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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忧郁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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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的电话是在傍晚打过来的,她说她刚才在机场餐厅,忘带电话了,过一会儿还要往南昌飞行。她的声音颇似枯萎的灌木,一点感情色彩也不带。最后,她问了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说 :我想你。
她说:少来。
我说:是真的。
我不信,她说,但是声调显然圆润多了。
放下电话很久,我的耳边还在回响着翩翩的声音:你要真想见我,那么就等到后天,不过不是在医院——
欢乐的舞蹈
我请教授和教授的助手吃饭是在星期天的傍晚。教授推辞了两次,第三次西西说,这是为感谢他,感谢他成功地帮助我克服了恐高症。教授笑了,说假若自己再不答应就影响医患关系了。
那个晚上,我们在一家叫“意识形态”的西餐馆吃了河虾色拉三明治。坐在靠窗的桌子,一边观察楼下过往的行人,一边喝我的第二杯爱尔兰咖啡,竟真有一种回归生活的感觉。这一切无疑都归功于教授,我真正开始被教授所折服,就是在此时此刻。他坐在我对面,夕照透过茶色玻璃映射到他的脸上,给他涂抹上了一层超群不凡的神秘感,他告诉我,下一步要给我治疗的是广场恐惧症,还告诉我,再下一步和再下一步的下一步,一切都条理分明。而穿着露着肩膀和后背的黑色长裙的他的助手始终一言不发,用景仰的目光注视着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教授能把具体的治疗方案告诉我们吗?西西说,显得有一点带实用主义色彩的迫不及待。
教授非常富有表情地说:有的症状是由我来诊治,而有的症状则只能由患者自己给自己治疗,至于哪些该由我来负责,哪些该由患者负责,我会及时跟病人沟通的,你就不要过于操心了。你说这样可以吗?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可以,完全可以,我说。自打我患病以来,太多的事情就都由西西全权处理,我早已从男人降级到名誉男人的位置上了,突然让我来拿主意,多少有点不大习惯。
教授的助手也温柔地拍了拍西西的手背说:就照教授说的办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从餐馆里出来,西西和教授的助手走在前面,我则和教授走在她们的后面,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拐弯的时候,教授牵了牵我的衣袖说:让她们径直走,我们穿胡同过去。那是一条只能容纳一个人推着一辆单车过去的胡同。我犹豫了。教授说,你是不是也很害怕一个人走胡同?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教授说:我不但知道你害怕,还知道你怕的是什么?我问:是什么?教授说:你怕突然某一块砖掉下来,或从某个窗口里面伸出一杆枪来,向你开火。我简直震惊了:教授,你太神了。教授搂着我的肩膀说:走,跟我在一起内疚什么都不要怕。
结果,我真的没有怕,只是手心里出了一点汗。
另外——教授告诉我,你要多做爱,做爱能有效地提高心肺功能,而且可以激发对生活的热情。我想想,对呀,有道理,这简直是至理名言啊!用性爱来治病也算是一大发明了,而发明者就是面前的这位教授。上帝造了他,恐怕就是让他来救助我跳出火坑的。
和教授分手以后,我目送着他的背影达五分钟之久。教授的助手挎着教授的胳膊,从后面看去很像是一对情侣。我对西西说:这个教授是个人物,真有两下子。
西西也挎住了我的胳膊,嗔怪似的说:我早就这么对你说过,可是当初你就是不信。
现在我信了。
我觉得心里松快多了,运道于我,即便不能说是一个好朋友吧,至少也不再是仇人了。这么一想,我的脚步飘飘然起来,像是跳欢乐的舞蹈……
落日燃烧
到八月的一个星期六的傍晚,一直焦急等待着的我,终于等来了翩翩的电话。我说我想她。她说她也想我。我叫她赶紧过来。她说我要是真想的话,就去找她,而不是要她到病房来。我问为什么。她说我的病床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我只好咬牙答应她。她告诉了我一个宾馆的名字,那个宾馆就在她家的附近。我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她,不是我渴望着与她春风一度,而是怕她骂我懦弱。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装束就匆匆出了医院,这是我患病以来,第一次单独一个人出行,不免忐忑,虽然只隔了七八条马路,我还是叫了车,在车上我不住地跟的哥说这说那,告诉他我住在哪家医院,哪个科,以及哪个病房,我的潜意识里其实就是担心我一旦昏厥过去,的哥不知道把我送到哪里去。
唉,自古英雄多磨难。
等我敲开翩翩开的那间宾馆房门的时候,翩翩惊讶得要命,她面前的我,脸色像遭受带了强伽马射线的侵袭一样的惨白,她选的客房还是17层,坐电梯坐得我腿都软了,见了她,我说了一句:天呐,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翩翩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我对她不够热情,她以为我会一见面就像一头豹子一样地扑上去,狂吻她一个回合,毕竟我们分别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如期来了。她关上门,并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转身扑到了我的怀里。我的二头肌却是萎缩的。
这时候的我,只觉得后脊梁沟一阵阵冒凉气,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既不能拥抱她,也不能让她来拥抱,我恐怕是史上最窝囊的男人了。而她,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忘情的嘴唇依然在我的身体上游走,显然她在饱受着欲望的煎熬。
我靠着门,乖乖立正呆着,任凭她脱去我的衣裳,连条件反射的功能都退化了,直到她扒掉我底裤的时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她惊讶地问道:你怎这么萎靡不振呀?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仿佛濒临崩溃的边缘,冷汗顺着脑门一个劲地往下滴答,虚弱得简直不能再虚弱了,这时候,只要谁轻轻吹上一口气,都可能把我吹个跟头。
你是不是犯病了?翩翩一边穿上她的衣裳,一边用噩梦一般的语调问道。
可能是吧,我说。
那我赶紧把你送回医院,她说。我的几乎虚脱的样子,无疑让她恐慌起来,忙乱地给我拣起我丢在地下的衣裳,重新替我武装起来。然后,像搀扶着一个革命老前辈似的搀扶着我,出了宾馆,打车回到了病房。
说来奇怪,一进病房,我所有古怪的感觉都消失了,心跳正常了,脸色也复原了,甚至那种无法抗拒的渴念也死灰复燃起来,就变成了个常山赵子龙。显然,翩翩还不能这么迅速地把情绪转换过来,她那颗悬着心仍没落下来呢。可是,当我把手伸进她的乳罩里面的时候,她小而圆的乳房还是高耸起来。
一个回合下来,翩翩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我说:你这不是挺有斗志的吗?
是啊,谁说我没有斗志来着,我说。
那你刚才在宾馆的时候……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说。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猜在我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没准有个怪物在那里兴风作浪。
看来,你真是有点不大正常,哼,翩翩狠狠地掐了我鼻子一下,说道。
……我们第二战役结束之后,翩翩让我枕在她的胸脯上。我发现她胸脯上的皮肤几乎是透明的,如果近距离看,隐隐地能瞧见一条条蓝色的毛细血管在搏动,但是很快我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她那颗葡萄珠似的花蕾上。
我觉得今天特别舒服,她用额头抵着我的下巴说道,她的感受似乎仍然停留在刚才激情四射的那个地方。
是吗?我反问了一句。
是,你知道我们多久没做了吗?她的
我开玩笑似的又反问了一句:你这么久真的没做过?
做过……她说,说得声音很低。。
哦,我愣了愣,只觉得病房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仿佛是谁把太阳摘下,藏在了背后。
可是,没做成,翩翩试图给我解释。我不听,我不想听,我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翻身起来,匆匆地穿上衣服。翩翩的脸色就如同雪一样白,她的手似乎也冻僵了似的不听使唤,以致她把上衣的扣子都系错了。我想提醒她来着,可是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翩翩在转身跑出去之前,就已经无声地啜泣起来了,泪水从她那长长的睫毛间涌出,我心软了,真想伸出一只手去,替她把泪擦掉,不知为什么,我的胳膊却跟铅一般沉,抬不起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翩翩哭着走了。
超载
我想我的女儿了,却不又想让她看见我躺在病床上的狼狈样子。在病倒之前,我跟女儿一直保持着一种轻松而亲密无间的关系,在北京的时候,我不太忙的时候,也会把她接去,一起玩些日子。
女儿在北京,有两件乐此不疲的事情,一个是遛天坛,几乎每天早晨她都让我带她去天坛,行走线路永远是固定的,总是从正门进去,沿着大理石铺成的甬道,穿过祈年殿,一直走到尽头,从侧门出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样,但是我知道我喜欢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我手心的感觉。
女儿另一个爱好,就是开电梯。她总叫我抱起她,去按电梯的按键,一会儿六楼,一会儿三楼,客人多的时候,她就更来劲,她挨个问人家,你上几楼?人家便笑嘻嘻地告诉她,几楼几楼,她就很神气地替人家去按键,似乎能从中饱尝到权力的乐趣。但是,她也有个小小的怪癖——讨厌留胡子的客人,就是那些艺术家和疑似艺术家经常留的那种连鬓胡子,一见这样的人上电梯,她就嚷嚷:超载了,超载了!
天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学来这么一个词儿!
往往在北京玩上十天半个月,她就腻了,就开始想她妈妈了,老是仰着苹果似的小脸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你快带我回家吧,好么?
女儿的任何要求,对父亲来说,无疑是命令,我便赶紧抽出时间来,带她回家去见见妈妈,一路上,她都叫我背着,一旦想把卸载,喘上一口气,她就撒娇耍赖,坚决不同意,没办法,只好顺从她的旨意。可是,到了家门口,她却突然跳下地来,牵起我的手,大模大样地走上台阶,原来她的小伙伴都在那里跳猴皮筋,她的小伙伴问她,这几天你干吗去了?我女儿不无夸耀地回答说,我带我爸爸去北京玩几天!
我的宝贝女儿,什么东西都无法改变她给予我的那种甜蜜之感,可惜,我现在不能见她……
欢迎光临天堂酒吧
这一天,我听到了两个忠告,一个是伯爵,一个则是几何,两个人的忠告都出乎我的意料,却又都非常有实用价值。
伯爵来找我,是因为书店里进了一批儿童大百科全书,市场管委会来人说是盗版,全部没收了,还罚了款。伯爵说,我卖了这么久的书,还从未见过印刷如此精美的盗版书,甚至比正版书印得还好。我安慰他几句,罚就罚了呗,认倒霉就是了,不必太往心里去。
我想提醒你一句,伯爵临走,凑近我,脸上呈现出一种我十分不熟悉的的表情。
有话尽管说,我让他的庄严弄得有点紧张,仿佛正读半截的一本恐怖小说,把心吊到了嗓子眼儿。
往后你要警惕摇篮,伯爵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他的面容虽然平静,声调却很特别,留给我一个好大的悬念。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半天才醒悟过来,我追上去,问道:摇篮怎么了?
我现在还不十分清楚,清楚了我会告诉你的,你警惕一点就是了,伯爵一边说,一边拐过医院的甬道,他的声音也飘飘忽忽,仿佛是被风吹跑了似的。
我一点也想不出摇篮会捣什么鬼,想了好久,都没想出个结果来,只觉得一脑门子的问号。
第二个给我忠告的几何,见我病房里总是人来人往,就建议我们去欢迎光临天堂酒吧坐坐,我能感觉到她正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下,况且酒吧就在医院附近,不太远,于是就跟她去了。
酒吧里的人喝着啤酒,悠闲的样子让我感动,他们因为活着而快乐。几何显然没有我这么乐观,她瘦了,比平日也显得憔悴了,我知道她在本届群众创作大奖赛中落选了,难道就为这个,她就如此颓丧?我觉得不值。
我要了杯咖啡,而几何却什么都没要,她说:我什么都不想喝,我什么也都喝不下……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长了一对猪八戒那么大的耳朵也听不出她下面说的是什么,不过她的心境已经足够明白的了。
我尽可能文静地呷着咖啡,在脑子里竭力寻找着合适的表达方式,来安慰她。但就是找不到。我发现我的脑子空了,光剩下二氧化碳了。
几何的嘴唇牵动好几下,却没说出话来,老半天,她才用略显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我说:我告诉你,千万不要相信肉体,肉体跟诺言一样,都他妈的是虚幻的。
她这么一说,我立马就想到了翩翩。我自然给几何的忠告投赞成票,她是对的。可是我此时此刻的角色,不是投票,而是做一个倾听者,所以,我没表态,只是乖乖地点点头。
她开始讲起来,讲的都是她想讲的,可是,我仍然能够感觉到她的虚弱,虚弱得仿佛一簇随时都可能会被微风吹灭的火苗。虽然她的叙述凌乱而缺乏逻辑性,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原来本届群众创作大奖赛的一个负责人曾向她许诺说,她一定能够获奖,为此她跟他上了床,而且怀着感激的心情。再一件让她伤心不已的是那个挺帅的留长发的小伙子离开了她,他比她小,可是她是那么的爱他,还为他做过两次人工流产……
我真的怕悲伤把她毁掉,想宽慰她几句,她却将手指头竖在我的唇上,示意我不要出声,更不要打断她。我只好以一种疲惫的茫然,服从了她。接下来,简直就是一场忆苦大会的实况转播,所有的阶级仇、民族恨一齐涌上她的心头,看着她声泪俱下就仿佛看着痛苦的象征和凄凉的具体体现。
不知几何说了多久,直到她累得嘴巴都痉挛了,才打住,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这时候我已经喝了起码有十杯以上的咖啡了。
她突然冲我笑了笑,笑得一点也不勉强,谢谢你,她说,并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
谢我什么?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尽可能地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她情绪的大起大落叫我难以适应。
谢你听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现在心情好多了,好像卸掉了沉重的包袱,她说。
以后,隔一段时间,她就来一次,就拉我到欢迎光临天堂酒吧,听她说这说那。终于有一天,她仿佛消失了一样,很久都没再来,奇怪的是,我竟然还有点想她,想欢迎光临天堂酒吧。
想一想,这似乎有些荒唐。
我脑子大概真他妈的有问题,是我整个躯体当中的头号嫌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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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海潮汐
西西是女人中小巧玲珑的那型,精力却异常旺盛,手脚几乎闲不住,刚从昆明回来的当天,就操持着要给李斌介绍对象,对象是她在火车上新结识的一个阳光女孩。
可是,西西把李斌招呼过来以后,说了这事,有那么一秒钟,李斌的脸上却闪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一种稍纵既逝的奇怪的表情,但随后就摆着手笑了:我现在这么忙,哪有功夫考虑这个问题呀。
西西哪里肯善罢甘休,拦住了他的去路,她的袖子挽到了晒黑了的胳膊肘以上:我不管你忙不忙,今天你不跟人家姑娘见面,我就饶不了你!
李斌叹息了一声,用敷衍的语气说:那好,改天吧,改天我一定跟你说的姑娘见面。
不行,就今天,我已经跟人家姑娘订好了,一会儿就到,西西显然愤怒了,她想抓贼似的抓着李斌。这样的强买强卖的月老实在少见。
李斌也知道西西是一片好意,但还是对她的军阀作风感到烦躁,他本想拂袖而去,怎奈西西死也不撒手,毕竟以前西西曾经练过柔道,而且一练就是三年。
得了,乖,先去刮刮胡子,胡子太长了,叫你一下子老了十岁,西西把李斌推进病房里的洗手间,那里有我全套的洗漱用具。
你别强迫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相什么对象,李斌突然挣脱开西西,声调出乎意料地尖锐起来。
不见也可以,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西西用比他更尖锐的语调说,音量也高八度。
理由……李斌犹豫了,随口嘟囔了一句。
对,理由!西西说。
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我从那迟疑中还看到了几分羞涩和几分暧昧甚至几分另类,显然他有些话不想或者说不愿意让我听到。我赶紧说:你们聊你们的,我出去转转。
西西却重新把我按倒在床上,又牵了牵李斌的袄袖:还是我们出去转转。这时候,她的声音温软了,也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临出去之前,她又给我掖掖被子,咬着我的耳朵说:我肯定能把他拿下,让他乖乖地去跟姑娘见面。
她说的那么自信。他们都走了以后,我照例给教授打了个电话,汇报了我一天的活动内容,这不是教授所要求的,而是我自愿这么做的,我现在已经到了一天不跟他通个电话就像少了点什么的地步。撂下电话,我搬着椅子到阳台上去晒太阳,即使我在这座医院治不了病,至少可以治一治过于苍白的脸色,留下一点经常性的跟紫外线亲密接触的痕迹。
西西变得越来越有主意了。当然,我并不是说她以前没有主意,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个有主意的女孩。我们刚刚开始我们蜜月期的时候,我经常出差,这令她很不满,她已经离不开我了,而且她也对性爱痴迷起来。一天,她突然对我说:你辞职吧,我也辞职,我们一起干,这样就可以不分开了。
她的主意把我吓了一跳,辞职的事,我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我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稿源,你有;编辑能力,你有;现在销售渠道,你也有了,蛮可以扯起自己的大旗来了!她振振有辞地说。
你简直太无情无义了,坏女人,我说。我的语气似乎是在谴责,但更多的却是溺爱和欣赏。
要想干出点名堂来,就不可避免地要抛弃一些东西,她说。我注意到她的乳房随着她的慷慨激昂在抖动,它们像两个才出烤箱的面包,温暖而香甜,而且开胃。
我一边竭力地与自己的欲念作顽强的斗争,一边又企图劝她放弃她的主张,我说:毕竟是杂志社让我走进这一行当的,而且我跑了这么多地方,交了这么多的朋友,也都是杂志社出的路费和交际费,我想,他们不会同意我辞职的。
果然,不幸被我言中了,主编真的不同意放我走,我对她说:算了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西西给我的感觉是,我在跟一堵墙说话一样。她说:我跟你们领导谈谈。然后就跑出去预定西餐馆的座位去了。那一天,西西和主编要了龙虾冷盘和勃朗酒……
第二天,我一进办公室,主编就对我说:小子,你走了以后,可不许忘了我们呀!
就这么,西西给我在杂志社画上了一个完美句号。
这样的笑
我已经连续三次参加忧郁俱乐部的联谊活动了,一群病友在教授的带领下,唱歌、跳舞和聊天,只有在这里,那些灰色而禁闭的心门才会打开,就像一本打开的书,你阅读我,我也阅读你,我发现,在我面前的这一张张憔悴而畏葸的脸孔后面,都有一个狂热而细腻的故事。仿佛一座梦工厂。
每次联谊活动结束,教授都让病友相互拥抱一下,鬼使神差,跟一个纺织工学院的研究生,我不但拥抱她,还吻了她。她有一头飘拂的黑发,长得跟翩翩相仿佛。记忆真是个狡猾的东西,只要有可乘之机,就会在你的脑袋里兴风作浪……我想,我该给翩翩打个电话,起码也要听听她的解释。
那天,我刚拿起电话,迢迢就来了。她是刚下早班。瞧见她愁戚戚的一张脸,就知道她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爱情之中。我问她:你还没有脱离苦海吗?
她说:我要是有一把枪,我就把自己干掉!
我高高举起手来,佯装要打她的样子,却没真的下手:你他妈的疯了?
不是我疯了,再这么下去,爱我的那个人就疯了,对我的不十分美妙的问题,迢迢给了我一个同样不十分美妙的回答。
难道是爱你的人不再爱你了吗?我问道。
他要是不爱我就好了,事实是恰恰相反,一切苦恼都源于他太爱我了,迢迢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看了一晚上的《欲望都市》,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原来爱她的那个人总也得不到她的心,就想以占有她的身体来证明他的某种特权,久而久之,性交成了他们这两个高级动物在上帝的眼皮底下传递信息的唯一方式。即使是这样,迢迢也忘不了那个不爱她的人,甚至在与爱她的人做爱的时候呼唤着的也是那个不爱她的人的名字。这很糟糕是不是?迢迢问我。
我说:是,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
糟糕的还不止这些,迢迢说。后来,爱我的人再跟我做爱的时候我就酗酒,或者说,我只有在酗酒的时候才肯和爱我的人做爱。
我听迢迢讲的这些都头疼,更别说迢迢自己多头疼了,要是有两个难题叫我选择,一个是像迢迢那样活着,一个是暗杀美国总体,我宁愿选择后者。
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迢迢问我。
在我回答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我要把翩翩找回来,抛开她的聪明伶俐不说,就是在相互抚爱时,她的激烈、从容和慷慨就令我难忘,我离不开她温软而又含有睡意的酮体。
我还是给了迢迢一个建议:暂时离开爱你的那个人,公开追求你爱的那个人,跟他坦露心迹,不管怎么样,你努力了,追求到了你想追求的东西,更好,追求不到,你也死心了,再回到爱你的那个人的身边去,踏踏实实地一起过日子。
迢迢蜷缩着身子像个叫猎人捕获了随时会被剥了皮的小动物一样说:也只好这样了……
迢迢走了。结束了跟她的谈话,就仿佛结束了一场失败的嘘声不断的话剧表演,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突然电话铃声响了,很急促,我一拿起来,就听见昆虫愤怒的质问声:你他妈的怎么惹我表妹了,她非要调到外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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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猫
西西回来的时候,情绪显得特别低落,很明显,她没能达到她的目的。我在她的后颈吻了几下,带有安慰的性质,她却缩了缩脖子,躲开了我;别打搅我,人家正烦着呢!
为什么烦,为李斌?我问道。
对,就是为他,此时的西西似乎是一块磁石,把世上所有的伤感都吸附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对你说什么了?我问她。人类固有的好奇的天性就如同海豚迷恋沙滩的天性一样。
不能告诉你,她说话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半拍,嗓音也比平时低了八度。
这样的回答就更吊起了我的胃口,我又问:难道还有什么要对我隐瞒的事情吗?
一些事,李彬不愿意让你知道,我也不想做一个无所事事或以传闲话为生的快嘴婆,西西说。
你永远也不会是一个无所事事或是以传闲话为生的快嘴婆,即便是你想努力地去做那样的人,我说。
这话没错,她毫不迟疑地接受了我的恭维,三十岁的人了,仍然像小女孩一样的喜欢被恭维。恭维对女人来说,永远是嘉年华。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的确是真理,而且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经过我软硬兼施再加上神经质的执着,西西终于把李斌的故事告诉了我:李彬是他的姐姐带大的,他上大学的学费也是姐姐天天上山采草药赚来的,他对姐姐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他的心目里,姐姐是最神圣、最完美也是最理想的女人。
西西讲到这里,我似乎都明白了,我问了一句:她的姐姐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死了,等李斌放寒假回去的时候,他姐姐的坟上都长草了,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一个家传的翡翠猫,说是将来弟弟有了媳妇拿这个做彩礼……西西的声音因为太动情以至有些哽咽。
谁说他姐姐什么都没留下,除了那个翡翠猫,还给他留下了永远也抹杀不掉的深刻记忆和阴影,我说。
正因为如此,他见哪个女孩都禁不住要拿姐姐来跟她们比较,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他想找的伴侣呢,世上毕竟没有、也不可能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呀,西西说。
看来,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不仅仅是我一个,李斌也该去看看,我说。不过,我还是以为,这种恋什么的情结属于冰川时代遗留下来的化石。
现在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病,西西耸耸肩膀。
不要这么急着做最后的裁决,我坚信,现在起码还有一个人没病,那就是你,我一半调侃一半认真地说。
原来我确实没病,可是跟你在一起久了,没病也会被传染上病,她说。她没有化妆,她一辈子都没有化妆过,但她周身依然洋溢着青春,尽管青春不再属于她。不老,是她的票房保证。
我用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声音严厉地打趣说:你这话可有人身攻击的嫌疑啊。
可是,西西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她的思路已经从地球的南半球跳到了地球的北半球:你说,李斌他姐姐给他留下来的翡翠猫会不会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呀?
要是翩翩跟西西一样有那么可操心的东西就好了,就不会总是在爱情游戏里流连了,我想。但是,我很快地意识到,西西现在琢磨的这个翡翠猫的问题是荒谬的,也是不厚道的。所以,还是让脑细胞歇一会比较好。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我约翩翩在医院附近的公园里见面。她犹豫了半分钟,终于答应了。我想,我一定要挽留住她,如果做不到的话,昆虫饶不了我,他会像一个吸血鬼一样地吸干我的血。我看中了公园里的一座花房,怕下雨淋到,盘腿坐在草坪上,等着。我特意早来了二十分钟,估计翩翩会特意晚来二十分钟,结果,我错了,她是正点到达的。
翩翩穿的那件桔黄的纱巾,及嘴唇涂的唇膏,都略显艳了点,但我还是能接受,不能接受的是她戴得那副茶色墨镜:阴天,你怎么戴了这么一个倒霉玩艺儿?
你不喜欢?她问。
我说:是,我不喜欢。
那简单,她随手把墨镜摘下来,往背后一扔,问道:这下总可以了吧?
恩,养眼多了,我说。
你养眼不养眼跟我有什么关系,翩翩冷冷地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我没有知难而退,而是越是艰险越向前:你知道你最具杀伤力的是什么地方吗,正是你的眼睛,拿墨镜把它遮住,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怎么样,捧杀,一招就能毙命。
果然,她笑了。她笑了就好办了。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能完美地勾勒出她腰身线条的衣装,看上去那么错落,极富诱惑。我牵着她的手坐在我旁边,她顺从了,并没有执拗而任性地抬起她的下巴,挑战似的盯着我。既如此,我想我绝口不再提她与谁谁谁上床的事,因为这不但是她的忌讳,也是我最怕触到的痛处。
没有想到的是,首先提起这个痛处的却是翩翩。那天,她们机组的人轮休,去会餐,之后意犹未尽,又跳了舞。在舞厅她结识了一个汽车推销商,醉醺醺地一起开了一间房,就在他们脱掉衣裳躺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清醒过来,跑掉了……所谓的上床事件,大抵如是。翩翩叙述完这一切,便捂住了脸,哭了,肩膀不住地起伏痉挛着,我用胳膊揽住了她的腰,让她依偎在我的怀里。
好了,事情了结了,只要往后不要喝太多的酒就是了,我干巴巴地说,几乎没什么水分。
你明明知道的,作怪的压根不是酒,不是……翩翩在呜咽的间隙争辩道。
不是酒是什么?我的问话一脱口,我就后悔了,后悔给了她一条哭诉的导火索。
是你!你说你爱我,却又不给我一个承诺,翩翩悲哀地用手背擦着眼泪说。
为什么男人一到了三十五岁,就变得懦弱而胆怯了?她问我。
我无言以对,只好说:就因为他们到了三十五岁了呗。
算了,再说也没用,就多多宽慰自己吧,不求天长地久,但愿曾经拥有,那件事,你原谅我,好吗?翩翩仰着脸,诚恳地说。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答应我,无论你是生气,还是愤怒,都不要随便用阴道来做复仇的武器就可以。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从现在起,它版权所有,违者必纠,她撒娇说,手从我的衬衣领口伸进去,那手仿佛有电,抚在我的胸上,有一种微妙的麻酥酥的触觉。
我也捏了捏她的乳头:你真是一个迷人的小丫头。
她嗤嗤笑着揶揄了自己一句:可是她也干过不怎么迷人的勾当,快把我的男人气死了。
她的声音特别有腐蚀性,翩翩每次做爱到高潮的临界点时,最喜欢叫我“我的小男人,”平时,这话总能激发我的斗志,然而这一回没有。外面下雨了,我一直担心西西会出来找我。
我爱你,翩翩耳语道。她的凌乱的头发搔得我浑身都痒,而且我稍微低下一点头来的话,还可以从领口欣赏到她坦露出来的很可观的部分胸脯,我有点失控了……
你们在花房做什么呢?突然,一个花匠出现在我们面前,冲着我们嚷嚷着,还威胁着要罚我们的款。
三十六计,走为上,翩翩一下子跳起来,拉起我就跑,长发在她的身后欢快地飘拂着。我也笑着,脚步踉跄着,跟随着她——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我喜欢的运行轨迹。
暗处之花
仿佛我的某个程序出了故障,竟让我突发奇想:我该把教授介绍给翩翩,或者说是我把翩翩介绍给教授,总之,我很想这么做,这就像是把两种不同牌子的阿斯匹林装在一个瓶子里。
起码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对我都极其重要。
安排这样一个时间并不是那么容易,但毕竟在半个月以后,我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合适的时间,时间是下午,地点是在一家作家开的画廊里。画廊里安静极了,而外面烟雨蒙蒙,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几条街以外的火车的汽笛声。
我惊奇地发现,教授居然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他的助手。他穿了一身本年度流行的休闲装,举止优雅,脸上始终带着矜持的笑容。而翩翩干脆穿了一身职业装,金色的烫发,不但染黑了,而且也捋直了,瀑布一般,跟教授比起来,她似乎更矜持。
都透着有点假,透着一股子好莱坞的劲头,我心想。
我基本是沉默的。他们的话题是从谈印象派和野兽派的画开始的,然后是中东战争,然后是俄罗斯石油,再然后是青藏公路,他们谈得很起劲,而坐在一边倾听的我仿佛是在浏览央视的新闻联播。偶而,翩翩还会将她的手放在我的腿上,或其他在公众场合不宜放手的地方,我只好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我知道,翩翩一定心里偷着乐呢。
最后,话题停留在各自的事业上,但翩翩显然对这个不感兴趣,她摆摆手说:教授最好别跟我谈什么事业,事业比子弹和匕首杀死的男人更多。
倒也是,教授笑了。
我们走出画廊,在街上分手的时候,教授将我拉到了一边,对我说:这是个好姑娘,也是个最贴心的红颜知己,却永远不会是个好妻子。
我跟他面对面站着,能隐约闻到他身上散发着的乙醚味道,我想:在他的心目里,他的那个娇滴滴的助手是不是也跟翩翩一样属于“红颜知己”呢?
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见我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教授又特意强调了一下。
我明白,我明白,我附和道,表示我在洗耳恭听。事实上,也的确是。无论是他的助手,还是我的翩翩,都只能是暗处之花,开放在背阴的地方。
在我与翩翩打车回医院的途中,翩翩把教授给她留下的印象告诉了我:他可以信赖,因为他是个天生的济世主义者。
可是,我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因为我觉得冷,连连打寒战。我坐在出租车上就像乘一叶扁舟在急流中,颠簸起伏,仿佛随时都有遭遇灭顶之灾的危险。
差不多等翩翩唠叨够了,她才发现了我的异常,你怎么了?她推了推像水獭一样蜷缩着身子的我,露出惊慌和恐惧的神情。
我梦呓一般地说:我被海浪吞噬了,一个劲地往下沉,往下沉……说完,就不省人事了。
犹在镜中
我从晕厥苏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我梦见了有个脸上蒙着面纱的女人在吻我,我睁开迷惘的眼睛,竟意外地发现,是翩翩,她还守在我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她把头发盘了起来,倒很有一点为人妻的感觉。你终于醒了,她说。
是,醒了,我说。
你要是困的话,继续睡,我就坐在这看着你,她用手抚摩着我的脸说。
不,我想再让你吻我一下,我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她盘起的头发。她却含住了我的手指头,用舌尖爱抚着它。
有人咳嗽了一声,我抬头一看,在翩翩的背后居然站着昆虫,正严肃地凝视我们。
你怎么来了?我惊愕地问了一句。
翩翩赶紧解释说:你突然高烧不退,我吓坏了,怕一个人照顾不好你,就从你的电话簿里找出你几个朋友的电话,向他们求援,可是他们不来,我只好把表哥叫来……
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还得是儿时伙伴,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只有友谊!昆虫说。
你都给谁打了电话?我声音沙哑地问道。
一个是洪荒,一个是格林,我听你提到过他们,所以……没等翩翩说完,我就挥挥手,打断了她。
他们对你说什么了?我皱着眉头问道,我感觉就像不小心踩到了烂莴笋,有点讨嫌。
姓洪的那位说,他正在写一个东西,写到灵魂出窍的地步,为了保持这种良好的竞技状态,他连喝一杯鲜榨橙汁的功夫都没有。哦,他还说,等他的书稿完成,你一定要好好读读!翩翩大概是怕刺激我的神经,所以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那么格林是怎么答复你的?我又问。
格林说他正在郊区跟几个编辑学打高尔夫,他强调这样既可以跟编辑联络感情,也可以体验一下贵族生活,翩翩说。
呸,这副德行的人也配做贵族!昆虫骂道。
你们别说了,我又觉得冷了,我说。我没对他们撒谎,我真的觉得冷,而且是三九天光着屁股躺在结冻了的冰面上的那种冷。若干年以后,我再见到洪荒和格林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这种感觉仍然有。
在穿白大褂的迢迢进来给我输液的时候,翩翩咬着我的耳朵告诉我:另外,我还拜托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