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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卿心 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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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惊醒了。

  也确认了那是小春的惊叫声。

  楚薇枫艰难地睁开眼,随即胸口袭上一阵火烧般的疼痛。

  却不是她习以为常的那种被人扼住呼吸、透不过气来的痛苦。她垂下眼睛,这一瞧也跟着饱受惊吓,因为在她贴身的胸衣前,是一片触目心惊的暗红狼藉。

  “小姐……”小春脸色发白,不待她说话,已经冲到外头去呼天抢地喊人了。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来人呀!老爷、杜夫人!小姐回来了!”

  楚薇枫惊惶地想坐起来,但每一个动作,都得忍着胸口那灼烧的难过,她只能慢馒地、慢慢地倚着床柱起身。随着她的动作,袖子里掉出一张薄薄的纸笺;她捡起,展开,上头的字体苍劲有力,书写的是几味药材搭配着的药。

  是莫韶光留给她的!这代表什么?跟她此刻摧肝撕心的疼有关吗?

  楚薇枫咬着牙,咬牙地吐了一口长气后,蹒跚地走到镜前,终于看到胸前那滩凝结的大片血迹。

  她心惊地合了合眼,还是强撑着用颤抖的手拉开衣裳。

  原来洁净雪白的胸脯上,此刻多了道半个手掌长、已经用线缝合的伤痕。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双腿一软,冷汗涔涔而下,楚薇枫跌坐在椅上。她不敢相信,前两夜的梦境是真的,这张纸条也是真的;她以为她梦见莫韶光、以为他要她服了药……他说,他要救她,他要剖开她的心。

  不是梦,全是真的,莫韶光当真剖开了她的心!

  他到底做了什么?

  楚薇枫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怎么回事?”楚连冲了进来,只来得及扶住她的身子,当他看到那大片的血渍,也不禁吓慌了手脚。“这……这……”

  此次的情况紧急,不同于以往,一向对爱女保护过度的楚连再顾不得避嫌,要大夫亲自上前诊断。

  老大夫诊治过,再研究那留在桌上的药方,掩不住满脸的惊喜。

  “这……这真是匪夷所思!老夫行医一辈子,从没见过此奇才!”他赞叹着。“这几味药,针对了小姐的所有病症,真是配得好、配得绝妙呀!”

  “你在说什么?”楚连一头雾水,愈听愈恼。

  “恭喜老爷子,楚小姐福大,遇上贵人了。看来是有位高人为她做了一番诊治,现在小姐的心搏,已不似初期时虚时快。现下她人虽虚弱,但气血运行相当顺畅,再无阻碍。这些血,只是外伤,只要好好调养,会完全康复的。”

  “你说什么?”楚连呆了呆,一把揪住老大夫。“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老……朽是说,有个高人,老朽肯定,那一定是个很胆大心细的医者,他切开了小姐的胸口,并彻底研究过小姐的病因,并给予施救,小姐的病才能这么奇迹似的好了一大半。还有这药,只要再照这药方调养上一年半载的,老朽肯定,小姐一定能康复。”老大夫喘着大气,一口气说完。

  “你是说,有人切开了她的心?”楚连一字连着一字,阴沉沉地问。

  “是呀!此种医术,若非医术精湛、胆大心细,寻常大夫是做不来的。这位高人,肯定是华佗再世!”

  “够了!”楚连低吼,无端的战栗涌进四肢百骸。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并不是什么高人所为,而是那个姓莫的!他完全承袭了莫尧临的精湛医术!

  如今他终于能确定,女儿离奇失踪的这两日,肯定是他带走了,这一刻,楚连不为爱女的奇遇高兴,反而心里无端恐惧起来。

  原以为在逼走他之后,就再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他了,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莫韶光非但没有因梁律的胁迫而离开,反而还把他最宠爱的女儿率扯进来了。

  断断不能再跟那个姓莫的有所牵连!楚连咬牙切齿地想说。立足燕州十八年,他不能自己在这里辛苦建立的基业毁于一旦。

  这件事,关系着楚薇枫的名节及楚家的声誉,他绝不能让此事传出去。

  “可否请楚老爷告知,府中近日是否有哪位高人拜访,请楚老爷为老朽引见,要是他愿意出来,燕州百姓便有福了……”

  没等他说完,楚连突然揪断老大夫喜孜孜的表情,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凶恶。

  “你这糟老头,现在给我听清楚!我女儿没遇见什么高人!这是我十多年来在燕州造桥铺路、行善积德所致!是我祖上怜我楚家孤女,才在此时显了神迹,让她痛疾好起来的!”

  “可……可那伤口明明就是……”从没听过如此荒唐的解释,老大夫张口结舌,慑于楚连的淫成,不敢多话。

  “我说这样就是这样!你这糟老头给我听明白,它日若有人问起我女儿之事,你就照我说的告诉他们,什么剖心医术、遇上高人,这些若有一字半句了出去,你这生休想在燕州立足下去!”

  第三章

  楚家小姐奇迹似病愈的消息,几天之后,在城里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

  楚家在燕州的财富与势力,向来举足轻重,尤其这件事是由向来德高望重的楚连亲口说出,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于是,以往大夫往返楚家的情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燕州富贵人家纷纷派来的媒婆。

  楚薇枫的美貌,早是燕州远近驰名的。而楚家首屈一指的财富,更是连大户人家也欣羡的,因而有意结上这门亲的大有人在,但碍于她的恶疾,怕这先天的病根会误了子孙,也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现在少了这层顾忌,有意攀权附贵的人家自然是争先恐后托媒前来亲,就怕晚了一步,富贵姻缘就此错过了。

  看着媒婆一份份带上来的厚礼,还有一户户登门求亲的少年公子,楚连一扫连日来的阴霾,笑得合不拢嘴。

  这日,楚连喜孜孜地走进女儿房里。

  楚薇枫靠在床头,低低唤了父亲一声。这些日子,她的气色在昂贵药材和杜夫人及一群婢女的悉心照料下,虽然还称不上红润健康,但至少已经不复往日的苍白消瘦。

  “枫儿,爹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抬起头。没人知道,除了“莫韶光”这三个字,任何事对她而言,都算不上是件好消息。

  “爹为你选了一门好亲事,是几个月前才告老还乡的方相国之幼子——方仲卿。他长你三岁,人品、才学兼俱,爹一见他,就觉得只有他才配得上你,况且,少了公婆,你一过门,便是方家女主人了,爹这一点都替你考虑到了。”楚连沉浸在喜悦之中,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不胜欢喜,又是拍腿又是笑的,并没留意楚薇枫的表情。

  她垂下脸,像在忍受什么似的闭上眼,只觉得父亲的声音今日听来特别地刺耳。

  “枫儿?”楚连期待地看着她。“你不高兴吗?”

  “我知道了。”她说,抬起脸,语气冷淡。

  那种表情太明白不过了,楚连不死心,还想说些什么。“这是桩好姻缘,枫儿。”

  “我知道,官商联姻,方家虽已淡出朝廷,纵是家世显赫,少了富贵;而楚家有财富,就是少了那么点儿为官的清誉。”

  “枫儿!”楚连皱眉,不明白他万般宠溺的女儿,为什么总不能顺他的心。

  “爹这般苦心,也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你怎能对爹如此评断?”

  说完,她躺了下来,面向床内,再不发一语。

  等楚连离开,她又爬起身。遣退了房内所有丫头,把房门紧紧关闭,楚薇枫压抑着那口咽不下的怨气,走到了妆镜前。

  这一生很长,欠不欠谁,不是你能决定的。

  是谁?是谁曾跟她过这句话?

  还以为这句话山高水远,但如今,偏偏她就遇上这样的窘迫。

  她的骄纵、孤傲,难道不是楚家家财万贯下娇养而成的吗?

  若说欠,第一个她欠的,是父亲的恩。没有他的呵护宠溺,她能存活到遇见莫韶光?

  慢慢地,怨气消失了。一种难言的惆怅,取代她绷紧的眼眉,楚薇枫在镜前默默褪下所有的衣裳,房间火炉的温度,烘得她身子微微发红。

  沿着乳尖而下,她用莫韶光曾触摸过她的方式爱抚身上每一寸隐蔽的肌肤,想挑起什么似的。末了,却讽刺地发现,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连她的肌肤都对莫韶光有了记忆,它们不要她了!

  那个人,他在哪里?最有资格得到她的那个莫韶光,他到底在哪里?

  问过几个下人,他们都说,他在她病发的那天早晨,就收拾行李离开了楚家。

  只有她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他曾回来过,在救了她、送回她之后,然后又悄然走了。

  他明明是对自己有情的,才会这样用心,但是,他现在在除去她病根的同时也割舍了她的人!

  楚薇枫近乎冷漠地用指尖掐住淡红色的伤口,任伤痕上传来忿然的刺痛。

  眼泪,就这么滑下她的脸庞。

  她跌坐,光洁的房子靠着妆台,从前所熟悉的翻勇桎梏,当真也跟着他消失了吗?如今取而代之的,为什么是这连讲都讲不出的哽咽与酸楚?

  这种情愫和思念一个人的欲望,取代了缠身多年的心疾,煎熬得她难受不已。

  莫韶光剖开的,何止是她的心而已?过去她压抑在心海深处那种种柔软的情愫,他也顺道将之剖开取出了……伤口可以复原,可是她怎么能忘记那种切肤的记忆之痕?

  难道,她一辈子只能用这种痛楚思念他?

  宣布与方家结亲的前一天,江媒婆受人之托,领着六个仆人,趾高气扬地走进了楚家。

  “恭喜楚老爷!贺喜楚老爷!”江媒婆一进门,就是迭声的道贺,六个高大仆人捧来的礼物,一下子便占满了大厅里所有的桌椅。

  “江媒婆,这是……”楚连不明所以。这段时间,城内只要是有那么点本事的人家,几乎都已派媒婆走了这一趟,他实在想不出来燕州城还有谁能有如此的排场。

  “哎哟!瞧我,高兴得都糊涂了,竟忘了今日的来意。老身今儿个是代梁律梁将军来跟楚小姐求亲的。”

  楚连呆了呆。他没想过,这个浑人梁律居然对女儿也有意思。

  “相信不用老身再说,楚老爷子与何大人也算交情深厚,这个梁将军在何大人麾下,可是猛将一员,若能结成这门亲,岂不亲上加亲!”

  那个野人也配跟他女儿?楚连在心里不屑地想,嘴上仍是打着哈哈。

  “承蒙梁将军抬爱,只是江媒婆,你晚了一步,我那女儿心里已有定夺,只怕要辜负梁将军的美意了。”

  “嗄?”江媒婆呆了呆。

  “这些礼,就你请带回吧,是小女没这福分,无缘做梁家妇。”

  三言两语,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下子江媒婆的脸色也难看了。

  想到没谈成这门亲事的后果,可能是自己活活被梁律掐死,江媒婆的脸色就更青白了。

  “楚老爷,您该不是嫌弃将军是个粗人吧?”

  “怎么会呢?老夫识得梁将军,也知道他骁勇善战,算是人中之龙了,只是小女向来偏重文多于武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好意思,让你白跑这一趟了,还是请回吧。”

  “这……这……”对方已下逐客令,江媒婆再不识趣,也没话可说,她垮下一张老脸,怏怏不乐地走了。

  听到江媒婆的回禀,梁律在将军府内暴跌如雷,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江媒婆身上,要不是何绍远突然到来,只怕江媒婆早给他活活掐死了。

  “没用的女人,给我死出去!”

  顾不得旁人在场,江媒婆花着脸哭哭啼啼地跑走了。如此情况,何绍远心里当然清楚明白了。

  这一点楚连料得倒没错,难怪江媒婆前脚才出楚家,楚连便差人赶来告知何绍远这件事。

  梁律的脾气的确实太火爆粗俗了,若是易地而处,要他把女儿许给梁律,何绍远恐怕也会多加考虑。

  “大人。”梁律绷着脸,闷闷不乐地。

  “楚老弟都把事情跟我说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乃是人之常情,姻缘是人家姑娘亲自挑的,你就别强求了。”

  好个楚连,你倒有本事!梁律憋着怒气,恨恨地想道。那死老头怕他私下带人去找麻烦,竟先请动了何绍远来压制他。

  梁律闷不吭声,倒是何绍远又说话了。他拍拍梁律的肩。“我是知道你的脾气,可追究这件事的因果,原就是你理亏在先。虽然后来你赔了罪,但总是给人家姑娘留下了坏印象,正所谓强摘的果不甜,男婚女嫁,你总要人家心甘情愿呀!要是你为此埋怨楚家,日后挟怨报复,事情传了出去,于你的名声,总是不太好听,也失了咱们燕州军人的器度了。”

  梁律哼哼笑着,心里怒焰愈烧愈大。

  “将军说的是,是梁律粗心了,所谓缘分天定,也许我注定和楚家姑娘无缘。”

  嘴里这么说,但梁律心里可不这样想。上一回楚家那奴才只身前来,他一直以没报那一鞭之仇为恨,此次求亲又吃了闭门羹,他心里愈想就愈不是滋味。

  “这样想就对了。”何绍远满意地点点头,“天涯何处无芳草,是男儿汉,就该有你这种器度。”

  “看来,这阵子你也够闷的了,这样吧,我就调你去守边防,怎么样?你不是一直觉得城里的日子挺无聊的?”

  梁律抬起头,对着何绍远那慈眉善目的善脸庞,花了不少气力才能让自己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大人肯体恤末将,实在是末将的福气,一切谨听大人的安排便是。”

  总有一天,他想着,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不相信,何绍远能活得比他还久。这死老头子早晚会咽气的,等他一咽气,他调边防的日子自然就不会太久。

  到时候,那个该死的楚连,看他还能仗着谁嚣张!

  总有一天,他梁律会让楚家那老头明白,拒绝像他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方、楚两家结亲的消息,在入冬飘下的第一场雪中,传遍了燕州城内。

  商显官荣,官依商富,两家结亲,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家。

  整装收拾好一切,打算离开燕州往下个城镇去的莫韶光,当然也听闻了这件事。

  或者这样是最好的,在现今重视门户之见的世俗眼光里,他的平凡淡泊是配不上她的娇弱。她的显贵家世,亦容不得他孤独的寻亲之路。

  莫韶光一直用这样的理由告诉自己,然而,他的豁达,在这次遇上了死胡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觉情绪无端被搅乱了。

  难道,他真的对她有了感情?知道她就要属于别人,他在强装的释然中,却挑起一股无以名状的伤怀。

  这其中,至少还有件事能令他安慰的。她的身体,应该不会让她那么自暴自弃了吧?

  该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并不要她感激什么,那场剖心的手术里,两人都付出了相当大的勇气。若不是他一时的心怜,想要她好好活着的信念这么坚定,他不会冲动得去冒这个险。

  寒意浓浓的清晨,他翻过楚家的高墙,躲过下人的层层戒备,在那充满药香的房间里,他看见斜倚床上、垂首就针黹的她。

  莫韶光的胸口没来由地一阵紧,害怕跟前又要出现那一场他始终无法参透的梦境。

  至少她是完好的,他不断地用这一点来说服自己,呼吸不自觉地吃紧。

  细微的声响令她抬起眼睫。这一瞧,是不敢置信,连绣花的绷子滚落在地上的火盆,她亦不在乎,只是目不转睛地瞪视他。

  两个多月了,她以为,他已赶在白雪皑皑的日子前离开了这座城,也走出了她的生命。

  “你……你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走到他面前,似乎想更确定他的存在。

  莫韶光打量着她。她的气色很好,脸上下再是一片死白。那粉粉的脸颊,还漾着春色般轻淡的红。

  还有那枚惑心的枫印……他轻触那枚艳色的花钿,强忍着想亲吻她的冲动。

  每多见一次面,就必须多压抑一次心里蠢蠢欲动的渴望,这样近似上瘾的沉沦,她怎么能明白。

  “来看看你好些了么。”

  “然后呢?”

  “我就要离开了。”

  她仰起头,在那清亮高傲的瞳眸里,突然起了很深的幽怨:“为什么?”

  “这儿没有我要我的人。”他收回手。“我必须走了。”

  “除了那个姓赵的,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你在乎的人吗?”她的语气逼人,但覆住他半边脸庞的手,不可思议的温柔。“你不在乎我吗?”

  “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坏。”莫韶光握住她的手,摇头低笑。

  这句话里,她第一次听出那近乎宠溺的宽容和体谅,这就是他。楚薇枫眼眶红了,连日来的相思,终于溃堤。

  原来,新生之后初体认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令人又忧伤又欢喜的爱呀!

  两人目光碰在一块儿,沉默无言。她张开手,把他厚实的五指像伞那样地撑开,指头交生,然后缠绵握紧。

  “你给我机会活着,没有给我选择。我要活着,我……也要你。”她贴住曾为她暖脚的这片胸口上。生命里从不曾有过的澎湃渴求,冲破了她的眼,流下泪雨来。“我就不能贪心吗?而你,不能再坦白吗?”

  他怎么能再欺骗自己,自己早为她深深吸引?是他们身分悬殊,他无法像她这么勇敢!

  他捧住她的脸,语气带着微微的苦恼。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薇枫。”

  “你给了我生命。”她说,拭掉眼泪。“没有人能像你给我这么多,也没有人能像你让我如此脆弱,只有你,莫韶光!”

  带着某种难以解释的感动,莫韶光的唇,静静落在她的唇上。

  拥抱带着从没有过的情欲爱恋,楚薇枫仰起头,没有局促、慌乱和不安,仿佛已在心里练习了好久,她柔顺地承接了韶光的唇。

  这个吻轻软温柔,充满了怜惜与珍爱,就像他的人,永远都这么对她。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我在躲将军府的人。”

  “梁律?”她瞪大眼,怒气涌上!“他找你麻烦?”

  “那不重要,现下他已调走。听说,还是因为你爹的关系。”

  “我爹?”

  “梁律想求这门亲事,你父亲没答应,又怕他日后来找麻烦。

  便请何大人帮忙,把他调走了。其实,你爹还是很疼你的。“

  “那么方、楚两家结亲的事,你也听说了?”

  他点点头。

  “你没有任何感觉吗?”

  “我该怎么做?”他的语气带着凄恻。“我跟你,原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准说这种话!”她掩住他的嘴。“在我心里,你跟我一样,没什么不同,你不比我低等,我也不比你高贵。”

  “薇枫,你不了解,我的命运,从我出生那天,就注定了。”

  “那个姓赵的人,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我说,我找他的时间,久到你无法想象,你相信吗?”

  她挑眉,似乎不太相信。

  “当我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跟着我父亲和一位仆人,开始寻找他了。”

  楚薇枫愣愣地看着他。

  他无话颔首。

  “韶光,你今年几岁了?”

  “三十。”

  她摇头,简直不能置信,怎么会有人花一生的时间流离颠沛在一个又一个的陌生城镇,只为找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对莫韶光,她在敬佩之中,更多了一分怜惜。

  “你从没想过放弃?”

  “为什么要放弃?”他浅浅一笑,反问她。

  楚薇枫握住他的手,她除了心疼,还有一分共鸣。

  一个人独自流浪这么多年……她实在不能想像那种孤独的生活。

  他没回答,只是深深陷在自己的思潮中。有些事,他一个人习惯了,既使如今有人愿意分享他过去那个世界,但他暂时还是无法适应让自己以外的人去分担这些。

  “韶光?”

  “真奇怪,我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呢?”他揉抚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失笑。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她抿着唇,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即使是他说的故事里带着悲伤,但在她的共鸣里,仍有股想微笑的冲动。

  因为这一刻。她依赖着他,并清楚地知道,他将会是这世上她唯一的——最亲最爱的人。

  “那个人,为什么对你们家这么重要?”

  “因为……”

  门外小春的叩门声,令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子倏然分开,楚薇枫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推上床、拉下帐子,然后走到门前。

  “什么事?”

  “老爷请小姐到大厅一趟。”

  “你去告诉我爹,说我不想去。”

  “可……老爷很坚持。”小春怯怯地说,突然又低声加了一句:“是方少爷来了,他想见小姐一面。”

  “他想见我,我就该出去吗?”楚薇枫眼眉一寒,一分钟前面对莫韶光的温软语调,像结了冰似的,语气强硬得很。

  好不容易,她才能见到莫韶光一面,为什么偏偏就有人要来打扰!

  “去跟他说,我不是窑子里的姑娘,他想看就能看的。”

  “小姐……”小春求着:“何必得这么难听呢?怎么说,方少爷都是未来的姑爷。”

  “姑爷?你叫得倒挺顺口的,好像真有这么回事。是呀,我都差点忘了!”她冷笑出声。

  “要是小姐不愿意见他,我去回禀老爷便是。”深知楚薇枫的脾气,小春不敢再坚持,只是想到一会儿要面对老爷的大发雷霆,心里不免暗暗叫苦。

  要依她平日的性子,房门一关便是了,但莫韶光如今还在她房里,而与方家结亲这件事,又一直为父亲所重视,要是惹来父亲怀疑,反而不好了。

  “回来。”看到小春掉头离去,楚薇枫突然唤住她。

  “告诉爹,我换件衣裳就去。”

  “是。”

  确定门外再没有别人,她关上门,匆匆拉开了帐子。

  “没事了,我打发她走了。”

  莫韶光没说话,他为人一向磊落坦荡,并不习惯这样的遮遮掩掩。

  “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我该走了。”

  “不准!”泪意在瞬间袭上眼。她突然扑上前压住他,井心惊地发现到,自己有多么地痛恨听到那句话。

  “薇枫!”

  “不准!”她仍是固执的摇头。

  她的声音听来是这么惊慌失措,还起了微微的战栗,那一瞬间,莫韶光才猛然明白,她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在乎自己。

  他转而紧抱她,似乎想给予什么保证,至少,说些令她安心的话,甚至,更想起了成家的念头。在这之前,莫韶光是连想都没想过这种事。

  但是,话到嘴边偏就是说不出口,毕竟这一切来得太快了。

  他不比楚薇枫,他比她年长太多,行事一向也深思熟虑,这么慎重的话,纵使有心,他亦不愿冲动说出,就怕日后做不到,会伤了她。

  “我总不能一直留在你房里。”他叹了一口气,心里觉得甜,又有些涩。

  这句话令她僵硬的肩头略松了松,手指仍紧紧揪着他的衣襟。

  “不,我不要你走!”

  “我会再回来的。”

  “什么时候?”她抬起头,很认真地问。

  “我留在城里,暂时不走了。”

  她仰起脸,脸上绽放明亮的光彩。“真的?”

  “真的。”

  望着他专注的眼光,楚薇枫抿紧的唇慢慢松开了。

  楚家大厅。

  正当楚连不耐久等,要小春再去催人时,楚薇枫已经披上一件朱色的短袄、同色的裙子,握着一把伞,轻逸出尘地飘了进来。

  她态度从容,毫不介意父亲脸上微微的怒意,抖去伞上的雪,交递给一旁的下人后,才抬起眼睫。不遑多想,坐在偏位那位英姿焕发的年轻男子,定是方家少爷了。

  比起莫韶光的粗犷淳朴,方仲卿年轻的脸庞显得温柔而优雅,一言一行皆有着富贵人家才有的雍容与气度。两个男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早在她进厅时,那出众的美貌与自信就吸引了方仲卿全副的注意,之前等待的不快一扫而空。见她朝自己投来一眼,他突然心跳加速!平日能言善道,如今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股温暖的感觉涌入心里,那一刻,方仲卿发觉,他身上某些蛰伏的感情,突然都因为她那一眼而苏活了起来,虽然她是那么地不经意、那么地冷淡。

  她身上有种神秘的气质,将他强烈地给吸引住了。这样一双如明镜般深邃的眼睛,他曾在哪里见过?

  “枫儿,你终于来了。”把方仲卿着迷的表情收进眼里,楚连笑得开怀,前一分钟因女儿姗姗来迟的怒气,早烟消云散。

  “仲卿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见过方少爷。”父亲的热络语气,令楚薇枫起了一阵反感,才一会儿,她便将初时对方仲卿的那一点好印象给抛诸脑后。

  “枫儿,方家温泉今日完工,仲卿今日来,是特别邀咱们父女俩进园一游。”

  “喔。”她漫不经心地应道。

  楚连转向方仲卿,笑呵呵地拈着胡子。“一直听,方家拥有燕州城内唯一的一座天然温泉,如今能在这种天气里见识,倒也是乐事一椿。”

  “马车已在外头等了,咱们走吧。”

  “我以为,爹只是要女儿来见他一面。”她低声说道,口气不甚乐意。

  “仲卿是一片好意。”楚连笑道,对她孤傲的坏脾气早习以为常了。

  “爹!”

  “别再说了,你别扫了今日的雅兴。”楚连对她皱眉,抬起头跟走在前头的方仲卿咧嘴一笑,便负着手急急跟了上去。

  第四章

  方家温泉落成的第一天,方仲卿井没有大肆宣张,只独独请了楚家父女来。沈和颜在昨便听从了方仲卿的嘱咐,今日不能随意进出方家园子。

  讽刺的是,楚家早就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没有名分,谁也不当她是一回事。

  沈和颜的忧闷和抑郁,就像今日天空降下的这片绵绵雪意,丝毫没有天清日白的意象。

  从得知两家联姻后,她陷在这种心情里已经好一段时间了。

  从初时最难以忍受的背叛和痛心,一直到孩子出世,才冲淡了她心里一部分的忧伤。

  方雅的出世令不少方家下人为她扼腕,可是沈和颜明白,这与孩子的性别无关。她一直以为,老相国临终前的嘱咐,才是方仲卿娶她的最大阻力。

  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这位背后有燕州城第一首富撑腰的楚家小姐,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出身青楼的沈和颜,从过去的经验里当然轻易了解到,财与色二字,是男人看女人定胜负的最快方法。

  方仲卿虽然重情,但无论如何,他仍然只是个男人。

  想到这里,沈和颜圆润的脸庞浮起一丝苦笑,偏偏她只能像个哑巴,什么都说不出口。

  凭栏而立,她看到园门大开,几个仆人在前引路,三顶简乘小轿在后,缓缓踏着白雪铺地的曲径而来。

  早听闻楚薇枫的美貌,抛却同为女人的事事相较之心,她只想知道,能令仲卿放弃自己的,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只是距离太远,加上小轿垂下来的薄帘,楚薇枫的脸,始终教她看不真切。

  看得出来,今日的方仲卿显得特别开心,就连方雅出世,她都没见他这么开怀。从轿子里传出的爽朗笑声一直没断过,和楚连苍老浑厚的笑语不时相叠。

  在温泉外,三人终于下了轿子,三个丫头走上前去,分别替他们打了伞。楚薇枫仰起头,不经意朝沈和颜所站的那座雕楼望去。

  两人的目光对上,沈和颜惊愕得忘了要闪躲。

  她从不知道,人间竟有此绝色!同为女人,她竟对楚薇枫的容貌挑不出任何缺点。

  若真的要说,就是那眉字间的极度冷淡感觉不出女儿家的柔情似水,其它的,就再也没有了。

  沈和颜心里微微揪了起来,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一趟。如今瞧见了,心里不但没有更释然,反而连那一点点争强之心都消失了。

  楚薇枫转回头去,表情仍是一贯的冷然,似乎对她的存在不觉有任何疑问。

  尽管这样,这依然没有动摇她对方仲卿的深情,是自己貌不如人,有何怨叹?

  如今她仅能希望,那位楚家小姐能有容人的雅量,别在进方家后便将她母女俩给赶出去。

  楚薇枫被迎进温泉边的偏厅休息。虽然方仲卿很想跟她多相处一会儿,但楚连对温泉似乎跃跃欲试,方仲卿身为主人,自然不好怠慢。

  泡在热气四溢的温泉里,方仲卿揣想着今日楚薇枫的一言一行心头突然有些愁闷起来。

  平日就是最贤德、最不苟言笑的姑娘,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也会觉得不自在。方仲卿一向对自己颇具信心,可是,这位令他倾倒的姑娘是乎寻常的深不可测:她虽然禽自己只有几步之遥,但却像个高不可攀的仙子,好像俗世的一切,她是看不入眼的。

  “这一趟,她好像不太乐意同行。”

  楚连一惊,强笑道:“没有的事。我这丫头自小使是病痛连连,性格难免孤僻,家里这么多丫头女眷的,也没一个能跟她交得上心、说得上话的,我还担心,将来嫁进方家,会给你添不少麻烦。”

  “别这么说。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还道是我照顾不周呢。”方仲卿松了口气,一个下午的阴霾一扫而空。

  虽然他向来自视甚高,但在这个天仙美人面前,总还是有些自惭形秽。

  他多么希望楚连说的是真话,他真的不想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打从第一个照面起,他便强烈地感觉到,他和楚薇枫原就该是相连的、是一体的,她是他生命里一直空缺的那一部分。只要想起日后两人能相守在一起,那种幸福的感觉,便令他有一种微醺的满足感。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讲明白便是,你是我万中选一的好女婿,实在无须妄自菲薄。”

  离开家后,车子走了好一段路,楚连终于对女儿露出少有的严峻。

  “你今天在方家的表现,太失礼了。”

  “我的表现,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

  “你别忘了,他是你将来的归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对人老是这么不屑一顾,就不怕坏了人家对你的好印象?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任性妄为,是该好好替自己盘算盘算了。”

  “若真的要为自己盘算,我就该嫁给那个救活我的人。”

  楚连一呛,脸色更显铁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爹,你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他一拂袖,气得扭过头去。“也不想听你说这些不切实际的浑话。”

  “你心知肚明,却不能接受这一切。”

  “接受什么?想到我一个好好的女儿,名节可能毁在一个低下的奴才手上,有哪个为人父母的能接受?”楚连压低语气,声音逸出一丝怒火。“你一向聪明,怎么会在这当口想不清?就算那个人救活你,又如何?”楚连口气掩不住轻蔑。“他能给你什么?一群争相等着服侍你的丫头佣人?三代吃不完、挥霍不尽的田产和财富?还是让你冠上一个众人称羡的好头衔?”

  父亲的市侩令她微微颤抖。

  “这些很重要吗?依我从前的身子,死活也只是一眨眼的事,头衔、仆人、田产财富能为我做什么?最终,不过还是黄土一杯!”

  “住口!我不要听!”

  “我为什么不能嫁他?”楚薇枫昂起头。“你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神迹,是他救了我。”

  “够了!”楚连低吼。“你要是还有孝心就别用这些话把我气死,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有的没有的!”

  “我……要退婚!”

  “退婚?你疯了!咱们两家是何等身分,怎能说退就退!传出去,你教爹怎么做人?”

  楚连气得身子直打颤。“你说这些话,我只当你疯了,不与你计较,明日,我会命人摆上一桌酒菜回请方仲卿,到时,希望你已经想清楚了!像他这样相貌、这样人品的好夫婿,城里再找不到第二了,你别执迷不悟!”

  翌日傍晚,还没到用膳的时间,杜夫人和一群丫头老早就把她打扮好了。

  整个下午,她僵硬地坐在镜前,瞪着镜子里的变化。

  那并不是她,只是一个妆点得很美丽,一迳任人摆弄的布娃娃……楚薇枫绷着脸,一直强压心里的不耐与忿怒。

  说得更难听一点,这些人的行为,令她不得不联想到,她就像青楼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正等着恩客上门。

  当她换上一袭崭新的衣裳时,时间也差不多了,杜夫人喜孜孜地搀着她,嘴里的赞美、巴结不断。

  当她再也不能忍受时,楚薇枫突然拉开房门,将所有人的喊叫置之脑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楚家。

  守门的仆人不敢拦她,只能急急找人去禀告楚连。

  当她站在人烟稀少的小街,对着眼前一片的荒凉,楚薇枫就后悔了。

  只凭一鼓气便冲动地跑出来,她并不知道莫韶光的落脚处,心里又焦又恼。怎么都没想过,在这之前,莫韶光没有她,也是可以从容过日的,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她主动的。

  也许,他只是不忍心拒绝,才会接受她……所以,现在她也只能被动地站在原地,等着他。

  眼泪不争气地浮起,她垂下头,气忿地拭去,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心里变得这么仰赖一个人。她也恨莫韶光,恨他可以这么不在乎她!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看她只身站在风里,一个单薄的背影,跟随而来的仲卿备觉心疼,眼前不想别的,只想走上前去,给她一些安慰。当他这么想时,看到另一个男人走到她面前。

  楚薇枫抬起头,井没有躲避,反而迎了上去。显然,他们俩是认识的。

  方仲卿的心猛然抽搐了下,整个人僵着,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莫韶光静静地瞧着她,一双大手落在她的发上,轻柔地顺了顺她被风拂乱的发丝。

  一分钟前满涨在心里的幽怨消失了,楚薇枫破涕为笑。莫韶光叹息一声,这叹息,并不是责怪她在这个时候没人陪就跑出来,只是把她拥进怀里,心疼不已。

  这一幕,方仲卿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寻常外人,也能看出他们是多么契合的一对,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显得甜蜜。

  她是他这一生中见过最美丽、也是最渴望的女人,他相信,以他的条件,两人结为连理后,将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

  他的心不能承受这种背叛,几乎要为之发狂。

  如今,他最渴望的这只彩蝶,竟毫不犹豫地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股妒恨之心驱使着方仲卿跟了上去。

  楚连负着手,不耐地在厅里来回踱步。

  桌上精心制作的佳肴已经凉去,但等了一晚,两位姨太太根本不介意,几次忍不住饿的时候,就趁着楚连转身时,迅速夹了两三块肉,大口塞进嘴里。

  她们深知楚连的脾气,是以宁愿张嘴多偷吃些东西,也不轻易开口,省得找来一顿骂。

  远远看到方仲卿的身影在园外出现,楚连急忙奔了出去。

  “找到枫儿没有?”他焦急地问。

  “找到了。”方忡卿阴沉地答道。

  “方仲卿,你看起来不大开心,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方仲卿站了起来,脸色是从未有的铁青。“这话该我问你!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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