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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 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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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型牵担骸翱及桑抑倚墓95钠腿嗣牵

  全场一阵莫名其妙的躁动。我们开始合唱,用参差不齐的音律取代空白的背景配乐,效果还算差强人意。

  我,从来不知道,为何像我如此疯狂的男孩,会遇上,会遇上如你天使般精彩〃奇〃…q’i’s’u’u’。’c’o’m〃的女孩。而我,也不知道,为何自修的两旁写满你,也不知道,是谁让我在深夜里狂叫。我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沈佳仪听到一半,却开始跟旁边的女生窃窃私语。

  “……”我暗暗心惊。

  没多久,沈佳仪转身离席,不知道跑哪里去。那离去的身影让我咋舌不已。

  ……这算告白失败了吗?因为我的原形毕露,沈佳仪终于将我归类成“用早熟的情感,妨碍她念书”的那一群人里吗?还是个性有些害羞的沈佳仪,终究没有脸面对这种浩大火力?

  散会后,夜游前大家都去找沈佳仪拍合照,一群都在喜欢沈佳仪的男孩靠在一起比胜利手势。由于我刚刚做了没有道明对象的告白,大家各怀心事地挤在沈佳仪旁边,对着镜头留下历史性的画面。

  至于我,我只敢盯着镜头傻笑,完全不敢招呼沈佳仪的眼睛。

  闪光灯。

  “那首歌,是写给谁的啊?”阿和笑嘻嘻看着镜头,在我耳边咕哝道。

  “就,我喜欢的女生啊。”我微笑,不采取正面作答。

  “谁啊?”

  “佛曰,说不得。”

  “……那么,各自努力吧?”阿和比起胜利手势。

  “好啊,各自努力啊。”我挖鼻孔。

  老天保佑,沈佳仪可别让我吓坏才好。

  chapter 18

  毕业旅行轰轰烈烈开始,平平淡淡结束。

  回到学校,沈佳仪假装没有献歌告白这一档事,完全没有响应我,只是如往常般跟我一起读书、聊天、讲电话。我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没有被讨厌。我果然特别……虽然距离超级特别,还有得喘。

  但我的心境,已经无法回头了。

  我拉着许博淳到花店,研究起跟我们很不熟的花花草草。

  “冲虾小到花店?难道你要买花送沈佳仪?”许博淳感到不自在。

  “是这样没错。”我苦恼地看着花花草草上标明的花语传情。

  每一朵花似乎都有它的意义。红玫瑰象征热烈的爱情,百合象征纯洁的爱情,紫色郁金香代表渴望的爱情,黄色郁金香代表永恒的爱情,七里香代表我是你的俘虏,玛格丽特是期待的爱情。

  每一种意义,都跟他妈的爱情扯得上边。扯翻天了。

  如果照这样送,我就一点也不特别了。

  “你不要发疯了,沈佳仪不会喜欢你这样送花吧?”许博淳不以为然。

  “那是别人。”

  “啊?你在说什么啊?”

  “那是别人。我不是别人。”我自言自语,慢慢说道,“别人送花恶心,我送花,还可以。”

  我睁大眼睛,拿起了一朵俗称“小耳朵”的花 。

  小耳朵没有穿凿附会的啰唆花语。它丑得很可爱。

  “靠,好丑。”许博淳有些反胃。

  “他妈的还可以。”我若有所思,端详着小耳朵。

  杨过有小龙女,我有沈佳仪。杨过有龙女花,我有小耳朵。而杨过有大鵰,我有许博淳。他妈的这不是命运使然是什么!

  “走吧,鵰兄。”我拍拍许博淳的肩膀,拿了一朵小耳朵付了帐。

  此后,沈佳仪位于大竹的家门口,便偶尔会出现我经过的痕迹。

  一朵放在门下的,丑丑的小耳朵。

  第三次模拟考结束,每个高三生都拿到一份大学甄试的简章。

  放学后的黄昏,我拿着简章跑到和班门口。

  “沈佳仪,你有要参加甄试吗?”我翻着简章,杵着下巴。

  “不知道耶,我还在研究简章。你呢?”沈佳仪也拿着简章。

  “我也还在看,不过还没有想法。成大工业设计的限制蛮多的。”我搔搔头。

  “但是我注意到交大管科,我有点想甄试那里,因为只有选考国、英、数三科。但我还不知道那个科系是在做什么的耶。”沈佳仪指着简章里的一页。

  “管理科学啊……”我记在心上。

  那还用说吗?以前我可以为了李小华跑去念我一点都不爱的自然组,现在,我当然可以为了沈佳仪,去念他妈的管理科学。

  就这么决定。

  我做了点功课。交大管理科学系共有两个组别,社会组跟自然组,每个高中都各有两个名额。也就是说,我们学校共有两个学生可以参加社会组的管理科学系的甄试。

  补习班前的阶梯。

  “其实你不喜欢念二类组理工科的话,甄试管理科学这种模棱两可的系,说不定是你逃掉自然组的最后机会耶。”许博淳说,增长了我的想法。

  “他妈的好像真有那么一点道理。”我将包好鼻涕的卫生纸,偷偷塞进许博淳的裤袋里。

  当时精诚中学要参加大学甄试,是以成绩作为校内初选的依据。我的成绩还不错,沈佳仪的成绩更是棒透了,要排上甄试管理科学的顺位并不难。我可不愿意跑去甄试自然组的类别,因为如果以最顺利的状况,我们两人都进了交大管科,我又要面临跟沈佳仪不同班的环境,我不要。

  “所以,我要参加社会组的管理科学考试。”我深呼吸,开始催眠自己管理科学系,果然是,行!

  回家后我告诉爸妈这个决定,爸妈都觉得很诡异,怎么莫名其妙跑出一个之前都没听过的志愿,但看在交大的名号还不错,也没怎么阻止我。而赖导也十分错愕,但在我没有商量空间的眼神下,只好在文件上签名。

  有了明确的目标,我开始猛爆性的用功。

  到了假日,天一亮我就连滚带爬起床,到文化中心门口报到,一边背英文单字一边等管理员开门,顺边多拎一个袋子帮沈佳仪占位。中午我拿着国文课本,从文化中心旁的小径一路念诵到八卦山上,然后挑一棵豪爽的大树坐下,悠闲写写英文考卷,彻底吸收日月精华后再慢慢走下山,回到文化中心算数学。

  文化中心的冷气,让人真想好好趴在桌上昏迷一下。

  “沈佳仪啊沈佳仪,到了大学我一定要追到你,你等着看好了!”我打呵欠,看着坐在对面桌子的沈佳仪。

  ……沈佳仪这用功鬼笃定闯过联合笔试,我可不能先一步阵亡。

  仔细想想,我的物理化学只有中上的成绩,这下专攻我最擅长的国英数三科,算是合了我的算盘。是的,人生没有巧合,我老是拿这三科共同科目去跟沈佳仪赌赛,一定有其意义。

  寒假前夕,大学甄试入学的笔试会场,我却没有看见沈佳仪。

  “搞屁啊?”我抓头,在考场间来回穿梭。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杨泽于、廖英宏、阿和等人,全都不晓得沈佳仪是出了什么状况。那是个没有手机的年代,一整个就是让人不知所措。

  “该不会是睡死了吧!”我傻眼。

  这不像是四平八稳的沈佳仪会做出来的事啊。

  该不会,沈佳仪在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下,笔试一堂堂过去了,我写得魂不守舍。

  我一出会场就打电话给沈佳仪,幸好接电话的正是沈佳仪自己。我忙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我全身都遭到强烈电流袭击。

  原来和班有个女生,初选排名在沈佳仪之后,却希望沈佳仪把甄试管理科学的名额让给她,一番沟通后,沈佳仪便真的将名额礼让出来。

  “靠!那你怎么没告诉我!”我惨叫,快要死在公共电话亭。

  “唉,就这样子啊。”沈佳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气抱歉。

  我脑袋一片空白,真的很想杀个什么蛋。

  后来我查了一下,那个取代沈佳仪参加甄试的女生,根本就没来考试,原因不详,完全辜负了沈佳仪让贤的美意。整件事,根本就是命运大魔王在恶搞我!

  “要不要去信愿行拜拜?”许博淳耸耸肩。

  “不要!”我暴走。

  寒假过后,成绩结果出炉。

  我闯过了联合笔试,取得交大管科的口试资格。

  此后的发展简称“怨男的悲情复仇”,我带着无限的恨意,拎着一堆似是而非的履历,来到男女比例7:1、简称男塾的交大参加面试。

  面试共分四个关卡,其中一项是笔试小论文,题目好像是“追求成功”之类的狗屁倒灶 。其余面试的三个关卡分别在三间教室举行,每个关卡都有二至三个教授把关。躲在试场的教授似乎在玩一种压力游戏,许多考生从里面出来都是泪流满面的,我瞧这些爱哭鬼全都躺在出局名单中。

  “我死都要笑。”我扭动脖子。

  而对命运大魔王怀抱巨大恨意的我,则处于奇妙的超跩状态。连续三关,随着教授的凌迟,我剩下的耐性越来越少。

  “你当过两届佛学营的领队,那么,请问‘佛’是什么?”瘦教授看着我。

  “这种事我说得清楚才怪,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我皱眉。

  “柯同学,你为什么认为本系所应该录取你?”胖教授意兴阑珊。

  “if you risk nothing,then you risk anything。”我看着墙上的钟,这面试好久。

  “有点答非所问喔。”另一个教授冷笑,摇晃着我的高中成绩单,说,“你的成绩很烂,这种程度还敢来甄试我们交大!”

  “拜托刚刚好好不好!我全校排名二十六耶!”我瞪着教授,说:“如果我的成绩再好一点,我就去考医科了,还跑到这里考管科?”毫不畏惧。

  就这样,面试结束。

  我被录取了。

  chapter 19

  就这样,阴错阳差之下,我甄试上交大管理科学系,尽管原因与过程都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终究很高兴不必继续面对大学联考。

  跟我比较要好的几个死党里,都没有人提前甄试上大学,所以大家都很羡慕地看着我“单飞”,在高三下学期自由自在游晃在学校里,用讨人厌的笑脸活着。

  没有啃书的理由,我整天就是听“空中英语教室”广播练英文听力,在桌子底下偷看《少年快报》。补习班那种鬼地方当然是不必去了,但我还是每晚留在学校陪沈佳仪念书,随时准备花一盒饼干的时间,与她排遣念书的苦闷。

  白天教室里,我开始做一些很奇怪的事,例如在抽屉里种花,把考卷撕成细碎的纸片当雪花到处乱洒在同学头上。此外,我老是在找人陪我到走廊外打羽毛球,流流没有联考压力的汗。

  “许博淳,要好好念书,大学联考这种东西可是一点也轻忽不得呢。”我拿着两只羽球拍,一只猛敲许博淳的头,说,“喂,陪我打羽毛球!”

  “靠,你去死啦!自己左手跟右手打!”许博淳跟我比中指。

  不必联考了,我满脑子都在计划要如何在毕业时给沈佳仪一个小惊喜,还有如何在毕业后与沈佳仪保持联系。以及,思考何时才是“认真告白”的良机。

  我无聊到,猛练习“三十秒流泪”的技术。

  “为什么要练习三十秒就哭出来的烂技术?你欠揍喔?”许博淳狐疑,看着泪眼汪汪的我。

  “不是。你想想,如果我跟沈佳仪各自上了大学,在火车站分开的时候,如果我可以神来一笔掉下几滴眼泪,是不是很浪漫?她会不会更喜欢我?”我擦掉眼泪,擤鼻涕。

  “你有神经病。”许博淳正色道,“不过你是怎么办到的?还蛮有一套。”

  “我都幻想我家的puma突然死掉,我却不在它身边的情况。超难过。”我笑笑。

  好期待,好期待联考结束,告白的季节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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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考越来越近,学校按惯例停课。

  为了沈佳仪而活的、三年努力热血念书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

  不用联考的我,每天都拖到中午才去学校接受大家的讨厌,找人打羽毛球。某天早上六点半,床头的电话铃响,我两眼惺忪、手脚踉跄跑去接电话。

  “柯景腾,起床!”沈佳仪朝气十足的声音。

  “啊?三小?”我迷惑。

  “起床陪我念书,起床,起床!”沈佳仪义正词严。

  “……去学校吗?”我嘻嘻,清醒了一大半。

  “不是,就是起床。你最近太混了,不用联考也不是这样,给我起床!”沈佳仪将话筒拿到音响旁,按下播放键。

  话筒传来慷慨激昂的古典乐,我虎躯一震。

  “搞屁啊?”我说,但没人回话。

  沈佳仪肯定是把话筒搁在音响前了……这个我行我素的家伙。

  由于不知道沈佳仪什么时候会再接过话筒,我只好捧着电话,蹲在地上揉着眼睛打呵欠,将古典乐老老实实听完。

  “怎么样?醒了吧?”沈佳仪哼哼,接过话筒。

  “还真谢、谢、你、喔!”我咕哝,心底却很高兴。

  “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打电话叫你起床,你啊,做好心理准备!认真想想大家在准备联考的时候,你可以怎么充实自己。”沈佳仪很认真的语气。

  “人生如果睡得不饱,怎么充实都很虚耶。”

  “你不要狡辩,明明就是太晚睡。你要有理想一点!”

  太晚睡还不是在等你念完书,讲完晚安电话再阖眼?我暗道。

  “那我每天都要听不同的音乐起床,不可以重复。一被我听出是重复的,我就挂电话睡回笼觉喔!”我可是很挑剔的。

  对一件事情的重视,就是花在上头的时间。

  多给沈佳仪一些习题,让她在叫我起床时多些忙碌,也就是帮助她养成重视我的习惯,久而久之,沈佳仪跟我之间就会有更多羁绊。那样很好。

  “这有什么问题。你发誓,你不能去睡回笼觉。”沈佳仪似乎很有精神。

  “遵命。”我打呵欠。

  “遵命什么,发誓!”

  “发誓。”

  我挂上电话,觉得真是超幸福的。

  深深喜欢的女孩子,每天早上都要打电话叫我起床耶!

  “老天啊,这是恋爱的信号吧?是吧?是吧!是吧!”我祈祷。

  此后每天早上六点半,沈佳仪只要一起床,就会打电话把我从床上硬挖起来,她会将话筒放在音响旁,用一首又一首古典乐或英文老歌震动我,直到我完全清醒为止。

  如此幸福的气氛下,我再无法克制表达喜欢沈佳仪的举动。恋爱果然是很人性的东西,不可能全都充满步步为营的计谋,那样太压抑,太不健康了。

  有好几个晚上,我都在跟我很不熟的厨房里跟奇怪的食物搏斗,然后煮了些绝对不成敬意的东西,放在便当盒里,骑脚踏车送去给沈佳仪当消夜。偶尔,再附上一朵独属我跟她之间的小耳朵。

  超娘的,但一条硬汉愿意很娘的时候,我猜想应该还挺感人的吧?

  “沈佳仪有吃才怪,一定都马倒掉。”许博淳对我的举动嗤之以鼻。

  “倒掉也没关系,重点是我有做,她有收。”我傻笑。

  停课两个礼拜后,毕业典礼姗姗驾到。

  毕业典礼那天,沈佳仪送了我一大束花,害我高兴到想在典礼奏乐时假哭都办不到,直到我发现每个死党都非常公平地收到沈佳仪送的花,我才整个想飙泪。混帐啊,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得到沈佳仪特别一点的对待。

  大家忙着在制服上签字,拍照,这头告白,那头分手,互相在毕业纪念册上落款等等。沈佳仪更收到了许多男孩的毕业礼物。

  沈佳仪在我的毕业纪念册写下:

  for 有为青年:

  6:30起床是好习惯,不过,要自己起床才伟大!

  希望在“精选”音乐的熏陶下,变得更有气质!!

  佳仪6。19

  我也特地将制服左上角的、最有意义的位置,留给沈佳仪签名。

  “你的礼物,喏,别说老朋友没记住你。”沈佳仪将证严法师最新出版的静思语笔记书送给我。混帐,我一点也没有意思要搜集全套!

  然后换我。

  “送你的,毕业快乐。我自己画的,要穿喔!”我将一件自己用特殊颜料画的衣服递给沈佳仪。

  “喔?这么好。”沈佳仪笑笑收下,当场打开衣服。

  衣服上的图案,是一个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睛里嵌着一颗红色的苹果。

  “什么意思啊?”沈佳仪不解,歪着头。

  “查查英文字典啊笨蛋。”我抖弄眉毛,神秘兮兮。

  典礼结束,回家后,我如预期接到沈佳仪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我从未听过的、期待已久的感动声音。

  很简单,却很受用。

  “谢谢你。我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哽咽。

  “我在,交大管科系等你。”握拳。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

  你是我,最珍贵的人。

  十二天后,沈佳仪穿着我的祝福,上了联考战场。

  “就当是,借一下你的运气啰!”沈佳仪有些腼腆。

  “没问题,我们并肩作战。”我很开心。

  分数出来那晚,我却听见天使痛哭的声音。

  沈佳仪表现失常,成绩确定无法上交大管科,大约落在中央经济与台北师院附近。

  我们在电话里聊了七个小时,彼此都舍不得放下电话。我身体里某个阀口逐渐失控,许多“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你”、“你以为我这么认真念书是为什么”、“你是我高中生活最重要的记忆”,一鼓作气全都爆发出来。

  最后,我握紧话筒的手渗出温热的汗水。

  “我想娶你。我一定会娶到你,百分之百一定会娶到你。”我克制语气中的激动,说出与我年纪不符的咒语。

  沈佳仪深呼吸,深深深呼吸。

  “现在你想听答案吗?我可以立刻告诉你。”沈佳仪的语气很平静。或者,我已经失去能力,去分辨她语气里隐藏的意义。

  突然,我感到很害怕。我极度恐惧,自己不被允许继续喜欢这个女孩。

  那种事情发生的话,可以想见我的生命将如虚踏河面的闲的大学步调。

  我跟室友加入了“对方辩友来、对方辩友去”的辩论社,想训练自己的思考速度跟精致度,却只在新生杯里拿下第三名。后来因为特殊原因,我养成了常常在辩论社社窝睡觉的怪习惯。

  大一我还没有机车代步,几乎在图书馆里度过我没有课的寂寥时光。我在图书馆里不断借阅电影录像带,在小小的格子桌上呆呆看完包罗万象的电影,尤其是日本人拍的一堆主题混乱的烂片,我都恍恍惚惚看个干净。

  比起彰化文化中心小不拉机的藏书,交大图书馆架上的书目类型,也让我大吃一惊,越是胡说八道的东西我越爱看,什么青海无上师的布道内容、中国刑罚大观、倪匡的劳改日志、外星人强奸母牛,我全部照单硬食。

  大一一整年我显然累积了丰沛的、可供小说创作的杂学基础。

  而我跟沈佳仪,也开始在宿舍通电话。

  “真的有想我吗?”

  “想,超想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彰化?我们一起去看周淑真老师。”

  “就这个礼拜?”

  “到时候你来火车站载我啰?”

  “那有什么问题。”

  是的,就是这么暧昧。即使没有办法更进一步,我也乐在其中。

  有人说恋爱最美的时期,就是暧昧不清的阶段。

  彼此探询对方的呼吸,小心翼翼辨别对方释出的心意,戒慎恐惧给予响应。每一个小动作似乎都有意义,也开始被赋予意义。

  走在一起时,男生开始留心女孩是不是走在安全的内侧,女生则无法忽略男生僵硬的摆手,是不是正在酝酿牵起自己的勇气。

  女生迷上恋爱心理测验,男生开始懂得吃饭时先帮女生拆免洗筷的塑料套。

  一切一切,不只是因为自己想“表现得好”,更是因为自己的心里出现一个位置,独属于地球上另一个人——那一个人。这种机率大约是,五十七亿分之一。

  但我的王牌线人,显然有另外的想法。

  “暧昧很棒,但你最好别让这种情况拖太久。”叶恩瑄在电话里建议我。

  “为什么?我觉得现在挺不错的啊。我觉得沈佳仪绝对是喜欢我的,只是成分多少的问题。”我在宿舍用室友的计算机写程序c语言,一边讲电话。

  “你怎么可能保证沈佳仪在大学里不会遇到更好的人?总是有会送消夜的学长,谈吐很好的资优生同学,跟你一样才华洋溢的社团朋友啊!如果沈佳仪被其中一个追走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可不要跟我哭。”

  混帐,我都尽量不去想这种事了,你还提醒我!

  “也许会有比我更好的人,比我更适合她的人,但……我不会输的。”我别扭地说,看着屏幕上充满bug的程序代码。

  “怎么说?”

  “我很特别。”我想。

  应该是吧……不然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更好的回答。

  “柯景腾,我真是会被你气死!”叶恩瑄骂道。

  “哈哈,反正我想等沈佳仪多喜欢我一点,我再正式问她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吧。现在问,万一被拒绝了,我会很想死。”我移动鼠标,忍不住叹气,“你如果真想帮忙,就想办法制造个漂亮的机会给我吧!”

  我真是,太胆小了。我的自信在绝不能输的爱情面前,根本一无是处。

  这分不适合黏在我身上的胆小,也有大半来自我另一个首席网民沈姐姐,某封信里的一句话:“如果你跟沈佳仪一样高的话,我想你已经追到我妹妹了吧。”

  差了三公分,我可得比别人努力个三倍,才能填补其中的差距吧。

  慢慢填,不急不急……我心想。

  chapter 21

  最近我同时写两个故事与两个电影剧本大纲,等待国防部征召我去当兵的那张纸。每个月轮到“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与手指键盘共舞时,就是我最期待的时刻。

  每一段爱情都是人生,而我靠着不断不断回忆的勤劳功夫,将这些遥远的记忆重新整理,敲打成文字,彷佛在青涩的过往里又活过了一次。

  上星期整理旧家,妈从神秘的黑洞里拖出两只箱子,交给了我。

  箱子一大一小。大箱子里装的是那些沈佳仪与李小华写给我的信,以及一些诸如证严法师静思语这样的小礼物。

  信件一迭迭,发出不让人讨厌的老气味,真庆幸我曾经活在那个“电子信件连影子都还没看到”的年代。用比一个字、一句话在信纸上构筑的世界,配上小猫小狗的点缀插画,没有千篇一律的生冷新细明体,没有俯拾即是的表情符号,拙劣的信纸所拥有的意义更饱满,一切都像是小心翼翼端出来的精品。

  但我还来不及细细回味,就被小箱子里许多乱七八糟分类的照片给吸引住。

  照片里的大家穿着打扮都很白痴,靠在沈佳仪旁装模作样的表情教我忍俊不已。我很懒惰,这些老照片我看是永远无法扫描成数字备文件了,但真该找些时间,一股脑将这些照片摊在桌子上让大家瞧瞧当年的蠢样,看看能不能再烧点青春,劈哩啪啦回锅一下。

  正在星巴克敲打笔记型计算机,写下这段文字,消磨与出版社晚餐之间的空档。悄悄入了初冬,咖啡店里每个人都套上薄薄的外套,窗户外面的情人们也开始将手放进同一个口袋,共享一双手套。

  就跟那个时候一样。

  秋天走了,寒意还未结成一片冬。

  某天在交大的夜哩,我的好线人叶恩瑄捎来了一个机会。

  “我们嘉义农专下个礼拜校庆,我们班上有个摊位卖东西吃,你跟佳仪都来吧,我同学会开车,园游会结束后我叫他们载我们出去玩!”叶恩瑄在电话那头。

  “一群人喔,这样算是约会吗?”我犹疑。

  “喂,难道你敢一个人约沈佳仪出来吗?”叶恩瑄大声说道。

  “是不敢。那我们要开车去哪里玩?”我搔搔头。是真的很难想象我跟沈佳仪两个人一起出去玩的情形,我怕尴尬,尴尬会毁了我。

  “来嘉义,当然是去阿里山看日出啊!”叶恩瑄自信满满地说道:“我都计划好了,我们晚上不要睡觉来熬夜,去看二轮电影,看完以后就直接开车上阿里山,做小火车到山顶。”

  听起来还真不错。

  “那,如果我告白的话,会有多少机会?”我忍不住问。

  “沈佳仪不是已经知道你喜欢她了吗?”叶恩瑄语气讶异:“如果现在沈佳仪还不知道你喜欢她,那才真的不可思议咧!”

  “喔……那我修正一下告白的定义,如果那天我问沈佳仪要不要当我女朋友的话,胜率有没有破九成?”我坐在地上,翻看手上的行事历。

  “吼!这种是不要问我啦,会不会成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啊!”叶恩瑄没好气道。

  “好吧,那我自己看着办。对了,妳……你该不会两头报信吧?”

  “什么意思?”

  “妳该不会跟沈佳仪说,我可能会趁机跟她告白吧?”我小心翼翼打探。

  “谁跟你一样小人啊!”叶恩瑄哼哼,挂上电话。

  “……”

  对我来说,告白如果只关心成不成功就太逊了,因为“如果一旦成功,就不会在有下一次的告白了”。告白当然要成功,所以仅有一次机会。因为仅有一次机会,当然就得想办法让告白漂漂亮亮,永生难忘。

  认真说起我最喜欢的告白方式,莫过于人海战术下的种种变化,简单说就是哗众取宠。但嘉义不是我的地盘,找不到伙伴制造人海,也翻不到熟悉的地理资源可以利用。阿里山不是八卦山,跟我一点都不熟。

  “那么就见机行事吧?”我苦恼。

  一周后,我跟沈佳仪一大清早就约在彰化火车站门口,买了早餐,搭上前往嘉义的自强号。

  仔细想想,这还是我跟沈佳仪除了晚上再学校念书之外,第一次两人独处,弄得我异常紧张,没有办法像平常一样跟沈佳仪畅所欲言,只好乱打哈哈。而沈佳仪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尽捡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跟我说。

  “妳看起来很想睡觉耶。”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想吃我手中的肉包,就得苦苦哀求我。”

  “才不要,我已经吃饱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让我忍不住开始深思今天的嘉义之旅会有多悲惨。如果嘉义之行彻底毁掉,说不定我会反省自己究竟“适不适合”跟沈佳仪谈恋爱,还是只是适合当个朋友这类很孬种、却很实际的相处问题。

  忘了我们这两个笨蛋是谁先睡着的,到了嘉义下了火车,两个人都是一副大梦初醒的蠢样。

  等在火车站的叶恩瑄看到我们这个样子,都忍不住摇摇头,心里大概很鄙视我平白浪费再火车站小约会谈心的机会吧。

  到了嘉义农专的校庆园游会,我跟沈佳仪还是没能进入平日自在的相处气氛,两个人慢慢绕着每个摊位,有一搭没一搭研究起各家小吃。

  随着话题迟迟无法突破瓶颈,我越来越紧张,脑子里的不良物质逐渐淤积沉淀,终于错乱了我平时的思考。

  要爆了。

  “沈佳仪,妳对我喜欢妳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我打开嘴巴,让这句笨话自动冲出来。

  “……”沈佳仪停下脚步,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任何感觉?”我笑笑,有些无法分辨的脸上的表情长什么样。

  “我的天,你到底想说什么?”沈佳仪露出古怪的表情。

  “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想听妳说点什么。”我故作轻松。

  沈佳仪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开始深思不说话,似乎无法一时半刻回答我的问题。

  站在冰淇淋摊贩前,我买了两支甜筒,一只递给沈佳仪。我心中暗暗发誓,下次两个人逛街买甜筒的时候,一定只买一只。

  “我怕你喜欢的那个我,不是真正的我。”沈佳仪幽幽说道,吃着甜筒。

  “什么意思?”我失笑。这是从漫画里抄出来的烂台词么?

  “柯景腾,你真的喜欢我吗?”沈佳仪坐在花圃旁,我也坐下。

  “喜欢啊,很喜欢啊。”我故意说的大大方方毫无置碍,免得话一慢,胸口的气就馁了。浑然不知,我手中的甜筒融化得都快滴下了。

  “我总觉得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根本没有你形容的那么好,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喜欢我,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沈佳仪还有些腼腆。

  真是……再说些什么啊?

  “啊?”我歪着头。

  “我也有你不知道的一面啊,我在家里也会很邋遢,有时也会有起床气,有时也会因为一些小事就跟妹妹吵。我就是很……很普通啊!”沈佳仪越说越认真,我则越听越不知所云。

  “乱七八糟的,是看太多证严法师静思语的副作用么?”我皱眉。

  沈佳仪噗嗤笑了出来。

  “真的,你仔细想想,你喜欢我吗?”沈佳仪吃着甜筒。

  “喜欢啊。”我大声说道。

  “你很幼稚耶,根本没有仔细想,来,仔细想。想想再说。”沈佳仪用眼神敲了我的头。

  我只好象征性了沉默了一会,但我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花精神再转这个不需思考的问题。我本能地想着:沈佳仪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花圃旁,沈佳仪专注地吃着甜筒,我则越想越恐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很尴尬的时候迸出这个更令人尴尬的话题,导致自己无法收尾。

  此时,叶恩瑄气呼呼跑了过来,看见我们坐在花圃旁吃甜筒,好没气地双手插腰,摇摇头。

  “好啦好啦,我们园游会小小的其实很无聊,你在沈佳仪出去走走啦,记得在晚饭时间前回来就好!”叶恩瑄眨眨眼,递上一串车钥匙。

  救星,妳来真是太有义气了。

  我当然接过钥匙,几分钟后我就载着沈佳仪一路往嘉义农专的山下滑冲。

  “别骑太快。”沈佳仪在我耳边说,双手抓着车后杆。

  “怕的话,就抱住我啊。”我开玩笑。一个期待发生的玩笑。

  视线是一种很奇异的东西。

  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刚开始认识彼此,就选择喝下午茶、或好整以暇吃顿晚饭,常常会大眼瞪小眼,反而是不擅长语言的男女错误的约会策略。想想,彼此的眼睛必须摆在对方脸上的话,若没有足够的交谈内容支撑彼此的视线,就很容易陷入尴尬的境地,“相对无言=惨绝人寰”

  所以陌生的男女要约会,选择看电影是很理智的作法,因为看电影的正常视线,可是要放在遥远的大屏幕上,不用看对方,也不用多说一个字(完全沉默也是种格调),衣切都很自然,不须承受额外的压力。

  而男生载女生骑车,在视线的投注上也有减缓压力的奇效。在弯弯曲曲的山径上,迎着让人不得不清醒的凉风,我俩有说有笑,刚刚的莫名尴尬不知不觉随着初冬的凉风冻结在后头。

  然后是一阵让人温暖的沉默。

  山风吹拂鱼鳞般的金色阳光,引擎声碰碰击打无语的节奏。

  我只是静静地骑着车,感觉沈佳仪此时此刻只与我在一起的奇妙滋味,希望沈佳仪也有“此时此刻”的记忆感,收进名为“柯景腾”的抽屉里。

  “喂。”

  “?”

  “我喜欢妳。”

  “我知道啊。”

  “真的。”

  “好啦。”

  “超级喜欢的。”

  “可以了!你不要那么幼稚!”

  山风哩,我牢牢看着后照镜里,沈佳仪羞赧的神情,看的快出了神。

  真希望我们之间的一切,最后能有个无悔的结果。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园游会结束,在嘉义市区嗑了地道的火鸡肉饭,又熬过了两部不知所云的二轮电影,我们一行人终于踏上朝拜日出的旅途。

  车子绕过拐来拐去到吐翻天的山路,加上一路猛打呵欠,我们好不容易来到阿里山的火车站,据上传说中很有古怀情调的小火车。

  接近破晓的蓝色温度,将整座山冻的连树叶都在发抖。小火车在黑夜里哆嗦不已,挨着冰冷的铁轨,摇摇晃晃地像条胖大虫。

  双颊红通通的沈佳仪坐在我对面,冷得直发颤,不断朝手掌呼热气。好可爱。

  善于制造机会的叶恩瑄对我眨眨眼,丢了一对毛茸茸手套给我们。

  “一只给佳仪,一只给你,你们吼,真的很欠常识喔。”叶恩瑄哼哼。

  于是对半。

  我的右手戴上手套,沈佳仪的左受戴上手套,两个人默契地不表示什么,生怕一旦开玩笑解除共享手套的尴尬的同时,隐藏的幸福羞涩也会一并消失。

  我乖乖闭嘴,也不去逗沈佳仪说话。

  火车停。

  我们跟随满火车的游人鱼贯下车,走道观赏日出的大广场。

  那天云海很厚,厚到足以藏匿一百台外星人飞碟。天空由黑转为混沌的墨蓝。

  我们一夜未眠的困顿在冰冷的风中全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期待看见太阳从云海中破升而起的兴奋。

  沈佳仪笑嘻嘻地看着我,跟我打赌等一下有没有足够的幸运可以看见日出,我不置可否,还沈溺在两人共享一对手套的小小幸福里。

  十几台相机与三角架立在广场中央,不约而同对准云海,四周都是嘻嘻哈哈的情侣喧闹,行着粉红色的光合作用。

  “挪,慢慢等吧,看样子还要一阵。”我递过小摊贩买来的热豆浆。

  “谢谢。”沈佳仪捧着热豆浆,珍惜似地吹气。

  我心中暗暗发誓。如果等一下太阳破升而出,万丈金黄穿过云海的瞬间,我就把握时间牵起沈佳仪的手,进行第二阶段的“告白”—问沈佳仪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胜或负。全部或归零。一百分的天堂人生或负一百分的地狱生活。

  一个深呼吸中决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个,山上的空气很稀薄。”我看看正吃着肉包子的叶恩瑄。

  “嘿呀。”叶恩瑄。

  “氧气很少,算是稀有资源了。”我凝视着叶恩瑄的眼睛。

  “什么稀有资源,你要说什么啦?”叶恩瑄皱眉。

  “我刚刚发现,这里的氧气只够两个人呼吸。两个人刚刚好。”我压低声音。

  “……”

  叶恩瑄吐吐舌头,捧着吃到一半的肉包子光速逃开,远远地看着我奸笑。我感激地朝她比了个含蓄的发冻中指。

  就这样,沈佳仪与我站在广场中央,分享独属两人的稀薄氧气。天空的颜色变得诡异难辨,似乎已到了破晓前夕的暧昧时分。但深墨沓滞的天色越来越淡,却不见石破天惊的日出。

  “今天好像看不到日出了呢。”路人甲哀怨。

  “怎么可能,阿里山的云海日出最有名了啊!”路人乙叹气,放下相机。

  没有日出?今天没有日出?

  没有日出要怎么表白心迹?我的心脏跟着迟迟不到的太阳埋在厚厚的云海底,沈佳仪的脸色也露出好可惜的信号,转过头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我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在那一瞬间完全溃散。

  罢了……罢了……我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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