎也没客气,一脚一个,全给踹了出去。
这儿的房子,砖瓦少,木料多,几乎眨眼间,大火就冲天而起。
全村人都惊动了。
“他烧我们家房子!”这时,在汉子婆姨的带领下,十几个后生拎着锹镐向王铎冲了过来。
王铎拔出了手枪。
十几个后生全都呆住了。
啪、啪、啪、啪、啪!
王铎一扣扳机,把五发子弹全都打了出去。
王铎道:“我是县公安局的,五盘县发大水,灌进了老河道。洪水马上就到,会把你们村子给冲走,所有人立刻转移到远离河道的高地上去!”
说完了,王铎转身就走。
水火无情,而山洪又是最可怕的,它的冲击力和破坏力太强。王铎一边飞奔,一边祈祷着老河道的坝口千万别被冲开。
应该还有时间……
王铎心急如焚。
又翻过两道山梁,王铎身上的口子更多,有不少口子长达十几厘米。
王铎完全不管不顾,一刻不停地飞奔。
星星没了,月亮也隐去了,天阴了,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王铎更急。
――――
大队部的屋子里,赵茗荃和卫明华并排躺在炕上,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们都在担心王铎。
王铎走后,经过简单的商量,大家就做了分工,张鸣歧和李奉山坚持要赵茗荃留在张家窝棚,他们带人去其他的村子。
对于这一点,张鸣歧和李奉山毫不退让,赵茗荃也不得不屈服。
正是张鸣歧和李奉山的坚持,才让赵茗荃和卫明华这么担心王铎,因为张鸣歧和李奉山的坚持也就意味着王铎此行的艰难和危险。
张家窝棚离老河道不远,但因为地势较高,五盘县大堤决口,洪水灌进老河道,并不会威胁到张家窝棚。
叮铃铃……
突然,外屋,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赵茗荃和卫明华都腾地坐了起来。
赵茗荃立刻穿鞋下地。
“开坝了?!”赵茗荃刚把脚伸进水鞋的靴筒里,就听在队部里守着的大队长张天财差了音的惊叫声。
赵茗荃就是一哆嗦,她现在极度敏感。
老河道那边的坝口还没开,只是越来越危险,张天财清楚老河道的坝口即便决堤了,也不会对张家窝棚造成多大的危险,所以,如果是老河道的坝口决堤了,张天财为什么会这么惊慌?
赵茗荃刚刚站起身来,张天财就冲了进来,叫道:“赵县长,草津口被冲开了!”
赵茗荃不知道草津口是哪儿,她脱口问道:“是万水河开坝了?”
张天财急道:“是!草津口离我们这儿只有三十多里!”
深吸了口气,赵茗荃道:“张队长,别急,你说说情况。”
张天财道:“不管是哪儿决堤,只要不是同时开,我们这儿就没什么大事儿,可要是草津口和老河道同时发大水,那就危险了!”
赵茗荃道:“有多危险?”
愣了下,张天财有些迟疑地道:“不好说。”
只犹豫了一瞬间,赵茗荃道:“张队长,立刻组织群众转移,任何东西都不要带,马上转移!”
“唉!”张天财答应一声就跑出去了。
张家窝棚乱套了,鸡飞狗跳,孩子哭,大人叫。
张家窝棚住了三个村子的人,这会儿,正是最困乏的时候,没人愿意动,尤其是很多人对危险性认识不足。
“小赵县长,没事儿,我们这儿地势高。”
“闺女,没啥,别担心,我们这儿打老辈起就没被淹过。”
“赵县长,真的没事儿,到时真不行了,现跑都来得及。”
……
……
……
赵茗荃苦口婆心劝别人,别人却反过来劝她。
赵茗荃眼珠子都急红了,但没用。
王铎在这儿,他会怎么办?
赵茗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突然,她命令道:“明华,放火,烧房子!”
除了王铎,卫明华最信的就是赵茗荃了,听了赵茗荃的吩咐,她二话不说,就开始放火。
谁上来阻拦,也是二话不说,抬脚就揣。
连雨天,每家的堂屋里都堆积了大量的柴火,卫明华一家一家的点,很快,张家窝棚整个火光冲天。
老百姓自然知道这个漂亮到不行也厉害到不行的闺女为什么放火,除了一开始的愤怒之外,很快就都冷静下来,他们都被赵茗荃的激烈举动吓住了。
这闺女这么年轻就当了县长,那肯定是有本事的,现在这么激烈,背不住真有危险呢!
一意识到有危险,村民们反而沉静了下来,立刻自发地组织起来,各个生产队长、妇女队长全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安排村民往西面的坝上转移。
“洪水马上就到,什么东西也不要拿,快,快点转移!”赵茗荃的嗓子都喊哑了,她嘶哑的声音在村民中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威力。
啪!
一个后生抽了另一个后生的嘴巴子。
“你干嘛打我?”
“去你麻痹的,你拿这些破东西干什么?还不快点抱栓娃子走!”
这样的场景出现几次之后,转移的速度明显加快。
“洪水来了!”
白亮亮的洪水似乎铺天盖地而来,村民们目瞪口呆,他们眼见着,通往西面坝上的路被洪水淹没。
糟了,还有一百多村民还没被转移呢,其中有二三十个老人和孩子。
就在这时,东面,老河道里,又一股洪水汹涌而至。
没过几分钟,大雨瓢泼而下。
第一卷 二一二章 救人
倾盆大雨中,王铎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个岔路口。
往左,是来时的路;往右,是去坝上。
往左走,顺着来时的路回张家窝棚是最近的,而往右,走坝上,要多走一倍的路,但坝上好走。
稍稍犹豫了一下,王铎往坝上奔去。
去锅撑子,急,越快越好,但回来,情况就和去锅撑子有点不一样了。
如果没开坝,那他早点回去晚点回去都无所谓,但如果开坝,那走坝上就是最快最安全的路了。
当然,没有任何事儿是绝对的,任何决定都有相应的风险。
在坝上跑了十几分钟,蓦地,王铎停下了脚步。
洪水来了。
一条白亮亮的水线正从天地间压过来。
王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起眼睛,仔细看着。
突然,他的脸色变了。
这不是老河道的水,这是万水河的哪个地方决堤了。
王铎大致可以断定,赵茗荃一定会留在张家窝棚,他挡不住赵茗荃,但张鸣歧可以,而张鸣歧一定会这么做的。
王铎知道,不论是万水河,还是老河道,哪一个方向出问题,张家窝棚的问题都不会太大,但他不清楚,如果两个方向同时出问题,张家窝棚会如何?
他原来的担心,更多的是怕因为赵茗荃个人的原因而出什么意外,但这一刻,不是了。
王铎飞奔。
――――
坝上,哭声一片。
很多人坐在泥地里,更多的人跪在泥地里,他们都呆望着汪洋中的孤岛。
孤岛,刚刚还是他们温暖的家。
王铎飞奔而至。
到了张天财面前,王铎厉声问道:“赵县长在哪儿?”
张天财神情有些呆滞,他木然地抬手指了指孤岛。
这里不是大平原,是丘陵地貌,洪水稍微一大,便很容易受阻,而一旦受阻,水势就会迅速增高,淹没其中的一切。
张家窝棚的地势很高,如果只有一股洪水,即便最后仍会被淹没,那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但现在两股洪水聚集成一股,洪水就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猛涨。
王铎早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果,他大喝道:“准备一副担架!”
说完,王铎纵身一跃,投入了浑浊的激流之中。
王铎跃入洪水之中,张天财蓦地清醒过来:赵县长还有那个女娃子有救了!
激动之中,张天财突然想起了王铎的话:王铎要担架干什么?
不管干什么,张天财立刻吩咐人扎一副担架。
手臂有些沉了,王铎什么也不想,他心里唯一想的就是游到孤岛上去。
――――
卫明华不会水,赵茗荃也只是狗刨的水平。
何况,即便会水又如何?
现在,会不会水并不是最重要的,最为重要的是得有足够的体力。
她们,都没有这个体力。
这儿,是张家窝棚最高的地儿,是大队部的所在地。
洪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涨着。
天亮了,雨虽然也小了些,但站在这儿,依旧看不清楚坝上,最多只是影影绰绰而已。
赵茗荃和卫明华手挽着手,紧紧靠在一起。
“姐,我们要死了。”泪水迷蒙了卫明华美丽的眼眸。
把卫明华搂进怀里,赵茗荃没有说话,她抬着头,凝望着滔滔奔流的洪水。
“要去见丈夫了吗?”
这一刻,赵茗荃的心情平静极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赵茗荃会想起丈夫,她觉得羞愧,因为和王铎在一起时的放荡而羞愧,觉得对不起丈夫,但这一刻,羞愧没有了,丈夫的脸和王铎的脸重合了,他们是一个人。
忽然,赵茗荃的身子一震,她激动地道:“明华,王铎来了!”
卫明华霍地转身。
不远处,一个人劈波斩浪。
虽然看不清,但她们没有丝毫怀疑,那就是王铎。
不管平时的感觉如何,跟生死之间的感觉都没法比。
卫明华不顾一起,扑进了水里。
王铎抱住了卫明华,一步步走了上来。
呆呆地看着王铎,赵茗荃热泪盈眶。
这时,水已经淹到了墙根。
“快救姐走!”突然,卫明华反应过来,她大声喊着,想要从王铎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别动!”王铎手臂一紧,制止了卫明华的挣扎。
卫明华茫然。
忽然,卫明华感到王铎的大手摸上了她的脖颈。
蓦地,卫明华反应过来,她知道王铎要干什么了,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王铎的大拇指猛地按下,卫明华昏了过去。
带着泪,赵茗荃笑了,王铎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没有时间了,每一秒,都可能意味着生与死。
赵茗荃和卫明华准备的很好,一架梯子搭在了房檐上,房顶上放着一个门板。
“姐,等我。”说着,王铎单手抱着卫明华,一回身,又冲进了滔滔的洪水中。
――――
张天财是个很精明的人,知道王铎即便是自己游回来,上岸的地点也会在下游很远的地方,他把强壮的社员,不论男女,都组织起来,向下游撒了下去。
而且,这时,他也知道王铎要担架的用意了。
他准备了两副担架。
王铎是在离张家窝棚五里多地的地方上岸的。
王铎抱着卫明华一靠近岸边,四五个年轻人就都跳了下去。
王铎被抬上岸,立刻就被抬上了担架,然后,四个强壮的后生抬起担架,就往上游飞奔。
四个强壮的后生速度刚要慢下来,就又有四个村民接上,继续抬着王铎飞奔。
飞奔的时候,水和干粮也递到了王铎手里。
躺在担架上,王铎一边恢复体力,一边计算着,他必须在他的体力和洪水上涨的速度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这个平衡点越准确,救赵茗荃的机率就越大些。
“停!”
这里,离张家窝棚至少有三四里。
从担架上跳下来,王铎又一头扎进了洪水中。
――――
洪水已经漫过了房檐,房子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洪水冲走。
坐在房顶上,赵茗荃心情平静,她微笑地看着王铎。
汹涌的激流中,王铎正奋力挥动手臂,王铎离她越来越近。
从没有这一刻,赵茗荃感到她和王铎的心贴的如此之近。
她幸福,虽然她和王铎可能都会死去。
赵茗荃想过自己先走,但随即,她知道她没有这个权力。
她没有这个权力,王铎也一样。
不论谁生谁死,在她和王铎之间永远不是最重要的。
赵茗荃被洪水卷走了,王铎看见了赵茗荃脸上宁静的微笑。
王铎双目充血,他忘了一切。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王铎奋力一跃,终于抓住了赵茗荃的脚脖子。
右手死死扣住了门板的门轴,左臂搂住了赵茗荃的腰,王铎长出了一口气,他道:“姐,松手,抱住我。”
紧紧贴在王铎的怀里,赵茗荃泪如泉涌。
这一生一世,不会有比这一刻更幸福的时刻了,而有了这一刻,今后不论如何,这一辈子也不枉了。
――――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捏着小酒盅,喝了一口老酒,郭文亮放下酒盅就骂。
郭文亮骂的是他最钟爱的小儿子郭晓程。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是那块料,这辈子没什么出息了,唯独这个小儿子,既聪明,又有心机和手腕,是他这辈子的指望。
冒着偌大的风险,郭文亮之所以参合进来,根本的原因就是为了小儿子博一个出头之日。
如果小儿子也不堪大用,那他说什么也不会冒这个险的。
但就是小儿子,却在女人身上看不开,放不下。
当初小儿子娶李小影的时候,郭文亮就不同意,因为李小影有点太扎眼了,他怕这个媳妇给儿子招祸。
实际上,事实也是这样,跟张铁的矛盾加深,就是因为李小影,这要不是他这块牌子还有点用,儿媳妇早就不知让谁给玩了。
撬动大梁县这局棋,王铎是关键,从而儿媳妇也就变得重要了。
儿子还是没有意识到面临的危险,如果这次扳不倒王鼎城和张铁,儿子不仅守不住李小影,他们整个一大家子今后都得跟狗似的,夹着尾巴做人。
前天,这小兔崽子留了张纸条,就跑红河湾公社抓j去了。
当时没把郭文亮气死,急死,这要没抓着j还好,要是真抓着j了,那老郭家就彻底完了。
不过,总算万幸,王铎身边还有两个比儿媳妇更漂亮的女人,出现这事儿的机会很小。
但即便这样,所谓关心则乱,郭文亮也根本放不下心来。
“死老头子,你还骂?发大水了,这咱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没法活了!”老太太听见了,又开始抹眼泪。
郭文亮这个腻味,他骂道:“麻痹的,你个死老太婆还要让我说几遍?西北发大水,跟东南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特殊时期当中,老太太受过惊吓,思路不是太清楚,要是认准一个理,别的说啥都没用。
老太太认准的理儿就是红河湾公社发大水,那红河湾公社就必定哪哪儿都发大水了,没一个安全的地儿。
老太太根本不怕郭文亮,一个劲地唠叨,郭文亮简直要气疯了。
就在郭文亮要暴走的当儿,救星来了。
----------
王笑兄抱怨字数少,正好恢复的还不错,提前开始三千字的更新。
ps:书早晚是要上架的,如果不能上架,我还是会写下去,但更新必然很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所以,兄弟们,现在只能让数据说话,比如推荐票够多,比较容易上架。还有,希望兄弟们四处给宣传一下,谢了。
第一卷 二一三章 黑材料
“妈,开门,我回来了。”
儿子!
老太太的腰好像装了弹簧,敏捷的比兔子还兔子,而且还是年轻力壮的兔子。
“妈,我饿了,给弄点好吃的。”
屋里,郭文亮沉着脸,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他听儿子的声音,儿子的心情似乎很好。
郭晓程进屋,见老爷子脸沉的跟黑锅底似的,他笑了笑,脱鞋上炕,坐到了郭文亮的对面。
儿子的这个做派,郭文亮很惊讶。
看了儿子一会儿,郭文亮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拿过老爹的小酒盅放到自己面前,郭晓程又拿起小酒壶,给自己到了杯酒,然后捏起小酒盅,一仰脖,喝了。
放下小酒盅,又满上,放到了郭文亮面前,郭晓程笑道:“爸,好事儿,大好事儿!”
捏起小酒盅,把酒喝了,郭文亮道:“说说,什么好事儿?”
郭晓程道:“爸,我到了红河湾公社,王铎和赵茗荃已经不在公社了,我听小影说……”
最后,都说完了,郭晓程得意地道:“爸,小影要跟我回来,我没让,我让小影就呆在那儿,能呆多久就呆多久。”
郭文亮微微点了点头,便陷入了沉思。
没想多久,郭文亮道:“晓程,去把门插了。”
郭晓程出去了,郭文亮下地,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裹,然后他提着包裹去了儿子那屋。
包裹里是一叠材料,是郭文亮早就准备好的材料。
坐在桌旁,郭文亮道:“晓程,我说你写,就是一夜不睡,也要把东西弄出来。”
郭晓程道:“爸,用不找这么急吧?我从天不亮就往回赶,不知走了多少路,脚都起泡了。”
瞪了儿子一眼,郭文亮训斥道:“王铎和赵茗荃生死未卜,如果他们真死了,那晚几天就晚几天,可他们要没死,那我们就必须把材料在他们生死不明的时候递上去。”
郭晓程稍微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老爹的意思。
在王铎和赵茗荃生死不明的时候,把材料递上去,就会激起上面最大的怒火,那蒋朝文和王鼎城等人想要把事情压下去就难了。
而且,激起上面的怒火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引子,其他的材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如果上面不发怒,事情怎么个结局谁也说不好。
郭晓程是真的累坏了。
早上五点不到从红河湾公社出来,晚上快八点了才到家,其间的艰辛不难想象,但这事儿委实太重要了。
郭晓程打起精神,找出信纸和钢笔,在桌旁坐好。
―――――
王鼎文的家里,鸦雀无声,电视也不让看了,孩子们都被告知,老实儿上炕睡觉。
客厅里,王鼎城、张铁和王鼎文全都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尤其是王鼎文,像刚吃了八个苦瓜。
王鼎文一向很霸气,座右铭是大丈夫做了不悔,悔了不做,但这两天,这位霸气局长念兹在兹的一句话是:我咋就这么贱呢?
王鼎文的“贱”是指他把李小影弄红河湾公社抗洪去了。
一知道五盘县决堤,王鼎文就感到坏了,及至赵茗荃和王铎采取果断措施,拯救了数千村民的命,王鼎文的脸色煞白,等到消息传来,赵茗荃和王铎生死未卜,凶多吉少,王鼎文就恨不得自己抹脖子了。
王鼎城和张铁,包括县委书记蒋朝文,他们都不好过,他们把赵茗荃一个刚来三四个月、分管工业和交通的年轻的女副县长弄去全县最艰苦的地方去抗洪,这事儿一旦爆出来,绝没他们三个的好果子吃。
实际上,这事儿和他把李小影弄去红河湾公社的性质一样,但他这事儿,听上去那就可恨多了。
而且,赵茗荃去红河湾公社是被挤兑去的,而李小影则是他下命令派去的。何况,蒋朝文、王鼎城和张铁等很多人可以分担责任,而他呢,一个人担着吧。
要不咋说贱呢。
现在,王鼎城、张铁和王鼎文,还有那个不在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