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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姻缘 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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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你连我问的是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你就说不知道?方峻说我确实不知道……

  一连几个晚上李晓蓓都守在方峻的门口,她敲门,方峻不理,她喊,方峻不理,最后李晓蓓写了一张纸条塞到了门缝里,方峻早上起来看到了,打开来,里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给我一天,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永远不再烦你。

  方峻流着眼泪给李晓蓓打了电话,那一整天,李晓蓓都在打扫房间,她把楼上楼下的房子全部按照自己的标准收拾了一遍,擦地、浇花、洗衣服、做饭,她俨然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妇的模样。方峻就带着五一在客厅里撒欢儿,玩具散落得到处都是,李晓蓓像个幸福太太一样嗔怪着他们……方峻回想起来,那一天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就是他想要的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方峻说他其实想跟李晓蓓彻底地谈一次,他太想留住那种家的感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晓蓓起床给五一做了早饭,然后她送五一去幼儿园,那时候方峻还在梦里。他忽然感觉到有像虫子一样的东西在他身上绕来绕去,弄得他浑身痒痒,他想坐起来,却感到浑身酸疼,当他张开惺忪的睡眼的时候才发现,李晓蓓已经用绳子把他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李晓蓓的手里拿着一个瓶子坐在方峻身边,她一直对着方峻笑,是那种很满足也很绝望的微笑。

  方峻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呵斥李晓蓓别干傻事,让李晓蓓放开他。

  李晓蓓定定地看着他很长时间,最后她说:“我被男人骗过,男人也被我骗过,我跟那些男人之间已经扯平了。唯独你方峻,你永远欠我的,我对你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永远欠我的,所以我要你陪着我,我们一起死,从头再做夫妻。”说着话,她揪着方峻的头发把半瓶药水灌进他嘴里,而后,李晓蓓自己缓缓喝下了剩下的半瓶药水。

  医生说方峻能活过来是因为李晓蓓灌他喝药水的时候他一直在挣扎,所以那半瓶药水实际灌到他嘴里的并不多,他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方峻却与我彻底的决裂了,他恨我。

  当得知他已经醒了过来,我第一个冲进了急救室,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我措手不及,在他没有醒过来之前我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拼命给方童童打电话,另外一件就是哭。

  “菩萨保佑,你总算醒过来了。”我冲到病床边,紧紧抱住了方峻,“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整个身体一直在发抖。

  方峻很艰难地张开了眼睛,灰蒙蒙的目光看了看我。“李晓蓓呢?”他的声音微微地颤抖。

  我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

  “这个……方峻,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我躲避着他的眼睛。

  “李晓蓓呢?”他又问,“我有话跟她说。”

  “她……在……她在抢救,不过……不过已经没事了,在另外的病房。”由于心虚,我的声音也开始发抖起来。

  “她能来吗?”

  “……不能,她跟你一样,躺着呢。”

  方峻挣扎着想起来,被我按住。“我去看她。”方峻说得异常坚决。

  “不行!”我手忙脚乱地按着他,“不行,你不能去,她睡着了。”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滴到方峻脸上。

  “那你帮我告诉她一声儿,你受累现在就去替我跟她说一句,我懂了,她对我的情意我全懂了……”方峻也哭了,他显得有些激动,紧紧抓着我的手,“王陆,你帮我个忙儿,帮我定酒席,我要再把李晓蓓娶回来……”

  我的脑海当中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方峻的话分明是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但我却觉得特别恍惚。我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替他做,但我依然用力地点着头。

  李商隐是个大好人,他在好几千年以前就替方峻写好了悼词——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而李晓蓓这个傻女人,她终于等来了方峻的回心转意,只是可惜,她是拿命赢得了这最后的胜利。

  三十二、

  谁也不肯去把李晓蓓的事儿告诉方峻。在打通方童童的电话之前,我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为了能赶在她开机的时候把电话打进去,我真的是日夜兼程地拨,手指都肿了,最后是老天爷可怜我,她终于把电话接了起来。

  我先告诉她李晓蓓的事,跟我想象当中的一样,方童童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我又告诉她方峻还躺在医院里,她的声音立刻就在电话里爆炸开来,把李晓蓓及其全家问候了一个遍。想来想去,我实在没有勇气告诉她有关我贴照片的细节,但我已经感觉到了,一场风暴随即将随方童童的返回而爆发。

  第二天的午夜里,我背着谢朝阳,偷偷溜进了方峻的病房。虽然外面天寒地冻,整个医院里却暖和得有点过分,可是很奇怪,我一迈进病区脑海里就马上想到了太平间的冷柜,李晓蓓很冷,她就躺在那里。

  我在方峻病房的门口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把门推开,把头探了进去。方峻睡着,穿着医院里单调的篮白条的病号服躺在床上,被子搭到了床边。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方峻的眉头微微蹙着,鼻子尖上渗出点点的汗珠,我看了他好半天,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最后我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我的手一下子被方峻给拽了过去,“李晓蓓!”他呼喊着醒了过来。

  “是我。”我的声音很低,方峻看到我神色有些黯淡。

  “我刚才还梦到了李晓蓓,她站在雪地里,特别空旷,到处是雪……”方峻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他梦里与李晓蓓有关的一切的细节,“李晓蓓穿着我们结婚时候买的那件长身的大衣,似乎在等人,无论我怎么喊,她都不肯转过头来……”他的言语间有些不解,“噢,对了,你来干吗?”

  我的心里酸酸的,面对方峻疑惑的眼神,我有些不知所措。

  “明天方童童就回来了……”一边说话我一边看着方峻的脸,他的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都能让我的心中翻江倒海地一阵疼痛。“有件事儿,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现在告诉你……方峻,我原打算明天让童童跟你说的,因为,因为……因为我怕你承受不住……”

  说道这里,我觉得方峻心里好像已经明白了我要跟他说的事情,他努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很努力地把眼睛张得很大,不让眼泪掉出来,继而,他冷冷地看着我,他内心焦急地想证实一些什么,但他就是不问我,他在酝酿着对我的愤怒和痛恨。

  我不敢再直视方峻,借着病房里昏黄的光线,我依稀看到他哭了。

  “其实李晓蓓没有抢救过来,她已经……已经……已经死了。”我没有再和方峻绕圈子,以最快的速度把憋在心里的话倒了出来。

  之后,我紧紧抓着方峻的肩膀,我绞尽脑汁在想一些可以给他一点安慰的言语,我的嘴唇却一直在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峻……”

  方峻从背后抽出枕头,重重地摔向我的脸,“你滚开!”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你害死了她!是你王陆害死了李晓蓓!”他把身上的被子也扔向我,又转身去划拉小桌子上的东西,他抓起一个装着水的玻璃杯,恶狠狠地扔向了我。

  那只杯子飞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退到了墙角,我嘴里含含糊糊地在向他做一些解释,但具体说的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当那只杯子重重地在我的额前撞得粉身碎骨的瞬间里,我的大脑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其实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不能容忍居然会有男人对她李晓蓓无动于衷罢了!”我听见自己对方峻大声地咆哮着。

  殷红的血从额头冒出来,跟我的眼泪混合到一起,一滴一滴滚落在地上,病房的一侧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那是因为病房里的声响惊动了值班护士。

  “你想想吧,如果她真的爱你,她会忍心带你去死?她爱谁呢?五一是她的女儿,她爱吗?如果你跟她一起死了,五一怎么办?她跟你说的都是假话,其实根本不爱你,她恨你,你真的以为她是因为那些照片,她是被我打败了?根本不是的,她是输给了她自己。她是看到无论如何不能把你拉回到她身边了,李晓蓓太骄傲了,她不能承受这种失败所以才会自杀!”尽管方峻在我的面前虚弱地颤抖着,我仍说得斩钉截铁。

  几个睡眼惺忪的护士冲了进来,她们看到病房内的情景简直对我气急败坏,其中一个瘦瘦的小四眼儿不由分说地喷了我一脸口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病房吗?病人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谁承担……”

  我靠在墙上,看着那些年轻的小护士手忙脚乱地为方峻整理凌乱的病床,她们把他强行按倒在床上,拿出各种仪器给他测量,而方峻,自始至终恨恨地看着我。

  一个护士叫我去处理一下额头的伤口,我默默地跟着她向外走去。

  “王陆!”方峻忽然大喊了一声,我停下来,转过身子看着他,“我永远、永远、永远也不想再看见你!”他一连三个永远像尖刀一样重重地扎在我的心头。

  我固执地跟他对视着,“滚!”他又吼了一声,在我身后的护士连忙拽着我的胳膊向外走。

  “等会儿。”我挣脱了护士,径直走到方峻的病床前,对着他地脸重重地“呸”了一口,然后我飞快地离开的病房。护士在很小心地替我处理伤口,很奇怪,我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神色漠然地一直在门诊室坐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回到家里已经凌晨四点钟了,谢朝阳穿戴整齐地坐在客厅里,他正准备出去找我,见到我额头的绷带,他着实吓了一跳,不停地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脸几乎冻僵了,忘记了该怎样去哭去笑,我机械地被谢朝阳带进了卧室,被他用被子裹了一个严严实实。谢朝阳抱着我,眼神焦急得快要燃烧起来,“到底怎么了王陆,你跟我说。”

  “谢朝阳,我可能做了一件缺德事儿,我心里特别害怕……我不想告诉你,我怕你离开我……”我终于又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对谢朝阳说:“你永远都别问我,你答应我,永远都别问我做过什么,我不愿意去想这事儿……”

  谢朝阳一边替我擦着鼻涕和眼泪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问,不问,我永远都不问你,我什么都不管,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他说,“王陆,我爱你。”他又说。

  我瞥见了躲在墙角的被吓坏了的嘎嘎,在它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它永远不可能了解我做过了什么。

  “我不要你的爱,我只要你能永远和我在一起,我永远不要那些死不要脸的爱情。”

  三十三、

  方童童回来了,她先去医院看过了方峻,才到我家来。她来的时候我正在给嘎嘎洗澡,我一个星期给嘎嘎洗一次,通常用高压喷雾器对着她的羽毛狂滋,然后再把它送到阳台上去晒太阳,但偶尔也会弄一大盆温水让嘎嘎自己进去泡着,我总怀疑嘎嘎的智商不高,因为它好像完全失去了作为一只鸭子的特性,它不喜欢游水,经常紧张得身体僵硬。为此,我在大水盆里放了一个板凳,让嘎嘎站到水里的板凳上。

  嘎嘎一看到方童童,兴奋地从水里跳了出来,扑棱着双翅向她奔去。方童童格格笑着招呼嘎嘎:“嘎嘎——嘎嘎——想我了没有?”嘎嘎为了表示它很想念方童童使劲儿地跳起来,足有一米高,房间里全都是从它身上摔出来的水珠,方童童笑得更欢了,“呵,瞧你把嘎嘎喂得都肥成这样了,再这么长下去,离那什么不远了。”方童童喜欢逗嘎嘎说把它做成烤鸭,每次嘎嘎一听到“烤”字就开始发疯,吸取了教训,方童童也学乖了,她把“烤”说成了“那什么”。

  我的心情并不好,所以只是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她说道:“看来方总的心情不错嘛!这次出游不会是你的蜜月吧!”

  “想哪去了你,哪,我给你买的茶叶。”她把一包东西放在餐桌上,“你的前额怎么啦?”

  我很诧异居然方峻都没有对方童童说我们在病房争吵的事儿。很快,我的心里就感到了一种隐隐的痛,看来方峻是真的不打算再跟我做回朋友了,只有你刻骨地厌恶某个人的时候,你才不会跟任何人再去提起。

  “方峻没有告诉你?”我歪着脸,尽量保持着平静,“你们聊得怎么样?”

  方童童双手捧着脸颊揉搓了几下,然后掏出烟来,重重地抽了几口。“能怎么样啊,我这个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人死了,他反而觉得压根就离不开人家来着!分明是李晓蓓自己活够了,想死的时候拉着他去做个垫背的,可他却非说是他逼死了李晓蓓!王陆你说,有这么自己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的吗!”她被烟呛了一口,不住地咳嗽,眼泪也被呛了出来,好半天,她才恢复过来,“唉,”她叹息着,“只是可怜了五一,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

  “那李晓蓓的追悼会开在什么时候?”

  “不知道,管她呢!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有今天都是她自己作(zuo)出来的,能怪谁?好好的日子不过!”方童童说得咬牙切齿,我看得出来,她丝毫不为李晓蓓的死感到伤心。

  与李晓蓓的自杀和方峻的险些丧命比起来,方童童更乐意跟我唠叨她和小涛这次旅行当中发生的故事。她在小涛面前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年龄,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小涛也终于承认他现在根本离不开方童童。方童童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她就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女一样,充满着羞涩和欣喜。

  方童童不敢确实小涛对她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她问我有没有可能小涛已经完完全全爱上了她。

  其实对于小涛对方童童的感情我是完全相信的,我相信小涛爱上了方童童的全部,包括她的外表和内心,也许还有一点点财富,我不知道。

  我跟方童童在家里聊了一个下午,我把我贴李晓蓓照片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方童童并不惊讶,她甚至觉得这样对李晓蓓还算客气的!在她的开导之下,我的心情有了一些好转,接近傍晚,我提出让她开车带我出去走走,顺便吃点东西。

  我们俩开车来到了一家披萨店,这里的烤鸡翅和沙拉我都喜欢吃。以前,我每次来这吃东西都带上五一,她爱吃披萨,每一次她来这总会自己嘀咕一句:“要是我妈妈也在就好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妈妈也很爱吃披萨。

  这家店周围有很多商场,很多年轻人喜欢来这吃东西,很多情侣,我想我喜欢到这来的原因当中,除了鸡翅还有很大程度是因为这里能够看到那些来来往往的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我喜欢看着他们,从他们的穿衣打扮上面寻找到一些流行的因素去装饰自己,我深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我和方童童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点了吃的东西,方童童起身去了厕所,我则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焦急地等待着披萨。

  萧雪出现在我的视线当中,她的对面,高高大大的小涛坐在那里,我下意识地趴在桌子上避免让萧雪发现。他们好像正在平静地探讨着一些什么问题,萧雪的脸上看不到笑容,似乎也没有难过。小涛背对着我,他一直在对萧雪说着什么,我猜,他们谈话的内容与方童童有关。

  “看什么呢你!”方童童坐在我的对面,转过身子顺着我的目光向后张望着。

  “没什么。”我慌忙把目光收回来,“对了童童,萧雪那边怎么办?”

  “小涛说他自己会处理好的。”方童童淡淡地说,她的神情告诉我,压根儿她就没考虑这档子事儿,“再说了,这些日子小涛都没跟她见面儿了,她自己也应该能有点感觉吧。”

  趁着服务生端来饮料的工夫,我又向萧雪的方向望了过去,两个人好像陷入了僵局,萧雪冷漠地盯着她对面的小涛,好像在等待他回答什么。然后小涛缓缓地点了点头,萧雪的表情开始有了一些变化,她将脸转到一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童童,萧雪也很不容易,她为了小涛受了很多委屈,”我一想起萧雪被人欺负的事儿心里就发酸,“她呀,傻着呢,从一开始就想着要跟小涛成家立业来着……”

  “得了,得了,得了!”方童童忽然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别跟我说这个行不行!谁比谁容易啊?你容易还是我容易?”她白了我一眼,夹起一块苹果扔进嘴里。“小姐,给我加一杯橙汁儿!”见我不理她,方童童转身冲着距离我们八丈远的服务员吆喝道。

  这声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包括萧雪。当她和我的目光碰在空气中的时候,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因为萧雪的表情告诉我她已经开始跟小涛有了争吵。

  果然,她也看到了方童童,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了我们的身边。

  “萧雪。”我淡淡地招呼了她一声,“一块坐吧。”

  小涛也赶了过来,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方童童。

  我从桌子下踢了踢方童童,提醒她注意一下风度。

  “噢,你们也在啊。”方童童懒洋洋地翻着白眼,“一起坐吧。”我明显感到了方童童眼中的一丝醋意,原来姐弟恋除了叫姐弟恋之外,跟我们普通的恋爱也没有什么不同,照样也会争风吃醋。

  小涛抢先坐到了方童童的一边,我也拉着萧雪跟我坐到了一起。“这个……萧雪,你看,你还要吃点什么?”气氛实在尴尬,方童童开始黑着脸不说话,小涛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方童童,让我觉得萧雪有些可怜“王陆姐,不用客气了,我有几句话说给方总,说完了,我就走。”萧雪冷冷地看着方童童。

  方童童轻蔑地看了看萧雪,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用说了萧雪,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方童童仰着脸看着萧雪,“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上次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样,等到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的时候,你再来找我说那几句话吧。”方童童一副谈判的口气,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萧雪的嘴唇几乎快咬出血来了,我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在做着争斗,如果她现在说了她想说的话,就赢得了本来就属于她的高姿态,如果她不说,可能得到的是她发展的大好机会,我想,对于方童童在业内的影响力萧雪比我还要清楚,所以她终于还是屈服了,败下阵来,委屈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小跑着出了餐厅。

  “这不是交易。”方童童看了看萧雪的背影之后对我说。

  “如果我是萧雪,我会再识时务一点儿,我趴在地上给你添脚趾头!”我的怒火随着萧雪的离开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我蓦地发现,原来有钱的好处不仅仅体现在对物质的享受上,还有精神上的高贵,似乎人民币真的可以把人垫得很高,高到别人够不着的地方。

  “你来什么劲呀!”

  “够了!方童童,我看够了你表演了!什么东西!”我恶狠狠地吼叫着,像只受伤的猴子一样走出了餐厅。

  从前的时候,和方童童在一家酒馆里谈起让我伤神的那些过往的爱情,我说有一种爱情我是不会要的,那种明明知道留住人却留不住心的爱人我坚决不要,因为爱情少了心就好像一个人没有了灵魂一样。对我的看法方童童毫不认同,她大笑我老土,还说:“既然留不住爱人的心,那就想尽办法留住人,好过没有。”你看,这就是我与方童童的不同之处。

  三十四、

  谢朝阳的公司为他在国内安排了新的工作,作为美国方面派出的代表监督公司在中国投资企业的运营情况。上任没几天,按照美国总公司的要求,他要组织一次商业宴会,代表公司对中方企业的领导们鞠躬尽瘁的工作进行褒奖。

  宴会当晚,我在来宾的名单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吴超和萧雪、方童童和方峻,我感到奇怪,方童童姐弟两个是作为社会名流来参加的,吴超和萧雪又凭什么呢?我去问过了谢朝阳的助理才知道,原来谢朝阳他们这个投资公司刚刚收购了隆隆公司55%的股票,已经成为隆隆最大的股东。

  我陪着谢朝阳站在大门口,迎接来宾。谢朝阳自信地笑容始终挂在嘴边,他跟每一个人都打着招呼,遇到相熟的朋友还会愉快地聊上一会,我就苦了,穿着尖尖的高跟鞋陪他一站就是几个钟头,累得腿都快抬不起来了,脸上还要带着热情的笑。我几次跑到没人的地方甩开那双倒霉的高跟鞋去揉我的脚,最后再无奈地穿回去。

  我又一次从洗手间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的时候,方童童从后面拍了我的肩膀一把,我转回头看,她正对着我龇牙咧嘴地笑着,“你还生我气啊!”她没事人一般。

  我白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说道:“别跟我闹了,累都累死我了。”

  她二话不说把脚丫子上的鞋脱了下来:“你本来就粗手大脚,还非赶这时髦穿这种尖尖的皮鞋,这不是找罪受吗!”然后又粗暴地强行扒掉我的鞋,“穿我这双吧,舒服点儿,省得待会穿你自己这双栽倒地上起不来,给我丢人现眼。”

  我跟方童童个头差不多,身形也很像,穿衣服和鞋子的尺码都是一样的,换上她的鞋,我走起路来舒服多了,跟谢朝阳站在一起的时候笑得也更自然了。

  方峻还是不肯理我,有几次擦肩而过,他都对我视而不见。还有几次,我看到他正在跟几个朋友聊得起劲儿,想趁他高兴的时候过去打个招呼,谁知他一看到我向他走过去,就借故离开了,叫我几次都扑了空。

  我有些懊恼地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方峻的背影发呆。“你以为你长得多英俊啊!人家出于人道怕你没有朋友伤心过度才主动去跟你打招呼,你还不领情!我呸!”我心里暗暗想着。

  我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养了养精神。呆了一会,就感觉疲劳已经去了大半儿,全身也开始放松下来。忽然,我感到有一双手粗鲁地拽住了我的胳膊,拖着我往一个侧门走去,慌乱当中,我“啊”的叫了一声。

  “别叫!”是隆隆公司的总经理吴超。他拽着我出了侧门又向前走了很长的一段,一直走到了楼梯间,我的心里开始打起了鼓,心想我贴到歌舞团宿舍的那些李晓蓓偷情的照片里面,吴超可是另一个主角啊,他的情人被逼死了,他这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曝了光,吴超一定是对我怀恨在心。他把我带到楼梯间里,很可能从事赤裸裸的报复行动。想到这里,我的头上不由得冒出了汗珠,天哪,这里可是三十八楼,如果吴超把我从这推下去的话,摔到地上已经成了相片儿……

  “吴超!你要干吗!”一进到楼梯间里我就从精神上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完全是女共产党员对叛徒说话的口吻。

  吴超还是一脸的严肃,我站在里面的墙角,他一点一点地从门口向我逼近,情急之下,我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根墩布,对准吴超挥了过去。

  “哎哟喂!”吴超被我一棍打中了额头,坐到了地上,“祖宗哎,你这是……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吴超疼得嚎叫了起来,“你想要了我的命啊?!”

  看到吴超毫无防备地被我打倒,我自己也很吃惊,听到他说“快扶我一把”的时候我才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人家吴超总经理根本不是跑来找我寻仇的!想来也是,除了方峻,谁能知道是我王陆贴出了那些照片呢!

  我把吴超从地上拽了起来,不等他再说话,我就抢先说道:“谁让你拽起我就往楼梯间跑呢,我还以为你喝多了要对我耍流氓呢!”

  “我能对您耍流氓吗我!”吴超一脸的委屈,且不说您现在是我顶头上司的未婚妻了,就说我自己,一堆乱麻似的闲事等着您出面给我处理呢,我都快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了。“

  他这番话到让我一时想不明白了,他能有什么事需要我出面解决呢?难不成是因为上次我以签订广告合同为条件给他的那些照片又出了什么问题?说实话,自从我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拿到了隆隆公司这单生意,并没有感到多少喜悦,相反,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因为自己动用了这种手段感到不安,这种不安发自内心,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堕落了,堕落成了一个方童童那样的人。其实内心里,我还是自认为多少比方童童高尚一点,但确实有限。

  “那到底是什么事儿啊,你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我把吴超从地上拉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拉着我一起坐到了楼梯上,看他的架势,这事儿对他来说肯定不小,否则他也不会对我做出一副“说来话长”的表情。

  “王陆啊,这事,说起来……这事我要说起来确实感到挺不好意思的……可是呢,到了现在这个份儿上,我也豁出去这张脸了,你可一定得帮哥哥这个忙啊……”为了最短的时间内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在未得到我认可的情况下,他已经把自己升级到了哥哥。

  “吴大哥,你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想到今后谢朝阳还要与吴超有很多工作往来,我也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了。

  “唉!”重重地叹息。我发现我自己有个缺点,我不能听见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像吴超这样叹息,这种经典的叹息声让我一下子就想起那个叫《一声叹息》的电影,想起电影里那对倒霉蛋儿(编剧和他的女朋友),他们为了不着调的爱情遭受的那些精神和肉体的惩罚,我的眼泪就哗哗的。这男人啊,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那些沉重来得好。

  “王陆,你一定得拉哥哥一把。”吴超盯着我的眼睛,都快哭出来了,“你知道,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对年轻的女孩都有那么一种……有那么点儿……唉,怎么说呢,反正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但总是不服老……萧雪到公司来了以后,我真是觉得眼前一亮,也真是挺喜欢她的,起初我并没有想那什么,天地良心,我确实没想那什么她,喜欢是真喜欢,但她是你和方童童介绍过来的,我总得给自己在你们面前留点面子吧!可是那天,我喝多了,王陆,我可以对天发誓,对毛主席保证,我那天确实喝多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肯定是他酒后乱性把萧雪哄骗到手了。想到这些我就感到气愤,但鉴于吴超已然感到很后悔了,我也忍着没有发作。

  “如果现在你要求得到萧雪的原谅,只能靠你自己,错误是你自己犯下的,只能你一个人去承受这样的结果。”我冷冷地说道。

  吴超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儿:“我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好好的干吗要去招惹她!”面对吴超的懊悔,我也只能报以讽刺的眼神,谁让你自己好色来着!活该!

  “现在,萧雪怀孕了,不肯把孩子拿掉,还要逼着我离婚娶她……王陆,你说,你说这……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这个消息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出了这么大的事萧雪居然都没有对我说,我想可能是因为在方童童和小涛的事情上我表现出来的冷漠让萧雪有些伤心了。

  我不动声色地对吴超说道:“那你就把她娶了呗,你不就喜欢年轻的嘛!”

  听到我这么说,吴超几乎跳了起来,“娶她?!那我还不如直接去跳楼呢!你是不知道,我们家你嫂子有多厉害,比她还厉害的就是她的家世还有她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兄弟,这事要让他们知道了,我这总经理还当不当了?我以后还在外头混个什么劲儿啊!”

  “哼,你现在知道怕啦?早干吗去了!”我白了他一眼,“这罪可是你自己找回来的,我确实帮不上你,要是你真心喜欢萧雪,你就带着她私奔好了。”

  吴超立刻瞪大了眼睛:“私奔!你简直在开玩笑,你让我带着她去要饭啊!再说她又不肯把孩子打掉,你让我带着孩子去要饭?实话说了吧,离开了我老婆一家的扶持,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自己都说服不了她,我说了也白搭!”

  “算哥哥我求你了王陆,你去替我说说看,你问问她有什么条件,我什么都答应她,只要她能把孩子打掉。”吴超都快哭了,鼻子眼睛皱到了一块。

  “你自己不会去吗?!”

  “唉,我要是能说还来找你?现在她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只要我一提到打掉孩子的事儿,她拿起电话就往我们家打……你说王陆,我怎么遇上这么一个冤家呀!”吴超低下头去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他明亮又光滑的头顶,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儿他又掉了多少头发。

  吴超最终还是掉出了眼泪。“王陆,这件事我真的特别后悔。上个星期我听说了李晓蓓的事儿,我知道是因为那些照片让她……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我知道那些照片是方童童贴的,方童童这个人做事太狠了,女人对女人何必要那么狠毒呢,她要遭报应的……其实我能看不出来吗,李晓蓓那么标致的一个大美人她能看上我吗!要不是为了方峻她会来酒店找我?鬼才相信!不过这事儿说道底也怪我,我害了李晓蓓……”

  吴超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原来他一直以为那些照片是方童童贴出来的,听到他说“女人对女人何必要那么狠毒呢,她要遭报应的”,我感到大脑里面一片轰鸣,吴超后来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作为凶手的惶恐之中。

  我挥了挥手打断了吴超的话,“好了吴总,你别再说了。”我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这事我帮你去劝劝萧雪,不过到底结果会如何我也不知道,我会尽量帮你的。”说完我就走出了楼梯间。

  在宴会厅的门口,我看到谢朝阳伸长了脖子在四处张望着,我悄悄走到他身后,拍了他的肩膀一把。

  谢朝阳一看到我立刻把我抱住,紧紧的,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动。

  “怎么了你这是?”我有些诧异,周围方童童和方峻也跑了过来,他们看见我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趴在谢朝阳的肩膀上,对方童童挤了挤眼睛,问她:“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我一边说话一边嬉皮笑脸地对他们笑,方峻见状白了我一眼走到一边去了。

  “你还说呢!把我们都吓死了,刚才服务员跑过来说有个女的从咱们这层掉下去了,被送医院去了,我们找了半天都看不到你,还以为……”说完,方童童也懒懒地白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拍打着谢朝阳的肩膀安慰他:“亲爱的,你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总说我福大命大吗……”我一边哄着谢朝阳一边向四下张望着,猛地,我想起已经很长时间都没看到萧雪了,我情不自禁地在谢朝阳的后背重重打了一拳,“糟了,会不会是萧雪!”

  三十五、

  我找到萧雪的时候她正满世界在搜寻吴超,她一看见我,眼中闪烁出了一丝幽怨,然后钻进了人群消失了。我定定看着她的背影,失去了追上去的勇气。

  下一次吧,我心里想着,下一次我要和萧雪好好地谈一谈。

  这两天都在忙着参加各种活动,刚刚结束了谢朝阳公司的宴会,第二天又去参加了一个同学孩子满月的酒席,还没从同学喜得贵子的喜悦当中回过神来,第三天就是李晓蓓的追悼会。

  方童童打电话来问我去不去,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送她最后一程。这个为爱生又为爱死的傻女人,我多么希望她在来世能活得明白一些。

  “你去不去?”我问方童童。

  “唉!不管怎么说也给我们方家当了这几年的媳妇,给方家留了五一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死者为大,我不去的话连我自己心里都不太踏实。”方童童如是说。

  “只是……我不知道方峻……”我向方童童说出了我内心的担忧,“方峻对我的成见太重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在葬礼上看见我。”实际上,自从那次在医院跟方峻吵架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公司,既然他已经决意与我决裂,我也犯不着再去给他打工。无非就是一份工钱,我到哪里还不是一样地挣!只是,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遗憾的,就算我们连朋友也不做了,我希望至少我们还能像陌生人一样,走在街上相遇的瞬间里投向彼此的都是友善的目光,而不是仇恨。

  “他就是这么一个脾气,过一段就会好起来了,等他过了这些日子,自己就好了。再说,公司还得你们俩撑下去,我是不会再管了……我怀孕了。”方童童淡淡的言语像炸弹一样在我的心里激起了无限的波澜,这世间的事儿都是由谁来安排的?前几天刚刚听到萧雪怀孕的消息,今天冷不丁又听说方童童也怀上了,干吗要这么争先恐后的!

  我正要进一步打探方童童有关今后的一些生活计划,方童童懒懒地说了一句:“你早点歇着吧,明天早点到殡仪馆替方峻忙活忙活,我这两天反应太厉害,睡了。”说完便放了电话。

  我感到有些奇怪,她不是一直梦想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现在终于怀上了,我怎么感觉不到她的欣喜呢?

  我心里嘀咕着准备往被窝里钻,方童童的电话又过来了:“王陆,别告诉小涛我怀孕的事儿,他太年轻了,将来还要结婚生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听方童童说这些话的时候悄悄红了眼圈儿,何苦来呢这是!

  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给谢朝阳打了一个电话。我告诉谢朝阳方童童怀孕的事儿,谢朝阳吃惊不小。“她一定是疯了。”这是谢朝阳说的第一句话,“大夫早就警告过她,她的心脏不好,勉强可以结婚,但只要生孩子就会有生命危险!”

  我简直不敢相信谢朝阳的话:“你说的是真的谢朝阳?”

  “嗨,我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他的语气十分严肃。

  我想谢朝阳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况且毕竟,谢朝阳跟方童童在一起四年的时间,他怎么能不清楚这些!我的心里有些酸楚,每次想到谢朝阳曾经和方童童有过那么漫长的恋爱我就忍不住的酸楚,然而这一次酸楚却是因为方童童的怀孕。

  “我们一起去劝劝她做掉这个孩子吧。”我对谢朝阳提议道。

  他感到十分为难。“王陆,还是你自己劝她吧……这种事情我也参合进去的话有点别扭……你们女人之间说起话来比较方便,再说……每次我想到这些年来方童童给予我的爱与恨都感到深深的愧疚,你就替我、也替你自己好好的劝她,拿掉孩子,其实没有孩子她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会有一个爱她的老公……”

  整宿都睡不着,我翻出来方童童丢在我家里的一包香烟,学着她的样子点燃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再吞下去。烟呛得厉害,我的嗓子眼立刻就像着了火一样热辣辣地疼,接着我开始猛烈地咳嗽,停不下来,而且越来越厉害,好像我的五脏六腑都随着急促地呼吸跳跃起来,感觉心脏好像随时会从胸口里跳出来,鼻涕、眼泪也稀里哗啦地流下来。起初,我还以为是因为咳嗽的缘故,当急促的咳嗽已经停下来而我依然泪流不止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是因为太伤心了。

  擦干了眼泪,我又拿出了一支烟,这回放慢了速度,慢慢地吸到嘴里,然后再吞进去。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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