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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身 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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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
看来,茶的味道很好,不浓不淡。
他注意地看着头版头条。
没有任何新的精神需要理解,这很好。
他把报纸折过来,开始看时政要闻。
他看得很专心。
这个人是林馆长,叶雾美毕业分配到大东图书馆的时候,做的就是他的秘书。
他没有发现我站在桌子前面,静静的看着他。
他忽然想打一个喷嚏,于是来抓纸盒。
我把纸盒递过去,他吓了一跳,眼睛几乎从鼻子上掉下来,喷嚏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是谁?
他惊恐地说道。
——我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对他说。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仔细地打量着他。
叶雾美曾经对我说过他的很多事情,所以我对他的形象早已经不再陌生,甚至可以透过他的表皮,直接摸到他的心脏。
林馆长之所以让叶雾美当他的秘书,其实原因很简单:叶雾美长得很漂亮,看起来很聪明,可以发展成情人。他总是这么干,并且大多数时间能够如愿以偿。
他曾经对叶雾美吹嘘过,他已经和馆里的大多数有夫之妇上过床,当然是比较年轻的那些。至于那些徐娘半老的,想必他也没有放过,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告诉叶雾美,他保存有每一个和他上过床的女人的毛发,并且把她们登记造册。当然,他不会写上她们的真实姓名,而是全部用号码代替。他还给每一个女人写上能力和水平鉴定,就像他的工作总结。
这是图书馆学的专业课程,他做起来得心应手。
他告诉叶雾美,他有时候和那些女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坐爱,不过,他最喜欢的地方还是书库。
对他来说,那些书淡淡的发霉的味道就是最好的催情剂,总是让他想起自己是这个图书馆的馆长。
他是在一场酒后对叶雾美说这番话的。
那次,他拉着叶雾美去参加每年一次的图书订货会。
他把自己的房间和叶雾美的房间紧紧挨着,而给别的同事安排了其他的楼层。
他参加了招待酒会,喝了很多酒,坐在叶雾美的房间,要叶雾美陪他聊天。
一开始,叶雾美还能忍受他的骚扰。
她以为馆长不是醉了,就是长时间的性压抑,纯粹在胡说八道。
她对馆长很客气,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她说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让他断了这个想法。
馆长却越挫越勇,非要把她发展成自己的下一个情人。
他趁着叶雾美帮他递茶的工夫,一只手罩住叶雾美的屁股,狠狠地摸了一把。
叶雾美想都没想,回手就抽了他一个大嘴巴。
从订货会回来,叶雾美自然丢了秘书的工作,被发配到外借部,做起了图书管理员。
叶雾美是一个很骄傲的女人,即使做图书管理员,她也很注意形象。她把一头黑发烫成碎波浪,即使外面罩上蓝色的工作服,还是生气勃勃,浑身散发出性感的气味,看得出她的曼妙身姿。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带有一种“上流美”的味道。
她每天都在一排一排的书架里面穿梭。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美娇娘,她的笑容和窈窕身躯是对书籍的最好诠释。
能够在故纸堆里嗅出性感的芳香,这是一个奇迹。
她总是比别的管理员忙,向她提交借书单的人比别人多出不少。
当然,其中有我一个。
别的管理员并不帮她。他们一面喝着茶水,一边看她忙碌,觉得也是一种享受。
每次看到馆长,叶雾美还是会和他打招呼,但是只是打招呼而已,没有任何笑脸。
馆长看得出来,她根本没有低头。
更让他窝火的是,叶雾美居然把她的男朋友——一个外国留学生领到了图书馆,还向同事介绍。
馆长先生出离愤怒,干脆就把叶雾美从清闲的外借部转到了古旧图书维修部。
维修部的工作很繁重,整天就是和古旧图书打交道,不但又脏又累,而且连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些修补旧书的人大都是些老同志,像装订机一样认真刻板。可能是和古旧图书打交道过久的缘故,他们厌恶所谓的青春,甚至厌恶年轻人。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不能吃苦,一边干活一边还要听音乐,让他们非常痛恨。并且,年轻人的手脚很利索,他们可以干一年的活,年轻人一个月就可以搞定。
——这样下去的话,会没有活干的。
他们禁不住这样想。这些老年人大都是返聘回来的职工,这一点很让他们担心。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把这个年轻人挤走。
还好,机会来了。
维修部有一个很大的工作台,非常结实,足可以让四五个人在上面睡觉。
过了没几天,林馆长接到了密报,说是有人在维修台上乱搞,不但把一堆待维修的古旧图书污染,还把几本已经修理好的线装书摔得七零八落。
林馆长去现场看了看,情况确实存在,图书上面有脚印,维修台上有已经干涸的某种不明液体,但不是浆糊。
馆长先生勃然大怒,声称要严厉惩罚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他向周围看了看,一群老同志站在他的周围,像一群望着首领瑟瑟发抖的企鹅。他们已经年老体衰,就是有那种热情,也已经没有了体力。
叶雾美嫌疑最大。
馆长先生没有发现叶雾美。
——小叶怎么没来?
——她打电话,说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
林馆长没有说什么。他要保卫科和电工科在维修部装上了摄像头,捕捉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这件事情要保密。
他对周围的人说。
那些老人都点了点头,算是承认自己是这件事的同谋。
果然,摄像头不辱使命,拍下来叶雾美和那个外国人在维修部缠绵的全部情形。
馆长先生把录像带在管理委员会进行播放,引起了愤怒。
林馆长做了重要发言,对叶雾美的做法进行了批判。他说,叶雾美随随便便让一个外国人进入我们藏有大量真善本的维修库,这是一个严重事件,后果很严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珍本善本都是我们民族的宝贵财富,你现在让一个外国人随便看到,这是一种背叛。并且,叶雾美还和那个留学生在里面乱搞一气,同志们啊,这是严重的有辱国格的行为。
林馆长把叶雾美的事情向上面做了汇报。
上面做了严厉批示,终究没有照顾她祖父的悲壮历史,还是把她开除出了图书馆。
直到自己被开除,叶雾美也没有看到那盘录像带。
叶雾美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她说,那盘录像带一直在林馆长手里放着,一想到这件事,就是死掉,都会觉得不安心。
——我来取录像带。
我对馆长先生说。
——什么录像带?你是什么人?
林馆长显得有些惊慌。
——你知道是什么录像带,是叶雾美让我来的。
——录像带?你让叶雾美自己来取!
——叶雾美已经死了。
——叶雾美死了?不可能!
——她确实死了,被你们这些王八蛋给害死了!
我大喊了一声,把那杯热茶泼在他脸上。
每个人都有暴力倾向,并且会在合适的人身上爆发。
——你想干什么?我叫警察了!
他一边抹着脸上的茶水一边喊道。
——你倒是叫警察呀!正好抓了你这个老流氓!你抽屉里有什么,是不是有一本鉴定手册,有很多女人的毛发,你是不是很喜欢和女人上床,是不是!
馆长一下老实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并不重要,是叶雾美临死之前让我来把录像带取回去的!
——那不是我录的,是保卫科——
——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己清楚,不要对我说!我只要录像带!
——那好,那好。
馆长掏出钥匙,开始打开最下面的抽屉。
可能是他过分紧张,钥匙掉了好几次。
他打开抽屉,把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给我。
——叶雾美真的死了?
——你不相信?你现在可以给警察局打电话,敢不敢?
——我信,我信。
馆长坐在椅子上,擦着脸上的水渍,弄不清是茶水还是汗水。
我把录像带从报纸里取出来,放在地上,用脚跺碎。
我把那些黑色的磁带从一堆碎壳中取出,团成一团,用打火机把它们烧得卷曲变形。
味道很难闻。
馆长先生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说。
他一定以为我是一个疯子。
我拿起地上的垃圾筐,放在馆长的办公桌上,把所有的垃圾从地上捡起来扔了进去。
——好好保留,你这个偷窥狂!
我对他说。
我从馆长室出来,看到门口站了几个人,都在看着我。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随便烧东西?
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壮着胆子对我说。
我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和馆长睡觉,他还收集了你的毛发,对不对?
那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像老鼠一样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年人,他们像白痴一样看着我。
我断定,他们虽然没有和馆长睡觉,但在心里,都求之不得。
——叶雾美死了!
我对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喊了一声。
蝴蝶夫人
是否只有悲悯
没有伟大的爱
大海是否
记得那走过水面的行者
——普拉斯
我总是回忆与叶雾美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她死去之后,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乱七八糟。
在这以前,我虽然没有工作,但我每天过得很有规律——按时起床,打开电脑,上厕所,泡茶,通常不吃早饭。
但她的死把这一切全都打乱了。
我通常是不会为一个人伤心的人,但她的死让我乱了方寸。
我给傅警官打电话,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
傅警官没有告诉我详细情形,只是告诉他们还在进行排查。
——那个外国人马克有可能。
我对傅警官说。
——马克的嫌疑已经排除。案发的时候,马克根本不在中国。
傅警官说道。
我哑了。
——你再好好想想,看有没有别的线索,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傅警官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在认识马克之前,叶雾美的身上没有一个文身。
她是在和马克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后为他做的文身。
马克这个名字,我很早就听到过。
马克和叶雾美是老朋友,都是西吴大学戏剧社的成员,叶雾美是演员,经常在戏剧里扮演前卫女青年、知识女性、家庭妇女或是妓女,而马克则经常帮他们翻译一些国外的剧本,所以就熟悉起来。
叶雾美和第一个男生分手后没多长时间就告诉我,马克在追求她。
——他是个外国人,长得很像大卫。
她有些神往地对我说。
叶雾美从来不避讳和我谈这些事,包括她和那些男人相处的每个细节。
叶雾美告诉我,文身之前,马克给她看过一本书——萨德侯爵写的《朱斯蒂娜》,为的是增加她的承受力。
那是一本绝望的书。
对这位侯爵先生我早已久闻大名。
萨德侯爵总是随身带着满满一盒裹了糖衣的西班牙苍蝇,送给那些不知情的妓女吃。人们都认为这是一种春药,因为苍蝇粉可以激发妓女的性欲,增强她们的热情和繁殖能力。后来,莫里斯勒韦尔在他的萨德传记中揭开了这个秘密:西班牙苍蝇可以使受用者的肠道产生大量的气体。萨德侯爵是个名符其实的变态分子,最喜欢听那种声音。
在萨德先生的笔下,身为女人是一件可悲的事,不是遭受贞节的厄运,就是像朱斯蒂娜一样,最终在疯狂中郁郁而死。
马克对她说,他最喜欢有文身的女人。
他自己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图案,是一个十字架上钉着一条龙。
他建议叶雾美把这个纹在自己身上。
——如果你爱我,就应该为我承受痛苦。
马克这样说。
开始的时候,叶雾美不同意。
她对马克说,按照中国人的观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有任何毁损。
马克其实知道,更深层的原因是: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叶雾美认为文身是一种很叛逆的行为,在她的印象中,只有黑社会的流氓和打手才这么干。
马克费了很多口舌,想说服叶雾美。他告诉叶雾美,文身其实是中国自古有之的东西,并非舶来品。
——你知道不知道,早在秦朝,你们中国人就开始文身,就有黥刑。到了宋朝,文身更是普遍。一部《水浒》,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以文身为荣。不管是宋江林冲还是九纹龙史进,不管是武松扈三娘还是浪子燕青,哪一个没有文身?
马克对她说道。
在马克的软磨硬泡之下,叶雾美最终同意文身。
马克用dv机,把叶雾美的文身过程全部拍了下来,还给她刻了一张cd-rom让她保存。
我和叶雾美一起看过那张碟片很多次,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民主路。
——多年以来,我有一个愿望,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文身。但是,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原因有三个,一是找不到合适的师傅;二是找不到合适的部位;三是找不到一个永恒的表现形式。在马克同志的帮助下,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叶雾美对着镜头说。
镜头转过去,一条长巷。巷口上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文身请进”四个字。
叶雾美在前面引路,镜头在长巷里行进,跌跌撞撞。
——到了。
叶雾美的画外音。
一个女人迎上来。
叶雾美跨过铝合金门,进到了屋子里面。
这是一个阁楼间,很窄小。
镜头摇上去,一个破旧的木楼梯通向二楼。
因为是白天,屋里没有开灯,看起来很昏暗。
女店主把灯打着。镜头摇下来,墙上是一些大图,都是文身作品,显示出店主有很好的美术功底。叶雾美看完大图,开始翻看图样。图样有很多本,有些是纹在肩膀上,有些是纹在后背上,有些是纹在私处。
叶雾美指着那些图片,对着镜头坏笑。
——我们师傅是特聘的大学教授,搞雕塑的大师,可以在一根头发上刻六首唐诗,好厉害的。
女店主说。
马克取出图样递过来。
叶雾美拿过图样,对着镜头展示。
一条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龙。
女店主接过去看了看。
——能做吗?
——当然可以。纹多大?
——10﹒16x2﹒54厘米,文身的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最小尺寸。
马克说。
——纹在哪?
——后腰上,臀部上面,就是这个部位。
马克指了一下叶雾美的身子。
叶雾美撩了一下上衣,让马克拍那个部位。
皮肤很光洁,连一颗痣都没有。
——颜料要进口的?
——进口的。
又是马克回答。
——那价钱会高一点点喽!
——可以,多少钱?
——三百块人民币。
——太贵了。能不能少些?
马克在和女店主讨价还价。
——二百五?
——你骂我?我知道二百五是什么意思。二百怎么样?
——交钱吧,先交钱,师傅马上就来。
——这么神奇?变魔术啊!
很久没有说话的叶雾美说。
马克把钱包递给叶雾美。
叶雾美从里面抽出两张百元钞,递给女店主。
——好多钱呦!
叶雾美在镜头前展示马克的钱包。
马克的身份证照片闪了一下,没有看清国籍。
女店主拿起了电话。
女店主正在把图样描到另一张纸上。
一个男人从巷子另一头走过来。因为追光效果,只能看到一个白白的人影。
男人在镜头里出现了。
男人似乎不习惯对着镜头,用某种方言和女店主说话。似乎是责问女店主为什么不先做好消毒的准备工作,影响了他的干活。
男人穿着一套中式的黑色纺绸衣裤,下面穿着一双拖鞋。
男人转过脸来,叶雾美把图样递给他。
摄影机抖动很厉害,是马克把摄像机递给叶雾美。
马克和文身师交待构图,象导演给演员说戏一样。
——好事多磨。
叶雾美把摄像机转过来,对着镜头说。
男人带着叶雾美和马克上楼,楼梯发出仄仄的响声。
马克走在最后面,楼梯很黑,什么都没拍到。
楼上亮了灯,非常明亮,像一个手术间,中间摆着一张按摩床。
女店主也跟了上来。叶雾美趴在床上,把裤子褪下去,露出后腰和半个臀部,女店主边给叶雾美刮毛消毒,边称赞她的皮肤好。
女店主给叶雾美打了一针麻药,剂量很小。
男人拎着描好的图样走过来,覆盖在已经处理好的部位上面。
等待的时候,文身师在抽烟。
文身师看起来心理素质很好,面对摄像机,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
那张图样上面可能有药水,揭下来的时候,图案已经印在叶雾美的身体上面。
男人用笔描着图案,把线条加强。
——不是打针,怕什么?
文身师说着话,不停地在叶雾美的身上拍几下,示意她放松肌肉。
——动手前你告诉我一声,可以预知的疼痛会比较容易接受。
叶雾美对文身师说。
文身师答应了一声。
文身师完成了准备工作,倒好颜料,拿起文身枪。
——想好了,这个过程不是一个可逆的过程。就是说,一旦把这些东西纹到你身上,就会跟随你一辈子。即使清洗掉,可能也会留下疤痕。
文身师郑重地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叶雾美闭着眼睛说。
——做好心理准备,正式开始。
文身师启动了机器,嗡嗡的振动声传进了镜头。
文身师用文身枪点出了第一笔。
马克一手抓着叶雾美的手,一只手在继续拍摄。
叶雾美的脸部特写。
叶雾美的脸明显地抽搐着,看样子很疼。
汗珠从她的脸上慢慢渗出来。
——疼不疼?
马克问她。
——太疼了!说不疼是假的,不是一般的疼!尖锐的疼!
叶雾美快哭了。
女店主的双手紧紧摁住叶雾美的身体,一是防止她跳起来,二是为了帮她把皮肤撑开。
文身枪还在一下一下地点着。
黑色的颜料和渗出来的血珠混在一起,看起来很残酷。
叶雾美闭上了双眼,似乎已经渐渐麻木,也许是麻药开始起作用。
——线勾完了,下面要开始填色,可要比刚才还要疼啊!
文身师提醒说。
——没事,大胆干吧,我能忍受。
叶雾美干脆地说。
叶雾美的身边有一面镜子。
镜头盯着镜子,拍着文身的全景。
文身完成,文身师正在给她涂抹药膏。
——凉冰冰的,好舒服。
她对着镜头说。
文身师递给叶雾美一管药膏。
——一周不能剧烈活动,防止出汗,耐心等待结疤脱落,觉得难受就用药膏抹抹,千万不能抓。
叶雾美点点头。
两小时四十分之后。
马克宿舍。
叶雾美正赤裸着身子扶在墙壁上。
马克一手拿着摄像机,一手用脱脂棉沾着水,将药膏和血水冲洗干净。
叶雾美转过身,从大块药用脱脂棉上撕下一块,递给马克,让他沾干水分。
可能是有些干涩的疼,叶雾美显得有些痛苦。
马克把用过的药棉扔掉。
他的镜头向叶雾美的上身移过去,叶雾美挡住了自己的乳房。
镜头重新打开。
文身部位特写。
文身效果还算不错,只是有些红肿。
叶雾美的身上已经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好看吗?
——非常美丽,你就是我的蝴蝶夫人。
马克说道。
马克关掉了摄像机。
整部dv作品结束。
文身出来的效果很漂亮,让叶雾美非常沉迷。
她在自己的卧室装了一面大镜子,可以随时看到自己的文身。
叶雾美对马克说,她决定把自己的肌肤划成五十六块,每一块都要进行开发,在上面纹上图案。
——没想到你疯狂起来比我还疯狂。
马克听完之后很吃惊,说道。
——我之所以这么疯狂,全是拜你所赐。
叶雾美对马克说。
马克说叶雾美很漂亮,是个中国味道很浓的女人。
叶雾美告诉马克,在中国古代,最有文化最为风雅最有中国味道的女人,很可能是娼妓。
那些娼妓比一般的女人更温婉更有品位。
她告诉马克,她最喜欢的女人是薛涛。
——我想活得和薛涛一样雅致。
叶雾美对马克说。
——谁是薛涛?
马克问她。
——一个唐朝的妓女。
叶雾美幽幽地说。
叶雾美把薛涛的故事给马克讲了一遍。
唐朝名妓薛涛是个早慧的女孩。八岁时,她的父亲老干部薛郧让她做诗。
薛涛即吟梧桐诗曰: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老干部薛郧根据这首诗,判断出自己的爱女以后恐怕要做迎来送往的生涯。
——他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马克插话问道。
——鸟你懂不懂?
——我懂,bird。
——没错,但在汉语里,鸟还有的别的意思,有时候和男性生殖器有关。
——总是像鸟一样想飞?
——基本正确。
——那么,“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就是一种象征,象征她会成为妓女?
——你真够聪明。
——我猜的。有人说我不是一只好鸟,有人骂别人是鸟人,我知道那是在骂人。
——说对了,接着跟你说,不要插嘴。
叶雾美对马克说。
薛涛在14岁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一个美少女。她的身体发育得非常茁壮,简直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有一天,她的父亲看她很快乐,玩得很开心,就让她再写一首诗。
薛涛顺口吟道:绿英满香砌,两两鸳鸯小。但娱春日长,不管秋风早。
她的父亲听了这首诗,心里叫了一声苦也。这个女儿,看来必是前途无量风月无边。
老干部薛郧忧心忡忡,还没等到薛涛迎送南北鸟,就在那年溘然长逝。
没有了父亲的庇护,薛涛果然成了官妓队伍中的一名佼佼者。
在大唐剑南节度使韦皋先生的大力关爱之下,薛涛茁壮成长。她走入了大众的视线之中,成了一个文化现象,也成了韦皋幕府里一个著名的主持人。韦皋先生对她的工作很满意,题词鼓励她说:“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下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在薛涛的春风吹拂之下,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张籍、杜牧、刘禹锡、张祜等中唐大诗人皆以薛涛故,在浣花溪畔流连驻足。薛涛在42岁时宝刀不老,又和元稹谈起了姐弟恋。元稹即为《莺莺传》的作者,亦即《西厢记》的人物原型。孰料造化弄人,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之后,薛涛没有披上婚纱,而元稹又重新踏上他的仕途。薛涛65岁去世,她的墓碑上,名字前加上了一个可笑的官职,是“西川女校书薛涛洪度之墓”。
叶雾美说得很投入,马克却听得有些不太明白。
——你为什么喜欢她?
马克问道。
——因为她美丽又聪明。她这一辈子,基本上活得像个女人。
叶雾美说道。
可惜的是,叶雾美不知道薛涛有没有文身。
文身之前,叶雾美专门查过相关资料,知道唐朝的文身已经很普遍。唐代段成式在他的《酉阳杂俎》曾经提到:一位具有艺术鉴赏力的流氓曾经花了巨款请人在自己身上纹了很大规模的人文景观,山水、草木、亭台楼阁无不栩栩如生;还有人则是在自己的后背上纹了天王,每到初一十五,就会焚香袒坐,让老婆孩子祭拜他后背上的神仙;最嚣张的是一个名叫张斡的人,他居然在自己的左胳膊刺上“生不怕京兆尹”,右胳膊刺上“死不畏阎罗王”,招摇过市。但是,没有人真的买他的帐。这位张斡先生结局比较悲惨,犯了一点儿错误,被官府抓去,一顿板子,活活夺去了性命。
可惜的是,叶雾美没有查到薛涛到底有没有文身。
为了加深马克的印象,叶雾美曾经特地去一家有名的字号,买来过“薛涛笺”。
“薛涛笺”是薛涛在成都浣花溪居住时,采用木芙蓉皮作原料,加入芙蓉花汁制成的深红色的小彩笺,用于写诗酬和。浣花溪水清质滑,所造纸笺光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