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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的噩梦 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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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债(1)
一九三九年腊月二十七,天将子时,已喝得有点醉醺醺的屠户庄继宗冒着漫天的大雪,骑着自家的走骡,借着雪地微微的亮光,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想着老婆石榴已为自己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老婆那丰满硬挺的胸脯和白嫩柔软的小腹,他不禁咧了咧嘴,用脚后跟轻轻地催了催走骡。
跨下的牲口似乎也感觉到主人的快活心情,兴奋地甩了甩头;很响地打了几个响鼻,声音在雪地里传出很远,但略微显得有点发闷。
庄继宗从身后摸出酒葫芦泯了一口酒,满意地吧嗒了一下嘴,然后四不着调地哼起小寡妇上坟,和着哼着哼着,心里突然想起了大兴寨的中年寡妇莲儿。
前几年,他和莲儿是有一腿子的。
他从小是个孤儿,后来直到被庄家营子的老绝户头、屠夫庄六收为养子才算有了家,庄六央人为他起名庄继宗,以示庄家从此后继有人。
数年来,他从老绝户庄六那儿学到了一身的屠宰技术和武功。
庄继宗十八岁那年,老绝户寿终正寝。
从此,他继承了老绝户的香火衣钵,忙时种几亩薄田,闲时操刀杀牛屠猪宰羊挣几个钱贴补家用,日子倒也逍遥快活、自由自在,在这十里八乡的他也算一个小有名气的主儿。
一般其他屠户,替别人家杀个猪宰个牛的,到了主人家吆五喝六,好烟好酒伺候者,等喝得有点意思了才摇摇晃晃、磨磨蹭蹭地干活,干活时指拨地主人团团转,一天下来两顿饭混上不说,临走毫无愧色地拿上工钱顺手再踅摸点头蹄下水。
庄继宗则不然,主人随叫随到,进门后直奔猪圈,接着从褡裢里捧出一捧自带的粮食,放于猪前,看猪吃完最后一口,然后取出一钩一刀,嘴中念念有词:“猪啊猪啊你别见怪,你是阳世的一道菜”。
话音落地左手钩已钩住猪的下颌骨,猪往后一挣,右手刀已经准确而凶狠有力地刺入猪心,然后利索地一拔刀,血象喷泉一样呈扇面状喷射而出,一眨眼的工夫猪已气绝,然后一探腰、两手抓住猪蹄提气旋身、两三百斤重的猪被轻轻提起、轻轻溜入汤锅。
至于煺毛开膛根本不用主人家搭手,一顿饭的工夫已收拾地清清爽爽、利利落落,主人家准备打下手的人常常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旌神摇。
工钱则更好说,主人给多少是多少从不讨价还价,没钱的用下水顶替或管饨饭就得。
他杀牛时更绝,除了给待宰的牛喂粮食外还给牛喂鸡蛋,然后用黑布蒙上牛眼,一手持着三尺长的宰牛刀,一手轻轻在牛脖子上摩挲着,嘴里不知给牛在念叨些啥,同时刀已经压在牛脖子上,左手一扶刀背右手迅疾推刀一抹,斗大的牛头落地,紧跟着牛身颓然到地。整个过程全部是一人完成,从不要帮手。
一 般的屠夫杀个牛还不得十个八个帮手的,就凭他这一手绝活十里八乡就没人不服的。
更让人佩服的是他常对别人说的一番话:“这些牲口托生到阳世吃糠咽菜,从未有过一口象样的吃食,临了难免挨上一刀;牛就更可怜了,整日里犁地拉车出大力气,要不是因为老了、病了、残了咱庄户人家谁舍得杀牛?我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生害命的作孽营生,给它们喂点食也是求个自己心安,再一个牲口也不紧张,我的刀又快、血就放的净、肉也好吃不是?”
因此,他的这些行为举动在这些淳朴善良的庄户人眼里就有了那么一点侠义仁慈的色彩在里面, 周围庄子上但凡谁家杀猪宰羊都乐意叫他去,尤其是逢年过节他几乎连家都不回,转着村子挨家挨户地干活,忙的是不亦乐乎。
第一章血债(2)
五年前,也是腊月二十六,大兴寨和他很要好的张胜邀他去寨子里杀猪。
从早上开始到太阳已经快落到西边的山梁上时,他一口气了撂倒了三十口猪、十头羊。
渴了喝口茶,饿了从刚开膛的猪肚子里割下巴掌大一块还微微冒着热气、透着亮的板油吱溜一口吸下肚,再就口酒这就算吃过了
他的这种吃法加上他五尺六的身量以及寒冬腊月依然光着膀子毫无寒意的样子,让每一家的人在瞠目结舌之余对他生出些许的敬畏来。
最后只剩下张寡妇家的猪了,他长出了口气,微微一歇,然后大步流星奔她家而去。
张家是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庄子分前后两进院子,前院正房三大间,两侧为六间开的厢房,廊檐下立着一个个朱红色的廊柱,所有的房间均青砖到顶,镂花带彩的木制门窗镶着明亮的玻璃,中间宽敞的空地是天井,用青砖砌出一个圆形花坛。一道月亮门隔开了前后两院。
张寡妇看起来三十来岁左右,上衣是水红缎面带滚边的对襟大袄,裤子为葱绿色,一双纤秀小巧的天足穿着大红起花缎面鞋,露出雪白的袜子,乌黑光亮的头发向后紧紧的抿着,宛若刀裁过一般,一根玉簪横斜在脑后,面部保养的很好,看样子是经过精心的修饰,肤如凝脂,眉若远黛,眼含秋水。
庄继宗心中微微一叹:“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
和张寡妇略一寒暄,便来到后院,抖擞起精神开始张罗着干活。
到掌灯时分,一头猪已被庄继宗收拾地停停当当、利利落落,想着寡妇女人家家的,干力气活不利索,就破例顺手将头蹄下水洗得干干净净,大块的猪肉也被分门别类地分割得整整齐齐码在石几上。
“嫂子”庄继宗高声唤道:“活已经干利落了,往那放?我给你顺手放好”
女人闻声而出“先搁那儿甭管,大兄弟,你进屋喝口茶喘喘气再说。”
说着话引着庄继宗进到正房中堂。
堂屋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酒菜已经布好。
六个清一色的白细瓷菜碟,一碟酱牛板肠、一碟花生米、一碟韭菜炒鸡蛋、一碟爆炒腰花、一碟心肝拼盘、一碟热腾腾的馒头,旁边是紫铜酒壶、酒盅以及俗称三炮台的盖碗茶,烛台上点着小孩胳膊粗的红烛。
这里属战国燕国故地,民风粗犷淳朴,即使是乡间,人们也不拘泥那些男女有别之类的虚礼的。
见女主人殷勤让座留饭,庄继宗便老实不客气地落座端茶。
茶是他从未喝过的好茶,一口啜下齿颊留香,舌边津液汩汩而出。
这边女人已殷勤地斟满了酒。
“ 大兄弟,别拘着,来、先喝杯酒解解乏。”
说着女人举杯一饮而进。
等三杯酒下了肚,庄继宗也就放开了,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酒是好酒,醇香绵软,不象他平时里老喝的高度老白干那么上头辣嗓子,加上菜也精致,一来二去一壶酒顷刻间喝了个干干净净,头上微微沁出了些汗。
女人麻利地取来毛巾,款款地递给给他擦脸,旋即又烫上一壶酒。
直到此时,他才放慢了吃喝的速度,略微带着点酒意仔细地打量起对面的女人来。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女人杏眼含春、面如桃花,摆弄酒杯的手指如葱管般修长细嫩,皓腕如雪 ,可能是因为热,女人上衣的头一个梅花扣袢不知何时已经解开,露出白藕一样的一段脖颈来。
“唉”他心中暗叹一声“真是红颜薄命啊!”
他竟想起了戏词里的戏文来。
同样,女人也在暗暗地打量庄继宗。
高大魁梧的身板、面如重枣、长眉朗目、上唇黑亮的一字髯随着嘴咀嚼东西的动作神气的抖动着,一双硕大的手掌显得异常强壮有力;说话不多但声音浑厚,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血气方刚、强悍粗犷的精气神儿来。
真是一副好相貌,虽然只是个屠户,但和那些平日里常见的呆头呆脑的庄户小伙一比真有天壤之别。要能和这样的男人作上一回夫妻,也不枉来世上作一回女人。
想到这里,女人心里一跳、脸上一热。
一天的乏劲渐渐袭上身来,庄继宗抬起膀子活动了两下,后背有点酸。
他的举动打断了女人的胡思乱想。
“怎么了,大兄弟?”女人关切地问道。
“背有点困”
“不要紧,来,嫂子给你捏捏,我那病秧子的死鬼男人在世时,常让我给他揉肩捏背的,保准捏后让你全身舒坦。”
不由分说转至庄继宗身后轻轻揉捏起来。
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女人接触,何况对方是一个非常漂亮、而且成熟的寡妇。
一阵脂粉香混合着女人身上特有的体香幽幽袭来,他只觉得浑身燥热,有心惋拒又有点舍不得,于是便半推半就由着女人的一双白嫩柔软的手在他后背上如蛇一般游走捏弄
要知道他正处于那种血气充沛的年龄。
“大兄弟,记着,往后累了就让你家小媳妇给你这样捏捏,解乏还活血。”
女人在身后吹气如兰。
“媳妇?”他含混不清地笑道:“不知还在谁家正养着呢?”
女人细细的气息惹地他脖子痒痒的,身体里有一种东西在酒精的烘烤下慢慢膨胀开来。呼吸逐渐浊重急促,腿间的阳物一冲动瞬间变得坚硬如铁。
他一时觉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 好了”女人松开了手。
庄继宗霎时感到一种失望,他多么希望女人能一直给他揉下去。
“哎吆————”
女人在经过他身旁时脚下一拌,一个趔趄直向他身上倒来。
庄继宗忙伸手接住,女人温软如玉的身体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脸对着脸、嘴对着嘴,相互的气息都急促地吹到对方脸上,那女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舍身向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她香软红润的唇紧紧压在庄继宗的嘴上。
哄————
庄继宗脑子里如石破天惊般响了一声炸雷,浑身如火,手在女人身上毫无章法地乱摸着,嘴里拼命吮着女人的香舌,下腹如憋了一团烈火般难受,已是气喘如牛。
女人早已瘫软如泥,娇声吟吟,一只手牵引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胸衣内在她丰满硬挺的乳房上大力揉搓着。
庄继宗感到女人坐在自己腿上的屁股下己经是湿漉漉的。
良久,女人腾出嘴来娇弱无力指着卧室颤着声气道:“里屋……进……进……进去。”昏头昏脑的庄继宗抱起女人踉踉跄跄走进卧室,两人倒在床上顿时滚作一团。
庄继宗云雨初试,那里还顾得上怜香惜玉,只知道一味的大力横冲直撞、纵放抽提如钱塘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女人如久困沙滩的鱼儿,最初一浪来时她兴奋地几乎晕厥过去,随后,万分愉悦的她借着浪势一次一次将自己推向高潮……
潮水渐退,云雨初歇。
中堂里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燃尽了。
两人一时无语。
女人云鬓散乱、香汗淋漓,双蜂高耸,雪白的肌肤在窗外泛进来的月光下发出玉一样的光泽,一只手在他的肌肉结实的胸脯上无意识地慢慢地划来划去。
“我在娘家时的闺名叫莲儿,你今后就叫我莲儿吧。”
“嗯”算是回答,他觉得有些口渴。
莲儿起身欷欷簌簌披了件上衣,又点燃蜡烛,重新泡了碗茶端来递给他,就这样举着蜡烛站在床边看着他喝。
灯光下,莲儿黑亮的头发瀑布般搭在前胸,脸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深深的乳沟在灯下撩人地时隐时现。
“怎么,还没看够?那就赶紧喝,喝完还有你的”看着他发直的目光,莲儿咯咯一笑道。两只隆起的乳房随着笑声巍巍地颤动着,顺手接过空碗,连同蜡烛放到床头柜上,胡乱掣掉外衣翻身骑在他的身上。
此时的庄继宗已是轻车熟路,莲儿更是老马识途,两人默契地象麦浪一样有节奏地起伏着。
一时间屋内又是春光旖旎、燕语莺声……
那一年,庄继宗整二十,莲儿比他大半轮。
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到前年春上庄继宗结婚。
新媳妇是西山坳老李才家的闺女,年方二九,闺名石榴。
洞房之夜,石榴那种清纯可人、不胜娇羞的模样让他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因此,他和莲儿开始疏远起来,最后两人也就彻底断绝了关系,他从此一心一意地和自己的新婚妻子过日子。
他属于那种天性善良而又非常强悍的人,做事凭的是天地良心;别人敬他一尺,他必然敬别人一丈,别人对他好他必然要去回报,是一个做事绝不后悔,敢爱也敢恨的男子汉。
和莲儿断绝关系,并不表明他已经厌弃莲儿,故意去回避过去,只是石榴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又那么冰清玉洁,自己又是那么的爱石榴,所以不能再背着石榴作对不起她的事情。
新媳妇石榴过门三天后,脱下婚装,换上荆钗布裙,开始在院子里以女主人的目光谋划起来。
先是在院子两侧靠墙处用水柳篱笆圈出两块空地,一块种上韭菜、辣子、白菜、葱、蒜苗;一块点上黄瓜、南瓜、豇豆;再移来一些的山花野草种在篱笆下。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抱了一窝小鸡、牵来一只小母山羊、抓了一只小花猪,一时之间,这个前几日还光秃秃,无声无息的小院子立刻就生机勃勃起来了。
每天早上天一放亮就起床洒水清扫院子,然后浇菜浇花,等庄继宗起来时,洗脸水已经摆好,然后早饭已端到跟前,有汤有菜。
有时庄继宗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忙过意不去 ,想搭把手帮着干点活,石榴娇憨一笑将他搡到一边“这些活那是你男人家干的,你妥妥的一边歇着吧。”
俩月下来,石榴抽空给他作了三双千层底的布鞋、三身新衣裳、有单有夹。
出门一身浆洗的干干净净、硬硬挺挺的衣褂,进门洗脸擦身子又换一身干净衣褂,把个打小跟着庄六穿衣不分四季、吃饭如同喂猪的庄继宗伺候地如财主家的少东家。
本来就人高马大的他英英武武地走到人前,谁不夸石榴手巧能干。
到了晚上,俩人在床上缠绵缱绻、鱼水交欢,枕上唧唧我我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
第一章 血债(3)
但自从去年春天,那些挑着膏药旗、穿着屎黄色衣服、身材矮小、迈着罗圈腿象蛤蟆一样走路、四处祸害的小日本来了以后,乡亲们的日子开始不太平起来。
但凡家里没及时藏好的粮食、牲口统统被抢到柳林镇的据点里,更让人揪心的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如果不留神让小鬼子撞上,人被抢去糟蹋不说,最后连个尸首都见不着。
因此,庄继宗也就没有了杀猪宰牛的活计了,只是终日里和石榴厮守在家,侍弄着家里的那几亩薄田打发清淡苦闷的日子。
前天,西山坳的好友,也是给他和石榴牵线搭桥的媒人李占魁捎信来说套了几只狍子,请庄继宗过去给拾掇拾掇。
一是近来窝在家里都快闷出病来了;二来好久没去西山坳看望老丈人一家了;再一个就凭自己和李占魁多年的交情也不能推辞不去,继宗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依照石榴的吩咐,一大早就起来喂骡子赶路,赶日照三竿时已到丈人门前。送上腊猪头、老母鸡、鸡蛋、木耳四样礼,略微一坐便风风火火赶到李占魁家。
李占魁也是这一带响铛铛数得着的能人,平日在家侍弄庄稼,闲时和大兴寨的张胜搭伴去蒙古贩粮食,回来再贩些牲口,获利颇丰。
他长的高大骠悍,又有一身好功夫,加上仗义轻财,一来二去的和庄继宗打过几次交道、喝过几场酒之后竟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现在,牲口不能贩了,又将至年关,闲不住的他上山挖陷阱、下套子,算计着整上几只野猪、黄羊、狍子啥的过年打牙祭。
还真让他套住了三只傻狍子,于是,赶紧捎话给庄继宗又约了张胜过来帮着给收拾收拾,另一层意思是哥几个老长时间没见面了,趁此机会,好好聚聚。
这几只狍子,在庄继宗手里跟玩儿似的三下两下就收拾干净了。
午饭时,大块的肉已经煮好上桌,哥仨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惬意,把个小日本他姥姥的早忘到东洋三岛去了。
天黑了,飘起了鹅毛大雪。
庄继宗好说歹说这才辞别二位,冒着漫天的大雪急急往家赶去。
借着朦胧的雪光,已经可以影影绰绰看见村口的大皂角树了,庄继宗开始拍打着落在身上的雪花。
突然,皂角树上乌鸦受了惊似的的聒噪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一般情况下,只要太阳一落山,乌鸦便会回到巢穴,一直静静地蹲在窝里休息到天亮,除非受到惊吓,一般是不会在这半夜三更大声聒噪的。
乌鸦此时的骚动显得有点邪气。
再仔细听听,又没动静了。他自失地一笑,觉得自己有些神神叨叨的。
家就在村口,骡子已经耐不住性子小跑起来。
然而院门竟是大开着的!
而石榴从没和他开过这样的玩笑,特别是在这种不太平的年月。
他觉得头皮有些发紧、头发直竖。三步两步冲进院里,院里一片狼藉,房门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他,太熟悉这种味儿了。
“石榴”他大声叫着,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屋里一片漆黑,死一般寂静———
他抖抖索索燃起火褶子来到里屋站在屋门口往里一看,屋里的惨象令他感到如同十万个炸雷在他头顶炸响,身子一软,靠着门瘫坐在地。
石榴全身赤裸地斜倒在炕边上,两条腿搭在地上,肠子从小腹上巨大的伤口上露出,曾经美丽的乳房已被割掉,脸痛苦地扭曲着。
火褶子在地上一跳,灭了。
屋里重又一片漆黑。
庄继宗想哭,干呕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来。巨大的震撼和痛苦已使他失了声,一口气上不来,他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过劲来,失声恸哭……
天渐渐亮了,思维也多少有点恢复。
“日本人干的”如游丝般一缕可怕的念头掠过。
他一激灵,“村里的其他人呢?”
放开抱了一夜、业已冰凉的石榴,打来清水仔细为石榴擦洗身子,为她穿上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过门时穿过的大红喜服。;
他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怕弄痛了她似的,然后拉过被子为石榴盖上。
等这一切作完之后,他的思维已经逐渐清晰起来,他要到村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从昨晚到现在自己家里这么大动静,左右街坊邻居竟无一丝的反应。
雪已经停了。
村里静得有些可怕,家家门户洞开,空无一人。
顺着巷子来到村西头打谷场上,首先看到的是村里公用的大石碾子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大堆的人,虽然被雪盖住了,但从形状上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一堆被积雪覆盖的人。他一阵狂奔,用手疯狂地扒开积雪————
眼前地场景让他又一次背过气去。
躺在石碾子周围的全是村里的男性,包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地上的血迹已经结成足有两寸厚的冰。
他失神地抬起头四处望了望,在打谷场四周草堆下凌乱的躺着一些人。
全是赤裸着下身,被糟蹋后用刺刀挑死的妇女。这里面有张胜刚嫁过来不到半年的二妹、李占魁已经快六十的老姑。
欲哭无泪————
这种兽行只有日本畜牲才能作得出来。
“我操你日本杂种八辈儿的祖宗”跪在地上的庄继宗瞪着血红的眼睛,双手握拳一拳拳砸向坚硬的地面,直到双手砸得鲜血淋漓。
石榴是他最亲最爱的人,可是现在她含恨而去;乡亲们对他恩重如山,那年冬天他流浪到庄家营子的时候,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才使他渡过了那个难熬的冬天,可是现在这些善良的乡亲在经受了极大的痛苦折磨之后被残酷屠杀。
“我要杀尽这些畜牲!”对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狠狠发着毒誓。
第二章 鬼子的梦魇(1)
自古以来燕赵之地多慷慨悲壮之士,燕赵男子生性粗犷豪放、率性任侠,平日里遇到不平之事尚能挺身而出、拨刀相助不惜流血送命,何况今天面对着亲人惨遭日本人屠杀,岂有不报仇雪恨之理。
当天下午,庄继宗、李占魁、张胜料理完庄家营子各自的亲人及所有遇难乡亲的后事,便一齐来到张胜家、商量打探谁是庄家营子的惨案的制造者,以便报仇。
张胜有个远房的表哥王金龙在驻柳林镇皇协军里当中队长。经过打听得知,庄家营子的大屠杀是驻柳林镇据点的日本人干的,而带日本人去的就是翻译官刘大牙。
柳林镇处在通往县城的官道边上,日本人没来前,这里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大镇,冀中的粮食、口外的牲口、西山的山货、城里的日用小商品都在这里集散;街面上商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每日里商贾云集,货走八方。
自从日本人在此设了据点后,镇上的生意萧条多了。
刘大牙一家是当地一霸,其父刘墨举仗着和冀中的大汉奸殷汝耕有那么点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近几年来,在柳林镇一带,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又兼儿子在日本人的据点里当翻译,更是无所顾忌、坏事做绝。
庄家营子三面环山、背风朝阳,一条小溪从山里三弯两转潺潺流出、绕村而过,这种地理形势在阴阳先生眼里是一流的风水宝地。
刘墨举对庄家营子觊觎已久,无奈、庄家营子离柳林镇太远,他找不到霸占这块风水宝地的由头,搞得他食不安、寝不宁。
终于,还真让他憋出来一条毒计:那就是借日本人的手赶走或干脆杀掉村子的几十户人家,然后他再想法占有风水宝地岂不是很轻易就能得手。
于是,便趁着柳林镇日军最近进山清乡遭到游击队伏击伤亡惨重,日军大队长小岛中佐正如红了眼的疯狗,刘大牙向小岛报告说庄家营子是游击队的老窝,气得小岛暴跳如雷,立刻带兵杀向庄家营子,使庄家营子大大小小近四百口人遭到了灭顶之灾。
三天后的的晚上,一把大火将刘墨举家的庄园烧为灰烬,刘墨举也在火中变成了焦炭,刘大牙因住在据点里得以幸免。
这一切都是庄继宗、李占魁、张胜三人所为。
三人趁黑夜潜入刘墨举家,将其一家屠了个干干净净,以祭奠庄家营子所有被杀的乡亲,然后将刘墨举这些年搜刮的金银细软洗掠一空,一把大火将各种痕迹烧得无影无踪。
然后请王金龙出面买通现任镇长兼维持会会长张宁,盘下了旧日镇公所的粮仓。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拿到了钱的镇长不但痛快答应了,还格外热情的为三人出具了只有汉奸家属们才有的《特种良民证》。
有了《特种良民证》今后许多事情干起来就好办多了。
三人当初之所以选择粮仓,主要是看中了它一是处在镇外;二是房屋宽大容易重新布局改造。
正月刚过,已废弃了好长时间的原镇公所粮仓被人买下粉刷一新,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酒馆不声不响地开张营业了。
从此以后,三个背负血海深仇的男人将以酒馆作掩护,开始实施他们的中华民族抗战史上独特的屠倭之举,柳林镇日军的噩梦从此开始————
粉刷一新的酒馆门口挂着的酒幌子上斗大的“酒”字随风摇晃;大红金字的楹联上书有:“壶中乾坤大;酒里日月长”上下对联,横批是“太白遗风”。
酒馆分前堂、雅间、后堂。
前堂明亮宽敞,一色青砖地面儿。
宽大的酒柜后一溜酒坛分类盛有“汾酒”、“衡水老白干”、“东北烧刀子”“河套老窖”、“杜康”、“绍兴女儿红”、“钱江老酒”以及酒客们下酒的各色冷晕菜品等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十几张八仙桌乌亮簇新、高背椅子分列周围
四周雪白的墙上挂了一些名人字画的赝品,晋人王羲之的“兰集亭序”、宋代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等,把个小酒馆的档次一下拔高了许多。
开张时几个随镇长张宁来喝酒庆贺的当地士绅竖起大拇指,直夸有当年镇上最气派的“荣茂斋”的味儿。
掀起门帘进到里间,是分列在通往后堂走廊两边的四个大雅间。
雅间布置的更为适意。水磨石的地面,雪白的台布、红绒面坐垫,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花几上几盆仙客来、蕙兰正妖娆地开着,显得雅静而素洁。
走廊尽头是后堂,面积比前堂和雅间加起来还大,用作厨房和储物间。
酒馆的名称是“桃园酒家”。
名子暗含着桃园结义、同生共死之意。
“桃园酒家”的开张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张罗,但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镇上又住着一帮子如狼似虎的日本兵,敢在这时候开店营业不但要有靠山,而且还要有不怕亏血本的财力,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第二章 鬼子的梦魇(2)
这自然也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
当初小岛大队长带兵住进镇里的时候,根据上峰的意思,曾强令那些关门歇业的店铺开张营业,目的是粉饰和宣扬大日本皇军为“大东亚共荣”进行圣战而做出的赫赫功绩。
但是能勉强维持一个月的店铺连三成都不到,没生意啊!让掌柜伙计们开着门喝西北风去?
就连那些各色的娼门窑子也没剩下几家,因为这些大日本皇军的武士们,尽管站到哪儿也就三块砖的高度,就像老百姓们瘧称的:“站着没人高;蹲着没球高。”但在玩花姑娘这种事上却一个比一个瘾头大,不给钱还花样贼多。
用窑姐的话说就更有意思了:“这些小日本像没长成人形的小公猴,那玩意儿像蚯蚓,稀稀拉拉的几根球毛;急头巴脑的还没咋地就泄了,完了还不甘心,没完没了地瞎折腾,怨不得人们管他们叫‘日本人’,他们也就能自个儿玩自个儿;那像我们中国老爷们,家伙伸出来个个像棒槌,老娘能挣上钱还爽快身子。”
但是,此时的中国人还能有几个人有闲钱、闲心来这种地方逍遥快活?
因此、整个柳林镇显得冷冷清清,日益萧条起来。
为此,小岛受到联队长酒井三郎大佐的严厉斥责,使他一筹莫展。
所以,“桃园酒家”的开张让他感到有些兴奋,他决定过问一下此事。
第二天,柳林镇镇长兼维持会会长张宁被叫到据点里小岛的办公桌前,旁边还站着哈着腰脸色苍白的刘大牙。
“张桑、‘桃园酒家’的、什么的干活?你的明白?”小岛仿佛舌头上缠了个尿布一样,不熟练地说着协和语语法的中国话。
一听问这个,张宁放下心来。脸上堆出媚笑“回大太君的话的、‘桃园酒家’的、喝酒的干活。”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个喝酒的动作。
“太君问掌柜的和伙计都是些什么人,你别东拉西扯地”刘大牙在一边不耐烦的插话道。
日你妈的,老子能不明白?要你多嘴!张宁心里咒骂着刘大牙嘴里却道“都是大大的良民,大大的良民,掌柜的张胜、皇协军王队长的亲戚。”
“幺西,你的去过?”
“昨天开张的、我的去过、喝酒的干活。”
这哪儿是在说人话啊?真他妈累!张宁心里骂着脸上笑着答道。
“你敢保证他们都是良民吗?”刘大牙阴着脸问了一句。
看来他家着火的事还窝在心里没缓过来劲儿来。
老天爷不长眼怎么不将你跟那个老杂毛一块烧死?张宁恨不得扑上去将刘大牙当场掐死,咬着后槽牙看也不看刘大牙对小岛一鞠躬说道:“大太君的英明、我的、对皇军的、大大的忠诚、有王队长的担保、我的调查过了的、他们的、大大的良民、大大的良民。”
小岛栆核一样的脸上露出了苦瓜一样笑容,上唇上的人丹胡急剧地抖了两下。
看到小岛的笑容,张宁受到了鼓励“大太君有空的、我的可以请大太君的去喝酒的。”
“幺西,幺西”小岛这下是真的高兴了。
“那……”
“巴嘎”
刘大牙还要插嘴,让小岛一声怒骂给撅了回去“我和张先生说话,你不要插话。”这句小岛是用日语骂的。
小岛心想:就你他妈屄能。
“哈伊,哈伊”刘大牙红着脸,胆怯的看着小岛、身子向后退了两步,点头如捣蒜,腰哈得更低了。
这下,给张宁乐得浑身乱颤、差点憋破肚皮,但又不能笑,
小岛后边的日语他没听懂,但“巴嘎”他还是能明白的,看来是小岛不满意刘大牙乱插话。
他忍住笑,用他斥之为不是人话的协和语挪揄道:“刘桑、大太君的话的、你的明白的干活?”
这下,轮到刘大牙窝心涨气了。他明白,这是张宁在骂他,可当着小岛的面,他又不敢不回答。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我的明白,我的明白。”他脸冲着小岛,一脸的狗相。
“好了的”小岛一摆手,满意地站了起来。
看着这两个人,他感到了自己巨大的力量和绝对的权威。
“你们两个的,要精诚团结的、效忠大日本皇军的、我的不会亏待你们的,开路,我们喝酒的干活。”说完,迈着两条小短腿,大踏步走出门去。
小岛感觉到自己大踏步走路时,房子乃至整个大地都在自己的脚下微微颤抖。
……
日本人在开张的第二天就出现在“桃园酒家”,这是庄继宗、李占魁、张胜三人没有想到的,而且来的还是日酋小岛。
三人事先是有分工的,张胜以前经常到口外跑买卖,来往打点经营练就了一身随机应变、揣摩应付的功夫,跟啥人交往,往往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和对方熟络地的如多年朋友似的,加上又是王金龙的表弟,因此,酒店掌柜的这个角色非张胜莫属。
李占魁小时曾跟着在承德最大的饭庄“天外天”当大炉头的舅舅学过几年红案,有一手的酱、卤、蒸、煮的好活儿,对北派的菜系也有一定的造诣,所以、本店炉头(厨师长)自然是占魁的了。
而继宗只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就自然在后堂做剁头剥皮、剔骨抽筋的活计,闲了在厨房给李占魁打打下手。
另外还雇了了个跑堂的叫姜庭秀,本镇人,以前荣茂斋的堂倌,是王金龙介绍来的,人很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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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鬼子的梦魇(3)
还在门外,张宁就扯着嗓子喊开了:“张老板、你的面子大大的,你看我把谁给你请来了。”
说着一弓腰伸手掀门帘请小岛先进。
堂倌肥肥地唱了一声诺,麻利地垂手打千请安。
“大驾光临,真是三生有幸啊”
张胜已经转出柜台,迎上前来抱拳行礼。
小岛仰着头,傲然地站着。
“这是大日本皇军驻柳林镇最高长官,小岛大太君阁下。”张宁忙不迭的介绍道。
“久仰、久仰,大太君威名,小的如雷贯耳。”
“听说你们刚开张,太君来视察视察。”
刘大牙不甘寂寞急忙补充。
一看刘大牙的二鬼子打扮,再加上他那一对大暴牙,张胜立马猜出他是谁了。
好狗日的终于露面了,咱们骑驴看唱本,慢慢走着瞧。
“大太君军务繁忙,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今日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啊,请请请,请到雅间里坐”说完一弓腰一伸手请小岛先行。
“三位贵客雅间里请———”
堂倌亮了一嗓子,颠起小碎步掀帘、开门、让座。
日本军队等级森严,作为中下级军官,小岛平日除了在自己手下面前有点尊严,见到的多是上司的斥责与喝骂,动辄还要挨耳光,眼前这几个人屁颠屁颠地巴结逢迎,把个小岛拍得心花怒放,浑身舒坦。
他直感到自己比山本五十六到华北视察战场军情还风光排场。
待三人坐定,张胜开口:“今日大太君光临,小店荣幸之至,所有开销都算在本店帐上,算我们孝敬大太君的一点心意,今天我们不做别人的生意,专门伺候大太君。”
说完转身吩咐堂倌:“姜师傅,去站在门口,有客人来就说本店今日有贵客,恕不接待。”
小岛满意极了。
其实,前堂的动静继宗和占魁早听到了,继宗当时操起刀就要冲出去,硬被占魁死死拉住。
张胜进来一眼就瞧出了情形。
他看着继宗细声说道:“兄弟,今日情形,绝对不宜动手,你想、小岛几人今天肯定是招摇而来,动静挺大,我们如果现在就动手做了他们,立刻就会失风的,那我们原来合计好的计划不就泡汤了?我们要的是不漏声色、悄悄地、慢慢地把这些驴操的柳林镇据点的日本人一个一个全tmd给宰了,所以要压住火气,兄弟你思量思量,看是不是哥哥说的这个理儿?”
这里张胜年岁最大而继宗最小,张胜的话又入情入理。
继宗点点头,长嘘了一口气,没言语。
菜多是半成品,所以不一会就齐了。
不过在上菜前,三人给每盘菜里又吐痰、又捏鼻涕,占魁促狭,还要掏出家伙往里撒尿,硬让张胜给拦住了才算作罢。
酱牛肚、红油耳丝、水发驴蹄筋、凉拌三鲜;山鸡炖口蘑、扒羊尾、干烧鲤鱼、滑熘里脊,如流水般七七八八端将上去。
待斟满酒,张胜站着敬小岛三人一人一杯,然后躬身退出。
临出门前,他特意看了一眼刘大牙心想:吃吧、喝吧,反正都是你和你爹那个老王八蛋孝敬的。
诺大的酒家只供小岛一人享用,菜、色香“味”美;酒、醇香清冽;加上两个叭儿狗左一声右一句亲爹干老子地巴结着,左一杯右一盏地敬着酒,小岛这个日本鹿儿岛渔夫的儿子感觉自己到了九重云霄之中。
陛下的御膳也不过如此吧!
日本资源短缺,加之国土地域狭窄又多处于纬度较高地区,农业当时也欠发达,农产品品种很少,所以国民在饮食上也就比较单调。
小岛在家时,每日不过咸鱼米饭、米饭咸鱼;当兵后,军营里的伙食也大多粗陋不堪、如同喂猪。所以从小到大,他没吃过几餐真正像样的人饭。
此时的他很得意,又有一丝悲哀。
我们大和民族是天照大神的后裔,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却拥挤在海天茫茫的弹丸小岛之上、终日陋食果腹,而这些如绵羊般愚昧、懦弱、奴性十足的中国人却拥有如此辽阔的国土、享受如此的美味佳肴。所以大日本对中国的战争是必须的,同时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一件事,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终日以食为天的中国人在大和民族的教化下从蒙昧中解脱出来,沐浴在大日本如日的光芒下
小岛那窄小的以很大角度向后倾斜的前额上大汗淋漓,像蚂蚁般强壮的颚骨飞快地开阖者。他的这种长相,具有典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